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容回富陽城之後不知道為什麼眼皮一直跳個不停,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她不相信什麼迷信的說法,可是此刻卻按著眼皮,懊惱著她爹該不會真會揍她吧?
這麼一想,心肝兒抖了抖,干脆帶著徐意如跑到順意樓去了。
她曉得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但是總不能讓她在徐意如面前被揍吧?!要讓她爹這個直男接受這個事實,得徐徐圖之。
月亮高高的掛在東方,房間里有些悶熱,陳容推開窗戶,趴在窗口吹風,愈發的神清氣爽睡不著覺。
“你對徐意如到底是什麼想法?”系統突然開口,這幾天的狗糧真是讓它受夠了,“你可要看清楚自己的心,別把喜歡當做是愧疚或者責任。”
“我說不清楚……”陳容聽了系統的話,抿了抿嘴唇,“愧疚反正是沒有愧疚,責任的話,有一些吧……”
陳容對徐意如明明只是任務關系而已,可是慢慢地了解她的苦楚,看到她無奈和隱忍,在陪伴中喜歡上了她笑起來的模樣,她貼心又溫柔,相處起來讓人如沐春風……
優點太多,如果真要說喜歡什麼,陳容還真說不上來。
“我想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她。”陳容喃喃道,看著皎潔的月亮,想到了第一次見面時候干淨的雪,落了一地,如今想起來還是歷歷在目。
“我曉得那天晚上她是故意灌醉我的,後來很慌,也是頭一次想,和她在一起怎麼樣……”陳容把下巴磕在手背上,懶洋洋的模樣,別扭地笑了笑:“那種心情,就像是自己種的大白菜自己吃的感覺,很開心。”
陳容此刻眼睛亮晶晶的,就差在臉上寫上我喜歡徐意如六個大字了。
“我知道你喜歡她。”系統嘆了口氣,篤定道:“你每次和她在一起,心率都會上升。”系統很委婉地道,畢竟陳容對徐意如那一副我要包.養你的架勢,看不出來才不正常。
陳容被戳穿心思,臉頰有些發熱,嘀咕道:“你一個系統哪里知道什麼是喜歡啊……”
系統:“???”
有的系統浪漫又濫情,可是它和那些妖艷jian貨不一樣,它雖然是個專注事業的正經系統,可是也不代表它是個感情白痴好不好?
系統輕嗤了一聲,頗有些高處不勝寒的孤寂感,“愛情什麼,一個王者根本不需要的。”
陳容聽它那麼自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聲哼哼:“徐妹妹今晚沒吃多少東西,我去給她煮湯圓。”
系統忍不住脫口而出:“你的廚藝怎麼樣,心里沒點數嗎?我怕她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陳容有些惱,咬牙道:“我那只是不想學而已!”
廚藝什麼的,很簡單的好不好!
徐意如正躺在床上,手里握著第一次見面時陳容送她的玉佩,眉眼間帶著甜意。聽到敲門聲,趕緊把玉佩藏在了枕頭底下。
“阿容?”徐意如看到門口的人愣了愣。
“我來送宵夜。”陳容端著托盤,小瓷碗里裝著一個個糯圓的湯圓,“你趁熱吃。”
徐意如點了點頭,讓開門,乖巧地在桌邊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個湯圓放進了嘴里,笑容僵了僵,也不曉得放了多少糖,“你做的?”
“是啊。”陳容邀功般的回答,還捧著臉看著她,問:“甜嗎?”
徐意如欲言又止,突然笑了笑,勾了勾手指,“你過來我告訴你。”
陳容眨巴眨巴眼睛,湊了過去。
徐意如看著陳容迷糊地湊過來的模樣,垂眸彎了嘴角,抬手把她垂落在臉頰的青絲挑到了耳後,手撫了下她的臉頰,直視著她的眼睛慢慢地靠近。
溫熱的呼吸噴在陳容的臉上,她睫毛顫了顫下意識閉上了眼睛,有些不淡定了。
這是要親她嗎?
徐意如抬著她的下頜,微微側著頭,水潤的唇吻了上去,含住了陳容的上唇,輕捻著,舔祗著,舌尖描摹著她的唇形。
陳容脖子和臉都燙了起來,耳根已經帶了一層薄粉。
空氣里飄浮著曖昧的氣息。
徐意如加深了這個吻,靈巧的舌頭滑進了陳容嘴里,唇齒糾纏。甜味在嘴里蔓延著。
兩個人的呼吸都變得炙熱了起來。
陳容下意識地回應。
過了一會兒。
徐意如退開後,看到陳容眼神朦朧的模樣,低笑了一聲,“甜嗎?”
