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君看著陳容看似無害的笑容,後背一陣陣發冷。
而陳容看極樂君忠心耿耿的模樣,差點笑得出來,擺了擺手,“算了,也不用想了,現在就上路吧。這個魔獸可厲害的很,有它保護你啊,就算是天界的太子來了,都不見得能夠討得好處去。”
魔獸傻乎乎地跟著笑,揉著圓滾滾的肚子,“是啊,是啊。”
陳容想做什麼明白人都看的分明,不過也沒有人出來觸這個霉頭,如今魔界三君一尊,斬天和百赤都是站在陳容這邊的,唯獨極樂君要對著干,被處理也是早晚的事情。
更何況如今他和仙界勾結證據確鑿,這種吃里扒外的東西就不能姑姑息。
“既然如此,往後就由古才擔任首席參謀。”陳容嘆了口氣,“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斬天來處理了,本尊乏困,先走了。”
“恭送主上。”
接下來斬天便以虐殺無辜、行為不端等理由處理了一大批魔族,無一另外的都是極樂君的黨羽。
他們當然不會坐以待斃,魔宮也無法一下子把這麼多人都誅殺。
他們也就念著這一點拼死逃竄,抱團開始鬧事,立了一個金宮於魔宮對抗。
而極樂君在押送途中莫名其妙地暴斃了,魔獸則是修為大增的回來。
古才來送消息,嘆了口氣,頗為惆悵,“這下放虎歸山了,就那些烏合之眾還金宮呢。你准備怎麼處理?”
“你既然都說了是烏合之眾,又有什麼擔心的?我要是不放他們走,那其他不在魔宮任職的黨羽又怎麼會聚齊,讓我們一鍋端呢?”陳容睨了古才一眼,覺得有些好笑。
古才想了想,皺眉:“這些人在絕對的實力上構不成很大威脅,可是仍然需要快刀斬亂麻,不然被天界有機可乘可就糟了。”
陳容自然是明白的,這金宮立在魔都北邊,是魔界的關口要地,絲毫輕視不得,“我親自帶著兵馬去,你留下打理魔宮。”
古才下意識嘆了口氣:“嬌妻……”
“你得了。”陳容打斷他,秀恩愛的人真是油膩的很,“我這麼器重你,你難道不感動嗎?”她頓了頓,手指在桌子上點了兩下,沉思道:“我後日帶兵走,雲瀧住在魔宮,任何人都不得踏進後宮半步,曉得?”
古才點了點頭,就雲瀧那個說一不二的脾氣和恐怖如斯的戰斗力,也沒人敢去招惹的。
“所以如今雲瀧姑娘是魔宮的主母了?”
陳容迷之一笑:“我看你是想去陪魔獸了。”
古才一梗:“……也不是很想。”
陳容揮了揮手把古才打發走,一個人去了寢宮,看見雲瀧立在院子里,虛空中漂浮著許多星子,形成了一個很復雜的棋盤。
手在棋盤上移動推衍著,身邊的時間都仿佛靜止了一般。
雲瀧自陳容踏入這里就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存在,收起棋盤,轉身看著陳容。
陳容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緩過神來,走了過去,抬手捻去了她頭上的落葉,“我要去北方處理一些事,興許得去一個月。你呆在魔宮,不會有人來打攪你。”
雲瀧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了,留下了陳容孤零零一個人在院子里。
“你就這麼走了?”
