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對你的喜歡,是想見你,想看你,想陪你,現在對你的喜歡是不敢看,不敢問,不敢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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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女人雙手正向上攏著頭發,晶瑩的水珠不斷劃過那讓我朝思暮想的面容。別想了,這肯定是夢。
水滴自上而下掠過被雙臂微夾而更加驕傲挺拔的白皙乳房,越過淡紅的乳暈,匯聚到淡粉色玲瓏可愛的乳頭再沿著乳基漫過纖細柔嫩的小腹,繞過可愛的肚臍,穿過稀疏小巧卻整潔順貼的黑色小森林,最後集中到……
我幾乎瞬間就清醒了,因為我從來沒正面見過沐婉荷的下體,那幾乎完全閉合的陰唇,那彰顯著神秘和誘惑的一线天,那宛如處子般的幽幽私處……
所以面前的女人真的是沐婉荷!
好在從我們對視到我清醒的認識到現狀,實際上只用了不到兩秒。
我第一反應就是拉上大褲衩,第二反應就是掉頭往外衝。
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萬里之外的此處對我來說已經不是此刻最重要的問題了。
可浴室的門不是關著的,也不是開著的,而是呈現最要命的45°角半開。
我一頭就撞在了鋁合金的門框上,力量之大,整個門都被震的哐哐響。
反作用帶著我的身體往後仰倒,濕滑的地面也沒給我好過,我拼命想抓住些什麼,黏在牆上的毛巾架支撐不住我的體重,帶下了老舊的牆面瓷磚跟著我一起摔進了淋浴房里。
“風遠!”
那真切的聲线,焦急的語氣更讓我確認了沐婉荷的存在。
這一下腦袋和屁股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重創。
我先摸了下額頭,發現並沒有出血,看來我的腦門還算堅硬。
接著全身除了貼地的屁股外,其他地方似乎都陷入了某種難以描述的柔軟中。
我茫然的回過頭,發現在我跌落的那刻,沐婉荷就已經張開了雙臂擋在了我的身後做了肉墊,和我一起落在了地上。
她伸手關掉了淋浴,匆匆抹掉臉上的水露出了焦急而心疼的眉眼。
可我並沒有多少感動,因為眼下的景色已經摒棄了所有“欲”字外的心緒。
許久不見,沐婉荷還是艷麗動人的不可理喻。
她半球般漲滿的右胸緊緊貼著我赤裸的後背,我完全可以感受到她那顆小草莓與我肌膚摩擦的觸感,酥酥麻麻像是過電一樣,左乳因為手臂的動作顫顫巍巍的在我眼前亂晃。
淡粉鮮嫩的乳頭似有薄絲緊緊纏住我的視线,甩都甩不開。
兩條不輸米雪的修長玉腿在水溫的刺激下泛出淡淡的紅潤,一彎一伸蹲在地上的造型使得三角區被擠壓開來,那原本從不示人以真面目的含羞私處輕輕開了一個口,露出了一絲令人無法抵抗的粉嫩。
紅顏遇涓流,玉肌落清透。
這樣的沐婉荷完全成了我這輩子見過的最誘人的畫面,誘人到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應有的抵抗。
我的腦袋頓時嗡的一聲就懵了,大腦里跳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應該先含住那嬌艷欲滴的乳頭,還是完全貼合身體親吻那羞染胭脂的香唇。
“風遠,剛剛撞壞了吧,頭是不是很暈……你快說句話啊。”
沐婉荷焦急的輕微搖晃我的身體,並抬手按到了我的額間輕輕揉壓起來。
這下,她的左胸徹底靠了過來,被我的手臂擠壓成一團,如同後背一樣,乳頭來回輕輕刮弄著我左臂堅實的肌肉。
剛剛那下撞擊的力道和聲響都太過夸張,完全把沐婉荷給嚇壞了。
她已然忘記了自己目前是怎樣的一個狀態,而我略顯呆滯的目光和紅腫的額頭更是讓她慌了神。
可她的兒子基本已經處於獸化狀態。
久別重逢的驚喜,突如起來的誘惑。對不起,沐婉荷,對不起,我真的扛不住了。這具身體,這個人對我的吸引力真的太大。
我緩緩移動放在地面的右手,像是將要捕獵的野獸,後果什麼已經完全被拋到了腦後。
就在手快要升起的時候,我摸到了剛剛被我帶落的牆磚碎片。
一絲理智從萬千欲望的暴流中露了個頭,只此一瞬,我握緊了那塊碎片,摸到了最尖銳的那一角,狠狠扎進了大腿上,隨後用力一劃。
無法抑制的欲望伴隨著劇烈的疼痛,沿著那傷口總算是卸去了部分。
理智瞬間的回復將我整個人都彈了起來。
右手用瓷片緊緊壓住傷口三步出了洗手間,順手帶上了門。
右腿踩出洗手間的那一刻,鮮血順著大腿外側慢慢滑了下來。
“婉荷姐,我沒事,你先洗!”
我抽出餐巾紙,重新捂住傷口,然後順便擦干淨地上的血跡,快速的退到了屋外。
經過客廳的時候,發現陸瀟戎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屏幕。
我顧不上打招呼,趕緊衝進了他房間的洗手間里。
鎖好門後,從儲物櫃里拿出醫療箱,我由衷的感謝這個生活秩序極其良好的室友,他的醫療箱遠比我甚至是一般家庭專業的多。
我躺在洗浴間的地上,松開捂住傷口的大腿看了一眼。不僅倒吸了一口涼氣,情急之下,我對自己下手也太狠了點。
傷口差不多有五厘米長,由深到淺,皮肉泛著血紅和慘白卷了起來。
這麼長的傷口,不縫針很難愈合。可現在的情況,如果去醫院,我怎麼和沐婉荷交代,我怎麼能說清為什麼摔倒會劃出這麼長,這麼深的傷來。
而且她好不容易來看我,如果我縫針了,她肯定還得在宿舍照顧我,那豈不是太蠢。
可從始至終我都沒想過不縫針對我自己可能造成的後果。
我拿過陸瀟戎的毛巾,顧不上其他,疊好後塞進嘴里,然後從醫療箱里拿出消毒和止血藥物。
深呼吸了幾次,一鼓作氣的倒了上去。
劇烈的刺激讓我疼的腳面崩的筆直,小腿和大腿的肌肉全都面目猙獰的顯露出來,嘴里的毛巾瞬間就被壓到了最緊密的狀態。
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我又拿出一排創口貼,沿著傷口密集的豎貼起來,努力將傷口合攏,最後又拿出醫用紗布牢牢纏了幾圈。
剛剛站起身還沒邁步,我就覺得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但心里沒來由的一陣舒暢感卻出現的有些突兀。
管不得心中的異樣,我衝干淨血跡,收拾好東西,盡力適應著正常走路的步伐。
走回自己房間的時候,我已經疼的完全濕透。
洗手間里的水聲停了下來,我不能再浪費時間,隨手拿起件髒衣服擦干身上的冷汗,又換上一件寬松的睡衣睡褲。
找了個還算方便的姿勢坐在床邊等著沐婉荷。
房間里有些亂,髒衣服,計算用的草稿紙還有飲料瓶扔的到處都是,我很想收拾下,可我不敢,因為僅僅是坐在這,我的手都忍不住的顫抖。
為了分散注意力,我想著待會要和沐婉荷說些什麼。視线也掃過了屋子,猛然發現小荷並沒有在床上,而是被丟在了飄窗上。
那白天熟睡時,我拉進懷里的那個柔軟而清香的……
這時洗手間的門被打開了,沐婉荷擦著頭發,穿著當時在家和我一起買的那套睡衣緩緩走了出來。
她的臉色並不是特別好看,我心里有點納悶,剛剛我好像並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吧。
“婉荷姐,你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通知我去接你呢。”
我的語氣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剛剛的意外和大腿的痛楚並沒有抵消看見沐婉荷再次出現在我眼前的巨大喜悅。
沐婉荷擦完頭發,背對著我,拿出了保濕霜擠了一點在手背上,我看了眼那個熟悉的顏色,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在用那種幾十塊的東西。
“飛機晚點,下午三點多到這的,我來出差順便看看你,我知道地址也會說英語,想著白天你可能在忙就沒打擾你。”
“你知道地址?”
我有點納悶,自己好像從來沒給過她。
“是你女朋友告訴我的。”
沐婉荷並沒有稱呼米雪,而是很直接了當的說我女朋友,但語氣還是很平靜。
沐婉荷和米雪有聯系這點我倒是有些意外,不過後來想想,米雪這家伙做出什麼事來都算不得意外。
“結果你居然大白天還在睡覺。”
沐婉荷帶著幾分抱怨說了一句,然後就開始抹臉,我心癢癢的想著你倒是轉過身來啊。這麼久沒見到,我的視线根本就移不開。
“昨天和室友在攻關一個難點,早上九點多我才睡。”
沐婉荷這時終於轉過身,這才算讓我好好看了看她。
這段時間她的確瘦了點,下巴變得有些尖,顯得那雙迷人的眼眸更大更水靈。
皮膚透著嫩透的光澤,記憶中的誘人小貓唇輕抿著,似乎在告訴我它的主人有些不高興。
“你室友下午就醒了,你可都睡到快晚上了。”
我心想陸瀟戎那小子說著和我一起算,可三點多開始就在那衝盹,四點多就睡過去找他媽了,一點都不仗義。更別說我已經熬了這麼多天。
“我也不知道,一睡下去就沒夠,那你既然到了干嘛不叫醒我啊!”
“我看你那麼累,想讓你多睡會啊,誰知道你現在變成這樣,睡著了都不老實……”
沐婉荷話沒說完臉就紅了一片。我知道肯定是小荷事件鬧的,那時候我困的跟個死狗一樣,按理說應該不會做出什麼不應該做的事才對。
“還不知道在想著誰……”
紅著臉的沐婉荷小聲的嘟囔了一句,然後坐到了我的身邊也不看我。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麼缺德事,但看情況應該不算特別過分,不然沐婉荷肯定早就氣跑了。
可這下氣氛就有點尷尬,原本我們母子久別重逢,應該是個很激動的場面。
可沒想到一連串的烏龍接踵而至硬是讓彼此到現在都沒有好好打過個招呼。
我盡量拖著自己的右腿一點點靠到沐婉荷身邊,“婉荷姐,你怎麼了?怎麼感覺你看到我一點不高興啊。”
沐婉荷立刻就回過頭提高了嗓門,“誰說我不高興……”
話沒說完視线就集中到了我的額間。剛剛那一撞雖然沒破,但額頭還是腫起老高的一塊,因為大腿的傷過重,導致我完全忽略了腦袋的疼痛。
她抬起纖纖素手,又輕輕按在了我的額頭上揉了揉。
“你剛剛都不看著點,跑那麼快干嘛,撞的那麼重。你看看,都腫成什麼樣子了。”
我剛想說沒事,沐婉荷後面接了句話卻把我整個人都震了。
“看了眼我的……身子……就那麼惡心麼。”
這句的聲音是含在嗓子眼里發出來的,顯得特別的委屈。我原本已經日漸淡漠的心突然就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沐婉荷這腦回路是不是受唐爍傳染了,兒子看見媽媽在洗澡趕緊退出去這不是最正常的情況,和惡心又是怎麼牽上關系的。
我連忙伸手握住沐婉荷的肩膀,“婉荷姐,你這胡說什麼呢,誰惡心了。你那麼漂亮,哪有人會惡心啊。”
沐婉荷放下手,扭過了身子,“當然有,你之前不是就說過。”
“婉荷姐,我那說的又不是你的身子惡心,是和你發生關……”
哎呦,我的老天,她就非逼著我把這麼違心的話再復述一遍嗎。
“我覺得都一樣。”
“怎麼會一樣呢!這就是兩碼事麼!”
