首頁 愛麗絲書屋 奇幻 阿里布達年代記(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二十七卷 第6章 親痛仇快 梟雄反目

  以前除了覺得心禪城府很深,狡獪奸惡外,對他的武功倒不覺得特別有威脅,但這次他老貓燒鬚,一下情急出手,掌腕一翻便掀起大風,恍若天地風雲變色般朝我們卷來,這才令我對這老禿的武功暗自心驚,重生敬意。

  不過,我很快就發現到不對,因為心禪的這一掌純屬柔勁,雖然來勢甚強,卻毫無殺意,如果打中,最多也就是把羽虹擊暈,沒有什麼實質傷害,更何況他這一擊根本就碰不到羽虹身上。

  “住手!”

  八名慈航靜殿的長老高僧同時躍出,身法好快,一下子就阻攔在心禪的掌力之前,四人合力化消了他這一掌,跟著四人攔擋在他之前,四人攔阻在同樣想出手救援的心燈之前,把攻、救兩方一起截住。

  “今日之事,關系重大,在事實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過來干預!縱是方丈也無例外。”

  八名看來風吹會倒的老僧,這時竟象是怒眉騰騰的阿羅漢,發出好強的氣勢,圍成一個圈子,將我和羽虹、羽霓、阿雪、紫羅蘭保衛在內,口頌佛號,阻止任何人靠近過來,以絕對公正的立場,要讓羽虹把話說完。

  這些老僧明顯輩分極高,搞不好還是心禪的師伯、師叔,這樣子站了出來,心禪也不敢擅闖,而羽虹一看得到強援,精神大振,信心陡然增加百倍,揚聲吐氣,將她所知道的事清楚交代。

  “十八年前,心禪師伯秘密出訪伊斯塔,將一封師祖親筆的書信轉交伊斯塔高層,當時,他邂逅了一名女子……”

  羽虹口中說出的秘密,正是昨晚茅延安所說的往事,只不過茅延安從頭到尾只說“我朋友”、“那個男人”,卻對當事人姓名只字不提,一副彼此心照不宣的樣子。

  故事的內容其實沒有多少新意,而且非常老套,出使伊斯塔的男人,與一名妖女一見鍾情,相互吸引,當伊斯塔高層意圖加害男主角,那名妖女倒戈相向,陣前叛逃,與男主角一同逃出伊斯塔,雙方一路上情投意合,只羨鴛鴦不羨仙。

  美好的時光過得特別快,尤其是在回到慈航靜殿以後,男主角的師父大發雷霆,為了弟子的遠大前程,逼他與妖女一刀兩斷。男主角難違師命,忍痛割舍了這段感情,但卻是欲斷難斷,一直與妖女藕斷絲連,維持著來往,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最後還是被師父給知道,引發更嚴重的後果。

  在一次男主角與妖女的私會中,盛怒的師父突然出現,要親手格斃妖女,男主角為了救下情人,被迫與師父動手,進而演變成以二對一的大混戰,最後在混亂中,男主角竟然親手弑師,鑄下大錯。

  這個故事老套不說,最糟糕的是全無真憑實據可查證,除非我們能夠找到那個妖女,讓她出來指證老情人,不然我們如何證明這些事並非編造,全是事實。

  所以,茅延安說這故事時,我在窗外只是半信半疑,還是把勝算賭在烽火乾坤圈之上。

  我還依稀記得,茅延安在說完這故事時,沉默了好一陣子,最後哽咽著聲音,說他這朋友一生為人正直,只是一時手誤,這才鑄下大錯,其實本性並不壞,如果可能的話,法理不外乎人情,得饒人處且饒人,希望我們能夠網開一面,放他朋友一條生路。

  說實在話,我很難得看到不良中年用這麼凝重的口吻說話,除了上次苦勸我斬斷與妹妹星玫的孽緣外,就再也沒有了。他這樣的態度,多少也影響到我,讓我下意識地不願拿他所說的秘密當底牌,不過,情勢逼人,最終還是讓羽虹把這些秘密給說了出來。

