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想什麼呢——”靜靜嬌滴滴一句話,把我拉回現實。
飛機已降落首都機場,乘客們紛紛起身。
我倆隨人流,亦步亦驅出了站,然後招手叫停一輛出租車。
“師傅,帶我們去景山楓情大酒店,”我吩咐。
之所以預訂這家酒店,是因為靠近景山陵園。
岳父過世後,他老人家的墳寢,便安在景山陵園。
我和靜靜倆人住一個總統套間,簡單收拾幾下,第二天早上便帶著她手捧鮮花去祭拜岳父。
“靜靜,這就是你外公墳寢——”我停下腳步,把鮮花放在墓碑前。
“你小時候來過一次,或許還有模糊記憶。”靜靜虔誠跪下來,隆重地磕三個響頭,親切地說:“外公,爹爹帶靜靜來看您老人家了。媽咪至今還沒有下落,您老人家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媽咪平平安安,保佑爹爹盡快找到媽咪。”或許護陵人盡職盡責,十年滄桑,岳父的墳寢依然如新,沒有長一根雜草。
墓碑前,除我剛放下的菊花,還有一束鮮艷康乃馨,顯然不久前有人來過。
這個人,會是誰呢?
岳父生前的朋友同事,還是老戰友?
帶此疑問,我找到陵園管理處。
一個瘦干的老人告訴我,大概幾個月前,他經常看見一名戴墨鏡和口罩的高挑少婦,站在岳父陵寢前飲泣。
得知這個消息,我內心咯噔一下,想起了穎穎。
“這麼說,我在美國收到的消息沒有假,穎穎真得回國了,”我按耐住喜悅心情,暗暗想道。
“岳父墳頭康乃馨,是穎穎所送,准沒有假……只不過,她現今住哪里,我該如何聯系上她……據護陵老人講述,穎穎隔三差五便要來看岳父一趟,我何不耐心等候在此,早晚倆人能相見。”我把情況說明後,靜靜高興得幾乎發瘋,立刻給大洋彼岸的佳慧打電話,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佳慧哽咽不已,反復說著我狠心的女兒,你終於回來了。
最後又千交代萬叮囑,讓我無論如何必須找到穎穎,帶她回家。
“爹爹,我們守在陵園吧。或許媽咪受上天感應,今天也來祭拜外公呢,”靜靜出謀劃策。
我正有此意,於是帶靜靜去山腳下一處農家樂吃完中餐,稍事休息後,下午接著等穎穎出現。
雖然知道幾率較小,不過,我還是心存僥幸。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那種迫切想見到穎穎的心態,我不會輸給靜靜。
然而,期望多高,失望多大。
接連兩三天,我和靜靜都沒等到穎穎。
正當我倆心急如焚,一天旁晚時分,我和靜靜剛返回酒店,就接到護陵老人電話,要我趕緊過去,說看見穎穎來了。
掛掉電話,我拉著靜靜手,心急火燎往陵園趕。
遠遠得,望見岳父墳寢前,站著一個風姿卓越的美少婦。
只見她一頭披肩波浪卷發,身著女式西裝短袖套裙,全身素黑,戴副寬大墨鏡,幾乎遮住半張俏臉。
我忐忑不安一步一步走近少婦,她似乎沉浸在自己悲痛世界里,並沒注意到周圍有人過來。
“穎穎——”三米開外,我停下腳步,輕聲喚了一句。
少婦一驚,扭頭朝我看來,不由臉色大變,急匆匆轉身便走。
我小跑上去,拉住她手,能感覺到微微顫抖。
“你……認錯人了,”少婦單手掩面,意欲掙脫。
我斬釘截鐵地說:“不會認錯,你就是白穎。事情都已經過去十年了,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真認錯人了,我不叫白穎,”少婦邊走邊說。
“請你放手,不然我大聲呼喊了——”
“即使不願見我,那你媽呢,連她都不想見了嗎?”我厲聲質問。
“還有靜靜和翔翔,可是你親生孩兒,連他倆都不聞不問了嗎?”少婦身子一顫,似乎戳中傷痛,突然蹲在地上,埋首嚶嚶抽泣。
我頓時心亂如麻,點上一根香煙,“吧唧吧唧”猛吸幾口,讓自己冷靜下來。如血夕陽漸漸沉入蒼茫山巒,一縷晚風,拂過少婦鬢角發絲。
我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搭在她瘦削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