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豈無山歌與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
又一個清涼似水的夜,群山之中一片寂靜,月光清冷照射下來,山中泉水輕輕流過,泉水幾分冰冷,她輕輕將水倒在自己素衣白裳,洗去幾分塵埃,月光照在泉水,倒映著她絕色倩影……
一襲白衣勝雪,長發披在香肩,偏著絕美容顏如同仙子,周寧站在上邊,仰望著這輪明月道:“仙兒小姐,你看這今晚的月亮,真是出奇的圓。”
南宮仙兒擡起頭隨他目光老去,但見一輪大如圓盤的月亮掛在雲頂,又大又圓,月華柔和落了下來,不由笑道:“嗯,的確是又大又圓。”
周寧欣賞著月色道:“要是能大難不死,回到了定州,一定要抱著杏兒,牽著大黑在山頂,吃一碟糕點,看一看月亮了。”
南宮仙兒道:“大黑那條黑狗嗎?”
周寧點頭道:“正是它了,這條狗可通人性了。”
南宮仙兒道:“待到那時,定是山花爛漫,滿山遍野盡是芳香了。”
周寧聽的出神道:“種許多許多油菜花嗎?”
南宮仙兒拍手笑道:“正是這樣,再牽著大黑,你跟杏兒這不多好。”
周寧開心道:“回到定州,一定種!”
南宮仙兒道:“走,咱們倆該回去了。”
回去時候,經過熊族補充了吃食,好的太多了,甚至還有酒喝,有肉片吃,人越少,行動之間越是隱蔽,白天穿行在十萬大山中,走了整整三十多里,也沒遇見一個妖兵。
獵魔不時帶著最新的消息回到甲州,也有最新的消息從甲州傳達了過來,收到了求救信後,甲州已派出了援兵,並買通了熊族,狼族在這一路上給予諸多照應。
有狼族,和熊族出面照應,其困境確實得到很大緩解,這個買通二字不知付出多大代價,但要買通這兩個妖族,其中代價,可想而知。
妖族神秘的面紗,似已被風輕輕吹起,露出了他的神秘……
眾人商討去路之時,也多次感到妖族既然知道有人闖了進來,自然不會無動於衷,接下來必然派出得力之人,來阻止這一切。
眾人愁悶之余,也隱隱約約覺得前方道路上,似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然張開,等待著他們進入,魏琅靠著大山擦拭著凶龍弓,把自己想法說了個透,宋捷,瑾月也是彼此說了自己看法,最後一致判斷出,妖族接下來必然派出心腹之人,前來消滅眾人,前邊也定有妖族在以逸待勞,張開大網等著眾人來投。
這兩點得到三人認同之後,前進道路又成了一個問題,前邊無疑是危機重重,若要繞過去,也是摸石頭過河。
欲走水路,水路的凶險也未必會小,水路密林所在,多有巨蟒作怪,此時正是巨蟒繁殖季節,水路里面也不知多少巨蟒,正處在發狂之中,一個個血盆大口,狂性無比,據說妖族之人都不願意走那條路。
商量了半天的結果,還是決定不走水路,這十萬大山何止萬里之大,眾人相信,就算見縫插針,也要穿過包圍網!
那傳說之中的萬魔之城,太過誘人了,眾人越是接近里面,便是火也不敢燒了,雲層里有時會有巨鷹飛翔而過,巨鷹鳴叫著,飛過之時,驚的百獸亂奔,甚至會飛撲下來,抓住受驚的野獸飛掠而去。
眾人半夜熟睡之時,一輪明月更是皎潔,到了夜深之後,幾分霧氣灑在林中,月亮又大有圓,輪流守夜的人冷不丁往月亮上一瞧,但見許多巨大蝙蝠盤旋在天上,對著月亮飛來飛去。
懸崖峭壁之上,明晃晃的月色照在上面,許多巨大蝙蝠對著月亮,不住尖叫,遠遠聽來真如夜梟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這不知不覺竟是闖進了蝠妖的地盤,都聽說蝠妖性子最是殘忍,在妖族之中也是臭名昭著,怪不得這一片妖兵絕跡,原來是蝠妖的地盤,蝠妖白天不敢出來,夜里最是興奮。
看這些蝠妖對月拜著拜著,便成群結隊的飛出來覓食,守夜的人急忙叫醒眾人躲藏起來,如臨大敵一般躲在暗處,成千上萬的蝠妖,展著翅膀,兩眼血紅的飛過此處,就像一片烏雲一樣密密麻麻飛的遠了,眾人驚的一身冷汗。
待蝠妖飛遠了,也不敢在此處久留,急急忙忙借著夜色掩護,遠遁而去,連睡覺的困意都消磨的一點都沒有。
蝠妖也不知跑那兒去覓食去了,今晚的月亮還真是又大又圓,出奇的明亮,照的人提心吊膽,一路大風大浪都過來了,要是就這麼功虧一簣,那卻也太冤枉了。
半夜走在崇山峻嶺之間,走著走著聞到幾分咸咸的風,宋捷不發一言,急忙攀爬到峰頂,他往底下這麼一看,可當場愣住了……
魏琅在底下皺眉叫道:“看見什麼了?也不說一聲!”
