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1145章 交易與異象
“那個人就是……”潼恩一邊往嘴里塞著糕點,一邊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嗯,和報紙上看到的照片一樣,應該錯不了。”羅蘭微微點頭。
在來之前,他便事先做過功課,對三葉集團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
登台之人正是嘉德,三葉董事會成員兼建工部門的總裁,在整個家族中排名第五,也是嘉西亞的“父親”。
他原以為自己會看到溫布頓三世,但事實證明,潔蘿並沒有吞噬那個倒霉的灰堡國王。
同時也讓他確認了一點,靈魂大樓里的住戶已被夢境世界完全接納,形成了一套自洽的記憶和人際關系。
至於到底是先有嘉西亞還是先有嘉德,是根據嘉西亞的存在創造了三葉家族、還是以隨機選派的方式將嘉西亞填入到三葉家族關系網中,恐怕已無從得知。
如果他不是擁有另一個世界的全部記憶,估計也會將這里的一切當成完全的真實。
盡管夢境世界正在向著他不了解的方向演化,但至少世界的基石仍是以他的記憶原型構造而成,因此也到處都充斥著不協調感。
這點反倒讓羅蘭感到了些許安心那些被強行拼接到一起的元素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正身處夢中。
例如嘉西亞之前的姓氏是溫布頓,但在這里卻姓嘉。
此類細小的改變到處都是,如果說電影盜夢空間里的柯布需要一枚私人物品作為圖騰,以分辨自己所處的世界是否為夢境,那他則壓根不會產生這樣的困惑與迷茫。
嘉德的發言內容無非就是感謝各位武道家的出席與支持,在最後順帶還提到了斷絕關系的女兒正如同嘉西亞所猜測的那樣,對於女兒的缺席,他的語氣里充滿了遺憾和惋惜,並表示隨時都願意和她好好談談。
台下再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記者手中的相機也恰到好處地閃成一片。
只有羅蘭暗自冷笑。
說到底,只要放棄筒子小區的改造計劃,或是給出足額的補償,嘉西亞也不至於和他鬧到這個地步。
致辭之後便是敬酒環節。
羅蘭等待的就是這個時刻。
“走吧,待會再來吃。”他向女巫示意道,隨後端起一杯香檳,朝著嘉德走去。
……
“賀總,今晚多謝您的賞光,之後的綠地項目還需要您大力支持啊。”
“哪里哪里,都合作這麼久了還客套什麼!”
“語寒小姐,不知道三葉在南市區新建的決賽武館您還滿意否?”
“我沒去過。”
“啊……哈哈,今年您肯定能站在上面。”
趁著嘉德敬完前排嘉賓,剛從喧鬧的人群中走出來之際,羅蘭邁步攔在了他面前。
“你是……”對方明顯愣了愣。
“羅蘭,嘉西亞的代位出席人。”他直截了當的回道。
“原來就是你啊……幸會幸會,”嘉德的神色很快恢復了正常,轉身從侍者那兒端起了一杯酒水,“能覺醒自然之力的人都是天生的幸運兒,我真羨慕你們這群年輕有為者。”
羅蘭和他碰杯後並沒有喝下香檳,“我有事想和你談談,私底下。”
此番說法已算得上有些失禮,在年齡上,對方明顯算長輩,而在社會地位上,大型企業集團的董事也絲毫不比明星武道家低多少,更別提像羅蘭這樣剛入行的新人了。
嘉德不禁皺起了眉頭,“抱歉,我還有其他客人需要招待……”
“是嘉西亞讓我來找你的,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女兒最近過得怎麼樣嗎?”羅蘭略微提高了音量。
眼角的余光中,他已看到有記者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他知道對方一定會答應。
否則之前塑造的關心女兒的形象就要撐不住了。
“好吧,”嘉德果然選擇了讓步,“如果時間不是太長的話。”
“當然,不會耽誤你多久的。”羅蘭微笑道。
宴會廳里就有這樣的vip私密隔間,讓隨從退下後,房間里只剩下嘉德和他的秘書、以及羅蘭一行人。
“留他在沒關系嗎?”羅蘭撇了眼那名老秘書,“我要說的事情可是涉及到了你的利益。”
“當然,他是家族里的人,跟我已經有數十年了。”嘉德沉聲道,“倒是你,你確定要帶著這三名漂亮的……小姑娘說事?這里可不是什麼游樂園。”
不需要偽裝後,對方露出了明顯不耐煩的神色,語氣也不復之前的客氣。
原來如此,羅蘭心想,考慮到自己擁有自然之力,對方必然會留有防備。那人年紀雖大,可從動作和站位來看,十有八九也是個覺醒者。
“因為我要談的事就跟這三人有關……”他聳聳肩,“長話短說好了,這是一筆交易她們是黑戶,而我需要你幫她們登記為合法戶口,並安排一所不錯的高中就讀。”
嘉德沉默了片刻後才開口道,“你想找我談的,就是這事?”