“反正你以前不這樣……”
和女人講道理的確是很多男生常犯的病,但我真沒想到和自己媽媽也不能講道理。
不過她提到的以前卻讓我瞬間想起了第一次看到沐婉荷身體的那個高一夏天,熱氣上頭的我居然還流了鼻血。
我換了個極其溫和的語氣,摟著她的肩膀,“婉荷姐,當時我還小啊,不懂事,而且之後不是還被你教育了,你不記得了麼?我當時可說如果下次還有這種情況,我得閉眼後退,心里全程念大悲咒的。就算你忘了,我可是一直沒敢忘啊。”
似乎是也想起了那段無憂無慮的過去,她轉頭挑眉問道,“那你剛剛背大悲咒了麼?”
“我其實不會背大悲咒,背的愛蓮說退出來的。”
隨後沐婉荷終於露出了淺淺的微笑,我心里荒蕪的草地也終於冒芽開了花。
“有消腫的藥膏麼。”
“不用了吧,明早就消了……”
話說了一半,發現沐婉荷的雙眉立刻就開始往中間聚。我趕緊打住話頭,站起身進了洗手間,在醫療箱拿出藥膏。
沐婉荷接過後打量了幾眼,然後在指尖抹上一小團,仰起頭,左手扶住我的臉,指尖在我的額頭一圈圈塗抹起來。
她的臉色已然恢復了安寧,碎鑽滿湖的眼眸亦如過去那樣純粹,可湖底卻似乎藏著一絲暗涌和波瀾。
如同美夢遇傾城,我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如今真的就在咫尺之間。這片刻的溫柔居然讓我有了紅眼的衝動,還好嘴角先一步不自覺的咧了開來。
還好你來了,讓我知道自己還活著。
“一直看著我傻笑干嗎,不認識媽媽了?”
直到沐婉荷提醒,我才發現自己又沉醉在了她的溫情之中。
“就是你來的太突然了,沒什麼真實感,像做夢一樣。”
沐婉荷聽我說完伸出兩只手捏住我的臉頰,上下扯了扯。
“這下有真實感了麼?”
我使勁點了點頭。
沐婉荷移開目光收拾好藥膏塞進我手里,轉臉環繞了一圈,眉頭又皺了起來,“男孩子就是男孩子,一沒人管就邋遢。”
接著站起身就開始收拾。
“婉荷姐,別弄了,以後我自己收拾就好。”
她一動我就忍不住想動,可我的腿目前動起來又很痛苦。
沐婉荷白了我一眼,加快了手里的動作。我只好暗自鼓了口氣站起身,藏著右腿跟在她身後和她一起收拾。
“婉荷姐,你這次待幾天啊。”
沐婉荷聽到這話,短暫的停下手里的動作,“待不了太久,公司還有不少事,大概也就兩天吧,最多三天。”
“只有三天啊。”我失望的自言自語道。
“我說最多三天好不好,主要來回路上就差不多要兩天……算了,三天就三天吧。”
她看了眼我的表情立刻就改了口。
可我還是沒辦法表現的多高興,兩天,三天,我很貪心的,我想要一輩子。
就在我出神之際,沐婉荷打開了衣櫃,發現了米雪留在這的行李,她拉開拉鏈從里面拎出了一件布料少的可憐的內衣。
“那不是我的……”
下意識說出這句話時,我就覺得自己有多蠢。沐婉荷沒說話也沒回頭,看了幾眼那件內衣又放了回去。
“她……”我剛想解釋一下這行李的由來,突然反應過來,我和米雪現在可是戀愛關系,於是果斷閉起了嘴。
沐婉荷並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繼續彎腰利落的把衣櫃收拾出了一個角落,然後站起身指了指床上的衣服,“把那一堆遞給我!這些衣服都太厚了,拿出來干嘛,又穿不上身。”
“哦!”我轉身彎腰去捧那些疊好的衣服,還沒拿起身。就聽見身後沐婉荷大叫了一聲,“怎麼有這麼大的蟑螂,呀,爬你身上去了。”
我剛想回頭,後背就受到了重擊。
沐婉荷抄起了我飄窗上的墊子,對著我的後背就是一頓猛揍。那墊子下面是由薄木板做支撐的,舞起來虎虎生風,砸在身上更是板板到肉。
我要不是手撐著差點就要趴到床上去。這多大的蟑螂啊,給沐婉荷嚇成這樣。
全身硬挨了好幾下挺挺就過去了,本來我的抗擊打能力就不錯。可最後一下不偏不倚的打在我的右腿上。
我頓時就感覺肺里的空氣都被擠空了,千忍萬忍還是悶哼了一聲。
沐婉荷趕緊丟了墊子,“風遠,你沒事吧,我剛才一時緊張沒注意輕重。”
我憋住口氣,“那你打到沒?”
“沒有,爬的太快了,證明你屋里太髒,養出這麼大的蟑螂來……風遠,媽媽是不是把你打疼了啊。”
可能是看到我久久沒有起身,沐婉荷的語氣失去了原有的寧靜,慌亂了起來。
我干脆趴到了床上,然後用腦袋去蹭床單,把那些冷汗全都偷偷的擦掉。
然後就在沐婉荷更慌張的呼喊我的名字時,我用手把住床邊,用力把身體帶了起來,隨後哈哈大笑著。
“你兒子又不是紙糊的,哪有那麼不經打,一點都不疼,就是嚇嚇你。”
沐婉荷松了口氣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又轉身去收拾衣櫃了。
收拾的間隙中我出去了兩次,偷偷拿冰塊給自己的傷口降溫,等凍到麻木再回去。
一個多小時後,在勤勞的沐婉荷幫助下,我的屋子進入了有史以來最干淨整潔的高光時刻。
間歇中我就叫了外賣,沐婉荷似乎沒什麼胃口,只吃了半個塔可,喝了點湯。
等全折騰完已經快十點了,沐婉荷打發我去洗了澡。
我也不敢真的洗,只能用毛巾簡單擦了下身體。
剛剛被沐婉荷那致命一擊,傷口又出了血,我只好又簡單包扎了一下。
我自己這邊的醫療用品就簡單的多,所以我不得不多裹幾層紗布。
出來的時候,沐婉荷已經在床上躺好了。
看著她留給我的另半邊床,我頓時就有些口干舌燥。
我學壞了,對沐婉荷的身體越發著迷起來,而且似乎有著愈演愈烈的趨勢。
關了燈躺在她的身邊,那麼多個失眠的夜晚,這張雙人床的那一邊總算被填滿了,而且是被我最希望在的人填滿的。
沐婉荷說了一句晚安後便背對著我睡了,我就著陽台照進來的些許月光看著這個熟悉而纖細的背影。
既然我已經那麼明確的說清楚了自己對她的感情,曾經那樣相擁而眠就不再合情合理了吧。
但我還是希望能恢復到高中時的相處模式,因為我真的好想抱著她,哪怕只是單純的抱著也好,只是抱一晚也好,從別人那偷著抱一晚也好,從未來中借一晚抱著也好。
我們之間的距離每每只有幾十厘米,可卻總是像隔了幾萬光年。
我徒勞的伸出手像是去觸摸一個隨時會消失的幻影。
晃神之間,我的手掌已經快要摸到沐婉荷的肩膀,距離縮短到了一寸,可卻依舊不敢觸碰。
這時沐婉荷突然轉過了身,面對著我,兩只大眼睛像是璀璨的明珠泛著令人迷離的光。
我伸出的手僵在那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想幫你扯下被子。”
我盡可能冷靜的開了口。
沐婉荷沒說話,就那麼幽幽的看了我許久,最後往前挪了兩下,扎進我懷里。
“現在抱著我也覺得惡心是麼?”
我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緊緊的把她摟在懷里。
可單手似乎還不能讓我們彼此更加緊密,我把右手抬起放到她的頭上,她垂著臉,抬起了腦袋,枕在了我的手臂上。
我用力一收,將她的嬌軀按進了我的生命。這一刻,沒有欲望能出來作祟。
今晚的沐婉荷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像是一個患得患失的孩子,擁有著急需安撫的靈魂。
有那麼短短的一瞬,我忍不住去設想,沐婉荷其實是愛我的,像愛一個男人。
可我表白的那個漆黑夜晚里,沐婉荷生無可戀的哭訴和那些讓我痛徹心扉的話語當即腰斬了我這一絲的幻想。
她只是愛她的兒子,她只是習慣了兒子的擁抱。
“別再想著惡心了,你知道我當時不是那個意思,你是我身為兒子的驕傲,從來都是!”
沐婉荷沒有回答,依舊埋著頭,可片刻後卻傳來時有時無的抽泣。
“婉荷姐,你怎麼了?”
我握著她的肩膀後拉,想讓她露出臉來。可她卻倔強的抓緊我的領子死活不肯出來。我放棄了,對她我用不上分毫的蠻力。
“婉荷姐,你到底怎麼了?你別哭好不好……”
我太怕見到她哭了,只要她露出悲傷的神色,我心里就揪著疼。
可她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哭的越來越傷心,像是在發泄一樣。
衣領處越來越潮濕,越來越冰涼。
明明我的大腦還處於迷惑狀態,還在思索她哭泣的原因,可眼淚卻好像根本沒和大腦打招呼跟著一顆顆往下掉,她哭的越傷心,我掉的越快。
“婉荷姐,別哭了好麼,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哽咽的聲音終於震動了懷里的她。
沐婉荷慢慢抬起頭,也顧不上擦掉淚水,看著我動情的說道,“我……媽媽想你了!想的受不了了,所以來看你!可你一點兒都不想我!你怎麼變得這麼壞!你怎麼能這樣!”
沐婉荷越說聲音越大,最後狠狠的咬在我的肩頭。
這是她第二次咬我,比印象中的上一次要更決絕也更狠。但我還是如曾經那樣沒有其他動作,任憑她兩顆銳利的小虎牙扎進我的肉里。
自從和沐婉荷分別以來,我逐漸想通了很多事,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有必要讓沐婉荷明白,他的兒子已經真的長大了。
有些話不說開,她就沒辦法走的更遠。
我靠在她的耳邊,小聲耳語,“我很想你,從上飛機的那一刻我就想你。我們在一起三年經歷了那麼多,我怎麼可能不想你。”
“那你為什麼那麼久都不給我打電話,為什麼和我的聯系越來越少。你就是忘了媽媽,就只記得自己的女朋友!我現在知道為什麼婆媳問題那麼多,就是因為兒子太偏心!”