“甜甜甜。”陳容咽了口口水,暢快地呼吸著,咳嗽了兩聲:“我先回房了,你慢慢吃。”
她起身就走,到門口時突然聽到徐意如嘀咕了一聲“那晚你可很主動啊……”腳下一踉蹌,幸好扶住了門框,羞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她回房後關上房門,背抵著門,捂著砰砰亂跳的心髒,覺得口干舌燥的,暗道自己心態還是不行啊……
“瞧你這點出息。”系統忍不住吐槽,“那天晚上你那個勁兒可厲害著呢。”
陳容跑到床上,抱著被子打滾:“我不聽!我不聽!”
“……”
陳容睡下後,眼皮子又跳了起來,心里那股子不安更甚了,輾轉反側睡不著。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到了後半夜,窗外的風大了起來,吹的窗戶啪啪啪的拍著,讓人心煩意亂。
“還真是奇了怪了。”陳容坐了起來,剛想下床就聽到外邊傳來喧鬧的聲音。
“砰砰砰”房門被急促的敲響。
陳容心頭一跳,開門看到滿臉淚痕的留香,她哆嗦著嘴唇,小臉煞白,諾囁道:“小姐,陳府,陳府走水了……”
陳容腦子里“轟”的一聲炸開了,瞪大了雙眼:“你說什麼?”
“小姐……”留香捂著嘴泣不成聲,“陳府走水了,該怎麼辦……”
徐意如的房門也打開了,她聽到動靜,擔憂地看著陳容,“我陪你一起去。”
陳容趕回去的時候,陳府的火勢已經發展成了熊熊烈火,紅遍了半邊天,把黑暗映照的如白晝,原本雕梁畫棟的大院子此時已經變成了焦炭,到處彌漫著燒焦味。
很多人端著水盆在救火,叫嚷聲不絕於耳。
陳容看到眼前的場景心尖兒都顫了起來,臉上瞬間半點血色都沒有了。她踉蹌了一步,被徐意如攙扶住了。
“怎麼會這樣……”陳容無法接受面前的景象,腦袋一陣一陣的眩暈,拉住了一個丫鬟,“我爹娘呢?我爹娘呢?!”
“夫人和老爺還沒出來。”丫鬟猶豫著回答,對上陳容震驚的難以復加的眼神,覺得鼻頭一酸,“這麼大的火,只怕是……出不來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里邊的人,不可能還有活路。
“我要去救他們!”陳容吸了吸鼻子,想要鎮定下來,可是眼淚卻模糊了視线,大步想要衝進火場,可是卻被人抓住了。
“放開我,放開我啊!”陳容大嚷大叫,她雖然只是個外來者,可是陳父陳母卻給了自己所有愛,她也是真的把他們當成了家人!
“阿容,你冷靜一點!”徐意如抱住陳容,眼淚也下來了,很心疼她,“伯父伯母不會想看到你出事的!”
下人們也紛紛來勸。
“大小姐,來不及了,您不要衝動!”
“您保重自己啊。”
“小姐,小姐你冷靜點!”
……
“我還沒和爹說我要成婚的事情呢,他肯定還在等我說……”陳容癱倒在地上捂著臉嚎啕大哭,雙手撐在地上,握成了拳頭,“為什麼會這樣……”
她很少經歷生離死別,況且是這種形式的生離死別。
難以接受,無法接受。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為什麼……
徐意如沉默地站在她身邊,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眼眶濕潤,她明白此刻陳容的心情……她會永遠陪著她,無論她是家財萬貫的陳家大小姐,還是一無所有的陳容。
這場火來的太過蹊蹺。而此刻她只希望陳容能夠好好哭一場。
陳文疏和應陽雪趕來時,火勢已經控制下來了。
昔日家宅已經變成焦土廢墟。
陳家突然遭受無妄之災的事情,傳遍了富陽城,那紅了半邊天的火也難有人注意不到。
相比於陳容的茫然無措,陳文疏知道事情是因為什麼發生,卻沒有想到會搞到這種地步。
他看到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陳容,趕緊跑過去想要攙扶她,眼睛紅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沒有想到會這樣……”
陳容等著陳文疏來,本來慶幸他沒有出事,可是聽到他的話,卻一瞬間反應了過來。眼淚無法抑制地簌簌落下,“原來如此……”
陳家不是沒有仇家,可是也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唯一能夠陷陳家於覆敗之地的,只有應陽雪這個變數。
陳容難以置信地甩開了陳文疏的手,哆嗦著嘴唇,聲音飄忽不定,“我真的沒料到,你會為了她賠上全家人的性命!”