宋捷語氣激動道:“你們快上來看!”
眾人攀爬上去時,往山下看去,皆都愣住,胸中千言萬語,都比不過兩字,那就是壯觀!
大山的背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天然港口里停放著一艘一搜巨大的艦船,遠遠望去港口里燈火通明,數百艘巨艦靜靜匍匐在黑夜里,艦船上一盞一盞的燈籠隨風高掛,甲板上無數妖兵走來走去,正在忙碌。
月色明亮的,以至於清清楚楚的看到巨艦之上,威力巨大的火炮,黑洞洞的炮口充滿了摧枯拉朽的威力,船上一面一面妖字大旗,隨風狂舞,猖狂的不可一世。
在那岸上,整整齊齊停靠著六十多艘蠻荒巨獸般的神威巨艦,看那周圍數不清的軍營帳篷,起碼有十幾萬妖兵駐扎在此處,妖兵軍營之中,不時傳來低沉獸吼,不時有巨鷹展翅從兵營飛了出來,盤旋著猖狂飛去。
想不到時至今日,妖族竟然強橫到,已然擁有與霧江水師決一雌雄的海上力量了,怎不讓人吃驚?
他們在這瞧的出神,冷不丁背後一聲冷笑道:“怎麼,魔都水師可壯觀嗎?”
眾人猛然回頭看去,只見月色一下,一人懷抱雪玉古琴坐在懸崖絕壁,月光照在他身上更有幾分飄然出塵之意,肩頭長長紅發亂舞,正是遭受被俘之恥的墨先生。
墨先生自經被俘之後,似一下子看開了許多,與之相隨的猖狂,也收斂了起來,更多的是幾分天然而成的沉穩,滿頭火紅長發飄來飄去,目光犀利之間,更有幾分深意。
指尖在雪玉古琴輕輕彈了那麼一下,其聲清脆,偏著臉十分清淡道:“這里窮山僻壤的地兒,也沒什麼好聽的,就讓老夫為諸位獻上一曲吧。”
魏琅放眼瞧了瞧四周,怪聲道:“這老頭兒什麼時候來的?”
宋捷苦笑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魏琅哼道:“反正手下敗將,不足為懼。”
按以前的墨先生脾氣來說,這段話絕對讓他為之發狂,可是如今聽了,卻只是淡淡一笑,看來人經歷重大打擊之後,脾氣也會變上許多,如今墨先生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悠哉悠哉道:“老夫光明正大而來,哪像你們幾位,一路偷偷摸摸,專找無人地方來鑽,與那鼠輩兒有何區別?呵!”
魏琅不屑道:“你這老頭兒,不知好歹的很,既是我手下敗將,早該躲在一邊,還敢大搖大擺的現身出來?”
墨先生搖頭道:“你們有膽,倒是大搖大擺闖進十萬大山給老夫看一看。”
魏琅猛的取下凶龍弓,指手叫道:“老頭兒,少廢話,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吧!”
宋捷急忙道:“別別,有道是有話好好說,墨先生你待怎樣?”
墨先生一翻白眼,怪聲怪氣道:“老夫不為別的,就是想為你們彈上一曲,上次輸的老夫不明不白,越想越不是滋味。”
宋捷探出手打住道:“您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我們是真領了,不過這深更半夜的,人都睡下了,這琴還是先生自己聽吧。”
墨先生瞪眼道:“你們不肯聽?”
宋捷咳嗽道:“彈琴本是高雅之事,由來都是願者愛聽,那有強迫別人來聽琴的?”
墨先生終究是撕下斯文道:“老夫這琴,你們還真是非聽不可了!”
魏琅在旁冷冷笑道:“彈吧,彈吧,彈得興起了,說不定我送先生一箭來助興也說不准。”
墨先生嘿嘿笑道:“你一張弓,比的上老夫嗎?”
說著揮手一笑,應者如雲,身後山林深處,密密麻麻現出幾百人來,個個手拿長弓,箭上青光明亮,都塗了劇毒,墨先生十分得意道:“怎麼樣,老夫沒強迫你們吧?”