沐婉荷縮在我懷里仰著頭像是受盡白眼的小媳婦一樣對我痛訴。
我其實原本想過在她的視角里我的變化似乎有些太大,可出國之後這無數個日夜的折磨讓我不得不尋找一個逃生的窗口。
我的心理和生理都在發生變化,朝著某個極其不好的方向,我已經暗暗的感覺到了。
可現在看來,即使我經受再多也不能靠減少聯系來緩解,可能甚至不能通過任其他不良途徑來緩解。
我把兒子這個角色扮演的太好,所以一切就成了理所當然,突然的變化就會傷害她,所以我必須繼續不顧一切的扮演下去。
她說過,給了希望再拿走是很殘忍的事。
為了沐婉荷我不在乎繼續好好扮演那個完美的兒子,只是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如果有一天我撐不下去了,沐婉荷該怎麼辦。
但此刻,我必將竭盡全力。
於是我繼續靠在她的耳邊,輕聲安慰,“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減少聯系是因為我太想你了。我們母子的感情很深,朝夕相處了那麼久的日子,突然視线里沒了你的影子,我會有點害怕。
每次和你打完電話或者視頻完,我都會失落很久,做什麼事都沒有心思。所以我選擇了一個最粗暴最錯誤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媽,對不起,你兒子其實很依賴你,但他必須得學著長大。
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了。”
假話夾著真話,這是米雪教我的。
沐婉荷將信將疑,抽動著鼻翼眼巴巴的看著我,“你真的不是只想著女朋友,然後就忘了媽媽?”
“米雪在我這總共也沒住幾個晚上,我的室友你也見到了,不信的話你明天可以去問他。再不行,我可以跟她分手。”
“你舍得?你們不是都那個了?”
“為了你,我什麼都舍得,你不高興的話,我以後不和別的女生那個了。你為我付出了那麼多,沒人比你對我更重要。”
我繼續加注,給她足夠的心理安慰。
沐婉荷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咬的你疼不疼?”
“不疼,兒子不聽話就該教訓一下,你解氣了麼?”
可能是疼的地方太多了,肩膀,大腿還有心里,我已經有些麻木了。
“媽媽沒讓你和她分手,但你不可以不理我,想我就回來看我,媽媽給你買機票。至於那個,媽媽沒……沒不高興,你要是以後都不那個了,我還怎麼……當奶奶。”
沐婉荷再次低下頭嘟囔著。剛三十多的她提到奶奶這個詞說實話有點滑稽。
“你才多大,想什麼奶奶,現在別人在你這個年紀還忙著生二胎呢。以後我保證每周最少給你打兩個電話,視頻一次。你也不用擔心我在這邊的生活,只是你自己在國內得注意身體,有不開心的事要及時告訴我……即使我不在,你也要過好自己的生活,這樣我才能放心求學。你記得只要你開心,不管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我不確定沐婉荷有沒有聽懂我的話。但我希望未來某一天她會記得我說過。
“可你不是說聯系過我之後就會什麼事都做不好麼。”
沐婉荷的語氣很明顯的帶著幾分竊喜,卻依舊佯裝不悅。
“現在不會了,而且如果真的太想你,我就再多聯系你幾次。只是怕會打擾你工作,畢竟我們有時差。”
“打擾什麼,我什麼時候因為工作沒接過你的電話……其實我也知道我們的母子關系過於親密,甚至親密的有些……有些……”
“不正常。”
我坦蕩的補全了沐婉荷的話。沐婉荷趕忙揚起頭,看到我平和的表情明顯松了口氣。
這麼久了,看過太多的母子,沐婉荷那麼聰明,本就應該發現了這個問題。
而我也已經想明白,炙熱的愛情和純粹的母愛本質都是一樣的,都在吸引著彼此努力靠近,卻又擔心會傷害到對方,亦如荊棘里盛開的玫瑰。
“我是不是根本不像個媽媽,一直那麼黏著你。端不起母親應有的架子,也擺不正應有的心態。你總會長大離我而去,留給我一個義無反顧的背影。我作為母親應該看著你的背影祝福你人生坦蕩,前程似錦。可當你真的只給我一個背影,卻連頭也不回的時候……”
沐婉荷說不下去了。
看來也許我必須看著她一步步開始新生活,她才能真正安心吧。
“是我的錯,我們應該齊頭並進才對,我以後不會了。”
沐婉荷的鼻息有些沉重,隨後搖了搖頭,“不,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可能……可能終歸是太年輕。”
“太年輕?年輕不好麼?”
我有些疑惑。
“對一個媽媽來說不好,公司里我這個年紀的媽媽,孩子大多都還在上小學,他們就像是小天使永遠圍在媽媽身邊轉。我才剛剛學怎麼去做一個合格的媽媽,可我的兒子卻已經長大成了一個可靠的……男人,而且轉眼之間就已經離我而去。你太快了,我跟不上你,我根本什麼都沒學會,什麼都沒准備好。”
我把沐婉荷的話來回咀嚼了半天才大體明白她想表達的東西。
“我的童年你錯過了,我的青少年又故作成熟。因此你還沒來得及體會到做媽媽的感覺我就已經長大成人。所以你這個媽媽根本還沒當夠,還沒有發揮過作用,是不是?”
沐婉荷的臉頰墊在我的手臂上,感覺溫度明顯升高了些。
“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亂七八糟的,你都能聽懂,還總結的這麼好。”
“所以你天天沒事就在想這些?傻不傻?媽,你在我面前是不是已經習慣這個傻乎乎的樣子了。”
沐婉荷沒有抬頭,只是從懷里伸出手捏住我的臉頰一頓扯。
我用漏風的嘴一字一句的說道,“這幾年雖然不長,但你對我的愛我都明白的。你兒子性格變扭,自大,什麼事都喜歡自己拿主意,所以你就傻傻的把什麼都交給我做主,我還樂得其中,覺得自己特厲害。為了滿足我這點小小的自尊和虛榮心,這幾年是不是挺累的。其實我知道,我媽媽是個很厲害的女人,比我還厲害,比我還聰明。媽,謝謝你一直容忍我的任性。”
我很早就想找機會當面和沐婉荷說聲謝謝了,我也不想讓她再繼續勉強自己,壓抑自己。
“我才沒有……”
“話說連做什麼工作這種事都教給才十四的我作決定真的好麼。我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就那麼任性的選了個工作給你,結果讓你為了這個工作學習考試,處理人與人之間的是是非非,很辛苦吧。我現在長大了,也明白了很多道理,你不用再事事遷就我。做你覺得對的決定,你喜歡的決定就好。”
沐婉荷的雙眼閃著晶瑩的光嘆息般的說了一句,“我的兒子真的長大了!你也是媽媽的驕傲,永遠都是!”
我並沒有回應她的稱贊,而是繼續了剛剛被打斷的話題。
“作為母親你的確錯過了很多,可我作為兒子,錯過的也不算少。但錯過終究是錯過,咱們還是要往前看,以後的路還很長,至於親密這個問題,我只能說母子關系也是要看經歷的,其實原本就談不上正常不正常。你找了我九年才失而復得,害怕再次失去,這原本就是很正常的感情。而我也因為過去那些經歷把你當成最重要的人,甚至還一度誤以為自己對你有了不應該存在的感情。這些說到底都是因為我們母子能重新生活在一起真的是太不容易,關心則亂。所以不用再去想太多,我們一輩子都會是母子,不會再有變故。你可以安心過自己的生活,不用擔心受怕。我們的親密不是負擔,而是過往挫折的見證,所以你不需要再去糾結這個問題。”
我一口氣說完了這套天衣無縫的說辭。沒有絲毫情緒上的波瀾和起伏。但我知道這對我來說其實是不正常的。
“還是那麼會說話……”
沐婉荷像是得到認可和許諾,再次往我懷里的更深處鑽了進去。
這一晚我們聊了很久,但主要都是我在說,從過去到現在,從學習到生活,沐婉荷在我的話語中越來越安寧,越來越舒暢,最後終於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停止思考和對話後,懷抱的嬌軀讓我潛藏的欲望又再次探了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沐婉荷抱起來這麼舒服,就像是一塊恰到好處的羽絨棉,讓我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我側過頭看向天花板,收回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每當心里有渴求和衝動時,便偷偷壓一下傷口。
只要沐婉荷在,我似乎總能想盡辦法做的更多。
第二天我比沐婉荷醒的更早,她睡的很甜美,雙手疊在我的胸口手指還揪住我的睡衣。
我費了好長時間才悄悄抽出手,撤出身體。
出了房門後便徑直走向陸瀟戎房間的廁所。
而此時的陸瀟戎還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著。
我鎖好門,小心翼翼的揭開傷口,微微殷紅的血跡告訴我情況可能並不是特別好。
拆掉紗布和創口貼看了眼依舊猙獰的傷口,原本以為再次消毒傷口不會像第一次那麼痛,可實際上並沒太大區別,甚至疼的更加厲害,我感覺再疼一會我的小腿肯定會抽筋。
今天要陪沐婉荷出去游玩,為了以防萬一,我把紗布裹的很緊,回屋後換了件寬松的褲子。沐婉荷只待三天,時間珍貴,我不能浪費在醫院里。
洗漱完沒多久,沐婉荷就起了床,應該是昨晚宣泄了長久以來郁結的情緒,整個人一掃灰霾,顯得光彩照人。
她可能知道要去參觀學校,所以很應景的穿了件圓領的 T恤和一條小腳緊身牛仔褲,再加上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平時一貫披肩的長發梳成了高高的馬尾。
她並不是經常梳馬尾,可每次扎馬尾的時候都喜歡挑的特別高,白嫩的脖頸全都露在外面。
這樣的裝扮顯得青春氣息十足,完全把自己融入了一片莘莘學子里。
現在我們並肩走在校園里,遇到的好幾個同學都衝我壞壞的笑著。
我只是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我已經習慣了,反正我和沐婉荷走在一起,從來不會有人相信我們是母子。
她年輕的實在有些過分,歲月真的太過偏愛這個女人。
可她卻似乎有點緊張,不住的打量自己,“媽媽這麼穿看著是不是太裝嫩了,有點別扭,怎麼大家都在看我們。”
“畢竟我以前從來沒和女生一起逛過學校,哦對,除了唐爍那丫頭。不過你也知道她那痴呆樣一看就是來旅游的。你這氣質就不同了,他們應該都在想我從哪找來的漂亮學姐,不過話說回來,我覺得你應該早就習慣成為視线中心這事了吧。”
沐婉荷雙手背在身後走在前面,垂下的馬尾調皮的左右晃悠著,她頭一次跟我開起了年齡的玩笑,“那我在這里是不是應該叫你學弟?”
我聳聳肩,含著笑意,“我不介意,反正我本來也叫你婉荷姐啊!”
