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沢愛意外的盯視雪代遙。
本以為他提的要求,會是要個真正的“身份”,在藤原家扎穩腳跟。
卻沒想到,他居然以退為進,想要跟巫女大人單獨談話。
桃沢愛忽然覺得自己低估了眼前的孩子,他比任何人還知道進退。
剛剛一群人下跪行禮的時候,別說一個孩子,就是成年人都無法保持淡然,可他還是保持住了鎮定。
雪代遙不等桃沢愛說話,已經單膝點地,伸手去扶她起來,“我既然已經答應你了,就先請你起來說話。”
桃沢愛藍寶石一樣的眼睛注視著他,牽住手緩緩起身,在他耳邊低聲道:“沒想到是您扶了我一把。”
兩人貼得極近,金發的發絲仿佛黏在了雪代遙的臉上。
桃沢愛伸出白白的嫩嫩的兩根指頭,撥開他下巴的發絲,指尖輕輕刮了下他的嘴唇,迅速退後一步,壓了壓黑色的裙擺,“少爺,我的衣服應該沒有髒吧?”
雪代遙剛剛被她指頭撩撥了下,微微失神了下,現在看過去,桃沢愛光潔如玉的雙手,稍稍壓著中間黑色蕾絲邊的裙擺,迷得叫人移不開眼。
饒是雪代遙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迷惑心頭突然泛起的衝動。“就跟新衣服一樣干淨。”
桃沢愛的呼吸輕快了,一面為自己仍有魅力感到開心,一面暗暗的想:“他就算再早慧,仍然是個孩子。”
“失禮了。”
桃沢愛微微彎腰,向雪代遙行了一禮,看了眼仍然跪著的仆人們,問道:“少爺,她們能夠起來了嗎?”
雪代遙點了點頭,“起來吧。”
仆人們陸陸續續的站了起來。
桃沢愛道:“後面的人出去招待客人,堆在這里成何體統。”
仆人們就像衝進下水道的水,慢慢流了出去,只剩下幾個本來就在這伺候老夫人的女仆。
雪代遙恭敬的問道:“巫女大人,我能否單獨問你一些問題。”
站在一邊看戲的巫女笑了笑,臉上的表情就像干了的面團,陣陣龜裂。
“我沒有意見。”巫女說道。
雪代遙這才看向桃沢愛,她低頭說道:“既然巫女大人答應了,那就請少爺您與巫女大人一塊移駕,到隔壁的房間去,免得打擾到老夫人休息。”
“好。”雪代遙點頭。
三人離開老夫人的臥室。
隔壁的房間是書房,左側一排書架掛在牆上,一張棕木色的矮桌擺在中央,放著各種茶具。
三人席地而坐。
桃沢愛跪坐在地,手法熟稔的泡了兩杯好茶放在桌上。
“我先出去了。”桃沢愛輕輕將門塔上,“您們若是有事,便支會我一聲。”
雪代遙聽到門關上的聲音,看了一眼正對面,輕輕吹去茶杯熱氣的巫女。
她抿了口茶,長呼出一口氣,“在神宮的時候,我可沒有喝過這麼好喝的茶葉。”
雪代遙跟著抿了抿茶水,只感覺又燙又麻,滿嘴的苦澀。
“這茶味道如何?”巫女笑眯眯的問道。
“很苦。”雪代遙如實回答。
“再仔細品一品。”
過了三四聲呼吸,雪代遙搖了搖頭,說道:“還是沒有嘗到其他味道。”
“你沒有喝過茶?”巫女輕輕吹著茶水的熱氣。
“我從來沒有喝過,在家里都是喝清水。”雪代遙看了眼茶水,茶面微微搖晃,模糊映照出自己的影子。
“不會喝茶可不行,你要在藤原家的日子長著呢。”
“巫女大人很會品茶?”
“也談不上很會,只能說略知一二。”
雪代遙說道:“請巫女大人教教我。”
“品茶得先聞出味來,然後再去品。”
巫女也不拘謹,示范著端起茶杯,“湯喝到口腔之後,先在嘴巴里含一下,翹起舌尖,稍微收下巴,向口中吸氣,再將茶湯在口中打散,用味蕾去好好感受茶湯的鮮甜苦澀。”
巫女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很美妙的感覺,你試試看。”
雪代遙跟著照做。
巫女問道:“滋味如何?”
雪代遙放下茶杯,說道:“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出來,我就感到滿嘴的苦澀。”
“第一次喝茶是這樣的,以後就會慢慢習慣。”巫女再次抿了口茶水。
雪代遙慢慢站了起來,“我在家里從來沒有喝過茶。”
“你剛剛說過了。”
“藤原家的人都會喝茶。”
“你以後也會的。”
“但我現在不會。”雪代遙立住身子,說道:“巫女大人這麼會喝茶,為什麼偏偏挑個不會喝茶的我?”
巫女大人抬起頭看著雪代遙,臉上的皺紋慢慢松展開來,“因為你是特殊的。”
“我的身份‘特殊’嗎?”雪代遙沉聲道:“確實,我的身份對於藤原家的所有人都特殊。”
“我想問問巫女大人,老夫人真的病了嗎?”
巫女大人說:“你想聽我說什麼?她確實沒病?好吧,她確實沒病,只不過中了邪。”
“我見她的時候,她不像中邪的樣子。”
“只是回光返照。”
雪代遙說道:“那老夫人是被冤魂附身,還是被妖魔纏上?”
巫女大人挑了挑眉頭,說道:“她肚中有‘怪獸’。”
雪代遙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確認道:“怪獸?”眼見巫女點頭,他只感覺到荒誕無稽。
聽到“怪獸”兩字,他第一反應是特攝劇中的怪獸,只感覺到滑稽。
“怪獸,那是什麼東西?”雪代遙氣笑了,仿佛被巫女戲耍了。
“那是人死後的冤魂不散,所形成的怨靈,只想完成生前的遺願。”
“那為什麼一定要我來做那個‘持劍人’?”雪代遙問道,“我才剛到藤原家,連發生了什麼都不清楚。”
“我跟藤原雪純說,想要祛除怪獸,必須要直系的男性家屬配合。”巫女笑道,“藤原雪純提到了你。”
雪代遙感到可笑,“我根本不是老夫人的直系家屬。”
巫女平靜的望著雪代遙,“我說過是老夫人的家屬嗎?”
雪代遙笑容慢慢消失了。
“是你父親的。”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