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漫漫天涯無限路,愈走就越是遠……
這里常年烏雲籠罩,與世隔絕,不見明媚陽光,有人感嘆十萬大山內,處處盡是毒蛇沼澤瘴氣,一派死氣沉沉,不如家鄉好時,旁邊人搖頭嘆道:“你怎不知道,這里一年四季都是變化無常,時而狂風大作,時而暴雨傾盆,時而漫天大雪,哎,真是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一群人心中暗嘆是啊,這被遺棄之地,從來就不是春風拂過的去處,瑾月冷冰冰的走著路時,冷不丁瞧見周寧走在後邊,沒好氣的偏臉看了看四周,見左右無人道:“昨晚爽嗎?”
周寧臉上一紅,尷尬道:“這卻如何說起?”
瑾月淡淡道:“那個紫玉仙子唄。”
周寧臉色漲紅道:“人妖殊途,瑾月姐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瑾月瞧了他一眼,忽而搖頭笑道:“有什麼好害羞的,你都這麼大人了,要是能忍的住,那才不正常了!”
周寧干咳一聲道:“其實……其實也就那麼點事兒……”
瑾月把玩著自己秀發,幾分嬌俏道:“本來就是那麼點事,你情我願的,又不是傷天害理,有什麼好害羞的。”
瑾月說著說著,絕美容顏幾分暈紅道:“不過,我倒沒看出來,你還挺厲害的……”
周寧大汗,卻想起昨夜那小樓之中,一時倒有些怔了……
從早上走到正午,來到一片亂石橫生,奇峰怪石無數的大山時,這些大山高聳入雲,山頂隱隱有霧氣騰騰,只見此處樹木林密,樹下落葉厚有好幾層,頭頂不見天日,山路陡峭,沿途多有荊棘,大山深處五色彩霧騰騰漂浮,狼吼虎嘯之聲不絕於耳,更有許多模樣凶猛的飛禽衝天而起,盤旋在眾人頭頂,姿態凶狠,隱隱約約欲作出攻擊之狀,躍躍欲試,看這許多飛禽彎勾利爪,爪上閃著青光,明顯是有毒,一只飛禽張開雙翅高飛之時,寬有三米,一道道陰影不住掠過地上,叫聲尖厲刺耳,此起彼伏。
魏琅不待與人說,胳膊一伸抓出凶龍弓,弓弦吱吱呀呀滿蓄著恐怖力量,一箭射去風雲變色,狂風鋪天蓋地衝天而起,一支箭似有惡龍咆哮,繚繞其身,眾多飛禽膽戰心驚,亡命飛奔,天上稀稀拉拉下了一片羽毛雨,數百只飛禽如斷了线的風箏,搖搖欲墜的撞向懸崖峭壁,眼見是活不成了。
這凶龍弓也當真是凶悍,魏琅沉聲不言,又取出一箭對准群山,一箭射去,山峰崩裂,群獸驚起,四處逃命,猛虎惡狼咆哮之聲化為烏有,孫桂喘了一口氣,回頭笑道:“看來神鬼怕惡人這句俗話,用在不開化的野獸身上,也是很管用的啊!”
魏琅收起凶龍弓背在肩上道:“公主賜我凶龍弓,這個時候正是該用的時機。”
眾人招呼著攀爬高山,沒路就劈路,硬是砍出一條道,山峰陡峭,極為累人,待爬到高處之時,那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瞬間襲上心頭,一片一片大山成片不絕,蜿蜒起伏的爬向遠方,一處處雲霧繚繞,飄在懸崖峭壁之中,偶有蒼松扎根在峭壁之間,看去其勢壯觀,山風習習,不住吹來,一道道陽光鋪在濃密林中,枝葉之上反射著光芒,甚是壯觀!