  事實證明,我大錯特錯了,本以為派不上用場的廢牌,居然是一張致命的超級王牌。

  當羽虹把整件事說完,心禪似乎知道大勢已去,兩道長眉垂下,閉目長嘆,臉上表情又是痛苦,又是遺憾,卻又有著一絲解脫,看上去竟像是瞬間老了幾十年。

  我看見這樣的心禪,心里說不出的滋味,一方面如釋重負,慶幸終於將勝利掌握在手中,一方面卻又覺得事情似乎太過順利,好像有什麼很大的禍事即將發生。

  唉……有時候,我真是痛恨自己的神准預感。特別是,每次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當口,最惡劣的那個預感竟爾成真,攔護在我們身前的那四個老僧,竟然不約而同地一起轉身,四雙眼睛看似平靜無波,但卻蘊含看極深刻的哀痛與憤恨,誓言絕不與仇敵善罷甘休,是最棘手的一種眼神,而他們口中所喊出的話語,更是令我和羽虹當場呆住。

  “……原來是你!”

  “當年送密函給伊斯塔的使者,就只有你一個人。當年掌門原本想讓你繼承衣缽,卻在圓寂前數日召集所有長老密會,當眾表明要將方丈之位傳予心禪師侄,原來就是為了這緣故。”

  “心燈!你這欺師滅祖的大叛徒,連你徒弟都出面指證你,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我們身前、身後的八名老僧,異口同聲地作出斥責,對象所指卻不是心禪,而是被擋在我們身後的心燈居士。這變故來得突然,我們全然措手不及,震驚之余,我也非常想知道心燈居士要如何回答。

  “嗚哇!”

  尚未轉身,我耳里聽到的回答就是兩聲瀕死慘嚎,當我終於回轉過身,眼前所看到的東西,就是兩名本來站在我們身後戒護的老僧,被兩記重掌給擊中,他們不是沒有防備,可是這兩掌卻來得太快、太重,震破他們渾厚的護身真氣,更將他們垂垂老矣的枯瘦身軀攔腰打成兩段,當場慘死。

  而辣手殺斃兩名老僧,在血雨中穿透封鎖網而來的,是一個我們非常熟悉的男人。

  既熟悉,卻也陌生。

  因為那張我早已看熟的溫文俊臉上,有著我完全陌生的表情,那不只是凶殘暴戾,更在沾染血花之後,看起來是那麼樣的猙獰,以致於我愣了一下,才認出這個男人的身分。

  心燈居士!

  羽虹全然無心的一席話,歪打正著地揭發了心燈居士的弑師罪行,令得慈航靜殿諸長老憤而出手,要制裁這弑師逆徒,心燈居士眼見情形不妙,先發制人,全力出擊,先擊殺兩名長老,跟著就闖入包圍圈中,一掌揚起,竟是劈向羽虹。

  “……師、師父!”

  “畜生!幫著外人出賣我!”

  籌謀良久的大計被揭穿,心燈居士怒不可抑,重重一掌朝羽虹劈下,而羽虹則像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目光呆滯,整個人不避也不動,怔怔看著那一掌迎面劈下,如果不是身旁的我見機得快,一面召喚淫獸出現,一面拉羽虹閃避,這一掌就要劈在她臉上了。

  “阿虹,閃開啊!”

  以我此時的魔力,召喚地獄淫神還頗花時間,但召喚淫獸卻快得多,不過,在碩大淫獸被心燈居士一掌震殺的瞬間,身為召喚者的我卻發現了一個秘密:這一掌看似盛怒而發,威力強橫,但其實沒有多少力量,是在碰到淫獸之後,才陡然爆發二重勁,將之震殺,如果直接劈在羽虹身上,估計會受點輕傷,也許會流血流得多一點,看起來很嚴重,卻絕不會有什麼大礙。

  (他刻意留手了?為什麼?真面目被揭發了,但……他對霓虹的愛護,或許不是假的吧,所以想要先打傷她們,不讓她們參與接下來的戰斗。)

  我腦中閃過許多難以求證的念頭,而在我拉著羽虹退避同時,六名又驚又怒的老僧舉掌推出,一起攻向心燈居士,但扯破假面具的心燈居士,再無保留,把他深藏多年的真正力量盡展出來。

  直到這時候,我才曉得這個便宜師父的真正實力有多強悍。在六名慈航靜殿長老級的高手圍攻下,心燈居士虎吼一聲,一身力量瘋狂攀升,周身氣流如海潮般涌向八方,竟然是最強者級數的第八級力量!

