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搖沒怎麼睡著,她還惦記著唐放,便起身出門去看,發現他不在屋子里,慌張了一陣,總算在屋頂找到了他。
小孩抱著腿,坐在屋頂上低聲哭著,謝星搖坐了過去,摸著他的頭,給他擦了擦眼淚。
“師父,他們今天是不是拿我威脅你了?”他低聲哭著問。
謝星搖沒有否認,笑著一直理著他的頭發:“我是你師父嘛,是師父沒有好好保護你。”
等他哭得沒那麼厲害了,謝星搖想起唐放剛到循劍宗的時候,老是想著學個一招半式,回家辦個武館,只是現在……她輕聲問:“那以後,你打算做什麼?不過你現在肯定是不能出師的,還得跟著師父我。”
小孩兒的睫毛長得比她的還長,全沾著眼淚,稚嫩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明確:“好好習武,當大俠。”
想著這孩子在循劍宗的時候,叫他起來練晨功就跟要了命似的,誰跟他說以後要做大俠,他跑得比誰都快。
“要是不喜歡,也別這麼難為自己,你爹娘也會想你活得開心一些。”謝星搖想了想說。
“可是沒本事,就保護不了親人,保護不了鄉親,也幫不了別人。要是我從前好好習武,今天才不會被那群人捉住呢,”小孩兒吸了吸鼻子,臉和眼睛都哭紅了,還一臉認真地看著謝星搖,“以後我不會給師父添亂了。”
謝星搖正想說她不在意,就聽他嘟囔:“你看,你找個夫君又是個不會打的,平時保護他都費勁,要是我再要你保護,你怎麼忙得過來。”
她一時啞然,就聽唐放接著說:“師父,你干嘛不讓他也學學武功啊。”
謝星搖想著如果秦綽沒有失掉武功,她方才在屋子里這麼欺負他……
她一定會被弄死在床上。
打了個寒顫,謝星搖迅速搖了搖頭:“他……現在挺好的。”
她淺淺笑著,師徒倆靠在一起,看著漫天繁星,唐放輕聲說:“從前老人總是騙我,說死去的人,都會變成星星,會守護著活著的人。”
謝星搖沒聽說過這個說法,她從小沒有爹,娘也不常跟她在一塊兒,師父只會認真告訴她,她沒娘了。
她只明白一件事,人總得自己長大的,沒有父母的庇護,也要好好長大。
“嗯,會守護好你的,他們已經告訴師父了,師父替他們做這件事。”
謝星搖早上是被秦綽故意的咳嗽聲震醒的,她本來惺忪著眼,想要再親他一會兒再起身,看到他冷下來的臉色,想起昨晚的事,乖乖從他身上滾了下來,縮在被子里看他自己穿好衣裳出了門。
嚴繚啃著黃瓜在院子里找到秦綽的時候,看他一早上不理謝星搖,謝星搖也有些怯怯的,他就湊過來問:“怎麼了?不久過個夜嗎,怎麼成這樣了。”
“有點兒過分的事。”
“什麼事兒啊?這麼不能忍。”
“她……”秦綽忍了兩回,最終還是沉聲皺眉說,“她綁我。這你能忍嗎?”
嚴繚咬了一口黃瓜,點點頭:“能啊。”
……
“你們玩兒這麼大嗎?”
說到這兒,嚴繚少有地露出了一點兒內斂含蓄的神情:“我們一年也見不了幾天,你也知道的。”
……
秦綽覺得一股氣發不出來,甩了甩袖子就走了。
謝星搖耷拉著頭坐在門口,余光里突然看到唐放從街上跑了過來,朝她揮手,手里還提著另一件東西,而他身後還跟著一群人。
不會是惹麻煩了吧。
她這樣想著正要上前把唐放身後的人攔下,等到唐放跑到近前才看到他手里拿的是個熟悉的物件。
“如犀劍。”
她從唐放手里取過沾滿灰塵的劍,劍身完好,劍柄倒是被砸斷了一半。
“是他們幫忙找回來的!”唐放指了指身後的一幫人。
唐放一早出門,說是去買糖飴吃,就在鎮子上遇到了他的那幫鄉親。
昨天他們走了之後,獲救的人把事情告知了鎮上的人,大家在夜里就一同回到了那個石洞坍塌的地方,一個個搬石頭找了大半夜,總算在廢墟里發現了在日出暖光里露出出一絲耀光的劍。
“聽那些回來的人說,女俠很在意這劍,咱們也沒什麼能做的,就想著幫你找回來,也算是上天眷顧。”一個婦人說道。
謝星搖說了很多聲“多謝”,又道:“那兒太危險了,你們可別再過去了。沒有人再來拐你們了,早日回家吧。”
眾人也連聲稱是。
她轉身的時候看到正走出來的秦綽,他看著那劍也愣了愣,而後就看謝星搖委屈著把斷了的劍柄遞給他看。
“斷了。”她低聲說。
二人僵持了片刻,秦綽把劍拿了過來,也不看她,撇過臉說:“我替你修。”
聽了她便轉悲為喜,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看他的神色漸漸轉好,就不再擔心他生氣。
“好熱鬧啊,”未見人影,一道女聲響起,“這門口方才怎麼這麼多人啊?”