陳容搖搖晃晃站起來,含淚看著陳文疏,覺得失望透頂,“如果今天我沒有出去,那現在我也已經死了!”她目光冷冷的,幾乎可以穿透他,“陳文疏,你憑什麼!憑什麼?!”
“不是的!”陳文疏面對陳容冰冷的質問,只是搖頭,臉色慘白。
他只是想幫應陽雪死里逃生,沒想過會把陳家拖下水。
“夠了!”陳容尖叫著喝止了他,冷笑道:“往日我還憐憫你愛而不得,現在看來真是活該!”陳容咬牙切齒地看向他身後姿態矜貴的應陽雪,轉頭對陳文疏道,聲音陰沉:“你若再和這個女人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殺了你們!”
這件事,或許不是應陽雪所願,可是卻有人為了她而死了。陳容自問不是聖人,無法大大方方地原諒他們。
“對不起,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應陽雪皺著眉,心里很愧疚。
陳容笑著搖了搖頭,退了兩步,滿臉諷刺,“對不起?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三個字,我的家就沒了。拜你所賜啊……”說完臉上只剩下一片寒意,“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們。”
陳文疏在世上只剩下陳容一個親人了,他看到陳府如今的模樣,心里壓著什麼似的喘不過氣來,“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阿容。”徐意如握住了陳容的手,看著陳文疏,“無論你再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如今你最好的贖罪方式,就是不要再出現在阿容面前。”
陳文疏看著陳容的背影消失不見,眼里閃過一絲怔忪,他一意孤行走到這一步,真的……一無所有了。
“文疏哥哥……”應陽雪擔憂地去拉陳文疏,卻被他避過了,微微一愣,“你別難過,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你走吧。”陳文疏緩緩蹲了下來,聲音憔悴極了,目光有些呆滯,“我再也護不了你了。”
應陽雪眼眶紅了,捧著陳文疏的臉,眼淚滑落,“你別這麼說,以後,以後由我來護你,好不好?”
陳容這一趟為的是喜事而來,沒想到最後變成了料理喪事。把後事都打點好了,陳容就和徐意如一起回了俞南。
陳容每天坐在花廳里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徐意如很擔憂,連徐家的氣氛都變得凝重了起來,她看到陳容便走了過去,“阿容。”
陳容坐在椅子上,目光放空:“我真是個廢物。”
“不是的。”徐意如蹲下,捧著陳容的雙手,垂眸道:“阿容是普天之下最好的人。”
陳容睫毛顫了顫,彎下腰抱住了徐意如,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徐意如拍了拍陳容的後背,感受到涼涼的液體滾落在她脖頸之間,聽到陳容壓抑著的哽咽聲,在心里嘆了口氣。
徐意如寸步不離地守了陳容半個月,終於看到她從悲痛中走了出來。
陳容重新振作起來,處理好陳家的生意後,在順意樓二樓喝了幾杯酒,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吹風。
沒想到竟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嘖嘖,這不是陳大小姐嗎?”殷廣陵知道了陳家的事情,巴不得來落井下石,他如今可做了朝中侍郎,一躍成為人上人,瞧不上陳容這個廢物,“你這樣子可真是頹廢啊,果然,沒了陳家庇佑你什麼都不是。”
陳容看都沒看殷廣陵一眼,目光仍然在窗外,在心里冷笑不已,系統憋著口氣:“他這種小人可真讓人討厭。”
對於殷廣陵而言,被忽視的感覺比被罵的感覺難受多了。冷哼了一聲,“你就裝作聽不見吧,往日我還沒和你算賬,如今倒是可以一起算了。”
他說罷就搖著扇子春風得意的走了。
殷廣陵在別人面前都是謙謙君子的形象,看到陳容這個死對頭才會原形畢露,可見執念之深。
張少楚也來找過陳容,不過陳容愛答不理的模樣,可把他氣的半死,最後甩袖回富陽了。
系統疑惑地嘀咕:“別人宿主遇到這種事都是喊打喊殺跟吃了興奮劑似的,為什麼你就這麼難過呢?”