瑾月盤腿坐下,美眸欣賞著月色道:“豈無山歌與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
墨先生聽在耳中,恨在心里,冷然笑道:“小丫頭不知好歹,老夫一曲,雖說不上什麼天籟之音,怎麼著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
南宮仙兒也跟著坐下來,臉上噗嗤一笑道:“老人家,你說話還真是幽默風趣哩。”
墨先生瞧了瞧南宮仙兒,得意笑道:“看你這閨女倒不錯,怎麼樣,老夫還有個獨生兒子,要不就當老夫的兒媳婦如何?”
南宮仙兒素手捧心,咯咯笑道:“呦,這個人家可不敢高攀您哩!”
墨先生臉上露出幾分乖戾,冷哼道:“你們這些小丫頭最是可恨,欺辱老夫多少次,待將你們都逮著了,一刀一刀全殺了!”
宋捷拍著自己雙腿,談笑自若道:“老先生,您也太不知憐香惜玉了,這等絕色美女,您也下得去手!”
周寧坐在瑾月旁邊,瞧著墨先生道:“深更半夜不睡覺,非要偷偷摸摸跟在別人後頭,追著彈琴硬要給別人聽,這等怪事,聽也沒聽過啊。”
墨先生吹胡子瞪眼道:“幾個小輩伶牙俐齒的,休要胡言亂語,老夫這等世外高人,不屑與你們爭那口舌之利。”
宋捷起身道:“你一個人彈琴多沒意思,這樣如何,我們這邊也出來一個人跟你比試,先生敢嗎?”
墨先生道:“老夫不是懼怕你們,荒山野嶺的,老夫去那兒找第二張琴?”
宋捷道:“那你可就有些勝之不武了,就好像你拿把刀,要去殺別人,還逼著別人一動不動給你來殺,這又有什麼樂趣?”
墨先生一翻白眼道:“小輩休要拖延,聽好吧你!”
墨先生說著果然要按上琴弦,誰知按上琴弦的片刻,身後緩緩走出一名狼族之人,此人面蒙黑巾,胸口衣衫繡著閃電標志,血紅長發雖風亂舞,一雙狼眼目射寒光道:“他們瞧見了嗎?”
墨先生回頭一瞧,皺眉道:“全給瞧見了,本來要殺九重天一個出其不意的,這下讓他們瞧見可就遭了,一個也不能放出去。”
宋捷與魏琅對看一眼,目中皆有深意,周寧,與瑾月,南宮仙兒更看過此人畫像,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狼族首領,赤狼。
赤狼一襲黑衣長衫,襯的身材瘦長,一雙狼眼目射寒光,語氣冰冷道:“那你是怎麼搞的,竟讓他們闖到這里來,不怕妖神大人責怪嗎?”
墨先生眼神深處平白多了幾分恐懼,語氣都有幾分緊張道:“放進來的可是梅先生,至於此處,還望老弟多多美言啊!”
赤狼冷哼一聲,背過身去負手而立道:“你自己捅出來的禍事,你自己去補。”
赤狼剛走出來不久,樹林深處又走出來一人,只見此人一襲桃紅衣衫,長發披肩,臉上戴著面具,語氣含笑道:“老哥,咱們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們同在妖神大人面前發下重誓,齊心協力的辦事,你怎麼轉眼就拋到腦後,把髒水全潑我身上了?”
墨先生恨恨看了梅先生一眼,語氣滿是不屑道:“老夫受難之時,你見死不救,反而落井下石,你還有臉說?”
梅先生嘩啦一聲攤開折扇道:“老哥,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自己手底下的人不干淨,跟人眉來眼去的,你被出賣,管我什麼事?老弟明知不可為,難道要陪你一起被俘嗎?”
赤狼背負雙手道:“總之妖神大人很生氣,我們誰又吃罪的起?”
幽幽一聲輕嘆,卻是女子之聲,只見梅先生後邊,從月光下走出一名美貌女子,生的是花容月貌,嬌媚可人,纖纖素手沾著一枝花兒,楚楚動人,我見猶憐之態自然而然流露出來道:“一夜歡好之後,便穿衣無情,這世間男兒,莫非都是薄幸之人?”
周寧尷尬的往別處瞧去,瑾月哼道:“某人做下的風流債,還想賴賬嗎?”
梅先生步步走來,目光含笑道:“所謂郎才女貌,我看這位小兄弟,也是一位人才,不如聽命於我妖族,良禽擇木而棲,又有美人,又有榮華富貴,這樣不是更好?”
周寧脫口而出道:“想要挑撥離間,你休想!”