回身的時候,秦綽和謝星搖才看到是余芊芊。
余芊芊也不客氣,開口便說:“我找著了剩下的弟子,他們說當時看見有魔教弟子往這個方向來,我便想著你們也該來此處。才走到十里外,就聽說昨日這周圍出了事,想到是你們干的,看來我沒找錯地方。”
“雲水怎麼樣了?”謝星搖趕緊問。
“還好,不過……”她看著千面狐也來了才接著說,“我去的時候,發現宗門中的弟子都在修習逍遙訣,便不敢輕舉妄動,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是有個黑衣人將逍遙訣給了他們,多半也是和魔教合作的。這群弟子竟真的也修習起來,還好未成大禍,我讓他們先回宗門修習心法,回去再好好料理了他們身上這邪功。”
千面狐不解:“為何搶了逍遙訣,又要合歡宗的人練?”
秦綽倒是覺出幾分意味來,說道:“既然是有人想為金蝴蝶報仇,那麼金蝴蝶當年不想讓合歡宗歸於正道,那讓合歡宗的人修習逍遙訣,也就是為了那個死去的人的堅持。”
余芊芊挑眉:“我把剩下的弟子勸回合歡宗時,那個黑衣人跑了,我讓那個小道友去追了,雖然最後跟丟了,但說是去了南國。你們說青牙在南國都做了將軍了,我想這事的確是與他有關系的。一次不成,或許還有第二次,從此宗門還是得小心一些為好。”
“那雲水是回合歡宗了嗎?楊微子呢?”謝星搖問。
余芊芊點頭,又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嗯……他倆在一塊兒呢。不過那小姑娘的確是著急著回宗門,她說想回去給哥哥殮屍。”
千面狐又將這幾日發生的事告訴了余芊芊,說道:“魔教的人現在跑了,不過他們落腳之處頗多,想找他們還得費些時候,但逍遙訣是一定要搶回來的。”
“自然,”余芊芊擺手,“我這回打探了才知道,他們搶的逍遙訣並不完整,練不了幾重,自己就會被反噬。不過防著他們害人,還是盡快吧。”
“為何不是完整的?”千面狐問。
沉默了一陣,余芊芊才沉著臉說:“那個叫雲水的小姑娘說,她哥哥最後把逍遙訣最後幾頁藏了起來,那群人逼問他,他以死相抗,沒交出去。”
秦綽握著謝星搖的手,看她低眉神傷。
他們還在想如何追魔教的人時,嚴繚湊在門邊給秦綽使了個眼色,叫他過來。
“來信了,事情都布下去了,臨淄王那邊兒也有動靜了,不過你最好過去盯一盯,免得出什麼差錯。”
秦綽點頭。
謝星搖看到他有些為難的神色,又看嚴繚的樣子,便低聲問:“臨淄王那邊兒出事了?”
“我可能得過去一趟。”秦綽說。
“你去吧,”謝星搖看了看余芊芊她們,又道,“我想……先跟前輩去一趟合歡宗,把雲山的身後事處置了,再去找逍遙訣。”
知道她放心不下,秦綽也摸摸她的頭說“好”,又轉臉問嚴繚,“咱們還有貨運到南國嗎?”
“有一批兵器,按安排的時辰算,還有十天就交到南國人手上了。”
秦綽接著說:“你悄悄把消息通報給官府,然後吩咐手下的人,官府來捉拿便逃,但要留下些印記,把事情引給魔教。”
如果朝廷的人開始追查魔教,那他們也能更快找到魔教所在。
謝星搖鑽進他懷里抱了抱:“你小心點兒。”
“等事情解決了我便來找你,”他貼了貼她的面頰,“到時候咱們就找個地方安心住下,只是,可能還得一直躲著江湖里的人了。”
她閉上眼感受著分別前的溫暖,只要所愛之人還活著,於她而言就足夠了。
“嚴繚?”
此時余芊芊的聲音再次響起,讓秦綽心漏了一拍。
嚴繚這時才注意到是故人,定了定心神正想上前,就看余芊芊先走了過來。
她倒是掛著笑,只是才走到嚴繚身邊,反手就握著兩根針,抵在了秦綽的脖子處。
“我去追人的時候聽說,江湖上的人正到處找秦門主,說是秦門主,”她盯著秦綽笑,“是季如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