風聲此起彼伏,無數大樹枝葉隨風亂舞,站在高處之時,把這一切都收入眼中,此處地勢之險峻,之陡峭,遠遠望去,群山不絕,雲霧繚繞,令人想起了一首古詩。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一番攀爬之後,眾人都是氣喘吁吁,歇息了好半天才恢復了體力,站在高處欣賞著壯觀景色,簡單吃了一些干糧,喝了些水,又開始下山。
上山累人,下山要輕松許多,不過樹木濃密,十分惹人氣悶,似覺得喘不過氣一樣,好在半天才從山上下來,宋捷與魏琅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周寧扶著孫桂慢慢走著,孫桂望了望搖頭道:“看這天色似有一場暴雨要來。”
周寧擡頭瞧了瞧,但見頭頂也說的上是幾分晴朗,雖有幾片雲彩,怎麼也不像要下雨的樣子。
孫桂確認無疑道:“瑾月姑娘,看來要下大雨啊。”
瑾月點頭道:“小女閱歷尚淺,一切聽憑管家做主,只是此地太過高處了,我們需盡快下山找避雨的地方才是。”
孫桂說著舉手一揮,整個隊伍應者如雲,畢竟孫桂懂得最多,躲雨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隊伍,而高處無躲雨之地不說,且易惹雷擊,也怕山石崩裂衝擊而下,紛紛有條不紊的從山上撤下。
一經決定,實施也快,宋捷,魏琅殿後,南宮仙兒,瑾月,周寧在前開路,孫桂居中,三百多人即使下山之時,也是多按腰刀,絲毫不敢懈怠。
大雨未來風先至,轉眼之間漸漸開始起了風,到完全退出大山時,三百多人兩人一組,遠遠望去長龍一般,蜿蜒曲折的走在崎嶇路上,剛一下山,天地已然變色,開始昏暗漆黑下來,狂風呼嘯,頭頂烏雲以可見的速度,迅速凝集起來,烏雲滾滾,以壓頂之勢逼了過來,雲層之中一道紫芒張牙舞爪,咔嚓一聲震耳欲聾,猙獰紫光撕破雲層,照的天地中一片慘白!
若是在甲州冬日打雷,必是難得一見的奇事,可在這十萬大山之中,天氣變化無常,根本沒有四季而言,眾人也不見怪。
一道道紫光爭先恐後的撕破雲層,如巨龍翻騰,咆哮不已,天地為之變色,風雲為之顫栗,紫光大作之時,面前昏暗瞬間一片慘白,群山之中處處猙獰,暴雨如注,傾盆而下。
走下高山沒多長時間,眾人被雨淋得睜不開眼睛,魏琅,與宋捷分別站在路旁,眾人之中便連呼喊聲也被淹沒,大雨肆虐之時,一道閃電攜無上威勢,生生劈在山頭之上,山頭樹木瞬間燃起大火,濃煙滾滾,又被大雨澆滅,不緊暗呼驚險!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慌亂,宋捷,魏琅在路旁照看,周寧,瑾月也分別走了出來,換成孫桂,南宮仙兒在前帶路,奈何此時此刻明明白日之中,卻是一片昏暗漆黑,隱隱約約只能瞧出幾十步外,隊形也始終未曾亂過。
大雨擊在人的身上都覺生疼,莫說自幼錦衣玉食的魏琅,瑾月等人沒有吃過這種苦楚,便是從小住在大山的周寧何曾吃過這種苦?