紫玉仙子怔怔轉過頭,輕嘆道:“罷了,罷了。”
周寧不敢在看她,墨先生卻是幸災樂禍道:“紫玉仙子這朵鮮花,卻是插在牛糞上了,真叫人可惜啊。”
梅先生失聲笑道:“難道還插老哥頭上嗎?”
墨先生一時漲紅了臉道:“好你個梅淵茗,胳膊肘往外拐啊!”
梅先生一拂衣上風塵道:“總好過老哥你,背後潑人髒水強吧。”
墨先生搖頭道:“罷罷罷,剛才算老哥對你不住,你莫往心里去。”
梅先生得意笑道:“這還像幾分樣子,至少還有幾分誠意。”
赤狼道:“接下來如何呢?”
墨先生冷哼道:“老夫被這些小輩羞辱多次,且讓這些小輩聽老夫彈上一曲再說。”
紫玉仙子忽道:“士可殺不可辱,你既鐵了心要殺他們,何必惺惺作態?”
墨先生聽了直氣的白眼亂翻道:“反了反了,你們倆來這兒存心跟老夫唱反調不是?”
紫玉仙子捏著一枝花兒道:“你這琴聲難聽的很,動輒就把人聽的吐血了,滿地打滾,本仙子看了也覺心煩。”
這話說來幽默,聽的眾人哈哈大笑,卻對一向自負,世間琴藝唯我獨尊的墨先生來說,無疑於極大羞辱,直把他氣的吹胡子瞪眼,怪叫道:“瘋婆娘,你再風言風語,休怪老夫對你無情!”
紫玉仙子哼道:“本仙子何時怕了你了?”
墨先生大叫道:“好你個瘋婆娘,你是存心來找死的吧!”
梅先生揮扇勸道:“先生又何必呢,其實老弟也覺得仙子說的對了,士可殺不可辱,你既鐵了心要殺人家,臨死之前羞辱人不說,還要讓人受些零碎苦頭,不大合適呢。”
墨先生大怒道:“你就是什麼好鳥嗎?”
梅先生淡淡道:“老哥便是仗著自己兒子在妖神大人面前是紅人,可也不能這樣欺負人不是?”
赤狼哼了一聲不說話,閒庭信步來到月光下,欣賞月色,墨先生盤腿坐在地上急躁道:“那就依你們說的,全都直接殺了好。”
他一說,幾百人紛紛上前,就欲搭箭,紫玉仙子輕輕瞧了瞧周寧,嬌聲道:“你過來嘛……”
周寧心虛的搖了搖頭,紫玉仙子美眸喊嗔道:“傻哥哥,非要站那兒送死嗎?”
周寧擺擺手道:“你走吧。”
紫玉仙子滿是委屈道:“你既奪了人家清白,為何如此無情?”
瑾月擡起玉手就拍在周寧腦袋道:“看不出來啊,你這個老老實實的小子,奪了人家女孩兒清白,翻臉不認人啊?”
周寧跟個罪人一樣擡不起頭來,宋捷噗嗤笑道:“哎,想不到周兄也是性情中人,不動聲色的就采花入手了!”
梅先生在旁悠悠笑道:“還不如從了我,至少我可不會不要你呢。”
紫玉仙子撇撇嘴,卻是把身子轉到了旁邊,墨先生大是得意道:“到了黃泉路上可不要怨著別人哈!”
宋捷沒好氣道:“陰溝里翻船,怨不著誰,不過這一曲沒聽成,改日黃泉路上,宋某一定等著聆聽先生佳音了。”
墨先生一翻白眼道:“好小子,咱們下輩子見吧!”
赤狼踏著碎石步步走來,站在墨先生身邊,墨先生高高舉起大手,一聲令下,想象中的萬箭齊發,壯觀場面並無發生,墨先生惱怒回頭叫罵道:“愣著干嘛?”
這一喊不由愣住,吳鈞迎著月光步步走來道:“先生,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您說是這個理不?”
墨先生不由愣住,吳鈞搖頭冷笑道:“我們這些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您莫非要與我們以命換命嗎?”
吳鈞既然來了,柳若萱自然就在近處,墨先生沒來由的幾分心虛,吳鈞伸手一指道:“我家公主有言在先,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請吧!”
梅先生急忙道:“我就說嘛,打來打去的多沒意思,萬事以和為貴嘛……”
墨先生也不知虛實,但又覺得自己背後寒意籠罩,感覺無數箭頭對著自己後背,這些人都是精明鬼,舍不得魚死網破,又覺實在下不來台。
吳鈞瞧出幾分正要說話,冷不丁墨先生一聲驚呼,懷中古琴猛的自己飛了出去,急忙一瞧正是柳若萱懷抱雪玉古琴,美若天仙般的坐在懸崖之上,風聲呼嘯,此起彼伏,此女絕色艷壓群芳,一時風頭無二,指尖輕撫琴弦為之一彈,錚的一聲脆響,輕啟紅唇道:“就讓本宮為諸位彈上一曲如何?”
