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手VCR:
一個六十歲的老大爺出現在屏幕上。
“我叫周大年,大家都叫我老周,說起我這一輩子啊,真的一直都很失敗,我年輕時候的夢想就是當一名歌手,幾十年過去了,這個夢想依舊沒有改變,很多朋友都說我有病,說我不成熟,就連跟我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老伴兒,七八年前也因為這件事離婚了,她說我認不清現實總是活在我自己的夢里,說我們這個年紀的人了,已經沒有資格談什麼夢想了,可我一直不相信,為什麼只有年輕人才有追求夢想的權利?憑什麼我們老年人就不能有一個可以堅持努力一輩子的夢想?今天來到這個舞台,我就是希望我老伴兒能看到我,希望我兒子能看到我,希望以前一起唱歌現在卻已經放棄了的那些老伙計們看到我,希望那些說我不該有夢想的人看到我,我想告訴他們,或許我就不是唱歌的材料,或許我是錯的,但我周大年沒有放棄,從二十歲到六十歲,我堅持了四十年,我努力了四十年,我從來沒有放棄過!”
觀眾們一片大跌眼鏡。
“六十歲?”
“真這麼大歲數啊?”
“汗,我還以為這大爺是長得顯老呢。”
“暈啊,都有六十歲了?”
就連在看《好聲音》的業內人士也發自內心地升起一陣陣無力感,不明白張燁這是要搞什麼,海選還能選出來一個老頭?
只有屏幕里的四個導師一臉迷茫,不知道台下觀眾的驚異表情是什麼意思,因為只有他們四個人是背對著舞台的,是看不到選手的,選手是男是女,身高多少,什麼相貌,多大年齡,他們一概不知。
……
王奶奶家。
周先生吸氣道:“媽,我爸他……”
王奶奶沉默不語。
以前,周先生也很不理解他父親,他覺得家里之所以如此,都是因為他父母一直在堅持一個不切實際的荒唐夢想,父母常年吵架,到最後的離婚,他嘴上沒說,心里其實一直是責怪父親的,他認為是他父親做得不對,但是當聽了父親VCR里的話,周先生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
屏幕中。
在電視機前無數觀眾的注視下,周大年登台了,他握著話筒,腳步不快,甚至邁台階都要一個一個的邁上去,沒法一步邁兩個,從這里也看得出來,周大年老了,早沒有了年輕人的體力。
這大爺真行嗎?
這老頭真會唱歌嗎?
所有人都有這個疑問。
燈黑了,三,二,一,音樂響起!
是吉他的聲音,而且旋律雖然有所改變,卻是相當的熟悉,很多人一聽就知道了,這是章遠棋早起成名的一首非常著名的搖滾歌曲,很多人都唱過,但卻從沒有人聽過一個老頭翻唱!
“是《我不信》?”
“搖滾?”
“天啊!大爺要唱搖滾?”
“什麼情況啊這是?”
“我還以為要唱七十年代的老歌呢啊,怎麼唱搖滾了?他這個歲數的人也能唱這種廣義上的流行音樂嗎?”
“這能行嗎?”
“肯定不能聽了!我已經無語了!”
“好聽不了吧?”
“為這都鬧離婚了?確實不值啊!”
“唱個老歌還好說,唱搖滾?這條路本身你就走錯了啊,還堅持了四十年?這有什麼意義啊?”
“搖滾是青年人的專利吧!”
屏幕上的周大年面對現場觀眾質疑的目光,根本若無其事,似乎早就習慣了這些,似乎這幾十年來早就面對過無數次這樣的事情,面對過無數次這樣的聲音,他沉著地舉起了話筒放在嘴邊,將自己的所有經歷和情感,都投入到了這首歌里,這是一首他想唱給自己的歌!
張嘴。
開嗓子。
“努力了很多回,都只能灰頭土臉地失敗而歸。”
“奮斗了很多回,都只能望著夢想一次次流淚。”
“思考了很多回,為什麼我生來就該如此卑微?”
“呐喊了很多回,我的聲音怎麼會越來越憔悴。”
一歲……
一歲……
又一歲……
一年比一年老,一年比一年憔悴,周大年就像歌里寫的那樣,他這一輩子真的是從來沒有一次成功過!
電視機前的觀眾突然靜了!
《好聲音》的現場也突然靜了!
好多人都吃驚地張大了嘴,被周大年那成熟沙啞的低音給震住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這是從一個六十歲老頭嘴里發出的歌聲!
同樣震驚的還有周大年的兒子,只見他瞪著眼珠子,都已經不會說話了,“這……我爸……這……”
王奶奶看著屏幕上的老伴兒,往事一幕幕出現在眼前。
“你都多大了!”
“我不想就這麼算了。”
“你怎麼回事啊,你認命行不行?”
“我不認命!”
“你不認命也得認命!好好過日子不要想夢想不夢想了!”
“我一輩子就這麼一個理想,你支持我一次行嗎?”
“我已經受夠了,咱們離婚吧!”
“小雲!讓我再試一次!最後一次!我能行的!”
“不用說了,你試多少次都沒用!你就沒這個命!”
驀地,周大年低音一收,一陣嘶吼的高音毫無征兆地從他喉嚨中炸開了,仿佛炸彈爆炸一般的力度轟擊了出來!
“我不信,我天生就比別人傻!”
“我不信,我運氣總會那麼差!”
“我不信,我一路全都是風沙!”
“我不信,夢想永遠無法開花!”
一浪高過一浪的高音區域的搖滾嘶吼,將電視機前的家家戶戶都點燃了!炸開了!
“我不信,我天生就比別人差!”
“我不信,我就一點都沒才華!”
“我不信,我注定只能在人下!”