陳容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陣失落,原本還以為雲瀧會說和自己一起去,她走過來的路上連拒絕的說辭都想好了。
再不濟也想著她會說一句我等你之類的話,沒想到竟然就只是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
陳容呼了口氣,好歹她還點了點頭。
這就是回應了,自己還是得知足。
“沒錯,這是雲瀧特殊的表達方式。”
陳容走的很低調,走之前一眾心腹都來送行了,唯獨雲瀧沒有出現。
“雲瀧呢?”她納悶地問。
“姑娘在殿里澆花呢。”
陳容皺著眉,一本正經地開口:“以後別叫她姑娘了,叫她姑奶奶吧。”心里悶歸悶,卻又對古才吩咐:“別讓沒眼色的東西去衝撞了她,尤其是在她一個人想事的時候。”
古才心里想著雲瀧一天到晚都在想事,而且都多大個人了,厲害的很呢,哪里值得陳容這麼記掛?但是嘴上還是乖乖回:“臣謹記於心。”
陳容嘆了口氣,古才還是無法理解她的想法。無論雲瀧多大年紀、多厲害,在她心里都是一個需要關懷的自閉兒童。
“我走了。”
陳容擺了擺手,讓其余人都回了,自己也帶著兵馬離開了魔都。
反倒是古才送走了陳容,突然恍然想起來忘記了這魔宮里除了住著雲瀧,還住了個魔獸,尤其是後者沒了陳容在著實是凶得很,一拍腦袋便往雲瀧住的地方去了。
不過找遍了魔宮都沒有找到雲瀧的身影,也是想不通了。
“算了,指不定魔獸還打不贏雲瀧呢。”他也懶得找雲瀧了。
陳容成為魔帝那麼久,這還是頭一回帶兵打仗,大部分將士們要麼是長得有趣,要麼是說話有趣,一路過來陳容倒是和手下們打成了一片。
再有一日就要攻金城了,一行人湊在一起喝了些酒水,晚上搭了帳篷。
陳容喝的有些醺出來散步吹風,走到了河邊洗了個臉,卻突然有種黑暗中有人看著自己的錯覺,回頭卻又空無一人。
“我喝多了?”陳容揉了揉臉,打了個哈欠,站起身甩干了手上的水,嘀嘀咕咕:“這里蚊子可真多。”
這些天她一直被蚊蟲攪的煩躁,晚上睡了一會兒,起來時候竟然身上一個包都沒有,還微微訝異了一下。
穿戴好軟甲出了帳篷,發現自己帳篷外邊不知道被誰放了幾株紫蘭花。
“這花驅蚊效果倒是不錯。”陳容想起來自己在醫書上看到過,不過這邊沒有這種花草,弄來的人倒是真的有心。
“這花誰弄來的?”陳容問道。
不少人都茫然地搖頭。
有人開玩笑道:“莫不是哪個仰慕主上你,又不敢說,晚上偷偷送花?”
陳容一想也不對啊,能夠不驚動她靠近的人修為絕對不會低,想不明白干脆擺了擺手:“算了不提這個,今天就要動真格的了,你們准備好沒有?”
一個魔頭拍著胸脯:“那當然,咱身經百戰,絕不虛那些吃里扒外的賊東西!”
陳容很是欣慰,拿了丹藥分發下去,到了晌午時候就出發了。
金城里也是臥虎藏龍的,雖然陳容實力碾壓一片,可是耐不過對方手段多,所以這一戰打的並不輕松。
硝煙四起,兵戈相錯,叫喊聲嘩然。
遠處一座孤峰之上站了個黑色的身影,全身籠罩在黑色的斗篷下,衣擺逶迤開了一地的金色蓮花。
陳容原以為一個月足以,可是三個月過去,才把所有的敵人都處理了。
她穿著已經被血汙的面目全非的鎧甲登上了金城的頂上,眺望著百里山川和雪峰蒼穹,呼了口氣。
她高聲道:“魔宮勝了!”
眾將士們揮著武器回應:“魔宮所向披靡!”
在孤峰上風雨無阻站了三個月,從頭至尾目睹了這場戰爭的雲瀧低頭摸了摸懷里摟著的花盆,身影消失在了孤峰之上,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陳容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開春了。
魔都以前講求一個粗獷,沒什麼美景可言。
可是在陳容和符月定下婚事之後,為迎合符月的愛好,沿街種植了許多梨花,到了這個時候紛紛揚揚的就像一片片雪花開在這片原本應該是猙獰的土地上。
就像是帝王臥倒,身上復上了一層雪花一般。
在這種地方徒增了幾分陽春美好。
陳容沿街而過,站在一棵梨樹下抬起手接住了落下的花瓣,鼻尖縈繞著梨花香。
對來迎接的古才道:“以後也不要只知道管治安,多搞搞環境建設。”
古才道:“在魔都搞這些?”
“沒有人規定過魔界應該烏煙瘴氣、寸草不生,只要我們願意,魔界也可以是天界。”陳容笑了笑。
古才看著陳容的側臉,心里升騰起了一些原本沒有過的壯闊,“主上說的是。”
“不過,你這麼久才回來,對魔宮不聞不問,真是讓人好寒心啊。”古才瞬間哀怨:“尤其是你離開之後各種事情層出不窮,我已經連續三個月不曾回家了。”
“我就是信任你,有你打理我完全不必有任何後顧之憂。”陳容糾正了古才的話:“這難道不是在培養你嗎?”