風聲嗚嗚作響,滿山樹木隨風亂舞,猶如群魔覺醒,天上閃電大作,轟雷驚人,一派猙獰之色,雨水把人淋的滿身濕透,又冷又餓,凍徹肌膚,狂風刮在身上,刀割一般疼痛,長龍一般的隊伍之中,呼喊之聲同樣此起彼伏的傳遞著,時而從後往前傳,時而從前往後傳,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見證一種俠的風骨。
孫桂和南宮仙兒在前領著路,整個天地一片漆黑中,前隊突然爆發出一片驚雷之聲,山石滾滾,封鎖住進路,後隊頓時也陷入一片廝殺之中,孫桂猛然擡頭一看,只見濃密樹林之中,猶如惡魔獰笑,烏壓壓一片黑影爭先恐後的從樹林深處殺了出來,雪亮的鋼刀揮舞的明亮,不時有猖狂至極的獰笑之聲。
密林深處漆黑一片中,但見無數雙閃閃發光的眼睛,許多成了精的野獸,揮舞著雪亮鋼刀咆哮殺來,看陣勢,前後進退之路全被截斷,中路戰況更是最為激烈,大雨之中殘肢獸首亂飛,血雨拋灑,風中彌漫著血味,刀光劍影之間,甲州武士抽出鋒利腰刀,在混戰之中左右劈殺,腰刀所向,血雨腥風,一把長刀在手,揮舞之間嗜血殘酷,上下斜砍之時,往往殘肢碎體亂飛,慘呼廝殺,咆哮之聲不絕於耳,轉眼又被大雨淹沒。
妖界之刀勝在極其鋒利,凶狠殘酷,一名武者使刀在手,或雙手相握左右劈殺,或單手相持與敵搏殺,揮舞如風,寒光四射,刀影淒厲逼人,令人觀之膽寒,混戰之中,敵我雙方更是殺的幾如血人。
此時此刻閃電肆虐,不時撕裂雲層,一片慘白照亮人間之時,無數把雪刀揮舞,首級亂飛,慘呼怪叫聲中,血雨縱橫,腥風刺鼻,縱然定州與北國大戰多場,也從未經歷如此凶悍,殘酷之斗。
你死我活的爭斗中,下手決然毫不留情,一眾人被妖族伏兵攔腰截成兩段,前路被山石封鎖,後路被層層攔截,尤以後路戰況最為激烈,不時有人慘呼著滾落山坡之下,近戰之中,魏琅的寒冰凶龍弓派不出用場,魏琅此時僅著雪白里衣,看去矯健精煉,亂發披肩,猶如魔神,直接了當的赤手空拳,鐵拳所向游刃有余,砸的周圍許多妖兵骨斷筋折,慘呼不絕。
宋捷在後路之中,戰況愈發激烈,數不清的妖兵一擁而上,仗著一身蠻力,揮舞著刀槍劍戟,各類兵器,甚至有體型巨大的獸妖,雙手揮舞著巨大鐵錘,對著人群就是一陣亂砸,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宋捷此時此刻,真如血人,手里一把長劍淒厲亂鳴,雪亮劍芒吞吐之間,左右獸兵血雨橫飛,無數獸兵頭顱風中拋灑,電芒肆虐之時,此處更是猶如修羅地獄,魏琅一路衝殺,破開妖兵封鎖,宋捷在後仗劍衝殺,一把長劍殺的鬼哭狼嚎,血雨腥風,人如血人,劍光肆虐之間,一把長劍淒厲嘶鳴,晃的人目光暈眩,妖兵更是無從抵擋,劍光就那麼一劃,周圍慘叫一片。
混戰之中,地上不分敵我躺滿了一地屍體,但聽一聲驚天劍嘯,一把名震天下的劍,仰天露出它猙獰的一面……
劍為朝露,天下最有名氣的一把寶劍之一,朝露劍本是趙青青的佩劍,後為巴魯將軍所得,巴魯將軍臨終之時,又命人把劍送回了定州,定州之主歐陽霓又把此劍給了瑾月,此劍自誕生之時,便注定了它不可一世的一生,它的主人無一不是名動四方的人物,先是趙青青,後是巴魯將軍,送回定州之後,歐陽霓又把此劍給了瑾月,這把劍追隨其主,亦不平凡,一劍所過,風雲變色,驚天動地!
