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就在尚將軍的帶領之下往妖魔交界之處去了,一路上雲瀧都像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一樣跟著,若不是她還站在哪里,估計連陳容都忘了還有這麼個人同行。
真是毫無存在感了。
風聲動,樹影搖曳,妖風夾雜著血腥味席卷而來。
“有妖,小心……”陳容看見一道灰色的影子衝了過來,可是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雲瀧的身影動了。
“砰”
她都沒看清楚對方是怎麼出手的,一只巨大的妖獸就已經從半空中跌落在地上,死不瞑目。
陳容原本要拿大砍刀的手默默地收了回來,在袖子里拿出一張雪白的帕子遞給了雲瀧,聲音里不自覺帶上了些佩服,“擦擦手。”
雲瀧接過擦拭掉了手上的血跡,隨即又隱沒到了一邊的陰影里。
陳容看著雲瀧的背影,心里唏噓不已。自己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雖然不說話、但是十分厲害的手下——還不要俸祿。
簡直像是撿到了寶啊。
“主上,你從哪里騙來的這麼厲害的人才?”古才目瞪口呆地飄過來,他原本以為陳容只是怕旅途孤獨所以才帶個女子同行,沒想到這女子還深藏不露。
倒是他看走眼了。
陳容一挑眉,樂了:“我說是她送上門的,你信嗎?”
古才自然是不相信的,略一思索,小聲道:“可是你難道不擔心她對你別有所圖嗎?”
“興許是覬覦我的美色。”陳容的臉色凝重了許多,“原則上來說我是個有尊嚴的人,可是她這麼厲害,我該不該從了她呢?”
古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嘆了口氣,“……我收回我上一句話。”
陳容也不開玩笑了,認真了許多,拍了拍古才的肩膀:“你放心,我心里有數。既然已經在一個圈套里了,難道還怕另外有算計?”
陳容淡然地笑笑,滿臉都是無所謂:“我讓你查極樂君的事情,你查的怎麼樣了?”
古才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極樂君最近和公主走的很近。”
“你說的哪個公主?”陳容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一時半會兒竟然沒反應過來。
古才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就是符月公主。”
陳容想起之前瓊音說的話,莫名其妙的就覺得自己有一些綠。擺了擺手,“都是單身,問題不大。”
古才心里想著,這問題還不大嗎?大抵是因為陳容壓根就不喜歡符月吧?他這麼想著也覺得想明白了。
“這年頭能夠像主上你這麼大方體諒人的實在是不多了。”他由衷地夸贊。
陳容涼颼颼地看了他一眼:“別說反話行嗎?”
古才一愣,攤手閉上了嘴。他明明是在真心夸贊。
森林里許多蚊子,古才沒走多久就已經叫苦連天了,身上儒雅的長衫卷了起來,毫無書生的儒雅之氣,眉頭皺著:“我一個搞文書的,為什麼要出來遭這種罪?”
尚將軍為難地看了古才一眼:“再有不遠我們就到了。”
“閉嘴吧,這句話你已經說了不下三遍了。”古才冷笑了一聲,又嚼了幾枚藥丸。態度以及是十分不耐了。
尚將軍眼底閃過一絲不悅,說到底古才不過是一個做手下的,竟然敢這麼橫?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
到了一片森林里,樹木稀疏,也沒什麼動靜。太陽隱沒在了遠處的山下,天地間的光线暗淡了下來。
尚將軍停下腳步,轉身對陳容笑道:“帝尊,我們今夜先在這里留宿一宿,明日便可以到達目的地了。”
陳容頷首,從空間袋里拿出一個小房子丟在地上,瞬間變成了一個一室一廳的小竹屋。
自己毫不客氣地走了進去,臨趕關上門的時候,又退回來半步,叫住了雲瀧。
“你進來。”
雲瀧一愣,跟著進去了。
古才滿手的紅包,看著陳容那座小房子,暗道自家主子會享受,嘆了口氣也丟出來一座小房子鑽了進去。
只有尚將軍從軍打戰的人,這回自己一個人出來,也沒周全准備,只能生了堆火以天為被以地為席。
“坐。”陳容自己在蒲團上坐下,對雲瀧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她閒得無聊的時候就喜歡泡茶,拿出一套很精美的梨花茶具,“這一路上多虧你護航,不知道給我省去了多少麻煩。”
雲瀧坐在對面,默不作聲。
陳容也習慣了她這個樣子,笑了笑:“我猜今晚還有一波大的,可以好好松松筋骨,明日可能就是真正的游戲了。”
陳容眸光之中帶了些玩味。
她倒了兩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了雲瀧面前,自己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彌漫開來,又喝了幾口才回過甘甜味。
“這茶是我們魔宮後院里種的,味道雖然苦澀了些,但也算是別有一番滋味。”
雲瀧拿起杯子湊到了下巴處,陳容目不轉睛的盯著,像看看雲瀧到底長什麼模樣,可是雲瀧喝茶時抬起了頭,陳容不自覺得側了側腦袋,越來越往下。
可是迷之就是沒有看到她的模樣。
茶杯擱下,陳容趕緊坐正了,又一本正經地給雲瀧倒了一杯茶,“喝茶養顏,看你的手那麼好看,也是個注重保養之人吧?”