陳容壓根就不想理它,又喝了杯酒,耳朵微紅,“那因為她們有仇可報,而我呢?”
“也是。”系統應和,陳容總不能把她哥給捶死吧?
陳容本來以為人生順遂,一切都有了,可是沒想到人生大起大落那麼快。頗有些抑郁地嘆了口氣:“我准備把陳家的財產都收進徐家名下。”
“我覺得可以,讓陳文疏自生自滅去吧。”系統就差鼓掌了。
陳容倒沒想那麼多,只是不想再回富陽。
她到徐家的時候,正好遇上了一群人搬著大箱小箱的東西往里邊進,有些納悶,“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丫鬟不知道陳容是殷廣陵的死對頭,解釋道:“我們是殷家下人,今日公子來下聘禮,求娶徐小姐。”
陳容張了張嘴,心里憋著口氣,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在大廳看到了媒人和身子略微發福的殷夫人。
“我兒如今前途無量,要娶你實在是你的運氣。”殷夫人大大咧咧地坐在上座,拿著手帕擦了擦額上的汗水,“他外祖父為他求娶了公主,想必你也聽說過了……”
媒人在一邊諂媚地附和:“做個側室也是非常不錯的嘛,畢竟公子往後啊,是要成大事的……”
徐意如注意到陳容到了門口,放下了茶杯,果決道:“不必了,意如自己心有所屬。”
殷夫人笑容一僵,表情有點不自然:“你可得想清楚了,要不是中午我兒讓我來下聘,我們可看不上徐家這樣的門第。”
“恩。”徐意如被諷刺了也面不改色,反而笑吟道:“意如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殷公子,希望殷公子能夠另尋良配。”
殷夫人的臉色徹底拉了下來,黑的可怕,“你以前靠著陳家,如今陳家沒了,你若得罪了殷家,可沒人護的住你了。”
威脅的意思很明顯。
“殷家畢竟是大門戶,想必做不出這種逼婚的事情吧?”徐意如垂眸笑,可是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站起身微微矮了矮身子,“意如還有事,恕不奉陪了。”
殷夫人把茶杯重重一放,怒道:“真是小家子氣,放不上台面!”
徐意如身子微頓,陳容過去拉住了徐意如的手,轉頭目光冷清地看著殷夫人,“小家子氣總比沒教養好多了。”
徐意如扯了扯陳容的手,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衝動。
陳容呼了口氣,眼底有些不忿,“走吧。”
出了大廳之後,陳容緊握著徐意如的手,堅定道:“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讓徐家超過以前的陳家,到時候就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
徐意如看陳容終於恢復了原來的精神,鄭重地點頭:“恩,阿容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的。”
陳容的心安定了一些,是啊,她不能繼續消沉下去了。
畢竟……她並不是一無所有。
紅袖添香,熏煙裊裊,絲竹管弦不絕於耳。
“四娘的琴真是彈得好,這雙手……漂亮的不像話。”殷廣陵在青樓聽曲子。
女子嬌笑著停下,“奴家還以為您已經忘了奴家了呢。”
“我忘了都不可能忘了你。”殷廣陵輕浮地笑道。
女子起身,娉娉婷婷地走到殷廣陵身邊坐下,身子柔若無骨般靠在他身上,“這江南不知道殷公子是個風流人物……”她媚眼如絲,“你這才從京都回來,可讓姐妹們想的緊啊。”
就在這個時候,心腹跑了上來,在殷廣陵耳邊嘀咕了幾句。
殷廣陵臉色一變,眯了眯眼睛,對那些鶯鶯燕燕們擺了擺手,“你們先下去。”
心腹給殷廣陵添了杯酒,揣度著他的心意。
“這個徐意如可真是給臉不要臉。”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冷笑了一聲:“這世界上還沒有我得不到的女人。”
心腹在他身邊倒酒,諂媚地笑著,“那當然啊,想巴結公子的女人多了去了,區區一個徐意如,遲早是您的囊中之物。”
殷廣陵對這種馬屁很受用,又喝了杯酒,有些微醺了,“別說這普通門第的女子,就是宮闈里的那些美人兒……嘖嘖嘖。”他笑的很得意,“還不是拜倒在本公子身下。”