古才苦澀地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這幾個月天界一直蠢蠢欲動,想要來犯。雲瀧姑娘期間回來過一次,將天界混進來的一個星君斬殺於邊境,這才讓天界有所忌憚。”
陳容心里有些暖意,問:“雲瀧她最近不在魔宮?”
“嗯,你走之後雲瀧姑娘就離開魔宮了。她實在是太過於厲害,說句直話,我覺得她的實力不在你之下。”古才贊嘆不已。
陳容一挑眉,沒說什麼。
古才拘了個禮,辭道:“既然你回來了,我便先回家去了,在魔宮呆了那麼久,家中嬌妻意見很大。”
陳容點了點頭,由古才去了,自己回到魔宮,准備換下衣服好好梳洗一下。
沒想到剛踏進院子就看到雲瀧在她窗邊澆花,那顆種子此時已經長出了一個花苞了。
“你也回來了?”陳容走了過去,喜笑顏開:“我聽古才說了,多謝你了。”
雲瀧原本正在撫摸撫摸那花盆的手,收到了袖子底下。
不過陳容還是眼尖的發現,那只漂亮的過分的手上此時竟然有了一道長長的傷疤,就像美玉添了一道瑕疵一般,讓人惋惜的很。
陳容不由分說地拉過雲瀧的手,手指撫在她手背上,心疼不已,“你這手怎麼了?”抬眸盯著雲瀧,“是和天界那人打斗時弄傷的嗎?”
雲瀧依舊是靜靜地立著。
陳容也曉得雲瀧不能說話,又不喜歡搭理人,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拿出一瓶綠脂膏藥打開了,挑了一塊抹在了雲瀧的手背上,慢慢地勻開。
“我真是考慮的不周到,不過魔界還是斬天和百赤呢,你上趕著出手做什麼?”陳容氣惱得很,也不曉得自己在氣什麼,“你不要什麼都不說,不然我怎麼能知道你難受不難受?”
雲瀧從懷里拿出一張紙,意念一動,上面出現了一排字。
“你在乎嗎?”
“當然在乎!”陳容沒好氣道:“你當我是個木頭人嗎?”
雲瀧遲疑地抬起手,揉了揉陳容的腦袋。
陳容愣住了,怎麼反過來像是自己在鬧脾氣了???
陳容本來覺得自己這一趟出去心胸變得更加寬闊了,甚至頗有些勘破大道的感覺,可是如今才恍然自己竟然如此狹隘。
這是莫名其妙跟吃了炸藥一樣。
斬天被召集到魔宮的時候,看到傳侍看自己同情欲言又止的表情,實在是忍無可忍:“你想說什麼直說?”
“唉。”傳侍搖了搖頭:“請進吧。”
斬天進了大殿,一進去就對上陳容似笑非笑的模樣,心里一凜,咽了口口水,一股不詳感油然而生。
“前些日子天界的人混進魔界,你在做什麼?”
斬天實誠道:“那日關雀樓的紅顏知己約我看蓮花。”
“大冬天看蓮花?”陳容勾了下嘴角。
“其實是一幅蓮花畫。”斬天解釋:“臣想提升提升審美修養。”
陳容支著下巴點了點頭:“甚好。”
古才方在家里坐了沒多久,就聽說陳容把斬天發配到金城操練兵馬去了,火急火燎地進了宮,劈頭蓋臉道:“主上,你處理了極樂君又開始削弱斬天,這樣的行為實在是讓人寒心!如今魔界尚未穩定,你怎麼能如此急功冒進!”
陳容不急不緩地吃了個葡萄,吐了葡萄籽,抬眸看著古才,“誰和你講我要處理他?”