  第八級力量的氣浪衝擊下,諸長老的聯手不攻自破,心燈居士翻起一掌,打塌了一名老僧的胸膛,回手一爪,將一名老僧的頭顱硬生生抓爆,頃刻之間連殺兩人,第八級力量所向無敵,跟著的第三擊,居然是遙遙向我擊來。

  這可不是劈向羽虹時候的那種耍花槍,掌力未至,光從心燈居士那滿目怨毒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是全心全意要殺我,怪異的是,這種極度仇恨的眼光,我竟然覺得好像在哪見過。

  (唉,他整日戴著假面具做人,我奸汙他兩個年輕漂亮的女弟子,他能看不能吃,一定早就氣到吐血,現在不用再扮斯文君子,當然要殺我泄憤。)

  腦里這樣想著,我全力退避,但第八級力量的一掌豈是易與,雖然避開掌勁主力,但被余勁掃中也足以致命,如果不是一道黑影閃電撲擋過來,為我接了這一下,我大概不會只有吐兩口血就算了。

  “阿雪!”

  我本能地叫了出來,因為會為我做這種犧牲的人,怎麼想都只有阿雪一個,但眼角一瞥,見到阿雪和羽霓被群僧阻斷在數尺外,滿臉焦急卻搶不過來,而壓在我身上的這個黑影體積龐大,還重得讓我喘不過氣,自然不可能是阿雪。

  “紫、紫羅蘭?”

  我不敢置信伸看著這頭奄奄一息的黑豹,它與我素來不親,卻在這關鍵時刻救了我一命,若非如此,我現在已經死在地上了。但是,這怎有可能?它不是一向都很討厭我嗎?

  來不及想太多東西,心燈居士的必殺第二擊又轟了過來,但被紫羅蘭剛剛那一耽擱,一個出人意料的援兵卻在這時候趕到。

  這個援兵,是一道非常柔和的白光,我之前看過兩次,兩次都是它把我們從黑龍王的魔掌下救出,這時也是同樣的一道白光,阻住了心燈轟來的致命一掌。

  心燈禪定印!

  慈航靜殿的上乘武學,應該是只有心燈居士一個人會使的獨門武技,但這時卻在另一個人的掌上出現,與心燈居士硬碰硬拼了一擊,憑著心燈禪定印的柔勁,硬是以低一級的力量,擋下了近乎無敵的第八級力量。

  “呃!”

  出掌之人本就有嚴重內傷在身,再勉強出這一掌,牽動內傷,接掌之後立刻大口吐血,而我則是不知所措,怔怔看著盤膝攔坐在我身前,血染袈裟的心禪,用一種極為疲憊的聲音,對心燈說話。

  “師弟,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現在悔悟,還不算太晚,還來得及……”

  我看著心禪大師的背影,那件染血的袈裟慢慢在我眼中變了樣,盡管袈裟不是灰色,但袈裟的主人,無疑就是那個救過我們兩次的灰衣僧。同樣會使心燈禪定印,先在紐奧良與黑龍王激戰,後來又被黑龍王、鬼魅夕聯手重創,雖然他自始至終都一語不發,但如今想來,那個蒙面的灰衣僧就是心禪所扮。

  (等等,這麼說的話,心禪老和尚的傷是因為……)

  灰衣僧曾被黑龍王、鬼魅夕聯手所創,傷勢極為嚴重,當時我們誤認為灰衣僧是心燈居士,以為心燈禪定印果然無比神奇,連這樣的瀕死重傷也能瞬間治愈,我雖懷疑這種事不合常理,卻也沒有深究,哪想得到心燈居士之所以能行若無事,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受傷,真正的傷者是眼前這位心禪大師。