她說著懷抱玉琴,衣袂飄飄的來到懸崖盡頭,遙看一望無際的大海,倒映著晶瑩柔和的月光,妖族數百艘巨型戰艦,無聲無息停靠在港口之內,每艘戰船之上燈籠高掛,一派燈火通明,岸上兵營之內,點點火光猶如螢火,真是說不出的壯觀。
柳若萱立在懸崖盡頭,高山之下陣陣海浪不時衝擊著山石,發出嘩嘩之聲,她姿態高貴,輕輕委身坐在懸崖絕壁,月光照在她身,猶如天上仙子,長發飄飄拂過絕美容顏,更是美的無人可比……
墨先生欲找回幾分面子,怪聲道:“怎麼樣,丫頭,很壯觀吧?”
柳若萱無聲點了點頭,墨先生幾分得意道:“感覺如何呢?”
她懷抱玉琴,美目看過一根一根琴弦,輕啟紅唇道:“先生開心就好,何需問本宮感覺?”
墨先生搖頭笑道:“你這丫頭太過刁鑽,老夫吃你好幾次虧了,可不敢再上當,還是戰場之上,一見高低吧!”
此話說的是鏗鏘有力,配上妖族強橫無雙,無敵天下的力量,卻讓人聽來頗有幾分傲氣。
宋捷在旁連連擺手道:“看不出來你這風雅之人,也沾染了幾分妖族的脾氣了。”
墨先生正要猖狂,她指尖輕拂玉琴,竟彈出陣陣豪放之音,冷不防聽的他胸口氣血一陣激蕩,一口老血差點噴灑而出,急忙坐下來運功抵擋琴聲,她彈的好聽,旁人聽來很是享受,唯獨墨先生聽的老臉慘白,琴聲激蕩之處,一口老血噗一聲吐了出來,她又一彈,墨先生又是吐血不止,看著胸口血跡斑斑,心疼的急忙連連搖手道:“丫頭,丫頭,老夫服你了!”
柳若萱淡然一笑道:“真的嗎?”
墨先生一陣叫苦道:“老夫這麼大年紀了,不跟你這小丫頭玩兒,以前事兒一筆勾銷了,別彈了,別彈了!”
柳若萱聞言道:“那便也好,只是本宮雖非愛琴之人,但閒來無事,也愛彈琴自娛,這琴您還要嗎?”
墨先生對這琴愛的跟寶貝也似,聽來一陣心疼道:“老夫,老夫要啊……”
她指尖兒一劃,但聽錚的幾聲,所觸琴弦斷為兩截,看去本是寶貴無比的雪玉古琴,頓時有了幾分破相,墨先生心疼的差點吐血三升,不顧形象破口大罵道:“賊丫頭,臭女人,你敢壞老夫的寶貝!”
柳若萱卻是舉起玉琴,砰的一聲摔在山石之上,無價之寶的雪玉古琴為之一聲哀嚎,活生生斷成了兩半,她更不憐惜,隨手便把兩半古琴扔進海里,高貴無比的站起仙子玉體,若無其事的輕拂衣袖風塵,這突然毀琴,丟琴,實令人瞧的目瞪口呆,愣在當場。
墨先生難以置信的瞧了瞧空無一物的古琴,口中頓時發出一聲淒慘哀嚎,心疼的捶胸頓足,嚎啕哭泣,指著柳若萱激動的罵也罵不出來,話都到了喉嚨邊,急的說也說不出。
柳若萱沒事人一樣,迎著月光美麗走去,墨先生瞧著她背影終究是破口大罵起來,又蹦又跳,罵的極其難聽。
她卻是頭也不回的冷聲道:“本宮就是要你知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眾人一片驚訝之聲,這個公主還真是與眾不同啊,唯獨墨先生指天罵地,哀嚎不已,爬在懸崖邊上瞧著底下大海,哭的是傷心欲絕,手下的嘍囉們都急忙過來,生怕他一個想不開跳進海里邊去。
想不到柳若萱會出現在這十萬大山,太過突然了,大呼蒼天保佑之時,也猜不透她怎麼會如此恰到時機的出現,待到進入密林深處之時,一切都為之揭曉。
只見密林深處,隱藏著一艘蠻荒巨獸般的神威巨艦,一艘神威巨艦可乘千人,也難怪可以逼的墨先生不敢輕舉妄動,談起一路凶險之時,又說起妖族的強大,不遠的戰事,都有深深地憂慮。
神威巨艦太過龐大,一經出現必要撤退甲州,魏琅等人想要再探龍城之時,柳若萱一口回絕,旁邊吳鈞也道:“龍城之秘,人多容易壞事,公主已然決定,命你們全部撤往甲州,接下來之事不必擔心。”
眾人都上了神威巨艦,唯獨柳若萱一人沒有上去,巨艦啟動之時,眾人驚慌失措之余,吳鈞看向眾人道:“公主嚴命,諸君不可違抗,十萬大山之中,自有貴人相助,妖族追兵馬上就來了,大伙兒只管放心,公主她決然不會有事的。”
柳若萱站在巨艦之下,淡然轉身而去,神威巨艦緩緩升入雲層,不過片刻,便消失在人間。
她一人走在群山之中,忽而回頭笑道:“周兄沒走嗎?”