“那你把他發配到那麼遠的地方……”
“金城是十分重要的地方,而且如今魔界的兵力如何你難道不清楚嗎?那邊物資豐富,十分適合操練兵馬,我此行並無不妥。”陳容一本正經地開口,絲毫不心虛。
“可是……”
“依你看來,應該讓他在魔都施展不開才好?”陳容放下果盤子,接過侍女遞上來的手帕擦了擦手,“而且他自己也說了,想學學文化,那種環境雖然惡劣了些,可是對於磨練心性寫出好詩詞來是十分有利的。”
陳容唏噓嘆息:“我們魔界沒出過什麼大文人,他可是承載了魔界之光呢。”
雖然陳容胡謅的很正經的樣子,可是古才還是很篤定,她就是在公報私仇。
“主上,剛剛天界派人送來這個。”一個侍女走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個紅底描金的帖子,有些畏懼陳容。
如今天界魔界關系惡劣,天界還送來這麼挑釁的帖子。
陳容接過帖子打開看,正是符月和東海太子的喜帖,不由得有些欽佩:“天界的人還真是能搞事兒。”
她隨手把帖子丟在桌子上,沒有再理會,對侍女道:“你先下去吧。”
“是。”侍女松了口氣,如得大赦一般的離開了。
古才看了一眼帖子,納悶道:“這是?”
“符月和東海太子下月成婚。”陳容嘖了一聲,滿臉都是嫌棄:“天界的人做事帶腦子嗎?”
“怕是動的腦子不少。”古才苦笑。
“這挑釁我不會放在眼里,也不會去鬧事,都沒意義,你大可以放心。”陳容無所謂道。
“你能這麼想就好。”古才松了口氣,語氣有些沉重:“天族有妖族在支持,又拉攏了鬼族,現在又聯合了龍族,我們的處境真的是很難了。”
陳容卻依舊笑著:“怕什麼?你以為別人會真心實意的屈服於天界嗎?”
“並不會,沒有人願意跪在天族面前的祈求尊嚴。”陳容語氣幽深莫測,眼底閃過的一絲嘲諷,“這千年來,所有人都看透了天界是什麼樣的,何至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古才了然:“他們不敢。”
“是不敢。”陳容站了起來,渡步到了窗邊:“可是一旦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推翻這千年來的壓迫。”
陳容語氣篤定又自信,“接下來你替我安定好魔族內部,我准備衝一下境界,這世道……安定不了多久了。”
最後一句帶了些嘆息的意味。
古才點了點頭,大部分魔族都是不喜歡被拘束的,寧可死也不願意跪著活,所以他也是很認同陳容的做法。
陳容從屋子里走了出去,正好外邊下了雨,一個人漫步走到了庭院里,天上細雨綿綿,淋在身上也完全不介意,只不過有些微微的冷意罷了。
一道陰影遮擋了些光线,陳容頭頂多了一把油紙傘,傘緣雨线滑落。
天色陰沉沉的,陳容回過頭就看到雲瀧站在自己的身後,默不作聲的,就像一個影子一樣。
“你是看下雨了,所以來看望那株花嗎?你放心,我已經把它從窗台上收進去了,你若真喜歡,帶去了便是,一株花而已。”陳容對她笑了笑。
陳容嘆了口氣,看著天空:“我一個魔尊,就算淋點雨也沒什麼大事兒,也難得你會關心我。我在這世上總覺得諸事都很飄渺,似乎就沒有安定過。”
“其實說起來,是沒有歸屬感,沒有目標,沒有想要保護的人。”她頓了頓,勾了下嘴角:“不過我現在想要保護魔界。”
而雲瀧和陳容不一樣,她不護蒼生,只護一人。
陳容突然問:“怎麼會有一個人像你這樣,就只有一個名字。難道你沒有身份,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嗎?”
雲瀧搖了搖頭。
陳容沒有再說話,只是和雲瀧並肩站著,不過倒也不尷尬,反而很舒服的氣氛。
雲瀧手里出現一張紙,遞給了陳容。
“我幫你搶婚。”
陳容被他的話噎得咳嗽了起來:“咳咳……你誤會了,我只是閒的無事才在這里站著淋雨的,並不是因為什麼情傷。”
“況且我本來就不是什麼良人,她有更好的選擇。”
雲瀧握緊了傘柄,卻又松開了,遞給陳容。
陳容看著她的手,沒有接過,反而是抬手摸了她手背的淡了許多的傷痕,“看樣子再塗幾次藥就能完好如初了。”
陳容倒是欽佩她完全沒有任何私心的幫助自己,可是還是好奇,為什麼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助自己。
不過就算她問了雲瀧也不會搭理她。
雲瀧把傘給了陳容,自己走進雨里,消失在朦朧雲霧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