陳容全程自言自語也不覺得尷尬,目光落在了雲瀧胸口上掛著的小黑色石頭上,支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你這就是佛門的重寶?看起來倒是十分朴素。”
雲瀧又喝了一杯茶,完全忽視了陳容的話。
外邊只有火堆里噼里啪啦的聲音,安靜地過分。
“你會下棋嗎?”
雲瀧點了點頭。
陳容把棋盤擺上,眼睛晶晶亮亮的,“我教你一種新的玩法,叫做五子棋,意識就是五顆棋子連成一线就贏了,就像是這樣……”陳容專注地示范講解著玩法。
而雲瀧卻只是定定地看著陳容認真的模樣。
“學會了嗎?”
雲瀧又點了點頭。
“來,我讓你先。”陳容捻了顆白子。
雲瀧的黑子下在了棋盤正中間。
陳容輕而易舉贏了五六盤之後,覺得有些沒意思,提議:“不如我們搞些賭注?譬如說你如果輸了就把你的斗篷脫下來?”
陳容不是很抱希望的。
雲瀧微微遲疑了一下,點頭,寫了個紙條給陳容,“你若輸了,借我三天。”
這意思是把自己借給她三天?
陳容略一思索,大手一揮:“好。”她把棋盤上的棋子收檢了起來,嘀咕道:“其實有的游戲還真是需要一些天賦,像你就不是很有天賦的人吧?”
陳容不是在激她,只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罷了。
雲瀧好看的手夾起了一枚黑色的棋子,在指尖撫摸了一圈,瑩潤的指尖十分好看,很淡然地下了第一枚棋。
陳容很有信心,過了半刻鍾之後,黑子白子已經僵持了大半和棋局了。陳容有些驚訝:“這回你倒是認真了。”
雲瀧下棋的速度很快,幾乎是陳容棋子剛落,她就接連上去了。反觀陳容的速度卻漸漸地滿了下來,而且還皺起了眉頭,一臉的猶豫和糾結。
最後一步,黑子落下。
“我輸了。”陳容看著棋局難以置信,抿唇:“我一時大意讓你撞了個運氣,我不信,我們再來一局!”
第二局,陳容二十二子落敗。
第三局,陳容十二子仍然落敗。
陳容抬起手顫巍巍地指著雲瀧,震驚到憔悴,“你竟然藏得這麼深,扮豬吃老虎這種事情都做的出來!”
雲瀧抬起手,撫平了腿上的衣袍褶子,站了起來,背對著溫暖地燭光走出了房門。
這幾天都是她在守夜,往常陳容在外絕對不會真的合眼,可是有她在,連蚊子都別想飛進來一只,自己竟然睡得十分踏實。
“哈~”陳容伸了個懶腰,進了內屋爬上了床,那就先休息一會兒好了。
雲瀧走到火堆旁坐下了。
尚將軍有些詫異:“今夜我來守夜就可以了,你快去休息吧。”
雲瀧不理會他,撿起一根柴放進了火堆里,火光映照之下黑色袍子上的金色蓮紋熠熠生輝,帶著一些炫目的色彩。
“你對魔帝可真忠心。”尚將軍沒話找話,在情報里可沒提過陳容還有這麼個神秘的手下,而且修為竟還深不可測。
他嘆了口氣:“當年天帝在魔帝剛剛繼位的時候下了婚書,原本大家都不看好,沒想到她竟還真極寵愛我們符月公主……”
這次來也多半是看在符月的情分上。
“蹭”一聲,尚將軍驚訝地抬起了頭,自己脖子上已經搭上了一把涼涼的劍鋒,這把劍很薄,帶著幽幽的藍色,可是鋒利的程度卻無人敢質疑。
“你,你這是做什麼?”尚將軍不敢動彈,害怕地抬起頭看著對面那個全身都包裹在黑色里的女人,“我可不曾得罪與你。”
雲瀧的手握著劍柄,往回一收站了起來。
尚將軍余光瞥到自己一大把頭發輕飄飄地落下,咽了口口水,這女人怎麼能夠在毫不展露殺氣的情況下對自己出手的?