周寧從後追上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回去了又能怎樣……”
柳若萱為之一笑道:“人生本就處處精彩,難道不是嗎?”
周寧笑著點點頭,這一次二人走在茫茫群山之中,沒過片刻就見一處陰影下,一道瘦長影子在月光下走了出來,正是赤狼。
赤狼為人冷漠,此時卻也恭謹道:“公主殿下的魄力,我此時卻是深刻領會到了。”
她背負玉手,容顏美麗笑道:“小女若無先生相助,恐怕也是一籌莫展。”
赤狼搖頭道:“說來慚愧,狼族這次確也沒有幫上什麼忙了,那大筆銀子,收的卻是虧欠了。”
柳若萱輕擡玉手道:“您太見外了,先生的一句話勝過千軍萬馬,又何必見於明面之上?”
赤狼緊皺的眉頭也是多了幾分笑容,又緩緩道:“不知公主殿下,欲為熊族,狼族割讓奴國原荒兩千里富庶土地之事,做得了主嗎?”
柳若萱道:“如此大事,小女一人自無天大能耐,只是狼族,熊族,在甲州與人相處多年,早已不分彼此,龍城上下早已不視二族與妖人同類,割讓兩千里富庶土地,得兩位首領全族之歸心,也是龍城多年的心願。”
赤狼點點頭道:“殿下言而有信,狼族熊族也絕非無信無義之輩,待此間事了,我二族願出八萬勁旅,任憑差遣!”
她取出一枚玉印,親手交給了赤狼,赤狼接過這小小玉印,對著月光仔細端詳,臉上露出喜色道:“此枚玉印,千里大好河山,足供狼族安養生息了。”
柳若萱道:“只是先生切需小心,以防妖神察覺。”
赤狼點點頭道:“我二族大先生,已安置好了一切,絕對萬無一失。”
柳若萱道:“縱然如此,先生也不可大意。”
赤狼生性也是謹慎,聞言笑道:“我已命死士兩千,聽憑殿下差遣,殿下要務在身,我就先告辭了。”
說著很快隱入黑暗之中,茫茫深山老林里,多的是艱難險阻之地,周寧兩次選擇都是出人意料之外,待路過一處多水地帶時,水面上彌漫著一層薄薄霧氣,二人便停下來稍作休息。
霧氣一層一層在飄,周寧瞧著霧氣,而她靜靜坐在石頭上面,靜靜打坐,瞧去真是無比聖潔,深夜里的霧也更濃了,一層一層飄向了她,她這個仙子,美的似欲乘風而去,周寧緩緩走來,坐在她身邊,柳若萱,多麼文靜,好聽的名字……
她緩緩睜開美眸之時,正瞧見周寧目光,周寧起身走來,擡頭望了望天色道:“天太黑了,公主再休息會兒好嗎?”