先在學校簡單逛了一圈後便帶著她去了我地盤,她很好奇我的學習環境,是真的好奇,像個孩子。
於是我把自己平時上課的教室,常去的幾個普通實驗室,工作間都帶她逛了個遍,甚至還用通俗易懂的描述介紹了下我們這個小團隊目前在搞的幾個項目。
趁著大家都在忙,我偷偷讓沐婉荷操作了下我剛剛調試完不久的無人機,她看著那個白色的小家伙在各種障礙物里自由穿梭,彷佛長了眼睛一般,嘴都驚訝的合不攏。
最後我又帶她陪我一起上了堂課,我其實根本沒心思聽,視线總是忍不住聚集到她的身上。
倒是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大幕布,偶爾還會用肘撞我一下,讓我認真聽課。
這一天下來,她玩的很開心,臉上一直掛著怡人的笑意。
晚上,我帶著沐婉荷去了學校旁一家比較熱鬧的中餐館。
周圍基本都是學生,氣氛很熱烈,互相之間不是在討論學術就是在聊一些天馬行空的話題。
沐婉荷雙手撐著下巴,掃視著周圍的一切,目光熱烈而殷切,她從沒有經歷過正常的校園生活,這一天她都有些陶醉。
我沒有說話去打擾,安靜的吃著東西。
“風遠,你很熱麼,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我聽到這話不自覺的動了下右腿,然後隨意的拿起紙巾擦了擦額頭。
“是有點熱,可能人比較多,有點悶。沒事,等會兒我陪你逛逛查爾斯河,吹吹風就好了。”
“這里的學術氛圍可真濃厚,也只有像我兒子這麼厲害的人才有資格來這吧。”
我擦了擦嘴笑道,“你兒子是誰?我不是你學弟麼。”
沐婉荷撇了撇嘴,“又笑我……”漫步在波光粼粼的河邊,我們似乎都在享受這片刻的輕松。
“對我的學習環境還滿意吧,母親大人。”
因為是散步,所以我把速度降到了最慢,即可以緩解腿部的壓力,也可以陪著沐婉荷多走一段。
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對我而言都是彌足珍貴。
“嗯,滿意,你一定可以在這里大有作為。以後你還是得以學習和研究為重。不用刻意想著聯系媽媽,媽媽知道你沒娶了媳婦忘了娘就好。”
沐婉荷說完轉身看向河對岸一片華光的高矮建築,喃喃低語,“去做你覺得對的決定,做你喜歡的事,媽媽都支持你。”
“婉荷姐,這話我昨晚剛說過,你就原數奉還了麼?”
我跟著站在她身邊,與她相隔一指。
夜幕籠罩,湖面反射著城市運轉的斑駁光影,樹木在身後伴著涼涼夏風低聲細語,談論著光影中的秘密,月不經意間藏進了雲中,任憑兩人融入了夜的剪影。
晚上我依舊找尋機會清理了下被折騰一天的傷口。而這一天的沐婉荷過的滿足而疲憊,早早就在我的臂彎里悄悄睡去。
沐婉荷似乎對參觀城市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她只對我感興趣的事感興趣。
於是我突然想到今天有位著名的天體物理學家要來學校做科普演講,沐婉荷連連點頭要和我一起去聽。
於是吃完早點再次帶著沐婉荷去往了學校的多媒體大廳。
這個大廳是專為天體物理學服務的,座椅都是仰躺,關燈之後,整個天花板都是巨幕,你將會徹底陷入宇宙的浩瀚之中。
自從坐在椅子上開始,沐婉荷就表現的異常興奮,一直問我什麼時候開始。
這時,教授終於面帶笑容走進了屋子。
“他也是華人麼?看著還挺年輕的。”
“嗯,他是專門研究類地小行星的專家。”
以一個幽默故事開場打了招呼後,教授點亮了滿天璀璨的星辰,沐婉荷一把抓住我的手搖了兩下,就差哇出聲來。
我已經分不清她那雙明亮的星眸中到底是漫天的投影還是原本就奪目的光彩。
教授用最通俗的語言介紹了諸如黑洞,超新星爆發,宇宙射线等相關理論知識。
而我則為沐婉荷同聲翻譯著某些較為生僻的專有名詞,她全程聽得都十分投入,而且一直牢牢牽著我的手。
不得不說,教授的水平很高,很會把握節奏。
大家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過去。
原本我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沐婉荷身上,直到他談起終點,終極這個話題時,我才放松了神經。
這個話題又與我有了毫不相干且不該有的共鳴。
演講結束了,沐婉荷抬頭終於低頭看向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不虛此行。
我牽著她一起出了多媒體大廳,去完洗手間又耽擱了一會兒我們才往外走。
不想正巧遇到拎包下樓的教授。
我抬手禮貌的打了個招呼,沐婉荷只是點了點頭。
“您的演講很精彩,受益匪淺。”
他見我用的是國語,停下了腳步。
“你也是華人學生?”
“嗯,Ai方向”
“嗯,有發展前景,好好加油,這位是?”
“我媽媽,帶她來感受下天體物理學的魅力。”
教授視线下拉了一下但很快就重回我的臉上,這微小的動作沒逃過我的眼睛,我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和沐婉荷十指相扣。
沐婉荷壓根還在出神中,似乎在回味剛剛的演講,自然也沒注意到目前的情況。
事到如今如果立刻松開那不更是顯得心虛。於是我只好坦蕩著表情報以微笑。
但教授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可剛想說話,突然遠處傳來了一聲“爸爸”。
“抱歉,下次有機會再聊,我妻子在等我。”
說完便歉意的往門外走去。
現在時間還早,埃文前幾天帶著她的未婚妻去了賭城旅行結婚,走之前把車留給了我。沒想到正好給我派上了用場,我打算帶沐婉荷去兜兜風。
到了馬路邊,發現教授和他的妻子也站在那正在等車,旁邊還有一個可愛的男孩。他的妻子看上去很端莊漂亮,只是年紀似乎比教授大了一點。
“小磊,不然我們還是先回酒店歇會吧,你昨晚都沒怎麼睡好。”
他妻子的表情顯得很心疼,看著那一家三口,我居然開始有點羨慕,隨後暗自搖頭,沐婉荷三十多就念著當奶奶,我還不到二十就羨慕一家三口,我們母子倆可真是搶著時間過日子。
我讓沐婉荷在馬路邊等,我去開車。等車開回來的時候,我發現沐婉荷正對著教授一家呆呆的看著,我叫了她好幾聲才給我回應。
開車對目前的我而言,算是幫了很大的忙。這樣可以讓我暫時喘口氣,如果再像昨天那樣走上一天,我估計我真的要疼到休克了。
一路上走馬觀花的經過了城市的各個景點,我充當著導游的角色述說著這個城市的歷史和文華。
沐婉荷聽得並不算特別認真,偶爾還會出神。
也許她還沒從剛剛大廳里的絢爛宇宙中走出來。
晚上帶她吃了我和陸瀟戎常吃的泰國菜,因為夠酸,沐婉荷吃的還算滿意,但她還是覺得我在這里吃的不夠好。
我心想,除了她親手做的,哪里能算的上好。
飯後我們散著步一起往住處走,結果下路沿時,沐婉荷腳下一滑,接著就踉蹌的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崴腳了?快給我看看!”
我趕緊蹲下身子,這一下動作又急又快,完全沒考慮我那條右腿。
我用身體擋住身前,死死咬住牙齒,抬手拍了拍肩膀,示意讓她扶住我。
我伸出手把她的褲腳拉了上去,動作很慢,觀察的也很仔細,因為我需要足夠的時間來緩解自己腿部的痛感。
沐婉荷的腳踝秀氣而剔透,如果穿上高跟鞋那該有多漂亮,我分散著自己的注意力,檢查了許久,發現並沒有紅腫的情況。
“很痛嗎?是不是走不了路了?”
我低沉的問道,掩藏著紊亂的氣息。
“嗯,有點用不上力。”
“那估計是扭著筋了。”
眼下也只有一種辦法了。
“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我轉過身背對著沐婉荷,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腿。
“不好吧,路上還有人呢。”
沐婉荷雖然這麼說著,但雙手已經搭在了我的肩上。
“兒子背媽媽有什麼關系,何況也不遠了,快上來。”
“算了,我慢點走就是了嘛,還好幾個街區呢。”
“上來……”我感覺自己已經說不太動話了,彎折的大腿沒過一秒都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沐婉荷沒在堅持,輕輕俯下身子,趴在我背上,雙手則緊緊摟住我的脖子。
“好了嗎?”
我故意詢問道,其實是在拖延時間用來運氣。
“嗯。”
沐婉荷輕輕的哼的一聲。
我拖住她的大腿用力一提,借助慣性站起了身。右腿控制不住的在抖動,我不敢停下,立刻就邁起步子來。
沐婉荷柔軟胸部的摩擦和擠壓在此刻已然無法引起任何的衝動來,我感覺傷口像是著了火,而且火勢已然蔓延,順著兩端衝去。
可能是發現我邁步的速度有些緩慢,沐婉荷抬高了腦袋低聲問道,“風遠,媽媽是不是太重了,你是不是好累啊。”
我只是搖了搖頭。
“不然我還是下來走吧,好像也沒那麼痛了。”
我站定身體,把重心盡量落在左腳上,“你輕的很,我就想走慢點,和你多待一會兒,後天你不是就要走了。”
沐婉荷聽完沒再說話,卻把腦袋徹底擔在了我的肩上,手臂也摟的更緊了幾分。
我雙手疊在她的大腿處死死扣住,腰背也彎的很低。
大街上來來往往還有不少學生,我背著她穿梭在人群中艱難卻穩健的邁著步子。
沐婉荷一直面朝著街邊的玻璃櫥窗,似乎看的很入神,半天後悠悠的飄出一句天籟般的話。
“不重的話,那就再走慢點吧……”
上樓梯的時候我的右腿已經麻木了,反而感覺沒那麼痛。就是感覺褲子似乎有點緊。
到家門口掏鑰匙,沐婉荷卻拍著我的背讓我放她下來。
“你室友還在家呢,背著我多難看。”
我只好順她的意,把她放了下來。
剛進門,沐婉荷就直接進了我的房間。陸瀟戎正對著屏幕一臉無語的解釋著設計概念。我瞄了一眼,那頭應該是他的博士生導師。
我現在也管不了我們的項目,趕緊用紙巾擦干我那一臉的冷汗。
又拿出冰塊來給自己的傷口降溫,傷口處的感覺已經不那麼靈敏,這不是個好消息。
我猜自己目前的臉色肯定特別難看。
於是低著頭假裝揉臉進了屋子。
“婉荷姐,你腳怎麼樣了?”
