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與聞
夜色深深,萬籟俱寂,唯獨此間繁華。
整個院子占地並不大,院牆四周都種了松樹,碩大的樹冠將院子緊緊圍住,遮蔽了來自外界的光,也遮蔽了來自外界的窺探。
院里燈火通明,與一牆之隔陋巷的昏暗完全不同,假山流水,石桌圓凳,兩層高樓雕梁畫棟、飛檐翹角,一派古色古香、韻味天成。
“這幾位是聾啞人?”沈衛國看著開門那位美女和穿著黑白服飾的服務員打手語,不由有些驚訝。
“是,都是遲燕妮特地挑選的,聾啞人,初中文化,不懂唇語。”
“真是……”沈衛國有些感慨,他本來就喜好古董文玩,這會兒在院里走了一圈,看著一件件陳設都大有來歷,不由嘖嘖稱奇,“這院子不錯啊!能在這地界找到這麼雅致的所在,還弄這麼些個恰到好處的東西過來,就單憑這份底蘊,就不是一般人辦得到的!”
“這是遲燕妮從上海搬過來的,全部都是。”唐曼青笑著介紹,“整個樓,整個院子,所有家具餐具,還有這些迎賓小姐,服務員,廚師,都是。”
“真的假的?”沈衛國有些難以置信,“難怪思平說她會花錢,這是真會花錢!”
“最難得的是,這里背靠新開發的高檔小區,周圍大樹掩映,正面大河,唯一能看到二樓乾坤的,就是對面江心灘塗。”兩人上了二樓,夜色深沉下河風陣陣,遠處城區燈光稀疏,深夜時分竟也有別樣風華。
“不知道您愛吃什麼,准備的涮羊肉,烤了個羊腿,都是新殺的活羊!”唐曼青笑著解釋,“我聽思平說過,你不大喜歡上海本幫菜,所以就沒准備……”
“火鍋行!再給我烤點兒羊肉串!”沈衛國咽了口口水,“甭說,你肯定沒這麼大的膽子以權謀私搞這些,遲燕妮搬的樓,伙食都是李老板定的吧!”
唐曼青笑著點頭,“是,他也不愛吃上海菜,我平常也不過來,這里差不多都荒廢了,高薪請來的上海菜大廚都不想干了,怕長期不上灶,壞了手藝……”
“我們爺們兒口味差不多,都喜歡大酒大肉,”提起李思平,沈衛國贊不絕口,“這小子也能耐,才多大年紀,就賺了這麼多錢,外人不知道的,都以為是借了我們沈家的光……”
他伸手在身前來回比劃了一下,“只有咱們自家人才知道,這些年,是我們沈家借了他的光!”
唐曼青微笑搖頭,正要替繼子客氣兩句,沈衛國卻擺了擺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吧!”
兩人在窗前一張小桌前坐下,桌上木炭火鍋已經燒的滾沸,沈衛國也不客氣,徑自坐下,夾著羊肉涮了幾下,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你這地方不錯,就是遠了些,不然我肯定經常來吃!”沈衛國吃的不亦樂乎,看唐曼青就涮了幾根青菜,吃得極其寡淡,便有些無趣,喝了口白酒,說道:“你倒是吃兩口嘛!雖然你們女人動不動就減肥,但你如今可不是一般女子,把身體餓垮了可不好!”
“吃肉不消化,我吃點青菜,一會兒煮點面條就好。”唐曼青喝了口茶水,笑著說道:“您喜歡的話,把這個院子送給您啊?我和遲燕妮說說,給你也搬過去?”
沈衛國心思大動,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現在氣候不好,將來什麼樣都說不准,還是算了,留著吧!等有一定了的!”
“對了,李老板跟沒跟你說我要當省長的事兒?”沈衛國仿若無意說起,自顧自吃著火鍋,卻關注著唐曼青的反應。
唐曼青一愣,“沒聽他提起過啊!怎麼著,是來我們省嗎?”