二人隱隱約約透過霧氣能看到那一輪依然皎潔的明月,柳若萱這時輕聲道:“周寧,你有傷心事麼……”
周寧一愣,無聲點點頭道:“其實每個人的記憶深處都藏著一段不願提起的傷心事,可是說出來,或許會好受一些。”
柳若萱道:“說出來的話,至少會有一個人願意細細的聽,不會孤單……”
周寧胸中幾分苦澀道:“那我就說出來吧……”
他就這麼細細的講,講的很認真,從一切的源頭開始講起,從他的身世,從他在深山里無憂無慮的生活,和杏兒一起帶著大黑在山里玩耍,快樂的時光,爺爺對他的好,小山村里的平靜,美好。
她認真聽著一個男人的故事,周寧講著講著,講到了那個再也平常不過的雨夜,對世間萬物來說,經歷過的雨夜數不勝數,人間百年,千年,滄海桑田從來未有變過,那個大雨傾盆中的小山村也是如此,只是來了一群不該來的人。
那夜雨下的特別大,他幽幽的說著,講到和杏兒回來山村看到的那一幕,講到吳文明那伙人牽著好多惡狗,牽著狗在大雨里追逐。
箭一支一支射來,把人當成野獸獵殺,後邊惡狗狂吠聲,他們的笑聲,再到杏兒摔倒,大黑死死咬著杏兒的衣袖拼命要拉她起來,那種躍然紙上的絕望,那種走投無路,上天入地皆不能的痛苦,那夜苦苦掙扎,此情此景,筆墨難以訴說,想來令人心痛。
周寧說完之時,真如撕心裂肺一般,胸口隱隱刺痛,真正的心疼,他感覺到自己的疼。
柳若萱慢慢聽完,沉默許久,喃喃自語道:“杏兒是幸福的,她有大黑,還有你……”
那般絕境之下,大黑還咬著杏兒衣袖,拼盡力氣也要拉她起來,畢竟在大黑眼里,杏兒就是它的一切,它寧肯自己死了,也要杏兒活下去,畢竟……畢竟……螻蟻尚且偷生,大黑那麼一條聰明的狗,它又如何不懂……
周寧恍惚道:“大黑從小跟著杏兒長大,也是她父親留給她最珍貴的東西,杏兒出去玩時,最喜歡帶著大黑,畢竟對於大黑來說,只要能跟著杏兒身邊,陪她一起走一走,看看山,看看水,就是它最開心的事情了。”
柳若萱輕聲道:“這就是它最滿足,幸福的事情了……”
周寧道:“想要幸福一輩子,也許很簡單,也許很困難。”
柳若萱道:“那你現在還恨他們嗎?”
周寧道:“不恨是假的,只是在定州無力報仇,還有瑾月姐和館主保護我罷了。”
她望著層層霧氣道:“其實最難的,就是放下。”
周寧道:“不知道公主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她搖頭笑道:“現在也說不准呢,不過現在看周兄急著出人頭地的樣子,若萱也倍覺鼓舞的。”
今晚月色出奇的明亮,柳若萱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說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去不去?”
周寧好奇道:“那里?”
她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去,本想一個人慢慢欣賞,既然你來了,那便湊一個伴吧。”
周寧點點頭跟著她去了,路上說起孫桂時,柳若萱雖沒說什麼,但周寧卻清晰感到這女子內心深處悲傷,說起這次凶險之途,講到驚心動魄之處,她回眸看來道:“魏琅的確很像魔神嗎?”
周寧想也不想道:“許多人都這樣說,不過,魏琅雖然脾氣不好,為人確也厲害。”
她輕輕搖頭道:“其實周兄應該明白,看人不能僅從表面去看。”
周寧思索片刻道:“那宋捷怎麼樣?”
柳若萱在前靜靜走著,絕美身姿融入在這周圍風景之中,輕聲細語道:“既不是一路人,又何必跟他們走太近……”
這句話說來雖是平靜無比,讓人聽在耳中卻是猛然一震,她說完這話之後,便如天上仙子一般,絕美無比的走在山林之中,其背影更是令人著迷……
周寧出自本心的感慨道:“公主真是天下第一美女!”
柳若萱聞言笑道:“什麼第一第二的,隨別人去說吧,我自己倒不在意這個。”
周寧跟著她走了大半夜,待登上一處山頂時眼前已是豁然開朗,叫人嘆為觀止!
一座雄關漫漫,屹立在群山巍峨之中,一瞬之間,滿天星海一一綻放在眼前,點點繁星不住眨眼,一輪皓月高掛懸崖之頂,此月大如磨盤,映的絕色佳人秀發輕舞,素衣飄飄,她仰望頭頂皓月,群山巍峨,連綿起伏的高山長龍一般蜿蜒而去,那場景已是驚艷一切……
煙雲絲絲,朝若夢錄。
滿天星海徐徐轉動,星海之下雄關屹立,一層層的煙雲隨風婉轉,似有無上輕歌正在梵唱,雄關之上一座一座宮殿繚繞在雲彩簇擁中,月光照射入雲層之中,萬般彩雲一齊涌動,猶如大海波濤洶涌,更似站在宮殿之頂,伸手一摘便能取下一顆星來!
魔海內外,天底下真真正正的第一雄關巨城,妖族之都,萬魔群舞之地,便在那無邊無際,蜿蜒盤旋在群山巍峨的漫漫城樓之上,成千上萬面妖字旗鮮艷如血,狂的不可一世,巨鷹展翅,雲鶴齊鳴!