如果是尋常人,只怕第一反應是“你他媽在逗我”,第二反應則是翻臉走人,到現在還能壓著脾氣的,其涵養在商人里也算是不錯的了。
“沒錯,”羅蘭有恃無恐道,“對三葉集團來說,這應該不難辦到。”
“你說這是一筆交易,那你能給我什麼?站出來反對嘉西亞,還是讓她放棄和集團對抗,把筒子大樓讓給新項目?”
“我是她的朋友,又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事實上發現記憶碎片的秘密後,筒子樓就成為了羅蘭決心要保護的對象,任何想要拆除大樓的施工隊伍,都將面對三百名塔其拉女巫的輪番襲擾。
比如將挖掘機的履帶一晚上拆得干干淨淨,又或者讓工地里鬧鬼,對她們來說都是輕而易舉之事。
“呵……朋友麼,”嘉德冷笑兩聲,“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未必。”羅蘭從兜里掏出獵殺執照,在他面前晃了晃。
“這是”對方瞬間變了臉色,連忙轉頭望向老秘書。
秘書盯著執照看了半響,才緩緩點頭道,“是真的。”
“你怎麼會擁有這種東西”
“那是協會的機密,你無權知曉,”羅蘭打斷了嘉德的話,畢竟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協會到底是如何進行申報、審核、發放證件的,“只需明白它的意義就行。”
嘉德陰沉不定地凝視了他許久,從懷里拿出一只雪茄似乎想要抽,盤弄半天最終又收了回去,“看來我的女兒結識到了不得的人了啊……但羅蘭先生,武道家協會是講究法律的組織……”
“你以為我在威脅你嗎?”羅蘭故意嘆了口氣,“我之前就說過,這是一筆交易。”
“那你的意思是……”
“生意做到這麼大,總會有些難以言說的阻力。明面上的還好說,在暗處動手的,就沒那麼容易處理了,我說的沒錯吧?”他伸出根手指,“一次解決麻煩的機會,這就是我給出的價格。但不是什麼人都行,首先目標必須是犯罪者;其次他不屬於明面上的人;最後他確實對你造成了威脅。以上三點我都有查證的方法,所以不要心存僥幸。如此一來,協會也不會過於計較此事。當然,上面毫不知情自然是最好的。”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涉黑頭目。
這樣的人手中通常還有一大堆下級團伙,正常應對需要漫長的取證、設伏、抓捕、審判,在此期間公司或許會蒙受驚人的損失,直接動用暴力解決則要簡單得多。
從對方的眼神來看,羅蘭就知道他一定碰到過數起類似的事情。
嘉德猶豫了一會兒,“羅蘭先生,如果你是認真的,那麼三個戶口的價值並不對等。”
羅蘭忍不住輕笑起來,嘉西亞那番話說得果然沒錯放心,我父親並不是一個無理取鬧之人,在商業、特別是交易上,他看重的唯有利益。
現在或許還要補上一點,他十分懂得進退。
“你把它當做達成協議的訂金好了。我身邊的三人只是第一批,最終總數應該在三百人左右。”
“三百個……黑戶?”嘉德為難道,“警方一定會注意到的……”
“慢慢來好了,我並不是要你近期完成,一年、兩年……或好幾年都不是問題,畢竟這個協議長期有效。”反正按照賽琳的說法,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潛下心來讀書,像愛蓮娜、菲麗絲這種,還不如跟著他去打劫墮魔者填補家用更有前途。
“既然如此……我或許能辦到。”
“那麼合作愉快。”
等老秘書給女巫們拍下照片後,意味著交易也隨之成立盡管它不會立下任何字據,但羅蘭知道對方不會輕易違背許下的諾言。