“具體去哪兒還沒定,但應該不會再在這附近轉悠了,”沈衛國涮了塊毛肚,蘸滿料汁大嚼著咽下,“換屆在即,得需要我去重要地方坐鎮,沒辦法,我這個當和尚的只要不死,就得跟著撞鍾……”
“那就祝沈省長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了?”唐曼青舉起水杯,“小妹以茶代酒,省長大人可不要嫌棄!”
“你呀!”沈衛國一口干了杯中白酒,指點著唐曼青,有些遺憾說道:“和你比起來,這些都是浮雲,我到今天都沒搞懂,你為什麼拒絕我……”
他眼睛有些發直,看著唐曼青輕聲說道:“這些年你還是孤身一人,既沒有戀愛,也沒有再嫁,我就是一直都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唐曼青輕輕放下水杯,“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你我之間沒有這個緣分,就不必強求。你的心意我早已心知肚明,為了我你一直拖著不結婚,這些我都知道,但……”
唐曼青話到嘴邊,還是生生咽了回去,和繼子的逆倫之情不足與外人道,更不能對沈衛國說,她語聲一頓,轉而說到:“您是人中龍鳳,注定要做大事情的人,不該為兒女私情所擾。這幾年咱們兩家相處融洽,這次思平去找沈虹,我猜兩個孩子不久後就能喜結連理,到時候我們做個兒女親家,不也是一樁美事?”
“終究還是……”沈衛國又仰頭喝了一杯白酒,“意,難,平啊!”
唐曼青默然,夾了一根青菜,在碗里蘸著醬汁,沉吟不語。
“不說這些了,”沈衛國終究是個現實的人,很快就舍了兒女情長,笑著問道:“臭小子這次去找沈虹,能把她請回來嗎?這丫頭可是出去有年頭了,當年老爺子去世回來一次,之後再就沒怎麼回來過,這都三四年了吧?”
說到李思平和沈虹,唐曼青下意識嫣然一笑,看沈衛國又直了眼,這才趕忙收了風情,輕輕笑道:“聽妍姐說應該問題不大,這幾天我忙著籌建開發區的事情,也沒倒出功夫來問他。”
“你這兒可是干的風生水起,上上下下的反響都很好,當年的一招閒敲棋子,沒想到今時今日,反而成了至關重要的一環。”看唐曼青面露不解之色,沈衛國解釋道:“當年黎妍幫你說話,家里是有不少反對意見的,不過老爺子力排眾議,給你鋪平了道路,直接從稅務系統調到地方,這可不是一般的人事調動!”
“還是老爺子高瞻遠矚啊!”沈衛國感慨一句,喝了口白酒,沉吟半晌,這才說道:“當年是思平借著沈家起勢,如今是沈家和思平相互合作,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我後來琢磨,真要說那個改變的轉折點,就是老爺子去世了。”
“老爺子在世時,是你們依附沈家;老爺子離世,沈家內憂外患,和思平就是一個合作的關系了。”沈衛國有些話沒挑明,他相信唐曼青明白他的意思。
沈家經濟上一直是弱項,李思平不斷填補了這塊空白,還後來居上,這些年行穩致遠,李思平的財富支持,可謂功不可沒。
“也談不上,到什麼時候,他也是沈家的姑爺,說合作可就生分了!”唐曼青微笑著替繼子開脫。
沈衛國擺了擺手,“你的格局還是小了,有些事情大概我不說,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告訴你,你可能覺得你是他推到前台來的,但事實上,很可能不是那麼回事兒。”
“哦?”唐曼青秀美輕挑,心說你要這麼直白的挑撥離間,那可真是太看輕我們母子倆的感情了。
沈衛國知道她誤會了,笑著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意思是說,他的勢力,不光是你看到的這一點,格局也比你想的要大得多!”