心腹自然知道殷廣陵那些風流韻事,他如今的名位也是靠那位美人有的,嘿嘿笑了,“可不是嘛。”
殷廣陵的手指捏著酒杯轉了轉,眼睛微眯,“不過,我脾氣可沒那麼好。”
徐意如一再得博他的面子,陳容也一次次壞他好事。實在讓殷廣陵不爽。
往前陳家有錢有靠山自然不能輕舉妄動,可是如今不一樣了,他堂堂侍郎大人,捏死一只小螞蟻還是輕而易舉的。
“公子想怎麼做?”心腹趕緊伸長耳朵聽著。
“我要陳容……消失的干干淨淨。”殷廣陵眼里閃過一絲殺意。
徐意如放心地把徐家交給陳容打理,默默地退居二线,做個賢內助。
柳兒見陳容重新振作起來,也為徐意如高興,“大小姐可厲害了呢,有她幫忙,徐家用不了多久就能節節攀升了。”
徐意如對陳容的能力毫不懷疑。
“我倒不希望她太辛苦。”徐意如接過柳兒手里的蓮子羹,攪了攪,“這幾日她都沒怎麼休息。”
“是啊,留香姐說大小姐睡得不□□穩,時常做噩夢。”柳兒如實稟告。
徐意如愣了愣:“她倒是沒和我提起。”
陳容見徐意如端了蓮子羹上來,正好有些餓了,放下了毛筆,“好香啊。”
徐意如放下碗,溫柔地開口:“那你多吃點,不夠廚房還有。”
陳容忙不迭點頭。
晚上陳容也累了,洗漱完畢正要睡下,聽到徐意如敲門,有些疑惑,“有事嗎?”
徐意如手里提著燈籠,身上穿著單薄的衣服,青絲披散在肩膀上。影子被燈光拉的很長,背後是被月光映照的大樹和高牆。
風吹動樹葉,聲音簌簌。
徐意如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覺握緊了燈籠的長杆,“我……我聽說你晚上睡得不安穩,今晚來陪你……”
陳容本來覺得沒必要,想拒絕,可是猶豫時徐意如已經進了房間了。干脆關上了門,不再推辭。
反正她是個正人君子。
徐意如睡在里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陳容閒聊。黑暗里不可避免的觸碰,讓陳容有些緊張。更加睡不著了。
徐意如嘆了口氣,突然靠過來鑽進了陳容的懷里,“好好睡一覺。”
長發蹭在陳容臉頰上,癢癢的,心跳漏了一拍,“好。”
徐意如微微動作,在陳容唇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隨後枕著陳容的的胳膊,閉上了眼睛。
陳容聞著徐意如身上淡淡地香味,心里別樣的安穩,摟住了她,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黑暗中徐意如慢慢彎了唇角。
系統幽幽地嘆了口氣,狗糧或許會遲到,但卻不會缺席。它覺得自己的處境很扎心啊。
不過,任務的完成度已經百分之百了,也就意味著陳容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不過它一時間竟然不確定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陳容。
反正這貨要愛情不要事業,還是順其自然吧……
徐意如大清早就接到了樓外樓小宴的請帖,是俞南城一位夫人的壽宴,和徐家關系倒是不錯,請帖上言辭懇切地讓徐意如參加。
“馬車在外邊等著呢。”柳兒有些疑惑,“怎麼突然這麼熱情周到啊……”
陳容出了房門,看徐意如拿著請帖,問了問知曉事情後,笑了笑,“去吧,每天待在家里多無聊啊。”
“那你呢?”徐意如不放心陳容。
“我今天沒什麼事,就把院子重新布置一下,你回來的時候讓人送些松石過來。”陳容隨口道,“這里種的蘭草都死了,重新種一些。”
徐意如點了點頭,回房換了身衣服出去了。
陳容不善打理這些,規劃了半天也沒得出個結論,倒是後院池子里的荷花都開了,雖然開的晚,也不如荷花汀的壯闊,可倒也別有一種清秀感。
“咦,這里什麼時候有了只烏龜了?”陳容一愣。
下人回道:“您曾經和小姐開玩笑說烏龜追白鯉,後來小姐便放了只烏龜進去養著。”
陳容想到這一茬有些忍俊不禁。
她摘了根荷葉,彎著腰伸手去逗趴在石頭上曬太陽的烏龜,正在這時候一只箭“刷”一聲,堪堪擦著她的臉頰而過,險些弄傷了她。
“誰?!”陳容到底有些武功在身上,很快反應過來,看到趴在圍牆上的幾個黑衣人,冷哼了一聲,吩咐下人:“去找人支援。”
“是。”
另一邊,徐意如上馬車,倚靠著車窗,抬手攏了攏碎發,突然發現鬢上一只垂珠釵子不見了,皺了皺眉:“停車!”
