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上掛著明媚的春日,空氣清新,河水清澈。一處河岸半島的山林翠綠一片,時有鳥雀掠過水面飛進樹林,天地間一派祥和。
三個人抬著一口箱子爬上山坡,韋達道:“就這里了。”他們遂將箱子放到樹下,將木板揭開,里面的胖漢立刻“嗚嗚嗚……”出聲,接著又“呼哧呼哧”地急促喘著氣,仿佛他躺在箱子里被抬上來、也累著了似的。
“鄭公先看著人,我和王斌到那邊挖坑,一會兒換著歇。”韋達又道。
鄭和點頭道:“便依韋兄安排。”
於是兩個人便扛著?頭到了幾棵樹後面,開始掘土。
“韋兄,俺有件事兒一直想找時機與你說,今天才提起。”王斌低聲開口道,說罷回頭看了一眼鄭和那邊。
韋達埋頭挖土,道:“咱們有啥話,直說便是了。”
王斌沉聲道:“你家閨女有過婚約的事兒,是郡王府教授侯海告訴王爺的。”
“他娘的!”韋達頓時將?頭重重地揮了下去,抬起頭來。
王斌也跟著罵道:“那廝確是蠢材,關他鳥事!俺瞧他就是眼紅,見不得別人好,便從中作梗,挑撥離間!”
韋達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皺眉道:“王爺的婚事,非王爺說了算。上回王妃召見我家媳婦,沒提有過婚約那茬,還很對不住咱們的模樣,估計王爺沒和王妃說。”
“那倒是。”王斌點頭道,“俺瞧王爺也不是那種人,令千金又不是嫁過人的,王爺不會在意的。”
韋達道:“不過侯海這事兒,老子記住了!”
“俺瞧他也不是啥好鳥!”王斌附和道。
韋達又道:“現在很多事王爺說了不算,聯姻這樣的事,燕王和王妃都有考慮。他們若真想和韋家聯姻,我還有個次女,才八歲!次女可沒任何婚約,養兩年照樣可以嫁給王爺。”
王斌笑道:“看來俺也要叫媳婦多生兩個女子。”
韋達看了一眼王斌那張粗糙的黑臉、黑臉上眼睛瞪得凶巴巴的,搖頭不語。
倆人遂默默地干起活來,挖了許久,也沒叫鄭和來換。他們都是身強力壯的武將,挖個土坑並不在話下。
良久之後,韋達便道:“差不多了!正兒八經的金井也就這麼深罷了。”
於是他們走回去,招呼鄭和一起,連人帶箱子一起抬到土坑邊上。
被五花大綁的掌櫃拼命地扭過頭,望著旁邊的金井,掙扎得更凶,卻始終沒說出一句話來……韋達等人也不想聽他說什麼。
“唰!”韋達拔出一把短刀來。掌櫃瞪圓了眼睛,然後又閉上了,身上抖起來。
然而韋達並不是要殺他,而是割他身上的衣裳,招呼王斌等一起上來扒,將掌櫃扒光,將衣服全部扔進金井。
然後從箱子里拿出一罐油來,澆了些在衣裳上。
韋達又撿起火折子拔開,“呼呼”吹了幾下,將金井里的衣服點燃。
“毀掉他身上的東西,若官府發現了屍首,查身份更加不容易。就算等官府慢慢查出真相,咱們早就辦完差事回北平了,叫他們來北平王府上抓老子們!”韋達道。
王斌眼疾手快,上去把掌櫃手上的大金戒指使勁拔了。三人遂將赤身的掌櫃抬進金井,韋達提起罐子,把剩下的油倒了掌櫃的一頭臉。
那掌櫃的眼睛發紅,眼中全是恐懼,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
河岸烏篷船里,朱高煦挑開草簾看了一眼外面,轉頭問道:“當初在北平,杜姑娘為何走得那麼急?”
杜千蕊嘆了一氣,低頭道:“有人查到了我的身世,當初欺瞞了王爺……其實我家並未遭受許大使的欺凌,那些事都是別人告訴我的,是別人的事。”
朱高煦點點頭,沒有說話打斷她。他很淡定,這事兒他早就知道了,當初侯海去京師一趟回來,已然查了個八九不離十。
杜千蕊繼續道:“那人以此要挾我,要我說出王爺在京師和路上的所作所為,還提到了君影草。”
“你一定沒說。”朱高煦插了一句話。君影草的事被人知道,主要因為“恰巧”燕王府有人誤食中毒、症狀和世子一模一樣!
其中內情,為何恰巧在那段時間有人誤食,現在朱高煦也沒弄清楚。
但他弄清楚了,君影草事發和杜千蕊無關,因為杜千蕊看到的幾個細節都還無人知曉。
杜千蕊搖頭道:“當然沒有,我以身世欺騙王爺,惹了天大的禍事,已是成天惶惶不安;哪里還願意出賣王爺?我也尋思,若出賣王爺一次,今後就一定會被那些人要挾控制,變成他們對付王爺的棋子!”
“杜姑娘聰慧。”朱高煦點頭贊道,“這就是個局,只要跨出去一步,就會步步受制!”
杜千蕊道:“因為那人提出要求,叫我今後把王爺的事都悄悄告訴他……我自然沒答應,斷然拒絕了。後來王爺說‘心意還是心機’,又對我不理不睬,我以為那人已經告訴了王爺我的身世之事。”
她顫聲道:“那人威脅過我,要先將我的身世告訴王爺,等王爺不管我了,再把我綁去官府!京師許大使之事,我與王公公都脫不了干系,正被發榜緝拿,只要到了官府,我還有好下場麼?彼時我憂懼不已,思前想後,只有先逃離北平。又不敢回京師教坊司,只好回家了。”
朱高煦立刻問道:“威脅杜姑娘那人,長什麼模樣,你還記得麼?”
杜千蕊點點頭,說是很圓一張臉,又描述了一番方士的氣質,相貌、身材等等。
“袁珙?!”朱高煦聽罷,徑直說出一個名字。要確定是不是袁珙也很簡單,回北平之後,尋機讓杜千蕊瞧一眼就行了!
那袁珙原本只是個跑江湖的相士,因姚廣孝舉薦才到燕王府變成了心腹謀士,成天往世子府跑,不是世子的人鬼才信!
朱高煦壓抑住憤怒,接著又一臉冷意。
姚廣孝和世子也夠狠,彼時燕王正准備起兵,隨時面臨朝廷剿殺的危險,他們倒早早地想在朱高煦身邊安插奸諜了!
朱高煦看了一眼滿臉畏懼的杜千蕊,臉上的冷意漸漸變暖,好言道:“杜姑娘為了維護我,寧肯亡命逃跑,也不肯出賣我;我當初卻猜忌你、冤枉你……這份情意,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