“我不信,我的歌聲永遠無人應答!!!”
導師再也沉不住氣了!
章遠棋轉身了!
張霞轉身了!
陳光轉身了!
范文麗轉身了!
四個導師在一秒鍾之內幾乎是同時拍下了按鈕,這樣的歌聲要是還無人應答,那還有什麼值得應答的?
然而,當看到選手的面貌後,四個導師全都崩潰了!
范文麗尖叫:“啊!”
張霞也嚇懵了,“哎呦我的媽呀!”
章遠棋:“是個大爺?”
陳光抱著頭感覺接受不了,“我了個去啊!”
背對著舞台聽著聲音,他們知道這人應該是有一點歲數和閱歷的,畢竟聲音比較成熟沙啞,可是他們聽著感覺也就是四十歲的樣子啊,根本就沒往六十歲上想,誰想對方竟是個老頭!
這一幕確確實實把四個導師給驚到了,確確實實太出人意料了!
這人唱的太好了啊!
就算背著身的時候有人告訴他們這是個六十歲老頭唱的,他們也不可能相信啊!
而且這是搖滾啊!!
搖滾的那種力量,靈魂,感情,這老頭全都給一絲不差地爆發出來了,沒有人不熱血沸騰!
“天!天!天!”
“我靠!”
“太牛了!太猛了!”
“這大爺帥爆了啊!”
“啊啊啊!我全身都是雞皮疙瘩啊!”
“帥死了!大爺唱的太牛了!”
“我草啊怎麼會唱得這麼好聽啊!這嗓子比小年輕還要猛啊!這真是六十歲的老頭嗎?看狀態怎麼像十六歲啊!”
“牛逼!”
“《好聲音》太棒了!”
“這舞台太有魅力了啊!這才是音樂啊!這才是唱歌啊!”
觀眾歡騰!
每個人都在嗷嗷喊,屏幕上可以看到,很多現場觀眾甚至都站起來舉起手,瘋了似的搖晃,全HIGH了!
這時,音樂慢慢平緩,鼓點沒了。
原本觀眾們還以為周大年會重復一遍副歌,讓節奏再次上去引爆全場,可誰知音樂卻慢了,章遠棋原版《我不信》的唱法段落和歌詞,居然被周大年改了,在歌曲最後加了一個收束,似是自問,似是自答。
周大年面露憔悴,唱得很輕,聲音也低了,跟剛剛的嘶吼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喃喃自嘲地唱道:
“或許,我天生就比別人差。”
“或許,我就一點都沒才華。”
“或許,我注定只能在人下。”
“或許,我的歌聲永遠無人應答。”
曲終!
音樂落下帷幕!
章遠棋已經帶頭站了起來鼓掌!
所有現場觀眾也都起立,送去了最熱烈的掌聲!
……
聽到老伴兒前面的嘶吼,王奶奶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但是當老伴兒最後這幾句“或許”出來,王奶奶一捂臉,忽然毫無預兆地哭了,哭的很厲害,根本是決堤一般怎麼也停不下來的哭聲。
她兒子道:“媽!原來……原來我爸唱得這麼好!”
王奶奶捂著眼睛泣不成聲,“老周!嗚嗚嗚嗚!”
父母的恩怨,父母之間復雜的感情,他這個做兒子的可能有時候並不能完全理解,但看到母親的樣子,他能猜到,或許,自己母親應該已經原諒了父親,或許,自己母親已經理解了父親!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周先生過去開門,就看到對門的老鄰居激動地喊道:“小周,你爸上電視了啊!你爸上電視了啊!”
周先生道:“我看到了!”
老鄰居道:“你媽也看見了?”
“都在看。”周先生說:“我媽情緒也有點激動!”
蹬蹬,又有腳步聲下樓了,另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鄰居一過來就嚷嚷道:“王姐!你老伴兒在電視上呢啊!唱得真好!唱得真好啊!我周哥怎麼這麼深藏不露啊!原來他唱歌唱得這麼棒啊!你看見了嗎王姐?四個導師都給周哥轉身了啊!你們家出明星了啊!周哥真是好樣的!”
其他鄰居聽見動靜也出來了。
“怎麼了?”
“出什麼事了?”
“你們快看央視一套啊!老周上節目了!”
“啥?”
“真的假的啊?”
“央視一套?那不是《好聲音》嗎?”
“是啊,老周上去唱歌了!唱神了啊!”
“是嗎?哎呦!”
“我去看看回放!”
周家的電話也接連響起,被打爆了,好多親戚朋友都把電話打給了王奶奶,甚至還有一些曾經年輕時和周大年一起組樂隊的老伙計打來電話,他們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他們早放棄了,但周大年卻仍舊在堅持,仍舊在唱歌,他們跟王奶奶聊了很久,也是對往事唏噓不已,同樣也更為周大年高興!
四十年啊!
四十年的堅持,周大年終於在《好聲音》的舞台上向全國全世界證明了自己,終於實現了那姍姍來遲的夢想,還有能比這更高興的事嗎?
電視上,導師搶人已經結束了,幾個導師大打出手,最後還是《我不信》的原唱章遠棋搶到了周大年!
陳光遺憾極了,氣得直拍桌子,但最後還是舉起手帶動全場觀眾為周大年呐喊,“讓我們向為了音樂夢想堅持了大半輩子都沒有放棄過的老人致敬!唱的太棒了!這是我聽過最動人的一首搖滾!這也是我聽過最動人的一個聲音!不管今後怎麼樣,在我心里,周大爺就是《好聲音》的冠軍!”
“周大年!”
“周大年!”
“周大年!”
“周大年!”
全場觀眾沸騰,齊呼周大年的名字,場面極其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