  想到心禪大師是為了救我們而身負重傷,而我已多次為他所救,算來是承了人家很大的人情,盡管我自認臉皮奇厚,這時也不禁耳根發燒,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不曉得心燈居士有沒有,或許多多少少有一些,因為他聽了心禪大師的話後,本來猙獰的面容,有了少許的和緩,露出了一絲慘笑。

  “……太晚了,師兄,多謝你一直以來的容忍,不過真的太晚了,從今以後……希望你不要對人太好。”

  話意古怪,但能說的東西只到此為止,心燈居士的眼光望向我,像是公牛見著晃動的紅布,渾身殺氣大盛,又是一掌往我這邊劈來。

  “休得再傷無辜。”

  心禪大師早就攔擋在我與心燈居士中間,沒有袖手旁觀,也是一掌推。出假如是正常情形下,我頗好奇這對師兄弟的武功孰強孰弱,但在心禪大師重傷未愈的情形下,他不但使不出如來神掌,而且還連連吐血,只要心燈居士再攻一掌,他搞不好就當場圓寂,去見西天佛祖了。

  幸好,這里不是無人的曠野,周圍起碼幾千個人在看,哪可能讓慈航靜殿方丈就此遇害,心禪大師接了兩掌後,那四名老僧已經奮不顧身地撲上,而方青書與阿雪也分從左右加入戰圍,後頭更有無數僧侶、武者一涌而上,在搶救心禪大師脫險的同時,也把我們與心燈居士給阻斷開來。

  “師叔,得罪了。”

  方青書的身體狀況不佳,心急之下,一出手就是第七級力量,而阿雪為了掩護身在後方的我,也是全力施為,仿佛化身為一座魔法炮台,種種殺傷力強大的黑魔法如流星驟雨般連發出去,瘋狂轟擊心燈居士,雖然是出於無心,但卻與采取近身戰的方青書完美搭檔,配合無間。

  “紫氣西北來!”

  “闇空邪魅蝕!”

  方青書的劍氣,化作一道神聖紫氣,恍若飛仙降世,奪刺而來。阿雪則將自己駕馭的陰魂壓縮,凝結成七個骷髏狀的黑色火團,像炮彈般轟發推出,集合劇毒、奇寒、腐蝕、火灼四種不同殺傷效果於一擊,攻向心燈居士。

  兩記猛招互補不足,殺傷力陡然增加了一倍,縱是心燈居士的第八級力量強橫無匹,要接下這兩擊也頗為吃力,而在心燈居士臉色微變,內勁稍弱的瞬間,在場群豪發揮人海戰術的優勢,一下子全衝了上去,仿佛人形的怒濤海嘯,要把心燈居士淹沒在滾滾人潮之中。

  不過,雖說蟻多啃死象的定律對最強者也適用,但那也需要時間來催化、消耗,心燈居士目前神完氣足,正是最強的全盛狀態,這些螞蟻雄兵貿然攻擊上去,根本就只有當炮灰的份。如果要說他們的犧牲有什麼貢獻,那就是逼出了心燈居士的另一項絕學。

  所有人都知道心燈居士是慈航靜殿的絕頂高手,但在實戰的時候,人們常常忘記他也是首屈一指的鑄造大師、當代絕無僅有的火系術者之一。火系術法極其特殊,是一種沒有特殊異遇、特殊血統,就絕對練不成的技巧,有時候甚至一個世代內黃土大地上找不到半個火系術者。

  光明系是向諸神借力,黑暗系的力量源頭則是邪魔,而火系術法卻是與元素精靈締結契約,引天地真火鍛鑄神兵,再將神兵與自身融合,人兵合一,爆發出超越常理的力量,雖然每一擊耗力奇大,難以持久,但在火系術者全力施為的時候,那簡直就是無敵。

  這些都是故老相傳的耳語,而我今天終於有機會親眼目睹,看到心燈居士在被人海浪潮吞沒前,猛地扯下頸中的項煉,將項煉末端那件巴掌大的銀劍墜飾牢握手中,緊跟著,一道耀眼燦爛的銀色光柱衝破人海而出,水平橫切過大氣,所經之處,慘嚎聲不絕於耳,長達三十余尺的遼闊空間下起了屍骸血雨。

