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綽看李昀收起了畫像,又開口:“我這兒的確有些急事,不如我先去辦,掌門這頭,也抓緊去捉那人,我折返時還得路過黎城,我先替您給循劍宗遞個信,到時候再來幫您押她回去。”
李昀聞言也笑著點了點頭,忽而有弟子敲門,似乎是昨晚受傷的人里又出了事,他又趕緊出門去看。
“這掌門怎麼一點兒不著急啊……這門派里的人知道那磁鐵的事之後,居然都沒有憤怒著急要去查凶手,只顧著善後,這掌門看起來也半點脾氣都沒有。”
謝星搖想起昨晚的狀況,還是覺得有些不對,按理說凌宮這麼在乎聲譽,不該這麼輕易放下。
“那便是這凶手其實他們已心知肚明,也不是第一次壞凌宮的事了,且不能挑明,也不能鏟除,”秦綽說道,又看了一眼那畫像,“或許在這個節骨眼上能夠放下仇怨,和循劍宗重新交好,便是他們的應對之策。”
“那他們得罪的會是誰啊?”
他拍了拍她的頭:“人家不想說,你也不能逼,他們能不妨礙咱們就夠了。”
“不過,我倒是挺好奇凌宮那個死在循劍宗的弟子的事,”溫涼秋挑眉,好奇地看著謝星搖。
“啊?”謝星搖這才發現,原來那件事都在江湖上傳出好幾個版本了。
其實也簡單,是凌宮的一個女弟子,喜歡上了她師父,一路追到循劍宗,賴在山門里住了好幾個月,後來不知怎麼屍體就出現在後山上,怎麼找也查不出凶手,過了幾個月她師父也去世了。
“這女弟子得有四五十歲了吧?”溫涼秋感嘆這女前輩如此有魄力也是少見。
“沒有啊,不到三十。”
“……你師父他……”
“我師父去世時,方巧六十余二歲。”她眨眨眼。
溫涼秋突然更覺得這前輩有魄力了。
秦綽笑道:“她師父常年練武,也不知練的什麼心法,頭發全白了,容貌卻還是少年模樣,我見過幾回,這麼多年,我的確是沒見過比她師父還長得好看的人了,也不奇怪。”
可惜了,要是這前輩還活著,溫涼秋還真想去問問這駐顏之術。
這會兒功夫外頭又叫嚷起來,眾人趕忙出去看,便見到一青衣女子似乎在與一凌宮弟子理論什麼,二人相執不下,那女子倒還是一副不卑不亢的神色,那弟子卻有些著急了。
“你這女子怎的這樣胡攪蠻纏,你家老仆受的傷也不嚴重,凌宮里好房間自然沒多少,又來了個傷重的老嫗,住進更好的房間也是情理之中吧”
那女子一臉的平靜無謂,只道:“方來的時候,是你家弟子說,先錄了名冊的先給安排著,那房間本就是給我們的,一應行李我們都收整好了,一進門卻發現有別人住進去了。若是你們安排不當,卻要我們多麻煩一些嗎?”
“都說了我們替你搬,你……”
看著幾個凌宮弟子就要上前一同理論,謝星搖喚住了他們,說:“我那屋子是掌門給安排的,我與同行的人共睡一處便好,你們把那傷者抬到我那兒去吧。”
幾個弟子猶豫了一番,說了聲多謝,這才算解決下來。
那女子見狀才轉過身來,鳳眼微低,行了個禮道:“多謝姑娘了,否則那幫子人,倒可能真的與我不客氣起來。”
青色衣衫,腳底踩著一雙織錦繡白鶴的鞋子,腰間掛著鏤空錯金的香囊球,用的似乎是梔子花的味道。
秦綽看到那女子鞋底的樣子,目光一沉,又上前笑說:“姑娘一人在此倒是不懼怕。”
“我無錯,何懼有之?難道諸位也覺得是我的錯?”那女子一張鵝蛋臉,長相溫柔,言談舉止卻夠鋒利。
“自然不會,只是覺得姑娘不相讓,還有幾分氣概。”他笑道。
謝星搖有點兒看不懂他們這一唱一和的,後來那女子自稱是做茶葉生意的,還送了些茶來。
結果就為了這一口茶,二人便坐在那兒交談起來,一個下午倒把那天南海北的茶給說了個透徹。
她心里總覺得有些不舒服,便跟著溫涼秋去替院里的病人煮藥去了。
她蹲在火爐邊扇風煎藥的時候,腦子里全是方才兩人坐在一處相談甚歡的樣子,越想眉頭皺得越緊,連帶著手勁兒都大了起來,那火被扇得歪七扭八,藥罐上的蓋子都鬧騰了起來。
“姑娘這是做什麼呢?”