“小姐,怎麼了?”柳兒有些疑惑。
“我的對釵掉了一支。”徐意如看了看車里並沒有,有些悶,挑開了車簾,“車夫,停車,我回去找個東西。”
車軲轆壓著青石板街道的聲音不絕於耳,馬跑的太快,馬車搖搖晃晃的。
車夫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額頭上浮起一層薄汗,心虛道:“宴會就要開始了,小姐還是先趕過去再說吧?”
徐意如察覺到車夫的不對勁,奪過柳兒正在削水果的匕首,抵在車夫的脖頸上,壓出了一條細細的血线,冷斥:“停車。”
柳兒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不過看她態度堅決,也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
似乎是有些不對勁。
“是是是……”車夫趕緊停下,拉住了韁繩,有些心有余悸,“刀劍無眼,小姐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誰派你來的?”
“我不知道……小姐您別動手,別,我只是受人指使而已,是殷家,殷公子的吩咐……”車夫沒想到徐意如真的敢下手,脖子上被刀壓著的地方涼涼的,可是卻有溫熱液體滑進了衣襟。
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殷家……”徐意如抿了抿唇,緊緊地皺著眉頭,眼里閃過一絲冷意,“老老實實把我們送回去,不然……”
車夫哪里還敢作死,被要挾著自然是乖乖答應了。
徐家大門緊閉著,丫鬟們見到徐意如,都神色莫測的勸她不要去後院,“小姐,有刺客,你不要去……”
“閉嘴!”徐意如眉梢仿佛有寒霜凝結,“誰再多說一句,就給我滾出徐府!”
她說完後就匆匆忙忙跑去了後院,剛進垂花門,就看到陳容和黑衣人纏斗在一起,花草假石凌亂了一地,護衛們抵擋著,一時間難分上下。
她又急又憂,可是貿然衝過去也沒有半點作用,就在她心里急促的時候,一個黑衣人提起弓箭對准了被牽制著的陳容。
“刷”
“小心!”徐意如腦子一片空白,想都沒想留衝過去撲在了陳容身上,擋住了飛來的箭。胸口的疼意,讓她幾乎站不穩身子。
“意如!”陳容瞪大了眼睛,抱住了她,而那個射箭的人也被源源不斷來支援的護衛給拿下了。
陳容跪在地上,摟著身子癱軟的徐意,眼眶紅了,哽咽了,“你為什麼那麼傻!”她有些無措地環顧著下人們,“還愣著做什麼,快去叫大夫!”
“是。”下人趕緊去請大夫去了。
“阿容……”徐意如抬起手觸碰著陳容的臉,咳嗽了幾聲嘴角滲出了血跡,覺得自己的力氣在流失,“幸好……你沒事……”
“可是你呢?!”陳容覆蓋住壓在自己臉上的手,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意如,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不能失去你……”
她用力地去捂住徐意如後背的傷口,可是血卻源源不斷地流出來,粘粘的覆滿了她的手。
徐意如淡色的衣裳被斑斑血跡汙了,恬靜的眉眼微蹙著,呼吸漸漸微弱了。
“我好困啊……阿容,等會兒你叫我起來好不好?”徐意如含笑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陳容看著那張白皙嬌小的臉,被刺眼的血跡灼痛了眼,搖晃著懷里的人,哭的撕心裂肺,“不要,不要,意如,你不要睡,醒醒啊!”
