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先生聽他們這樣說,臉上露出不以為意的表情,但內心卻有幾分歡喜,說道:“不聊這個,不聊這個。”
他們三人的談話聲飄了過來,小泉信奈就算再怎麼不想聽,也聽得清清楚楚,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依靠在門板上,眼睜睜看著自己丈夫漸行漸遠,那顆心逐漸灰涼。
小泉信奈心想:“我真的愛他嗎?我第一次與他見面的時候,是在伊始神宮的山腳,當時他也如現在這般,和其他人正在聊天。我父親看他對政治上頗有見解,就過去和他聊天,漸漸聊得投機。一來二去,於是就有了契機,我爸爸就將我嫁給他。”
“難道我真的愛他嗎?討厭是肯定不討厭,也頂多有些好感,否則我也不會嫁給他。啊,我想起來了,當時我父親對我說:‘他這個年輕人前途無量,你嫁給他好不好?我不強迫你。’我猶豫了下,看著爸爸頭頂上些許白發,最終還是答應了。我父親已經老了,我也長大了。”
小泉信奈從未有過這般平靜,注視著丈夫和那兩個人走遠,一個拐角,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想:“這麼多年來,我和他根本不像夫妻,簡直可以用‘相敬如賓’來形容。我和他的接觸止步與牽手,晚上即使睡覺,但睡在同在大床上,都各自分作兩邊,跟分床沒有任何區別。”
“他已經不算是男人。我問他,我們難道不是夫妻嘛,為什麼這麼生疏?他支支吾吾的。我父親一直想要個孫子,可我們光牽手會有麼?那天我壯著膽,與他說了。他的比我第五根拇指還小許多。我很失望,更加讓我絕望的是他居然連半點欲望也沒有。”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問他,他只得支支吾吾的答了,說是受了詛咒。我是難以相信的,可他壯著膽子說是我們兩個得罪伊始大神了,所以才沒有子嗣。”
“我ri日夜夜的祈禱,哪里得罪過神靈?可他話語篤定,但似我對不起他了。我父親時不時問我孩子的事,但我根本不敢告訴他,我們其實只牽過手。如果告訴我父親真相,我丈夫只怕是命也保不住。”
“即使他在外面自嘲自己生不出孩子,旁人從沒往其余方向想,只當他是單純的不育。旁人見我虔誠,還當我是單純想要孩子想瘋了。”
小泉信奈嘆了口氣,低聲喃喃道:“我這又跟瘋了有什麼差別?”
一瞬間,她的腦中想了許許多多,明明只是瞬息的功夫,但仿佛度過數個小時。
小泉信奈感覺自己與小泉先生並不像夫妻,只是有夫妻名義的朋友而已。
現在,就連朋友也算不上,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煎熬,居然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淚。
雪代遙與小泉信奈就隔了個門板,他半響沒有聽見另一端有聲音,還當人已經離開,打開貓眼蓋子,從中窺探出去,卻看見小泉信奈失去了氣力,憔悴的倒在門框之上。
雪代遙凝視了好一會兒,看她仿佛沒了呼吸,大半天沒有動靜。
他嚇了一大跳,還當義母生了什麼病。
當他仔細又看了眼,小泉信奈的眼眶之中流下兩行細淚,發覺其實是麻木導致。
小泉信奈對雪代遙很好,開始他還不認她為義母,但漸漸感受到她的關心,倒真正認可了,把她當作義母。
現在看她不知緣由的在哭,不禁心急如焚,直接把門打開了,問道:“義母,你怎麼哭了?”
小泉信奈面對突然出現的雪代遙,微微有些一驚,但那顆心卻又沉下,低聲問道:“孩子,你怎麼會突然在這?我是不信神靈了。是不是我太傷心,又出現了幻覺。”
雪代遙聽她這樣說,內心也感覺難受,掏出紙巾來,擦了擦她滿是淚水的臉蛋,說道:“我就在這。”
小泉信奈臉色一暖,抓住了雪代遙的手腕,不敢置信的問:“孩子,真是你?”
這句話倒是沒頭沒尾了,雪代遙尋思這是他家,看見他又有什麼好奇怪?
雪代遙耐心的說:“是我。”
小泉信奈貼近了他的胸膛,摸了摸他的臉蛋,說:“確實是你。”說完這句話,居然摟著雪代遙嚎啕大哭起來。
雪代遙頓時不知所措,看了看旁邊的桃沢愛,又看看懷中的小泉信奈,只得拍著她的背,安慰道:“義母,不哭了。”
桃沢愛附耳說:“少爺,小泉女士是個可憐的女人呢。”
還沒等雪代遙說話,他一扭頭的功夫,桃沢愛趁此機會,懂事的離開,把空間留給了小泉信奈與他。
雪代遙還不了解狀況,就算他再聰明百倍,也不是小泉信奈肚中的蛔蟲,想不通她怎麼突然就大哭起來。
說句廢話,也只知道她肯定是想起某些傷心事,具體就猜測不出來了。
雪代遙柔聲道:“義母,你是遇上了什麼煩心事?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說給我聽,說出來可以舒服不少。”
小泉信奈止住啼哭,憔悴的臉上滿是淚痕,紅著眼睛瞧著雪代遙,說道:“他……他沒用……”
雪代遙聽不懂,“誰沒用?”
“他。”小泉信奈說,“我丈夫……”
雪代遙頓時明了,一定是兩個人爭吵,又讓她想起自己沒有孩子一事,低聲安慰說:“義母,有我呢。”
這句話說出口,像是戳到了小泉信奈的癢處。
她睜大紅通通的美目,像是第一次認識雪代遙一般,上下不停的打量他,緊緊抿住了嘴唇,扭頭低聲說:“你這孩子,在說什麼傻話呢。”
雪代遙笑了笑,反問道:“義母是討厭我嘛?”
小泉信奈連忙說:“當然不討厭,可是……”說到這,聲音小了:“可是這種事……你也……不能……”
雪代遙聽不懂她最後半句含糊不清的話,說道:“有什麼好可是?”
小泉信奈嬌軀顫抖個不停,連聲罵道:“壞孩子壞孩子壞孩子,你怎麼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