進門的時候,沐婉荷正撅著飽滿誘人的臀部收拾著床鋪,我趕緊移開視线看向窗外,我可不想我的血從腿上噴出來。
“休息了會,好多了,不怎麼疼了。”
“那你先洗個澡吧,我去對面也洗了一個,有點熱。”
說完,趁著沐婉荷還沒轉過身,拿起洗漱用品出了門,再次奔向陸瀟戎的洗手間。
陸瀟戎依舊完全沒看我一眼,我頭一次覺得能有這麼一個不愛管閒事,也不愛多說話的室友真的是太幸福了。
進洗手間,全身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後,我發現自己居然站都站不穩。
廢了半天勁脫下褲子,坐在馬桶旁的地上。紗布基本被染紅了,不用拆開也知道,經過剛剛我那一作,傷口又崩了開來。
拆下紗布,傷口惡意滿滿的呈現崩開壞死的丑陋面貌,似乎在痛斥我的絕情。
這種情況下,不去醫院清洗縫針肯定是不行。
可我怎麼和沐婉荷說呢,尤其是在經歷了兩天的偽裝以及剛剛的背行。
我完全可以想象到沐婉荷哭成淚人的樣子。
而且明天就是最後一天,這時候鬧出這麼一處,她還能安心回國麼。
再撐一天吧,最壞的情況也不至於死吧。明天還是用車帶她出去轉轉,少走點路。但目前傷口這狀況改怎麼去處理呢。
突然間一個大膽的念頭出現在腦海里,大膽到我想到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伸出手在醫藥箱里摸索了一下。
居然還真有這東西,我抬頭看了眼陸瀟戎目前所在的方向,不知道是該謝他還是恨他。
拿著醫用縫线和針,我遲疑了許久都下不了手。這可不比消毒,說不定會直接讓我疼暈過去。
沐婉荷,媽媽,沐婉荷,媽媽。我反復念叨著這兩個稱呼,還是拆開了包裝。
算了,反正總有一天我他媽也會把自己活活作死。
這次我不敢咬太硬的東西,怕把牙蹦了,把自己的褲腿疊成方塊狀塞進嘴里,塞得緊緊的。
然後又用杯子裝了杯涼水,放在洗臉池邊緣,用线連著手臂做了個簡易的杠杆。如果自己痛暈過去可以讓涼水墜落給我澆醒。
經歷第三次消毒的痛楚之後我感覺自己的耐痛極限上升了一點,這勉強是個好消息。
快,狠,准,我默念著三個字,這麼長的傷口最少也要縫五針。
鼓足勇氣之後,我完全沒給自己思考的時間就穿著肉就過去了第一針。
“嗚……嗚!”我拼命用頭撞擊坐便器的瓷座來緩解這難以想象的劇痛。
心里早就把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白風遠,你個傻逼,你他媽是有病吧!值得麼,有必要麼,當初直接上了她不就行了,操。
一邊罵,一邊哭,一邊又扎進第二針,這次我算懂了,這麼慢慢來,就算能縫完,我也得痛死。
於是紅著眼,把嘴里的布咬的吱嘎直響,連續縫了第三針。
三針完事後,我突然覺得眼前就開始模糊起來,不行了,要暈了。
想到暈這個字的時候,我的意識就慢慢消失了。
但很快就被一臉的冰涼重新澆醒了過來。
這種一口氣差點上不了的瀕死讓我居然有了完全不同的快感,我也是真的離瘋不遠了。
最後兩針搞定以後,我全身所有的力氣都用完了,手里的針都比杠鈴還重。
看了眼那被縫的歪七扭八的傷口,我笑了起來,甚至覺得自己還挺牛逼的,要不是眼淚的苦澀沾到了舌頭,我可能還能笑的久一點。
這個澡我洗了一個小時,再出來的時候,雖然依舊很虛弱,但不管怎麼說,至少又像了人了。
藏好帶血的褲子,吃了兩片消炎藥,徹底准備就緒之後才回到了自己房間。
沐婉荷正躺在床上看我的床頭櫃上的書,看見我進來,她的語氣略有埋怨。
“你今天怎麼洗了這麼久,媽媽都快睡著了。”
我坐在床邊假意揉著濕潤的頭發,避免與她對視。
“洗澡的時候突然有了個想法,然後就在玻璃上算了會,忘了時間。”
借口早就編好了,回答起來自然是流暢而自然。
沐婉荷突然合起書,“這兩天你光陪媽媽了,不會耽誤你學習吧。”
“沒那回事,我也好久沒休息了不是,正好趕上這機會喘口氣。剛剛就是突然靈感來了,怕事後忘記。這對我們也是常有的事。”
我說著話,也爬上了床,躺在了另一邊。
“明天帶你去逛逛『Acorn Street』吧,小清新街道,早點去,給你拍點照片。下午咱們去……”
“風遠,明天咱們就待在你這吧。”
沐婉荷打斷了我的話,似乎是早有安排。
“怎麼了?這兩天累了?”
沐婉荷往我身邊移了點,然後輕輕靠上我的肩頭,“我的兒子就要滿18周歲了,等到你生日那天我可能沒辦法陪在你身邊,所有我想提前給你過這個生日。明天媽媽給你做頓飯,再買個蛋糕,好不好。”
“原來我才十八歲啊……”
我出神般的低聲默默念叨了一句。
“是啊,十八歲的年紀,二十八歲的性子……你怎麼就能長的這麼快呢。”
我原本以為她沒聽見,可她卻用著與我同樣深邃的語氣感嘆著。
我嬉笑起來,“都是表面假象,習慣了,心里年齡說不定還不到十八呢。”
我不想讓她在這個話題上深入,轉了轉腦子突然想起來一個我一直很關心的問題來。
“對了,婉荷姐,你到底是哪天生日啊,我知道你身份證上的生日是假的。就算你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但我作為兒子總該有個知情權吧。”
之前沐婉荷說過在雲漓,女人都是不過生日的。而因為爺爺對她的態度,她一直都不喜歡她的生日。
沐婉荷側過臉看了我一眼,結果居然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你真想知道?可媽媽真怕你會驚掉下巴。”
“不至於吧,一個生日我還能被嚇到?”
難道是清明,愚人節之類的?
沐婉荷沒有繼續賣關子,只是語氣略有羞澀,“其實媽媽的生日和你是同一天,不過是農歷的。”
我立刻坐直了身體,“真的假的?有這麼巧的事?”
“是啊,巧的我都不怎麼敢相信,這也許是我們母子倆的緣分吧。”
緣分,多麼動聽的詞,知道這個事實竟讓我的心情久違的短暫放晴,能和沐婉荷扯上任何關系似乎都是人生幸事。
“那明天咱倆一起過好了,你別想著過去的事,放下吧。咱們母子倆開開心心的過個生日。”
“……好,開開心心的。那明早我們都不能睡懶覺,得帶媽媽去買菜。”
第二天早上我帶沐婉荷去超級市場買了許多菜回來,我們許久沒開火的爐灶終於要派上用場了。
而最讓我感到欣慰的事,我這二把刀的縫針技術居然沒掉鏈子,雖然依舊每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的痛,但傷口卻似乎已經處於恢復狀態了。
沐婉荷在廚房歡快的忙碌著,我則坐在椅子上目不轉睛的欣賞她如起舞般曼妙的身姿,這一眼看完,下一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抽空回頭看了眼同樣坐在桌前的陸瀟戎,才發現這家伙這幾天好像有點奇怪,總是對著根本沒有工作的筆記本發呆。
“喂,你這兩天怎麼了?徹底進入里世界出不來了麼?”
他抬手指了眼筆記本屏幕,“和我媽約好了下午兩點視頻,我在等她。”
“提前兩天等她?你自己覺得正常麼?”
陸瀟戎搖了搖頭,“不正常,可我沒心思干別的了,每次都是這樣,視頻前視頻後,都是這樣,難受。”
難受是我這麼久聽過的陸瀟戎用於表達情緒的第一個詞。這也就證明,他不是一般的難受,而且這感覺我真的太懂了。
我嘆了口氣,“我明白……”
“你和你媽睡一起麼?”
陸瀟戎突然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來,讓我毫無准備不知道怎麼接話。
“我以前也時常和我媽睡一起,她總是比我睡的快,每天都好累的樣子。”
陸瀟戎似乎沒等我回答,自然的接下話去,而且似乎在他看來,這件事根本稀松平常。
我咳嗽了兩聲,“算了,別去想了,要不然我陪你下棋吧,換換腦子。”
陸瀟戎扭頭看了我一眼,把椅子靠背調低,躺了下去。我也跟著重復他的動作。兩人半躺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
“炮二平六。”
陸瀟戎有氣無力的開了口。
“馬八進七。”
“馬二進三。”
“車九平八……”
過了大約十分鍾,沐婉荷突然出現在我倆之間。
“兩位小天才,聊什麼這麼入迷,洗手吃飯了。”
“哦,等會啊媽,我們這快結束了,車八進三。”
“確定麼,五步。”
陸瀟戎叉著手一副欠揍的語氣。
“等等,等等,那炮九退一。”
“三步。”
“……仕六進五?”
陸瀟戎聽完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
“結束,吃飯。”
隨後起身自顧自的邁向了餐桌。我沮喪的呼了口氣,這家伙棋類游戲簡直強的毫無人性,哎,我好好的干嘛提這茬。
沐婉荷傻愣愣的看著我倆,“你別告訴我,你們倆剛剛躺著你一句我一句是在下棋?”
我站起身,笑著扶住沐婉荷的肩膀,“兩個書呆子的自娛自樂,別驚訝了,吃飯吧。”
太久沒吃到沐婉荷的菜了,我真想存起來一天吃一口。而陸瀟戎的心思卻完全沒在吃飯上,機械性的往嘴里塞著食物。
善於察言觀色的沐婉荷顯然看出了陸瀟戎的狀態,並沒有主動和他搭話。
“怎麼樣,媽媽手藝沒退步吧。”
沐婉荷沒動筷子,只是看著我。
“和以前一樣,好吃到不講道理。”
這時候再多的言語也抵不過肆意飛舞的筷子。
“多吃點,媽媽走之前給你做點能放冰箱的。在外求學也不許忘了媽媽的味道。”
我聽到這話一口飯差點噴出來,下身甚至都有了探頭的趨勢,這話從沐婉荷嘴里說出來,那效果可真是絕了。
剛剛吃完飯,陸瀟戎對沐婉荷說了聲謝謝,就又回到座位上,對著筆記本發呆。
沐婉荷終於忍不住了,因為自她來我這起,陸瀟戎除了謝謝幾乎沒說過別的。
“這孩子沒事吧,好像這兩天都是發呆。”
“他的思維方式和我們不太一樣,而且他好像也是單親,和他媽媽感情挺深的,他媽下午要視頻過來。”
“就因為這?”
沐婉荷又給我打了碗湯。
“他算比較特殊吧……”
我扭頭看著陸瀟戎,我們兩個在某些方面真的挺像,於是接著感嘆道,“離得太遠了,想聽到又怕聽到消息,萬一過得不好,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如果過得很好……”
我迅速的止住了後半句,言多必失啊。
“過得很好又怎麼樣?”
沐婉荷卻沒放過我,她也看著陸瀟戎幽幽的問道。
“過得很好自己卻又看不到她高興的樣子,會有點遺憾罷了。”
我現在的思維變通速度比以前不知道快了多少,會被套話的時代已經基本過去了。
“可又有多少離開了兒子的媽媽會過得好呢。”
“那不然我這次和你一起回去,干脆不念了,回去你養著我?”
我嬉笑的回過頭逗著沐婉荷,我不想彼此陷入某種惆悵,或者說我可以,但她不行。
“快喝你的湯吧,我走了以後,你好好研究你那些小機器人,小飛機什麼的。沒你在,媽媽也能過得好,哼!”
說完,沐婉荷端起碗碟走向了廚房。這一幀的背影也是可以刻在腦海里封存的。
吃過飯,我打開筆記本又跟她簡單說了一下我和陸瀟戎目前在搞的項目。
陸瀟戎雖然一直在發呆,可每當我哪里解釋的不到位或者有欠缺的時候,他都會冷不丁的插嘴,給我煩的。
而每當這時候沐婉荷卻都只是忍俊不禁。
看得出來她很喜歡我和陸瀟戎的這種搭配關系。
時間接近兩點,陸瀟戎明顯開始有點緊張,身體前傾盯著任務欄圖標。
到兩點零幾分的時候,她媽媽終於打來了視頻。
我也有點好奇,禁聲看著陸瀟戎的屏幕,而身邊的沐婉荷也歪著腦袋張望著。
“媽,你遲到了8分22秒!”
