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清姬頭也不回,卻能想象背後的雪代遙正在偷笑,他烏黑明亮的眼睛一定一眨不眨,臉上是粲然迷人的笑容。
藤原清姬從來沒有遇到見過這樣真誠的笑容,直叫她移不開眼。
在藤原家,大部分人遇上她,不是戰戰兢兢,就是或諂媚或虛偽的笑。至於那些大人,笑一笑仿佛要了她們的命,永遠作一副正經的表情。
藤原清姬也正是如此,才喜歡上雪代遙的笑容。
可只要一想到自己所喜歡的笑容,是因為自己的舉止,而顯露出來,藤原清姬就有種羞澀和激動矯揉在一起的奇妙滋味。
羞澀仿佛在敲牛皮鼓,希望另一頭的心上人,聽見自己歡喜的呐喊。
藤原清姬的心跳在耳邊催促,腳步走得愈快了,乃至想要奔跑。
就連身邊的桃沢咲夜都不得不加快腳步,心生疑惑的小聲道:“二小姐,你別走那麼快啊,我有點跟不上了。”
這句話,讓藤原清姬止住了腳步,耳邊羞澀的牛皮鼓聲,也聽不見了。
藤原清姬心想:“他會不會也跟不上我了。”想要回頭,卻又怕看見雪代遙正笑吟吟的望著她。
藤原清姬又聽見牛皮鼓聲了,千萬的思緒纏繞在一塊,眼前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浮現出了,剛剛桃沢愛與雪代遙緊緊貼著的情景。
一個是從小照顧她長大的管家,算半個母親,甚至關系比真正的母親還要好。
一個是明面上的“弟弟”,有著讓她心動的笑容。
兩個人只是接觸了一下而已。
藤原清姬都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心情突然變得非常糟糕。牛皮鼓聲斷斷續續,有根思緒的弦斷了。
腳重得抬不起來。
走了半天,就連出口還沒有走到。
藤原清姬的心情就像不斷膨脹的氣球,隨時都要炸開。
恰好這個時候,附近有兩名女仆路過,正是之前的白樺和紅菱。
她們看到二小姐,遠遠過來問好:“小姐好。”
兩人剛行了一禮,臉上平靜的神情,立刻就被惶恐取代——藤原清姬重重一腳,踹在了身邊的牆壁上。
嘭得悶響,踉蹌的往後跌。
桃沢咲夜嚇了一跳,立刻扶住了她。
雪代遙離得不遠,藤原清姬突然的舉動,他看在眼中,眉頭不由得一皺。
紅菱白樺她們更是嚇得變了顏色,驚呼道:“二小姐您……”
“二小姐您沒事吧。”候在出口的保鏢一有風吹草動,立刻趕了過來。
“我沒事,只不過走路,一不小心踢在牆壁上了。”藤原清姬的臉上帶有殘酷的意味,“你們兩個就傻站在這?還不替我拿藥去!”
“是。”紅菱兩人互視一眼,均看出對方眼中的不安。二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兩人正好撞在槍口上。
兩人飛快跑去附近房間。白樺搬了張靠背椅子先讓二小姐坐下,紅菱拿出了個醫藥箱,從里面拿出酒精藥棉,打算蹲下身子為她擦藥。
藤原清姬居高臨下道:“你這樣好幫我擦藥麼?”
紅菱微微猶豫,立刻雙膝點地,跪下為她擦藥。右手拿著藥棉,想先用酒精為創口消毒,但藤原清姬的小腳,就像滑溜水蛇,游到另一邊去。
紅菱沒有辦法,只得跟了過去,但藤原清姬小腳游去相反方向。
反復兩次之後,紅菱憋悶道:“二小姐,能請您‘高抬貴腳’,讓我幫您把藥擦好。”
藤原清姬腳後跟點在地上,頑皮的趾頭翹了翹,“我腳就放在這沒有動過啊。”
紅菱抿了抿嘴唇,無話可說,只得乖乖去擦藥。這次她學聰明了,打算先用手抓住二小姐腳踝,再為她上藥。
可是,紅菱剛剛觸碰了下藤原清姬的腳踝,就聽到她咯咯笑了兩聲,好像癢得受不了了,竟一腳蹬在紅菱的肩上。
即使力道不是很大,但紅菱仍然被推得屁股著地,手中的藥棉掉在地上,臉上盡是憋懣的神情。
藤原清姬不滿道:“你技術不好,害得我癢死了。”手一指身邊的白樺,“你替替我塗。”
白樺的臉色白了,她看出來了,完全就是二小姐心情不好,拿她們來取樂。可她能怎麼辦,根本容不得說半個不字。
“要不我替二小姐擦藥。”
雪代遙眉頭慢慢松弛,來到了藤原清姬面前。
他心中明白她發這番脾氣,純粹是因為自己。
更別說白樺和紅菱他也認識,無法心安理得,看著相識之人受苦。
藤原清姬趾高氣揚的神情,在看見雪代遙站出來的一瞬間,稍稍收斂,但很快就掩蓋了出去,“下人才干得活,用不著你來,你給我走開。”
白樺低頭道:“少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還是讓我來吧。”神色之中,已然有認命的態度。
雪代遙最討厭的就是“認命”的神情,胸口積郁了幾分郁氣,臉上卻掛上了笑意,說道:“下人手笨,萬一擦痛了你怎麼辦。再說了,弟弟為姐姐塗藥,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
藤原清姬盯著雪代遙的笑容,感覺整個人深陷了進去,但等她回過神的時候,發現白樺和紅菱也同樣盯著他看,眼神中俱是感激,與看她時掛著的憤懣與恐懼完全不同。
“好,那你替我來!”藤原清姬嫉妒道,牛皮鼓面都要被捅穿了。
桃沢咲夜拿了張小板凳,放在他腳邊。細心的她,早在兩個人談話的時候就把椅子幫來了。
本來是為了給自己坐的。以為二小姐捉弄完這兩個女仆之後,就該自己為她塗藥了,卻沒想到雪代遙主動站了出來。
桃沢咲夜心道:“明明他挺聰明的,看不出二小姐對他有好感嗎,為什麼要為了幾個下人跟二小姐唱反調。”
雪代遙將小板凳移好,微笑說:“為二小姐的腳塗藥,我還是有點羞恥,能請她們走開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