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夫人上了車,拉著雪代遙坐在了她的旁邊。
桃沢愛冷艷著臉龐,坐在了她們對面,卻見到雪代遙衝她眨眨眼睛,紫夫人仍舊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不禁臀部在軟趴趴的座椅上挪動兩下。
轎車緩緩開動,微涼的風從車窗外吹了起來。
雪代遙看向半開著的車窗,外面的雨小了不少,一點點落在車玻璃上。
他抬頭看了眼天空,陰沉沉的一片,完全沒有要散開的樣子。估計要不了多久,雨又要下大了。
雪代遙期盼雨不要下太大,至少自己祭拜生母時,不要下大雨。忽得,他心中一緊,前幾日都是狂風暴雨,自己母親的墓不會被水淹了吧?
這個念頭實在是無厘頭,藤原家的墓園又怎麼可能被水淹沒?
可雪代遙就是忍不住的擔憂。
“把窗戶關上吧,雨水都濺進來了。”紫夫人抽出手帕,越過雪代遙大腿,擦拭著他的右臉。
雪代遙這才回過神,原來不知何時,外面雨突得下大了,不少雨水濺了進來,打在了他的臉上。
紫夫人替他擦干淨臉頰,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只是把手放在他的手上。
雪代遙心生暖意,鼻子不由有股酸楚了。
他連忙扭頭看向車窗,已經被桃沢愛關上了,數不清的雨水打在黑色玻璃上,他的臉卻覺得刺撓。
摸著玻璃,卻擦不干淨外面的雨水,臉上發癢卻怎麼也撓不著。
當他癢到極致時,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桃沢愛最先下車,提前為夫人和少爺撐好雨傘。
雪代遙和紫夫人來到傘下,三人走進了墓園的大門。
他把目光一掃,發現無論刮風下雨,藤原家的墓園永遠有種勃勃生機,比山中的空氣還要清新。
或許是悲傷所致,雪代遙有點記不住母親的墓在哪了。
數十名安保人員站在附近,還有的正在指揮清潔人員,務必將墓園打掃得干干淨淨。
這時,一名身穿制服的老人走了出來,他佝僂著身子,眼睛看也不敢看主人家,懷疑他要一頭鑽進泥土里,恭敬道:“夫人少爺好,管家好。”
雪代遙甚至沒法看見他的臉,看不出他多大年紀了。
只能從他點點白發中猜測,有六十歲起步了。
桃沢愛說道:“帶我們過去吧。”
“是。”老人家很是謙卑,一邊領路,一邊看見偷懶的人員,厲聲呵斥道:“都給我打起精神!”
雪代遙看了過去,發現有一大部分人,都是青壯年或者強壯的中年人,上了年紀的,也只有眼前這一位老人。
紫夫人看穿雪代遙所想,解釋道:“他雖然不姓藤原,卻是遠房家的親戚,等他死後會改姓藤原,在墓園里給他留上一角。”
老人聽到紫夫人提到他,頓時受寵若驚道:“多謝夫人的賞識,看守藤原家列祖列宗的墓園,自然不能交給外人。我也別無所求,只是為自己家族盡一份力。”
雪代遙根本不在乎這個老人,或許平時還會在意,但他現在根本就不在乎其他。
踩著結實的泥土地,遠遠就望見自己生母的墓碑,身子微微一顫,差點直接跑了過去。
他強行忍了下來,母親的墓好端端的在那,沒有想象中的被水淹被雨淋。藤原家將每處墳都看管得特別嚴。
紫夫人知道他心里著急,握住他的手,拉出了桃沢愛的傘外。雨水紛紛而落,一下就把兩人的妝容打濕。
紫夫人不在乎,快步拉著雪代遙來到雪代巴的墓前。
雪代遙鼻子一酸,種種回憶仿佛還發生在昨日,不顧地上髒兮兮的泥土沙石,直接跪在地上,給母親磕了三個響頭,以此回報她的養育之恩。
“該起來了。”
紫夫人柔聲說道,半跪在地上,黑色的和服染上了一片泥水,扶著雪代遙起來。
雪代遙克制住內心的悲傷,慢慢站了起來,和服底下數不清的泥水往下流。
他察覺臉上癢癢麻麻,還當是自己哭了,伸手一摸才發現,手上全是泥漿。
“別動。”紫夫人用手帕幫雪代遙擦干淨臉頰,雪代遙心生感動,看著紫夫人身上也沾有泥水,說道:“媽媽,你衣服髒了。”
紫夫人聽到“媽媽”兩字,身子不由一顫,目光落在了雪代巴的墓前,說道:“沒關系。”
她一手擦著雪代遙臉頰,像是要被這片泥土完全擦拭干淨,一手輕扶雪代遙的後背,卻摸到了細膩的圖案,是藤原家的紫藤家徽。
此時此刻,她從未有過的滿足,占有欲讓她心情愉快,悄悄然攬住了悲傷的雪代遙。
雪代遙任由大雨傾淋,看著雪代巴墓前濕漉漉的,沒法上香上供,算上剛剛磕的三個頭,只得念了聲:“好人前進,奸邪退避。”
在場的人都深深的動容了。
紫夫人很會掌控自我情緒,一下子就恢復平靜,看了眼隔壁自己母親的墓,想了想,一向不信鬼神的她,少見的跟著念了句:“好人前進,奸邪退避。”
雪代遙看了母親最後一眼,跟隨紫夫人回到車里。
等他真正回神,才發覺自己身上髒得不行,全是濕漉漉的泥漿。
紫夫人為了扶他起來,身上也是髒泥,讓他頗為自責。
紫夫人並不在乎,說道:“桃沢,把衣服拿過來。”
原來她早就想到這些,特地讓桃沢愛准備了套雪代遙的衣服,等他換好衣服以後,紫夫人才用毛巾擦干淨自己的和服。
“媽媽,還有這塊。”雪代遙抽了幾張紙巾,幫紫夫人擦掉另一邊她沒發現的泥水,心中越發愧疚了。
紫夫人有輕微的潔癖,為了他,居然能夠容忍這些髒兮兮的泥水。
“做得不錯。”紫夫人柔聲道,摸了摸雪代遙的腦袋,他本就心情悲傷,被紫夫人這樣關切,只感覺空白處被悄然彌補,黏得她越發近了。
紫夫人望著雪代遙近在眼前的喉結,恨不得讓他立刻該姓藤原,卻還是冷靜了下來,決定邁出一大步了,說道:“遙你不小了,有些事該試著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