天上星海盤旋輪轉,萬魔之城籠罩在一片柔和月華之中,今夜皓月當空,月如磨盤之大,群山高聳,一派山清水秀,奇峰怪石數不勝數,成千上萬面妖字旗隨風狂舞,獵獵作響,雲鶴停留在宮殿,對月而鳴,城樓之下,鼓角爭鳴聲此起彼伏,百萬妖兵身披鐵甲,手執堅銳,這天下第一的精銳之師,已然再次舉起戰旗,燃起戰火,橫掃天下!
一聲聲號角聲迎著明月吹響,雄關漫漫之下,妖族傲視一切的力量雲集,各部妖將站在城樓上,冷目凝視天下,妖字旗狂舞,隨風抖動,一聲勁涼呐喊,城樓無數炮台萬炮齊發,火炮洞口吐出憤怒之焰,似是最美麗的花火,天邊彩雲一瞬被映成火紅,雲在燃燒,震耳欲聾的隆隆炮聲使天地告別了黑暗,如上天閃電,照亮了一切,漫山遍野的妖兵已然發狂,憤怒呐喊!
千古至今,未有此壯麗……
雲化成熊熊烈火燃燒,成千上萬的魔鷹猖狂盤旋在火之中。
妖字旗下,兩千名穿著藍衣鎧甲的武士,人人手按腰刀立在上面,簇擁著十幾名妖族首領,這些妖族首領中,一名手持石書,紫衣蒙面的妖將,正對著漫山遍野的群妖,狂聲念誦石書上的內容,字字句句鏗鏘有力,盈蕩山野!
雄關之下,漫山遍野的百萬妖兵嚴陣以待,一片肅殺,除了風聲全無別的動靜,蝠妖手持石書高高舉起,冷目相看世間,身後一面血色妖字旗,嘩啦一聲隨風揚起,驚天動地怒吼聲化為一個聲音,自今日始,我妖族再舉血色之旗,與九重天開戰!
一聲開戰,火雲蔽日間,無數只巨鷹呼嘯著展開雙翅高飛,撲向遠方,雄關為之敞開,足以毀滅世間的一切妖族大軍盡數放出。
恰在這時,一道耀眼金芒隨之刺破蒼穹,群山巍峨之頂,萬道光芒穿過雲層照射下來,成千上萬只巨鷹飛翔在火雲中,漫山遍野的妖族大軍踏上征程,周寧為之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亂世,誰又不是如此堅強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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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物語”
作者:郡主
初記當年南國風景尚好時,滿堂庭謝,處處一片姹紫嫣紅,群山多有,流水柔情,鳥語花香,清泉叮咚。
古人詩語,人間四月諸芳已盡,山寺深處,桃花正開,時過境遷,滄海桑田,今時游人游歷群山,偶尋覓至僻靜所在,歡聲笑語,折花一支寄與懷中,遙望滿山青翠,遍是綠意盎然,一潭寒水碧波清澈,蕩漾隨風,略有積雪尚未融化,岸邊,幾名垂釣老翁,鈎线如白絲,懸掛入水中,魚兒水中突躍而出,銀波亂灑,萬般霞彩映射湖光春色。
岸上雕梁畫棟,龍鳳呈祥,長廊深處,愈見廊下台階陡峭,似有蜀道之難,奇峰怪石數不勝數,高山巍峨,石鶴立於峰頂,對天欲鳴,沿湖水往深處尋去,石柱之旁,枝枝恰恰,有粉有紅,對岸青山披衣,山腳湖水幽幽,一條曲徑小路往通幽處,幾許亂石鋪在路中。
若有小鳥婉啼,若有柳枝垂垂,路邊游人歇養,仰望之處,頭頂蒼穹,感嘆天地造物之神奇,與人對語:此處真是好風景。
與友人登峰所望,觸目所及,巍峨險峻……
遙想少時,每到鄉間廟會,十里長街,鑼鼓齊鳴,與人相約至黃昏,執花燈,戴面具,人群深處,千道萬道焰火升空,一刹那,似魚龍亂舞,戲台之上,聲震青空,台下諸人,熱鬧相擁……
又記那時年少,相約成伴尋覓好景去處,又南又南三百里去,有尚存古城,沿途所至,春光明媚,楊樹依依,小山峰巒蜿蜒綿亘,野花芳香陣陣撲鼻,道道萬般光影鋪在路中。
登上滄水縱橫所在,遙望江面點點舟船橫,水中疾馳而過,白浪翻飛,船上人笑語高呼,煙霧繚繞,釣者如雲,游泳者矯健如龍,岸上者,談笑風生,江面纖塵全無,幽幽歲月輪轉,滄海桑田,時過境遷,想這好去處,必值相慰平生。
晚間,與人歸來之時,隨風看去,一點秋月斜掛雲空。
此情此心。
既謝花月,既訴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