陸瀟戎麼,第一句話說這個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
“所以呢?咬我?別廢話,站起來給媽媽看看瘦了沒。”
陸瀟戎老老實實移開椅子,跟個小學生一般站在鏡頭前面。
我這個角度有點反光,於是偷偷的往後蹭了幾步,推動著轉椅。
這下終於看到了陸瀟戎的媽媽長什麼樣子,說實話還是有點吃驚的。
畢竟這些年我都是在沐婉荷的身邊轉悠,也見過如米雪這樣出類拔萃的美女,但陸媽媽的五官,皮膚以及眉宇間按捺不住的英氣卻似乎有著與眾不同的美感。
氣質上有點像陳珺,但遠比她漂亮的多,表情動作也更加收放自如,可以算是女神級別的美女了。
“媽,你那邊都一點了吧,怎麼約這麼晚,你最近又沒好好睡覺?”
陸瀟戎重新坐回位置上,眼神痴迷,而語氣卻還是那麼欠揍。
“我出差,趕時間買了個夜間航班,這會剛下飛機到酒店。之前和你視頻老是被工作打斷,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不高興?今天時間充裕,也沒人打攪。”
“我沒不高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工作狂……”
“得了吧,你可是我生的,動動眼神老娘就知道你想什麼。最近怎麼樣?沒惹你們教授生氣吧。”
陸瀟戎搖搖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屏幕。
“沒有就好,記得媽媽的話,別人聽不懂你的想法是他們的問題,不是你的。你就做好自己的事,如果哪天待的不開心就回來,媽媽養的起你,你就安心的把自己那小腦袋開發好就成。”
“媽,你能別老是用小這個字麼?我哪里小,我都一米八二了。”
“小屁孩,你就是長到八米一二,在我這也是小!”
鏡頭里的陸媽媽洋溢著滿滿的笑意,趾高氣昂的挑著眉。
陸瀟戎並沒有像我預料中的回嘴,而是微微的笑了起來。
“對了,你找了個室友是吧,上次我也沒見到,今天在麼,給媽媽看看,別是個女孩吧。”
話題冷不丁的就扯到了我身上,陸瀟戎立刻單手一扯,就把攝像頭正對向我。
我以及我身邊的沐婉荷顯然沒做好准備。
我看著屏幕里的女人,尷尬的舉起手,“阿姨你好,我叫白風遠,是陸瀟戎的朋友……哦,這個是我媽媽,她來看我的。”
說完這句我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而說到朋友兩字時,陸瀟戎跟著移動目光鎖在我的臉上,居然還有點吃驚的樣子。
還是沐婉荷見過大世面,她在我介紹完了她之後就開了口打起了招呼。
這歷史性的第一次會面並沒有引起和我陸瀟戎太多的注意,同時我們也沒想到在未來當兩個聰明絕頂的媽媽保持了聯系甚至交流了經驗後會衍生出多麼令人無奈的情況來。
“你好,陸媽媽,我兒子來這還不久,謝謝你兒子這段時間照顧我們家風遠。”
陸媽媽的目光應該只給了我一秒的時間,其他全都給了沐婉荷。眼神的驚詫讓我忍不住的有點自豪。
“白媽媽你可太過獎了,陸瀟戎還能照顧人,他這家伙能把自己照顧好,我就謝天謝地了。我看你兒子氣宇軒昂一表人才的,肯定在生活上幫了我兒子不少。”
“好好,咱們就別互吹了,就這兩天我看來,他們兩個人相處的還是很融洽的,學習和工作上也互有合作,我真的放心不少。”
“嗯,那就好,我兒子一直以來朋友很少,我也有點擔心,現在看到你兒子還有你這樣的媽媽,我也放心不少……”
結果沐婉荷和陸媽媽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來,我和陸瀟戎在一旁就像是兩個問題兒童,一臉懵逼。
不過說起來沐婉荷在這場對話里說話的語氣,節奏還有表情和平時簡直是判若兩人,極具成熟的精英氣質,這真的是那個深夜縮在我臂彎里哭成小女孩的沐婉荷麼?
結合之前看到的幾次在公司的沐婉荷,我的腦海已經有了沐婉荷身為白領高管的那份自信和從容的畫面。她對我的吸引力真的是無處不在。
當兩位國色天香的媽媽已經把話題扯到各自的工作上時,陸瀟戎終於受不了了,他把腦袋伸到鏡頭前。
“媽,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啊,哦,那個沐媽媽,咱倆聊的還挺投緣的,以後有機會見一面咱再細聊。”
鏡頭轉回去後,陸媽媽的表情就變了,似乎有點歉疚。
“陸瀟戎……其實媽媽也想去看你,但你也知道,媽媽現在這邊事業上升期,事情又多又雜,所以,對不起了兒子。去年過年你也沒回來,要不今年過年你回家來吧,媽媽抽空好好陪陪你。”
“不了,我還沒准備好。”
陸瀟戎當即就拒絕了,陸媽媽立刻就抓狂起來。
“你准備什麼啊,回國過個年有什麼好准備的。你是不是偷偷跟我賭氣……”
陸媽媽看著陸瀟戎雲淡風輕人畜無害的表情忍不住又降下了聲調。
“算了算了,你自己安排吧,總之媽媽雖然很忙,但是心里也很想你。你別總把自己弄得跟個被媽媽遺棄的小屁孩一樣。”
“我不小,我一米八二了……”
這對母子倆視頻,基本上都是陸媽媽在說話,陸瀟戎就跟個傻子一樣痴痴的看著,甚至還偷偷的按快捷鍵截屏。
可我又從來沒看到過他看他媽媽的照片。
視頻足足聊了一個小時,我和沐婉荷就在旁邊看了一個小時,有新鮮,有感動。
掛斷之後,陸瀟戎躺倒在椅子上,像是一灘爛泥。
我有點想安慰他兩句,雖然陸瀟戎從沒直說過,但我能體會到這家伙對她媽媽的感情肯定不單純,所有他現在的心情我很明白。
“你媽媽挺漂亮的。”
我想了半天也只想到這句不尷不尬的開場白。
“廢話,全國第一美女!”
結果陸瀟戎有氣無力的直接給我堵了個瓷實,這人說話怎麼老是這麼可氣呢。
“咱吹牛也有點限度啊,我媽還在這坐著呢,全國第一美女張口就來?”
陸瀟戎抬起腦袋看了眼沐婉荷,“全國第二美女。”
“你哪涼快哪待著去,憑什麼我媽就是全國第二,她要是第二,我不信誰敢認第一。”
沐婉荷臉頓時就燒起來,她捅了下我的腰眼,凝眉瞪著我。
“我媽就敢,反正我媽是全國第一!”
“那我媽就是世界第一!”
“我媽宇宙第一!”
“我媽多重宇宙都是第一!”
“我媽一到十維多重宇宙都是第一!”
陸瀟戎是我的降智神友,只要和他爭起來,我倆的歲數就會光速下降到幼兒園水平。
我已經不管沐婉荷怎麼折騰我的腰部肌肉了,和陸瀟戎扯的宇宙大爆炸都出來了。
“好了,你倆剛剛還好好的,為這種無聊的事也能爭的起來?都不許說了,不然我生氣了。”
沐婉荷的話一出口,我先憋屈的收了聲,為什麼憋屈呢,因為最後一句是陸瀟戎說的,而我已經想好了更高級卻沒來得及說出去。
下午陸瀟戎接到了個電話,要陪他的導師去Caltech參加一個星期的交流會,和我們打了個招呼就背著雙肩包走了。
看來又要是一個二人世界的生日宴,不過也好,畢竟我們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的生日會。
吃完晚餐,沐婉荷拿出了提前准備好的蛋糕,點上蠟燭,又關上了燈。
悠然的燭光把沐婉荷的臉龐照的朦朧而飄忽,遠山芙蓉,凝脂點漆亦如臨凡的仙女,回想起高一的那個生日,這些年她似乎一點都沒變。
沐婉荷看著蠟燭,語氣輕柔的像是要一塊融化於我心頭的蜜糖。
“提前過的生日,有點簡陋,但媽媽知道你肯定不在乎這個。十八歲了,風華正茂的年紀。媽媽祝願你在成年後的世界里,安耐毀譽,八風不動。無論做什麼事都不要太執著,也不要過分去勉強自己。我說過的,你可以失敗,也可以逃避。不管發生什麼事……”
沐婉荷停頓了下來,伸出柔荑附在我的掌背之上,我很自然的調轉手心和她十指相握。
“……我都會在家里等你回來。”
她的聲音變得更輕,語氣也更加的溫柔,像是初春的綠柳,盛夏的微風,深秋的麥浪,暖冬的和煦。
我看著她那一直讓我魂牽夢繞的雙瞳中搖曳的燭光,輕輕點了點頭。
這世界上所有的念念不忘,郁郁寡歡,微笑眼淚,沉默嘆息莫不出自一句話,如果是你就好了。
“吹蠟燭吧,好好許個願。”
“一起吧,這也是你的生日。”
於是我們母子倆雙手合十,我不知道她許了什麼願望,但我則許了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願望,然後吹滅了蠟燭。
離別將近,我們倆各自吃著蛋糕,都有些哀傷。沐婉荷突然抬起頭歉意的笑了起來。
“這次給你過的這個生日也是媽媽臨時想起來的,所以沒來得及准備禮物,等我回去,再給你補上好不好。”
我舔了口慕斯,舉起叉子擺了擺,“不用補了,你送我一個願望吧。”
“願望?什麼願望?”
“一個不違背法律良知道德的願望,不管是什麼,等我想到的那天,我再告訴你,那時候你就必須得執行,可不能違約。”
我故作天真的比劃著。
沐婉荷笑著衝我豎起了小拇指,“好,媽媽跟你拉鈎,不管是什麼願望,媽媽都會答應你。”
當天晚上,我們睡的很早,但其實都沒有睡著,我和沐婉荷永遠可以有說不完的話,也可以長久的保持不會尷尬的安靜。
她把腦袋抵住我的胳膊,埋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原本以為自己又會失眠一夜,可事實上沒過太久,我的意識就開始逐漸迷失。
睡到半夜的時候,可能是因為不自覺的翻身碰到了傷口,我被痛醒了。
清醒的那一刻我就發現情況不太妙,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而且很燙。看來我給自己縫針的莽漢行為並沒有得到上天的垂憐。
沐婉荷抱著我的胳膊睡的很熟,眼角還有濕潤的淚痕。
看了眼時間已經四點多了,沐婉荷是早上十點的飛機。無論如何這幾個小時我都要撐過去。
我悄悄爬起身出了房間,就這幾步路,我走了將近三分鍾。
胃里惡心想吐,腦袋漲成了兩個大,一碰就要裂開的疼,右腿差不多腫了一圈。
我選了條最寬松的休閒褲穿上,勉強看不太出來。
消炎藥退燒藥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嘴里灌,又拿出冰塊,坐在廚房等降溫,我需要時刻保持清醒並聽著臥室的動靜。
看起來沐婉荷昨天睡的很晚,所以才會睡的那麼熟,這對我來說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我在客廳一直待到早上七點多,燒總算是退下去不少,但身上還是沒什麼力氣。
我知道自己的情況其實很嚴重,完全就是那口氣頂著,或是意志力頂著。
最重要的是,行走帶來的痛苦已經完全超過了前兩天。
“風遠,你什麼時候起來的?你臉色怎麼這麼差,你怎麼了?”
沐婉荷出來的第一眼,目光就變了。
我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一夜沒睡,臉色能不差麼,放心吧等你上了飛機,我會回來補覺的。那邊有早餐,你吃點,時間還早。”
“你一夜沒睡?是因為媽媽要走麼?”