“你不從商,對商界一無所知,我呢,也只能算個半吊子,很多聽人說起來我才知道的。”沈衛國涮了口羊肉,這才接著說道:“這個臭小子,不知道是哪里悟來的道行,這些年資助培養了不少政界新銳勢力,有一些是他打著沈家的名號招納的,有些則是他用金錢感情拉攏的,和你想的還不一樣,他不過是在這些人危難之時伸了把手之類的,很是結交了一些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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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平放下手機,正看到黎妍洗了澡出來。
“小虹呢?”黎妍把頭發包好,自然而然的脫下浴袍,換上一件性感的白色吊帶睡衣。
“去海邊了,說要散散步。”李思平將胳膊枕在腦後,看著美人出浴更衣的美景,身體自然而然的有了反應。
“你可歇歇吧!”黎妍一眼看見,嬌嗔了一句,卻還是過來將手伸進他內褲里輕輕擼動起來,“這幾天用點心,把她哄好了,國內一堆事兒等著咱們回去呢!”
“那是你吧!我可是都交代好了,回不回去都成!”李思平伸手環住美婦的腰,將手伸進睡衣裙擺,握住一團椒乳把玩起來。
“我那一攤也沒什麼要緊的,早就交代清楚了,”黎妍靠在干兒子身上,轉過頭來好奇問道:“昨晚上你和衛國打了那麼久的電話,都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李思平輕輕搖頭,“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你就別跟著操心了。”
“有事情你可不能瞞我!”黎妍嬌嗔一句,“我覺得不對勁,你不對勁,衛國也不對勁。”
李思平正要說話,沈虹穿過客廳前門走了進來,號稱裸眼視力5.0的沈大小姐一眼就看到了母親和准情人之間的淫靡勾當,她抬手擋住眼睛,嬌嗔道:“你倆能不這麼白晝宣淫麼?”
李思平有些尷尬,黎妍卻微紅著臉道:“誰知道你突然回來,不是說散步麼!”
“海風太大,有點累了。”沈虹依舊擋著眼睛在邊上單人沙發里坐下,“你倆繼續,我歇會兒就走。”
“想看就看,扭扭捏捏的,還是你麼?”黎妍對女兒的扭捏作態很是不以為然。
“哎呀!人家不是想裝的純情一些嘛!”沈虹放下手,看著母親嬌嗔道:“您也好意思的,大白天的就和干兒子偷情——是不是真的特別刺激啊?”
聽著女兒前後不搭、不倫不類的話語,黎妍失聲而笑,“刺激不刺激的都習慣了,比老夫老妻都老夫老妻了!”
“您就氣我,哎,就氣我,氣死我得了!”沈虹對母親“習慣了”一說很是敏感,一算也是,從鬧非典娘倆突破禁忌到一塊兒至今,都已經九個年頭還多了,確實算得上老夫老妻了。
“您這會兒是不是還得給人家口交啊?我看A片里都是這個過程……”
黎妍輕笑點頭,正要低頭去含住情郎的龜頭,看到李思平眼色,這才反應過來,“死丫頭!想用你哥的大雞巴堵住媽的嘴是吧?偏不如你的願!”
“哎我去!媽你騷起來真是無邊無際的!”沈虹終於發現,以她如今的臉皮厚度,已經不是母親的對手,便換了個話題,問道:“我剛才進屋聽你倆說沈衛國來著,二叔怎麼滴了?”
聽女兒問起,黎妍也向李思平投去問詢的目光。
李思平不禁撓頭,干媽黎妍還好說,一來她不怎麼過問這些俗事,二來她和沈衛國交集其實不多,情分上多少有些疏遠。
但沈虹就不一樣了,她問起來,那肯定是不說清楚不行。
李思平整理了一下頭緒,解釋道:“馬上換屆了,我的人掌握了一點小道消息,我覺得應該告訴二叔知道,就跟他說了,他確認了一下覺得很重要,就問我人員信息底細什麼的,我沒說,他有點不高興。”
“這算什麼大事兒?”黎妍有些莫名其妙,“他犯職業病了這是?什麼都得告訴他?”
沈虹有些難以置信,“二叔那麼個不修邊幅的人,怎麼會因為這些跟你不高興?另有隱情吧?”