樹影搖曳著,一片葉子落在了徐意如的發間。
“她沒救了。”系統忍不住提醒,那一箭戳進了心口,即便是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
陳容把徐意如緊緊地抱在懷里,下巴抵在她的腦袋上,察覺到她的身體在變冷,無助又絕望,聲音嘶啞道:“救救她,我什麼都答應你……”
系統知道陳容在對它說,嘆了口氣:“好,可是你要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你欠我一條命。”
俞南城的春來的別樣的早。
徐家已經成為了這邊首屈一指的豪門,唯一能夠與之齊名的只有富陽張家。
江南徐家,江北張家,便成了商賈中最有名氣的兩門。
陳容這半年來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徐意如沉睡的日子里發生了很多事情。
她醒過來的時候距離被刺殺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六個月,剛恢復意識,就感覺有溫熱的藥被喂進了嘴里,居然是甜味兒。
睜開眼睛就看到捧著藥對著勺子在吹的陳容。
陳容憔悴了許多,長發隨便挽了一下,顯得有些精神很差。徐意如看著覺得很心疼,想來這段日子她過得並不好。
“阿容。”徐意如艱難地開口,聲音虛弱。
陳容動作一僵,側過臉看著徐意如,眼眶發熱,“你,你終於醒了。”她趕緊放下藥碗,握著徐意如的右手噓寒問暖,“你覺得身體有那里不舒服嗎?餓嗎?口渴嗎?後背還疼不疼?”
陳容吸了口氣,壓下了眼里的溫熱,“對不起,我沒有保護你,還害的你為我受傷……”
徐意如抬起手點了一下陳容的嘴唇,彎眸笑了,“傻瓜,你好好的才是我最大的心願。只要你沒事,我受點傷算不了什麼的。”
她在擋過去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一點都不後悔。
陳容的聲音已經帶上了鼻音了,撇開視线不想讓徐意如看到自己紅了的雙眼,“你現在好好養傷,哪里都不許去了,我會監督你的。”
“嗯。”徐意如應道,有些眼神恍惚地看著陳容的臉。
她在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很長很荒誕的夢,夢到自己愛上了張少楚,夢到自己為了求而不得的愛情做盡壞事,最後落得個淒慘的下場。
徐意如長長地吐了口氣,倘若自己沒有遇到陳容,一切或許真會如夢境中那樣吧?
“你好好休息。”陳容把徐意如的手塞進被子里,給她蓋的嚴嚴實實的,“病人一定要有病人的覺悟。”
徐意如聽她閉口不提後續的事情,忍不住詢問:“殷廣陵……”
“你放心,一切都解決好了。”陳容抿了抿唇,坐在床頭回答,“殷廣陵和後妃私通,全族被發配邊疆為奴籍,永生不能再入中原。而且……他也沒法兒活著到邊疆了。”
陳容最後一句話,說的有些陰冷。
徐意如欲言又止,不知道這里邊陳容參與了幾分。
“你就別想這些了,我現在只能做徐家的米蟲了,你可是我的靠山,你得快點好起來才行。”陳容笑著地捏了捏徐意如蒼白的臉頰,看她睫毛閃了閃,很是疼惜。
徐意如醒來,懸在陳容心里的大石頭也就穩穩落下了。
她擔驚受怕,生怕徐意如不會再醒過來。
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人用那樣溫柔的語氣,叫她“阿容”了。
徐意如徹底好起來之後的十五號是成婚的好日子,陳容在徐家大辦宴席,徐意如並不想鋪張,可是陳容卻不肯低調,她既然要和徐意如成婚,便要大大方方地向全天下承認這件事。
喜袍早就已經在准備的,精致華麗無比。府里也布置的熱熱鬧鬧的,此時正是初春,鶯歌燕舞,花開連綿。
徐意如坐在房間里,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抿著嘴笑,金簪步搖,花釺丹脂,紅袍張揚地鋪在地上,嬌美不可方物。
“小姐可真美。”柳兒捂著嘴夸道,“如今外邊都在傳你和大小姐的故事呢,說大小姐娶到了天下最美的仙女呢。”
徐意如無奈地睨了柳兒一眼,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從被趕出徐家一夜成長時遇見陳容,到堅定自己的心意。
她希望成為阿容的眼前人、心上人。
如今一切都成為了現實。
“吉時到了,小姐蓋上蓋頭出去拜堂吧。”
陳容這是人生頭一回成親,表面上淡然,可是心里卻很緊張,出去的時候喝了好幾杯酒,臉頰上都升騰起了一團紅意,看到新娘子的時候,眼神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她鄭重地接過徐意如伸過來的手,緊緊地握在手里,眼神專注又認真。帶著徐意如再賓客的門熱烈的視线中緩緩地走進喜堂。