“那肯定會舍不得啊,下次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沐婉荷小步走到我面前心疼的看著我。
“其實這兩天我都覺得你好像挺累的樣子,你真的沒事麼?不許騙我!”
“昨天不是和你說了我和陸瀟戎那個項目麼,這幾天我們在攻克幾個難點,作息不太正常,經常熬夜。我之前作息都很規律,所以不太習慣。不過問題已經解決了,以後我會按時准點休息的。”
沐婉荷拉過凳子坐在我面前,表情嚴肅極了,“你們再聰明,也不能這麼急躁的解決問題啊,萬一把身體搞壞了怎麼辦,多幾天時間又不會怎麼樣。你要是一個人在這就這麼折騰自己,那我可就真的要把你帶回家了。”
“以後不會了,我保證,最晚不過十二點我一定上床休息。”
我信誓旦旦的說道,順勢退了一點。我不希望和沐婉荷有身體上的接觸,因為我的體溫還沒有恢復正常。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騙媽媽!”
“嗯,說到做到,你先去吃早點吧,待會我送你去機場。”
出門前我在口袋里塞了個冰袋,用衣服罩住,然後嘴里又含了個冰塊,盡可能保持清醒。
好在機場不算太遠,候機的時候,我的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每當神智不清或是疼痛難挨的時候我都假意打個大大的呵欠。
然後在對沐婉荷笑一笑。
“待會你回去好好睡一覺,睡到自然醒,然後盡快把生物鍾調整過來。身體最重要,什麼都沒身體重要。”
這一路上沐婉荷都在念叨著身體,可我聽著一點都覺得煩,就像聽歌一樣。她說多少遍,我就答應多少遍。
終於熬到快進安檢了,我找了安檢口旁的廣告牌,半依著和沐婉荷作最後的道別。
如同出國時候那樣,她把所有能想到的問題都跟我囑咐了一遍,最後猶豫了片刻,又輕聲補了幾句。
“上次你說了要和女朋友分手,但我覺得你們肯定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會那樣。隨隨便便就提分手是很不負責任的做法,那女孩其實不錯,雖然現在年輕人流行快餐戀愛,但你還是應該去珍惜每一段感情。無論如何,答應我你要好好的。”
“我們都要好好的,你要過好你自己的生活,記得我說過的話。”
沐婉荷戀戀不舍的過了安檢,短短幾十米的路程她回頭看了無數次,而我就一直堅持著跟她揮手再見。
當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路口時,我橫在喉間的那股氣立刻就散了,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走。
可那無需偽裝的輕松只存在了短短的片刻,就被沐婉荷離開的巨大失落所取代。
她走了,把我世界里所有的色彩都一道打包帶走了。
這是我昏死前腦海中回響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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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手術台上,是醫生把我叫醒的。他需要我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關於我傷情的一大堆術語我壓根就沒聽進去。
“你有家人在這里麼?我不確定你現在的神智是不是真的清醒。”
我舉起手,示意他把簽字板拿過來,有氣無力的擠出幾個字。
“我很清醒,只是沒力氣說太多話。”
“你這傷口的針到底是誰搞得,縫編織袋嗎。太亂來了,你就不怕發炎,感染,不要命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瘋狂的?”
我拿起筆胡亂的簽下自己的名字,隨後就閉起了眼睛。
“麻藥,開线,准備清創……”
再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是漆黑,病房里空無一人,我試著抬起千斤重的手臂,上面還有打吊瓶的針眼。
挺好的,撐過來了,也活下來了,還掌握了一項新的求生技能縫傷口,雖說技術還需要再磨練。
右邊大腿比原先腫的更厲害,基本出於紋絲不動的狀態。但燒已經退了,身體輕了不少,就是完全沒什麼力氣。
為了拿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我嘗試翻身或是伸長手臂,前後折騰了許久才拿到。
已經凌晨一點多了,手機上只有沐婉荷一個孤零零的未接電話,她應該已經到了。
我的嗓子干憋的難受,而且似乎還堵著東西,很難說出一段完整的話。
放下手機,再次嘗試去夠桌上的水杯。摸是摸到了,可手掌用不上力,帶倒了杯子落在地上在寧靜的夜晚發出令人震顫的異響。
我顧不得侵擾安寧的內疚,剛剛最後一下用力碰到了傷口,痛的我趴在床邊,連手都抬不起來。
就在我再次嘗試把手抬起來時,病房的燈被打開了。一個夜班護士走了進來。
“天哪,你別再動了,護士鈴就在床邊,有需要直接叫我。”
她小跑進來收拾地上的碎片,我這才看到扶手邊的護士鈴。
“對不起……我沒看到。”
我沙啞著嗓子吐出幾個單詞,這些年已經習慣自己解決一切問題,習慣到忘記求助該求助的人。
護士一邊收拾一邊數落著,“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情況有多糟糕,傷口已經化膿性感染到昏迷,如果再晚點來醫院,可能就會出現全身上下性中毒甚至是敗血症,孩子,你應該要對你的生命負責。”
我仰躺在床上,對護士的話並沒有太多波瀾,原本就是我一步步自己作的死,無聊至極。
護士給我倒了杯水,幫我把床鋪抬起喂我喝下,又拿過盆讓我吐掉嗓子里堵住的痰汙。
“你在這里沒有家人或者朋友麼,你的情況需要有人來陪床照顧。晚上還好,但到了白天我恐怕無法照顧到你。”
我的腦子里只跳出了三個名字,陸瀟戎去了加州,埃文去了拉斯維加斯,米雪則在洛杉磯,再然後就找不出情誼到陪床的人了。
我還真是夠孤僻的。
“我是剛來留學的,朋友不多,沒關系,我一個人也可以。”
護士看我的眼神頓時溫柔了起來,“你至少三天不太方便下床,不行的話你也可以請一個護工,對了,你是哪個學校的學生。”
“Mit”
“那你應該直接聯系你的導師, Mit對學生是很好的,他們一定會安排人來照顧你。”
我考慮了下護士的建議,想想還是算了,如果讓學校知道,我勢必又要編個謊話,我已經不想再說謊了。
“我不太喜歡麻煩別人,沒關系,到時候我會看情況的。”
護士顯然很想問下我傷口的問題,但鑒於我現在需要休息,她並沒再多說什麼,把我放平後,指了指護士鈴,然後關燈出了門。
我拿過手機撥通了沐婉荷的電話,眼下這種氣力不足的聲音正巧與剛睡醒很相似。
“風遠,你睡醒了?”
“嗯,睡的太死,沒聽見你的電話,你到了是吧?”
“嗯,到了,聽你的聲音好像還是很困麼,待會掛了電話再好好睡一覺吧。記得你答應媽媽的事,趕快把生物鍾調整過來。”
“好,那我就接著睡了啊,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好。”
沐婉荷的聲音也有些疲憊,估計是被時差折騰的。這下我們倆算是又回到了各自的軌道上。掛斷電話,四周再次恢復了死寂和黑暗。
生病的確會讓人變得軟弱,腦海里那個聲音又出來了,這麼久的時間,我終於聽清了它在對我說什麼。
以前我會因為自己的痛苦和無助而糾結,迷惑,痛苦,怨恨。
但現在不會了,我現在總是很平靜,越無助便越平靜。
例如這個異國他鄉獨自一人住在醫院中不得動彈的夜晚,我只是看著窗外的點滴光斑默默的發呆。
別再說了,也許有一天我會如你所願……
等我再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當我能下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院回家。
長久的鍛煉給了我還算強健的體魄,醫生的水平也不錯,我請了幾天假在家里恢復身體。
往後的日子暫時算是恢復了正常,白天完成項目的工作,晚上我便在筆記本上傾訴我的故事,米雪說寫下來會舒服一點。
可事實上並沒有,寫作這件事並沒有讓我更舒服,也沒有讓我更痛苦。
但我還是在寫,一字一句記錄著自己荒唐的人生。
等到了11點,我便會躺在床上,很多時候我都會失眠到三四點,但我還是保證自己在11點上床。
和沐婉荷的聯系恢復如常,在電話里我更加自然,更加真實,也更加容易。
電話和視頻里的我幽默,風趣,對未來充滿向往,常常逗得沐婉荷開心的笑很久。
我們總是會聊很久,沐婉荷慢慢的也會說些公司里的事,包括張寧。
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郁郁寡歡,甚至不再逃避和她談論張寧的話題,就像談論其他的話題一樣的隨意。
我變得更好,我變得更壞。
就這麼極其正常的活到平安夜,在和沐婉荷的通話里,我告訴她我和米雪分手了,原因是性格不合,她太鬧騰。
沐婉荷沉默了片刻只說了句,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但我知道她應該是挺高興或者是挺輕松的。
因為她不喜歡米雪,我看出來了,不是那種婆婆對未來媳婦的不喜歡,而是單純的不喜歡米雪這個人,原因我還想不明白。
但那也不重要,畢竟和米雪在一起只是為了證明我是個“正常人”。
事到如今再繼續偽裝下去已經沒有了意義。
掛斷電話後,我發短信告訴已經消失了很久的米雪,她只是給我回了一個“OK”的表情。
過年我沒有回家,陸瀟戎也沒有,我們說好要集中所有力量完成我們的項目。
而已經開始有研究團隊關注到了我們的計劃。所以我們還需要提速,盡快把它搞出來,對此,兩位母親都表示理解。
雖然工作緊張,但我還是和陸瀟戎規定了時間,晚上 9點前要結束。結果春季開始後,陸瀟戎這家伙校外活動明顯增多。
很多時候都得我獨自進行那些枯燥的運算和實驗。這是我曾經答應過陸瀟戎的工作,承諾是我唯一的堅持。
這天晚上我正在筆記本上逐字敲著我的故事,我寫的其實很無聊,常常都是大段的內心獨白,用那些外人看來矯情而做作的辭藻努力還原著每個階段的自己。
寫下來於我而言早已經不是傾訴,而是生命的一場日志。
唐爍的電話打亂了我的思緒,現如今接她們的電話,我已經不需要再做什麼心里建設和准備。
“哥,在忙麼?”
唐爍的聲音還是那麼稚嫩,也許她只是看上去長大了些。
“不算忙,有事麼”
“唐輝快過生日了,我想送她一台筆記本電腦你幫我參考下唄,不用太好,一萬左右就行。”
唐爍這種略有羞澀的語氣還真讓我有點陌生。
“一萬左右,看開你的小金庫已經挺殷實了啊,等我看看,發鏈接給你。今天沒去上班?”
我順手打開購物網站,一萬左右的選擇還是不少的。
“今天周六啊,沐姐又不在,我干脆在家刷刷劇算了。”
“哦,我都忘了,她去哪出差了麼?”
我隨口問了一句。
“一早就和張寧去 K市了,估計是去海邊度假了吧。嫌我是燈泡,都不肯帶我去,我明明可以自己玩自己的麼,又不會打擾他們。”
唐爍抱怨的說道。
“哥,哥,你怎麼不說話了?”
“這不是給你看筆記本呢麼,這台不錯,唐輝應該是夠用了,我把鏈接發給你……你要想去玩,自己也可以去啊,何必跟著他們,難不成就是為了蹭個車票?”
我淡淡的笑道。
“什麼車票,機票好不好,還挺貴的呢,算了算了,隨他們玩去吧。哎,哥就是厲害,這台看著就挺高大上的。””唐大小姐滿意就成,還有其他吩咐麼?