宋捷兀自在混亂中臨危衝殺著一條血路,瑾月人在中路,高高舉起了這把猖狂一生的朝露,朝露劍本為仙家至寶,一抹劍光驚艷一切,與慕容衝的蚩尤劍並列絕品,此時但見她揮劍斬去,排山倒海般的劍浪肆虐而過,密林深處一片慘呼,數不清的獸兵被劍浪腰斬,血水呼啦啦衝刷下來,魏琅得了空閒,躍身而起,雙臂撐開凶龍弓一箭射去,山石崩塌,他又一箭射去,後路追兵一片哀嚎。
前路一開,眾人紛紛廝殺著衝開血路,混亂當中,南宮仙兒一人殺死數十名妖兵,一襲白衣之上,盡是血跡斑斑,待回身急忙撫著孫桂撤退之時,孫桂咳嗽個不停,一路衝出來時,後邊兀自喊殺不絕,一戰過後,三百多人硬是衝出來了不足百人,宋捷,魏琅,周寧,瑾月在後邊抵擋,殺聲震天,此起彼伏,待到妖兵退卻,天色放晴之時,稀疏陽光極其刺眼的照射了下來。
這一番苦戰,最終活下來的不過一百二十余人,一百八十多人死於妖兵之手,出發之時五百多人的龐大隊伍,到了此時此刻,僅僅只是看到了十萬大山,神秘面紗的冰山一角,就有大半之眾葬身異土。
孫桂靠在山石上不住喘息,臉上更是汗如雨下,他身上至少有三處刀傷,一處傷在肩膀,一處傷在手臂,一處最為致命的,傷在了胸膛。
瑾月,魏琅這些年輕人望著這位穆府管家,神色也是幾分心傷,雙目為之濕潤,孫桂自知已無回天之力,捂著胸膛傷口,目光看著身邊這些年輕的面容,幾分苦澀道:“妖族勢大……非人力所能抗衡,只是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我……終究是走了下來,這似是我們的命運,奈何你們還年輕,若真無法之時,可……結伴回甲州,勿再作無謂犧牲……”
宋捷握著他手掌,拂去淚水道:“我們不曾後悔過的,您盼望我們不要再步前人老路,做那無謂犧牲,可是這如今偌大天下,總得有人該站出來,不然今後,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孫桂瞧著這無數座大山,露出欣慰笑容道:“你們……這樣說,咱們還是有幾分希望的……只是道路艱難,你們務必要團結一心,切勿彼此爭斗,給人可乘之機,都是年輕人,心放寬一些,少幾分勾心斗角,多幾分真誠對待……”
宋捷含淚點點頭道:“我們一定記下了,先生有話托付給我們嗎?”
孫桂緩緩搖頭道:“我這一生,從來都是一人,現在只希望死了之後,能多看一看這大山,你們就讓我這老頭子……一個人呆在這兒吧,不要管我……”
宋捷聞言起身望了望四周,眾人皆是哀傷之情,很是悲痛。
他臨死之時的疲倦襲來,有些睜不開眼道:“若道路艱難,以到了不可挽救之勢,不如再請……請……”
一個請字之後尚未說完,卻已是斷了氣息,南宮仙兒背對著眾人,低聲哭泣,周寧擦去眼淚,瑾月搖頭一嘆,魏琅,與宋捷彼此對望一眼,宋捷搖頭道:“先生怕是想說,眼下只有再向甲州請求援兵了。”
魏琅道:“那眾位是如何看法?”
瑾月走過來道:“再求援兵比較妥當,若……若我們這支遭遇不幸,也有後來人居上,不至於如石沉大海,讓甲州一無所知。”
宋捷點頭道:“我也同意這樣,你呢?”
魏琅道:“贊同。”
又看向周寧,周寧想了想,緩緩道:“我也贊同。”
眾人又看了看南宮仙兒,她背對著眾人哭泣,瑾月柔聲道:“仙兒姑娘,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過自責了……”
宋捷道:“既然如此,那便向甲州再求援兵了。”
眾人一致決定之後,便召來送信的獵鷹,向甲州發出求取援兵的信息,幾只獵鷹飛騰著撲向雲端,往甲州方向飛去,這剩下一百二十多人離開此處,一路走過之時,甚覺疲憊,十萬大山的凶險早在預料之中,可也未曾料到會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