  銀色的光柱,凝化為劍,變成了一柄刃長三十余尺的超級巨劍,通體透明,造型就與之前掛在心燈居士頸中的銀劍墜飾一模一樣,而巨劍末端的劍柄、劍顎,則是半透明地與心燈居士右臂結合,構成所謂的“超靈體”,隨他手臂揮動,切割天空。

  我隔得太遠,對這柄巨劍的威力感覺不深,可是看到方青書慌忙閃避,異常狼狽、阿雪認真發出的強力咒文,被輕易一擊而破,顯然這柄巨劍完全爆發著第八級力量,涵蓋的攻擊范圍既廣,整體攻擊力量又強橫,更難得的是輕便靈動,心燈居士揮斬時竟似一點重量也沒有,橫臂推出,刃過天空,把那群撲衝上來的雜魚切菜切瓜般砍殺,只殺得滿天殘肢碎塊紛墜,鬼哭神嚎,大蓬血雨染紅了地面。

  火系魔法的“超靈體”奇術,果真是驚世駭俗,在心燈居士手里,簡直就是一門無敵的技巧,方青書與阿雪全然落在下風,根本是被壓著在打,兩人雖然屢次想找機會反擊,但心燈居士手掌一翻,銀色巨劍如風車般高速轉動,差點把他們也卷進去絞殺。

  如果方青書不曾受傷,這場戰斗或許能支撐得更久一點,倘使阿雪能再賭一次使用大日天鏡,那麼搞不好我們還能逆轉得勝。但現實的狀況是,方青書早已身負重傷,能戰到現在,全是憑著超越肉體狀態的斗志,阿雪也為了開啟烽火乾坤圈耗損大量元氣,雖然在這場激烈戰斗中,她的力量似乎受到激發,更進一步往上提升,隱隱突破第六級的極限,不過卻也已是強弩之末,即使想賭大日天鏡的奇績,也沒有足夠籌碼去召喚了。

  最後,只聽見心燈居士長喝一聲,銀色巨劍暴出萬道強光,威力陡增,方青書和阿雪都被震飛出去,口中溢血,傷得再也沒有能力站起。

  “啊!”

  在方青書與阿雪落敗的瞬間,呆若木雞的羽虹突然叫了一聲,仿佛失去靈魂般的空洞眼神,短暫回復了一絲生氣,我本希望羽虹能夠清醒過來,多添一名寶貴戰力,可是她的反應卻一閃即逝,而心燈居士卻殺了過來。

  “小畜生,受死!”

  真他媽的古怪,心燈居士重創阿雪、方青書之後,只要順手補上一劍,立刻就能把他們干掉,但他竟連這種一秒內就能完成的小動作都不願花,在擊飛阿雪與方青書後,第一時間就往我斬擊過來。

  “羽霓,過來!”

  方青書都戰敗了,同樣也早就負傷的我,哪有本錢與心燈居士纏斗?所幸,剛才心燈居士對羽虹的留手給了我啟示,面對那一劍“超靈體”斬擊,我召來羽霓協防,以身攔擋在這一劍之前,果然心燈居士急忙撤劍回手,給了我一個逃命的機會。

  “狗雜種,你以為你逃得了嗎?今天你一定要死在這里!”

  說實話,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那麼有吸引力,居然能讓心燈居士棄眼前許多重要目標於不顧,也不想著殺出重圍逃走,滿腦子想的就是要干掉我,巨劍削斬一記連著一記,終於把我逼到死角,在現場所有可能救星都無法來援的絕境下,巨劍當頭劈砍直下。

  (媽的,月櫻不是說已經幫我找好了保鏢嗎?人呢?死到哪里去了?該不會真的已經被干掉了吧?)

  這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因為可能是月櫻伏兵的那些長老高僧,都已在心燈居士的一輪狂殺中非死即殘,就算還有幾個沒斷氣的,也都缺手缺腳,不可能再派上什麼用場,所以月櫻伏下的那個援兵基本上可以不用指望,如果真的還能有救兵援手,那大概就是白起,或者……“娘親武神”周亞炳吧。

  只不過,世事之奇當真非人所能預料,在這之前就算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月櫻會為我找了個這樣的救兵。

  “鐺!”