天界。
“太子,我們派去的試探的人都沒回來。”一個穿著綠色衣裳的男子向宇文重承回稟,秀氣地眉頭皺著,“據尚將軍的回信,如今陳容身邊有一個極厲害的女子。”
“女子?”宇文重承正在把玩一把寶劍,勾了勾嘴角,嘲諷地笑了:“陳容出手沒有?”
“沒。”
宇文重承搖了搖頭,眼底有些惱怒:“你們一個個都是廢物嗎?連她一個手下都打不贏,還想殺她?”
“陛下息怒啊。”綠衣男子趕緊道:“今夜我們派去的是負常星君,他能以一技之力斬殺千余修羅,在我們天界是數一數二的人,區區陳容一個魔尊修為,還是可以一戰的。”
“可以一戰?”宇文重承哼了一聲,他自然知道負常星君有多厲害,“你未免太過高估陳容了,既然是他出手,那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他頓了頓:“不過為了萬無一失,你還是得去一趟。”
“是。”綠衣男人笑了笑,自己的修為僅僅在宇文重承之下,讓他出馬未免太過大材小用了。
看來宇文重承對這個陳容倒是上心。
一個女子從殿外走了進來,面容憔悴了許多。
“哥哥非要陳容的命嗎?”符月垂著眸。
宇文重承笑了笑:“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這回去的是綠衣星君和負常星君,她陳容……絕無生還的機會。”
符月咬了咬唇,眼眶泛紅,可是到底還是歇下了要給陳容報信的心思。
雲瀧一個人立在樹頂上,踩著已經落完了葉子的樹干,眼睛閉著。左手握著一把劍,右手在掐算著什麼。
驀然睜開了眼睛,落下了樹,往陳容那邊去。
陳容正睡得好,突然被雲瀧推醒了,一抹眼睛,“怎麼了?人來了?”
雲瀧點了點頭,遞給她一張紙。
“你小心應付,我有事先走了。”
“你這個時候拋下我啊?”陳容清醒了,不過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收了小屋子,拔出自己的大砍刀,“那你走吧,我能應付。”
雲瀧深深地看了陳容一眼,轉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古才也出來了,手上拿著自己的法器,正好看見雲瀧的背影消失不見,驚了,“這種時候她去哪里啊?”
“她說有事要去處理。”陳容謹慎了不少,最近這幾天習慣了雲瀧保護,就算是她自己動手,雲瀧也會在她身後保護著,不讓任何人偷襲。
她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
“她走了,我可怎麼辦?”古才欲哭無淚,抓住了陳容的袖子,形如霜打。
“不是還有我嗎?區區一個敵人,你怕什麼?”陳容沒好氣地甩開古才的手,抖了抖自己的袖子,“再者說了,最厲害的還沒出場呢。”
尚將軍此刻已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走了倒還好,免得陳容還得擔心他在背後給自己一刀。
“唰”一聲。
一個穿著紫色衣服的修長男子出現在了落葉地上,正好帶過風,樹葉簌簌落下,模樣倒是長得十分清秀,不過一臉的冷漠。
他看著對面身段婀娜,模樣精致好看的女子,微微有些驚艷,不過在看到她手里提著的黑色玄鐵大刀時又反應了過來,“你就是陳容?”
“是。”陳容掂量了下手里的刀,想著幾刀解決這小白臉。
負常星君拿出長劍:“在下負常星君,奉命來誅殺你。”
陳容冷笑了一聲:“你們天界的人,真是好狼心狗肺啊。”她這麼說著,可是已經有了動作,一腳把古才踹飛,自己提著大刀身影如風一般地攻向了負常。
負常反應極快,躲開攻擊,而他原本站著的地方無數樹木被刀斬斷,齊齊地倒了一大片。
陳容雖然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可是對付面前這個小白臉,雖然吃力了些,但是絕不會輸。
而另外一邊的局勢就沒這麼輕松了。
綠衣一路趕來,在妖獸森林邊緣找到了尚將軍。
“竟然是星君您!”尚將軍本是怕被波及到,才躲開了,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天界第一劍修綠衣,當即跪下行禮,“見過星君。”
這綠衣比起負常來還是要厲害一大截的,活的都不知道多少年了,一直以來便是天界最厲害的存在——雖然現在被宇文重承超越了。
“將軍客氣。”綠衣敷衍地笑了一下,“你先躲躲風頭,這里只怕是要被夷為平地的。”
尚將軍一聽,趕緊加持符咒飛速離開現場。
可是綠衣還沒到正在打斗的地方,就聽見了一道不對勁的風聲。
抬頭一看,正看見藍蒙蒙的詭異霧氣里有一道影子閃過,隨即一個人背對著巨大的圓月向著自己來了。
形如鬼魅。
他皺起了眉頭,一股前所未有地危機油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