“真是天造地設啊。”
“我很久以前就看好的一對……”
來的賓客都笑眯眯地看著這對新人。
“吉時已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主婚人的聲音拉的很長。
陳容自始至終都帶著十分嚴肅的表情,手心都冒汗了,看的喬桐梓他們哭笑不得。
按理講陳文疏也該來,可是陳容和他的親情,早就在陳家那一場大火中斷了。
倒是喬桐梓和王笙,每天形影不離,兩個人身上都有不少戰功,受不少閨閣女子崇拜。這次來俞南城參加婚禮,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陳容被灌的醉醺醺的,腳步踉蹌地進了房間,走向心心念念的人。
揭開了她的紅蓋頭,對上那雙關切的眼眸,傻傻地笑了起來,“我終於把徐妹妹弄到手了……”
過來服侍的柳兒:“……”
徐意如站起身,無奈地笑了笑,扶住了陳容,對柳兒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房門合上後,徐意如把陳容扶到了桌邊,“還要喝最後一杯,合眷酒。”
陳容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喝完酒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彎下腰湊到徐意如面前含住了那張紅唇,舌頭靈活的滑了進去,唇齒糾纏深深一吻,直到徐意如有些氣喘地抵住了桌子,她才停下來。
深情款款地看著徐意如紅紅的小臉,聲音有些嘶啞:“我愛你。”
徐意如愣了愣,還沒來及反應,整個人便被打橫抱起壓在了床上,那只手已經放在了她的衣帶上了,“阿容……我也,我也是……”
其余的聲音都在夜色中消沉。
徐府燈火通明,府里的曾移栽的桃花芳菲菲開滿了庭院,在燈光的映照下別樣的浪漫。
府外的長街上立著一道孤獨的身影,身邊還有個妙齡女子。
“夫君,人家沒發請帖給咱們,咱們大老遠跑過來吹冷風,都站了一宿了是時候回去了吧?”女子手里提著燈籠,唇色有些發紫。
張少楚目光深沉悲傷,自言自語道:“為什麼明明我和陳容才是青梅竹馬,她卻從來不把我放在眼里……”
女子嘆了口氣,篤定道:“如果她從小就喜歡你,那你肯定看不上她的。”
張少楚瞪了女子一眼,惱羞成怒:“你只是我父母迎進府的花瓶而已,有什麼資格在這里胡說八道?”他氣衝衝地上了馬車,看著站在街上的女子:“別以為我會認可你這個妻子,你自己走回去!”
女子癟了癟嘴:“夫君,你好狠心。”
喬桐梓晚上和王笙手拉手哼著小曲兒回別院,在街邊遇到了陳文疏。他如今消瘦得不成樣子,早已不是她記憶中那個溫潤如玉的青年了。
王笙皺了皺眉把喬桐梓護在了身後,皺著眉頭很是不爽。
“你……有事?”喬桐梓摟著王笙的胳膊,從她身後探出腦袋。
“阿容她,還好吧?”
“她挺好的。”喬桐梓抓了抓耳朵,覺得有些尷尬,“你想見她,何必來問我,為什麼不自己去呢?”
陳文疏苦笑著搖頭:“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無法面對的就是她,若不是我一意孤行,陳家也不會到此地步,我也不會到此地步,我錯的……一塌糊塗。”
陳文疏看著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喬桐梓,想起當年擋在他面前意氣風發的少女,他……後悔了。
他不明白自己對應陽雪為什麼會有那樣仿若執念般的感情,他想起曾經的陳家,曾經的妹妹,曾經的一切,心尖泛著疼意。
一個大男人竟然眼眶溫熱起來。
“你要不要進去喝杯茶?”喬桐梓被陳文疏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客套道。
王笙冷哼了一聲。
“不必了,我要走了。”陳文疏垂眸看著地上的影子,“對不起。”
喬桐梓知道他為何道歉,擺了擺手:“沒關系,我現在很幸福。”
陳文疏笑了笑,看了眼王笙,轉身沿著長街慢慢走遠了。
一輪皎潔的月懸掛在天空中,青石板街道旁邊的桃花交相映著,風一吹便窸窸窣窣的搖晃著花朵兒。
武夷桃花塢的陳容和徐意如相敬如賓三十載,養了幾只貓,看雲卷雲舒過得如閒雲野鶴一般。
兩人感情之深為後人稱道,甚至有人親自寫了關於二人的雜記,為後世流傳。
兩個人相互攙扶度過半生,美滿毫無遺憾,只不過這一次,終究是留不住了。
陳容再次醒來的時候,俞南城的事仿佛只是一場大夢。而那個在她懷里慢慢冰涼的女子,也隨著那一場桃花雨一起消失在了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