李思平點點頭,“是這麼回事兒,我同學裴鏘你知道吧?咱媽見過,畢業走選調進的省委辦公廳,現在在基層掛職縣委常委,已經提副書記了,他算是一個代表……”
看母女倆犯嘀咕,李思平繼續解釋道:“大概得從那次校門口打架開始吧,我就認識到了光有錢沒用,必須要有自己的勢力才行。什麼是自己的勢力呢?我的定義就是我能夠動用的全部社會資源總和,上大學的時候我拉過一個單子,一旦我出事,能幫上我的忙還肯幫我的人都有哪些……”
“基於這個考慮,大概零六、零七年吧,璐璐、遲姐還有譚兮,我們一起研究過一個事兒,就是要從零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
“遲姐結交的都是政商界的大佬,有機會就一定要建立聯系,鞏固關系,”李思平仿佛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般,說著誰聽了都要驚心動魄的不凡往事,“程璐負責商界新銳,譚兮負責在我們學校和周邊名校探查那些學習優秀有發展潛力又值得結交投資的學生……”
“現在過去了五年多,這里面商界的不提,政界的級別最高已經到正處,就像一群魚苗灑進了汪洋大海,有的已經足夠分量,差不多可以興風作浪了……這次給二叔提供的信息,就是其中一個在某省辦公廳給領導做秘書的提供的……”
“不知道二叔是怎麼知道的,他不光是要這個人的信息,而是想要所有這些人的信息……”李思平輕輕搖了搖頭,“雖然在這個過程中,我打著沈家的旗號招徠了不少人,但這些資源我不可能拱手相讓。”
“有你們母女在,沈家的情分我始終記著,我也聽咱媽的話,一切唯姥姥、姥爺馬首是瞻,但我的基本盤就是我的基本盤,誰想兵不血刃的就拿走,那是痴心妄想……”
沈虹默然半晌,這才幽幽嘆道:“沒想到你和二叔都這麼厲害了,不過幾年不見,感覺都不認識你們了……”
黎妍也很是感慨,她揉了揉干兒子的腦袋,微笑著對沈虹說道:“你在進步,他們也一樣在前進,只是方向不同,程度不一樣,所以到最後,要麼今非昔比,要麼面目全非……”
她又對李思平說道:“你也別想那麼多,這些事情我雖然不太了解,但真要有事,我還是會站在你這邊。”
黎妍語調幽幽,“你現在是我們娘倆的依靠,小虹要強,我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依靠男人,但事實如此,所以你的決定我無條件支持,我想家里也會是這個態度的。”
“您可別代表我啊!”沈虹白了眼母親,不經意掃到了母親手里握著的大家伙,臉色下意識的紅了一下,“二叔那頭也沒啥,生氣也輪不到他生氣,我看他都多余開這個口!怎麼著,我幾年不回去,他都敢動我的人的人了?等我回去的!看我怎麼教訓他!”
李思平嘿嘿一笑,“我看這都不是他的意思,電話里面都能聽出來他撓頭的聲音,不過我也沒多說什麼,有機會見面當面說清楚,我也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誰逮著都能捏兩下……”
“我聽媽說,兩位老爺子還有點不和睦,還有這事兒呢?”沈虹這話是問的李思平,而不是問黎妍,頗有些意味深長。
李思平看了眼黎妍,見她點頭,這才說道:“其實我覺得這都是煙霧彈,不過是為沈家兩頭下注向外界傳遞的一個信號而已,二叔沒跟我交底,我也只是猜測,現在最大的問題在於,沈家兩頭下注,但下場競賽的可不是兩家……”
“這麼復雜的嗎?”沈虹輕輕搖頭,“這種事兒我不參與還是很明智的,一想腦殼都疼!”
李思平緊握著黎妍的美乳,渾不覺已將她握疼了,他偏頭掃了眼天色陰沉的窗外,輕聲嘆道:“波詭雲譎,亂雲飛渡,山雨欲來風滿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