李昀的聲音響起,把謝星搖嚇了一大跳,她睜眼一看這火太旺,趕緊要把藥罐子摘下來,剛摸上去就把自己燙了個正著。
“哎。”她歉疚地看著李昀,手指抓著自己的耳朵,看李昀淺笑著將那藥罐摘下來。
“今早門下弟子行事魯莽,倒讓姑娘委屈了。昨夜匆忙,還沒問過姑娘姓名。”
李昀給她拿來了治燙傷的藥,輕輕塗抹上去,微涼的感覺讓她浮躁的心境靜了一些。
“哦,你叫我阿玉就好了。”她沒上循劍宗之前,跟著娘親一塊過活的時候,便只有個小名。
李昀看她一直戴著面紗,方才明明還那麼生氣的樣子,現下卻雙眼含著一分笑意,說著多謝他的藥膏。
“那阿玉姑娘同秦門主……”李昀想了想,也不該如此唐突,又低頭笑問,“我看姑娘昨夜的招數,倒是少見,姑娘是掠影門弟子嗎?”
下山之後她就沒敢用循劍宗的招數了,都只是從前東拉西扯的一些別的門派的劍法,真也說不上什麼,她便搖頭:“不是。”
“那姑娘為何跟著秦門主啊?”
“我……我是他,”她想了想要如何說他們的關系,最後在她有限的認知里,接著說,“是他相好的。”
……
她明顯感覺到李昀給她包扎的手停了停,她聞著那藥膏的味道,從那濃郁藥香里聞出了一絲香甜,忽而皺眉。
“這我倒是沒想到,”李昀撐著笑下去,見面前的人心思通明,怎麼想也不會是秦綽那人喜歡的,便道,“我還以為,秦門主會喜歡方才跟我門下弟子理論的那位姑娘那樣的性子呢,與他自己更相契些。”
這話一出,她本就瞞不住心思的臉上立刻多了一片愁雲。
“在下唐突了,便是覺得,姑娘的性子,若是碰上秦門主,倒是頗為有趣。”
面前男子溫和細語之下的關切,讓她有些不自在。
“不知姑娘為何要戴著面紗啊?”李昀問。
“我不愛見人,戴著,同人說話要舒坦些,”她道,回避著李昀的關切,她又問,“哦對了,早上聽掌門說,那循劍宗的謝星搖,跟邪教在一道了?是怎麼回事啊?”
“這事啊,我前幾日派人去查探的消息,大抵是這小長老出逃之後,便正道一路追殺,而後就投到邪教門下去了,就在黎城外不遠。南邊兒不比中原,正道沒邪道那麼能搶地盤,所以三天兩頭就會交手,姑娘恐怕見得少。”
那看起來,是有邪魔外道想打她的名頭給自己壯聲勢了。
真是沒轍,怎麼還會有這樣的節外枝。
看她郁郁樣子,李昀柔聲道:“姑娘劍術上佳,秉性也讓在下感佩,不知能否結交一二。若是姑娘有一日不跟著秦門主了,若有什麼需要的,也可來找我。”
這話再聽不懂她也就太蠢了,只是她心想,找你做什麼,你還想著把我抓了呢。
看她不答話,李昀一時也難為情起來,趕忙道:“我並非不尊姑娘,只是一時情急,畢竟你們也著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