就在他帶著三人正准備離開房間時,嘉德忽然叫住了他,“等……等等……”
“還有什麼事嗎?”羅蘭回過頭。
“我的女兒,嘉西亞……最近過得怎麼樣?”嘉德遲疑了下,還是問出了口,“我打了好多次電話給她,但她都沒有接……”
“放心吧,她過得挺開心的。”羅蘭回答道。
……
望著重新合上的房門,嘉德終於點燃了雪茄。過了好一陣子,他才低聲道,“這人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
“我也有同樣的感覺,”沉默寡言的秘書點點頭,“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並不像是偽裝出來的。”
普通人在面對他時通常會顯露出膽怯、討好、清高、故作強硬等等情緒,這是年齡、財富與社會地位差距所帶來的,自然之力並不會改變一個人的心性,特別是像羅蘭這樣的剛覺醒之人。
然而嘉德卻沒有在對方身上看到絲毫的不適應,自然、放松,以及隱隱的俯視之感幾乎是油然而生,就好像他已經無數次面對過這樣的場景一般。
但這怎麼可能?要知道他的年齡和嘉西亞相差無幾,也就二十來歲而已!
嘉德第一次發現,自己完全沒法看透一個人。
……
“這樣的交易,不應該由您去談的。”離開隔間後,聖米蘭嘀咕道,“您可是兩個世界的王,他看您的目光,實在是太無禮了。”
“如果埃爾瑕大人在這里,一定已經把劍架在對方的脖子上了吧,”朵朵附和道。
“既然是王,那肯定是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才對。”潼恩表示了反對之意,“就像阿卡麗斯大人,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的看法。”
聽到這些言論從形象相差巨大的“小姑娘”口中冒出,羅蘭就頗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誰讓我的大臣進不來夢境世界呢。而且我說過了,不要在外面稱我為陛下。”
“是,羅蘭哥。”三人立刻改口道。
“對了,我們現在就要回去了嗎?”潼恩望著大廳後方新換上的自助餐,不自覺舔了舔嘴唇。
“宴會應該會一直舉辦到深夜,不過讓其他女巫等太久也不好,”羅蘭好笑地抬頭看了眼漸晚的天色,“再吃半個小時,等到八點准時啟程好了。”
“遵命!”三人對視一眼,興致勃勃地朝著餐桌奔去。
看她們這副模樣,還真像是未成年的孩子,羅蘭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嘆了一句。
他慢悠悠跟在後面,端起那杯一直未動過的香檳放到嘴邊,剛准備喝下時,才想起自己是開著車來的,只好又無奈地放下。
就在這一舉一放之間,淡金色的香檳突然發生了變化。
只見一道鮮紅的暗流憑空而現,宛如滴入杯中的墨汁,沿著晃動的酒水一圈圈散開但它並沒有將香檳染成相同的紅色,而是逐漸凝聚成了一行扭曲的文字,顯得無比突兀而詭異!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短短的一句話,卻讓羅蘭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下意識地想要將酒杯扔開,直到脫手的瞬間才硬生生壓下了自己的衝動。
回收力道之大,甚至直接將杯腳捏出了裂紋!
然而當他再次望向杯中的香檳時,那里已毫無字跡的痕跡,依然是純淨剔透的淺金色酒液,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