  巨響聲中,一道人影攔擋在我身前,迎著那巨大的透明銀劍,右手往上一舉,竟然把這強橫至極的一劍硬生生接下,接著,燦爛的黃金劍芒撞天而出,金芒銀光交鋒,不成比例的懸殊尺寸,卻把銀光撞得逆衝飛開,首次破了“超靈體”的無敵紀錄。

  能夠擋下第八級力量的,當然只有第八級力量,而這名及時出手救命的第八級高手,赫然便是慈航靜殿的第一強人,心劍神尼。

  “阿彌陀佛,師弟,真是遺憾,你最終還是走上了這一步。”

  半張紫面具覆臉,心劍神尼飄逸出塵的姿態,仿佛九天神仙降世,但從烽火乾坤圈內秘密揭曉的那一刻起,這位神尼的背後就染上了濃濃黑霧。

  碰上同為最強者級數的對手,而且還是多年來穩坐慈航靜殿第一高手的師姊,心燈居士不敢怠慢,放棄了可能令他露出破綻的瘋狂追殺,一面凝氣運勁,一面開口說話。我看得出來,對於事情突然變化到這地步,心燈居士自己也有很多困惑,想要弄個清楚。

  “你……你真是伊斯塔人?”

  “自然是我了,要不然……你看二師弟一副愣頭愣腦、人畜無害的傻樣,當乞丐幫主他就有份,要當伊斯塔叛徒……他像是那個樣嗎?”

  過去鮮少聽心劍神尼說話,萬萬想不到她說起話來居然是如此辛辣,和之前佛門大德的形象迥異。

  “師父那老頭真是識人不明、料事如鬼,提心吊膽了二十幾年,就是怕我突然在背後給他一劍,防東防西,連遺書都偷偷寫好藏在乾坤圈里,結果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自己還是死在徒兒手上,死在……哼!他生前最器重、最引以為傲的好徒弟手里。”

  “當年我送去伊斯塔的密函,就是為了處理你叛逃伊斯塔的事?”

  “總不會是師父老頭寫給伊斯塔高層的情書吧?假如知道這趟送信送到最後,會搞到送掉老頭的命,他也就不會讓你去了。這些年來,你好事多為,一面扮著文雅君子,四海雲游,一面假冒二師弟發號施令,搞那什麼鬼禪會,要不是那個老好人一直信什麼立地成佛,再三阻攔,我早就替老頭清理門戶了。老三,做師姊的等這一天……等得好心焦啊!”

  一反之前佛門高人的形象,心劍神尼好像也似心燈居士那樣脫了假面具,說話的口氣有了很大的改變。那一聲聲冷笑聽在耳里,誰也不會懷疑她是來自伊斯塔的大魔頭。

  “原來如此,我確實是一開始就料錯了,無怪今日一敗塗地,但師父曾說過,那個伊斯塔叛徒的的確確是個……”心燈居士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道:“那麼,你……你是男人!”

  這句話給現場眾人的衝擊,可不是普通的大,特別是看見心劍神尼露在面具外的半張臉,邪邪地冷笑起來,正色道:“佛家不論表相,無論這身臭皮囊如何,里面的心可是女人。”

  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我真的覺得,好象有幾十發霹靂雷震在我腦里爆開。

  (對喔,伊斯塔是人妖之國,從那邊跑來的叛徒,是人妖的可能本來就很大,好一個他媽的人妖……神尼。)

  想通了這個關鍵,心劍神尼許多讓人難以索解的怪異行徑,全都得到了解釋,我也終於明白,為何以心燈居士的精明、良久布署,會壓根就算錯了那最重要的一著。

  一切都只因為……從伊斯塔投奔慈航靜殿的那個男人,現在不是個普通和尚,而是個“男人身、女人心”的神尼。

  該解釋的疑惑都已清晰,北風微吹,地上的而眼卷起塵沙,化作血之腥風,吹拂在這對師姊弟之間,而心劍神尼面上的冷笑,漸漸變成了一種毒蛇般的嗜血欲望。

  “……已經是師姊渡你的時候,師弟,成佛後向佛祖問聲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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