““哈哈,哥,你怎麼這麼討厭。沒事了,你跪安吧。”
“你這小妮子,蹬鼻子上臉的,去去去。我等會要去洗澡睡覺了。”
掛斷了電話,我重新打開文本,又默默的敲打起鍵盤來。一段話寫了許久,最後還是不太滿意。算了,明天再寫吧。
第二天原本是我和沐婉荷一貫的視頻時間,我想了想還是沒打過去,果然,她也沒打過來。工作完,寫了幾段。洗澡,上床,躺著。
日復一日,和沐婉荷的聯系越來越少,只不過這次是她主動的。
她主動,我配合,從一開始就已經定了型的套路,我就像是她專屬的Ai。
時隔半年多,失聯的米雪總算是再次站在了我的房間里。
她把頭發染成了酒紅色,妝容也越來越西方。
“你總算還記得自己有一堆東西還在我這了。”
我打開衣櫃,拿出她的行李。
“這些破爛我才不在乎,我就是來最後看看你。以後可能不會常見面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
“復國大業成了?”
“嗯,成了,我老爸徹底放棄,這次我回國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產業都處理掉,然後孑然一身,浪跡天涯去。”
米雪一臉的興奮,坐在我的床上手舞足蹈。
我靠牆插手站著陪她一起淺笑。
“准備去哪浪跡呢?”
米雪呼的一聲倒在床上,“珠穆拉瑪峰,撒哈拉沙漠,東非大裂谷,馬里亞納海溝,南北極,太空,所有一切讓人類顯得無比渺小的地方!”
“你這不是浪跡天涯,是環球作死旅行。”
米雪依舊燦爛的笑著,並沒理睬我的吐槽,“對了,你最近怎麼樣,想好結局了麼?”
米雪想問的應該是和沐婉荷的結局,可我卻下意識答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字。
“你是說死?”
說完這個字,我自己都有些愕然。而米雪更是睜大眼睛直接跳了起來。她一步跨到我面前,死死盯住我的一舉一動。
我撇了撇嘴,攤開手,“我開個玩笑而已,別緊張。”
米雪往後退了一步,滿臉的疑惑甚至有些憤怒,“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比以前更加嚴重!是因為她來過那趟麼?”
我淡定的看著米雪的表情變化,慢騰騰的坐在了床上,“你精神有點過敏了,我明明很好。”
米雪彎腰湊到我的臉前,“白風遠,你老實告訴我,這段時間你有沒有過自殘行為。”
我剛准備反駁說沒有,可米雪已經下垂視线看向我的腿。沒辦法,我騙不了她。
“這個不算自殘,只是為了讓……”
“那不重要,我只問你,傷害自己的那一刻,你心里最先冒出的想法是什麼?”
我舔了舔開始有點干涸的嘴唇,沒有回答。
“輕松?舒暢?解脫?!……你他媽到底在搞什麼鬼!你的深情是不是太過了點。”
米雪突然大喊起來,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從容。我看著她依舊沒有說話。
她直起身子,凝眉叉手捏住下巴。我知道她又開始憋什麼主意了。
“白風遠,你不是說過要報答我麼,我現在給你個機會?”
“怎麼報答,你又要肉體發泄了麼?”
米雪給了我個一點都不好笑的表情。
“配合我,讓我催眠一次,老娘要看看你腦袋到底裝了什麼鬼東西。”
我們彼此對望了一分鍾,最後我妥協了,說是妥協,但其實我根本無所謂。
按照米雪的要求,我在床上躺好,閉起了雙眼。
“深呼吸,放輕松,身體很輕,感覺你的手,消失了,你的腿,消失了……”
我不知道米雪用的是什麼方法催眠的我,總之我的潛意識徹底發生了暴亂,大片的紅色沾滿我的雙眼,各種奇怪的聲調在我的腦海中肆虐。
不知過了多久,我幾乎是被某種恐懼到極致的情緒嚇醒的,彈起身子的那一刻我的腦袋痛的像是要裂開一樣,我一把撞開面前的米雪,跪在地板上,拼命用腦袋撞擊地板。
米雪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我拉起來,在我眼前攤開手,掌心放著一粒藥片。
“吃了它,快吃了它!”
我看著藥片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可卻遲遲不肯拿起。
米雪抬起我的下巴,自己一口把藥吞了下去,然後又倒出了一片。
“白風遠,相信我!快吃了它!”
米雪哭了,眼淚染花了她的眼影,留下死亡般絕望的黑色淚痕。
我拿起藥片吞了下午,然後按照她的要求大口的深呼吸。
等我們彼此都恢復過來已經是十分鍾後了。我和她坐在床邊,肩靠肩陷入無力的沉默。
“你到底看到了什麼,哭的這麼傷心。”
繼憤怒之後,我又成功解鎖了哭泣的米雪。
“你死了這條心吧,這輩子我都不會告訴你!”
米雪撇過臉,倔強的說道。
“好麼,沐婉荷的公司有秘密,你有秘密,原來我自己也有秘密,結果我自己的秘密我卻不知道,這世界還真是挺有趣的。”
我沒在逼問,只是輕聲感嘆。
米雪站起身走進了廁所,過了幾分鍾再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卸了妝。接著她走到我面前,半蹲在我的面前,神色哀傷至極。
“白風遠,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我不能。你的潛意識里有一枚核彈,當時你的大腦為了活下去把它徹底封存在了潛意識里,可它還是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你。你和你媽媽的感情成了導火索,加速了它的破籠。相信我,如果有一天它衝破束縛,後果絕對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你應該說的更准確一些,是我對我媽媽的感情,而不是和她的,無論發生什麼都是我自己的問題,與她無關。”
我依舊沒露出驚訝或是害怕的表情來。
“這很重要麼?你能不能聽懂重點,如果再這麼下去,你總有一天會萬念俱灰自殺了事。你不害怕麼,你才多大,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你應該對此感到恐懼,感到慌亂,而不是無動於衷的坐著!”
我看著米雪,仔細看著她的每一個微表情,每一個微動作。
“你看上去很害怕我會死,為什麼,是因為曾經有過誰自殺了麼?他對你很重要?”
米雪狠狠推了我一把,看來今晚她已經徹底放棄那個從容瀟灑的自己。
“白風遠,我教你心理技巧不是讓你用在我身上的。你現在根本沒有好奇他人的閒工夫。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話,還是你覺得我在催眠你的時候搗了鬼?我再說一遍,我沒有危言聳聽!”
“我知道。”
說真的,米雪這麼激動讓我著實有些不習慣。
“你知道?什麼意思?”
我抬手指了指腦袋,“它想和我說的話,我很早之前已經聽見了,就是那六個字吧,雖然我還不知道它為什麼那麼說。但我覺得它說的應該是沒錯。”
“什麼叫沒錯,簡直錯的離譜,你根本記不起當時發生了什麼。它就是在蠱惑你,你不應該愚蠢到去聽那些鬼話。”
我像是沉著的辯士,不慌不忙的回應著米雪。
“我的潛意識也是我大腦的一部分,代表了某段人生,雖然那段人生不夠明亮,可也是我的人生。我並沒有人格分裂,我自己蠱惑我自己?不合邏輯吧。”
我的回答太過冷靜,甚至有點冷血,米雪第一次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我不能再說更多了,我不能加速它的爆發。總之你應該想辦法阻止這一切,你應該努力的活下去,活的更好!”
我第一次贏了米雪,可我沒有勝利的喜悅。
“活的更好?怎麼做?”
“Anything!任何能分散注意力的事,任何能麻醉你的事,任何能讓你專注的事!”
米雪握著我的肩膀拼命搖晃著,像在喚醒沉睡的人。
“你說的這些只能讓我想到一件人。”我實話實說道。
“除了她,你可以沉迷性愛,這里的酒吧里會有很多不需要你負責的漂亮女孩子。你可以每晚都沉醉在不同的美妙軀體上,你可以去和你那些瘋狂的同學搞一些瘋狂的惡作劇,比如再弄艘游艇上大圓頂。不然你就去黑米果政府機構,為你的國家竊取機密!這不是你們這些搞It的最喜歡的麼。”
我覺得米雪已經瘋了,雖說她祖上是南洋移民,但好歹也算是名副其實的米國人了,居然被逼著出了這麼個奇葩的主意。
“你先冷靜點,所謂發泄麻痹的時期早已經過去了,而且我媽媽也不會喜歡那樣的我,那不完美。”
“去他媽的完美!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想這個?”
看來我算是止不住米雪的狂躁,所以干脆重新半躺在床上,以靜制動。
“完美不好麼,你也說了我的事在別人眼里只不過是個故事而已,人們都喜歡完美的故事,完美之下有無靈魂,有無血肉其實並不那麼重要。
某種程度上來說沐婉荷也是一樣。
雖然她曾經為了滿足我的小自尊,甘心讓在我面前扮柔弱,但三年過去了。
這三年她其實已經習慣了強悍而又完美的兒子形象。
雖然她說過我可以逃避可以失敗,但事實上她並不會開心,甚至只是我主動減少聯系都不行。
這不是她的錯,習慣的力量太可怕了,它會讓人把你曾經完美的一切變成必然。
所以,我會永遠做她完美的兒子。我不想讓她失望或者是失落。”
這段時間無數個失眠的夜晚,我想通了太多的事情。人生,人性總是如此。
“那你自己呢,你就為了一個女人活著,你做的難道還不夠多?不管是身為男人還是身為兒子,你已經做的夠好了。好到即使是個故事也能打動人的地步。別人不能理解你的痛苦,難道你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你就真的打算這麼一步步把自己逼死?”
“你說的那個女人可是我媽啊,為她做的再多也是情理之中吧。
別人包括你理不理解,我根本不在乎。
我只希望她能過好自己的人生,不要受到任何因素包括我的影響。
思念一個人到了極致,不過就是只願歲歲平安,即使生生不見。
至於我,從很久之前就不重要了,我這輩子能做的就是想方設法把她捧在手心上。”
米雪被我的話氣的叉腰原地打轉,她可能沒想到會有一天被我說的毫無辦法。
“那你想過你媽媽麼?如果她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兒子離死不遠了,你覺得她還會有新生活麼,你想過這些麼!”
米雪再次拿出沐婉荷來壓制我。但她很快就因為毫無變化的表情再次慌了神。
“你不會真的想過這些了吧!你不會還為這些想了解決辦法吧!”
我抿抿嘴唇,但並沒告訴她這些我早就在考慮了,“我的人生到目前為止,憎恨母親,愛上母親,表白失敗,痛苦難當,想忘記她,再次失敗,所以現在按理說最好的辦法是能讓她忘記我。對了,你能不能幫我催眠沐婉荷,讓她忘記自己有我這麼一個兒子?”
我略帶調笑的語氣換來的卻是米雪一陣冷笑,“就算我真有天大的本事可以讓沐婉荷忘記你,可能讓所有人都忘記你麼,能抹去你在這世界上的存在麼?”
我砸吧著嘴,皺起眉來,“說的也是,要是我根本不存在就好了,如果能像蝴蝶效應那部電影一樣,抹殺自己的存在,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
米雪氣的居然跺起腳來,“白風遠,你別太過分了,這是你該想的問題麼,憑什麼不是她沐婉荷不存在!你自己的人生就真的這麼一文不值?”
我聽完立刻就大聲笑了起來,米雪今晚看來的確是失了智,“哎呦,大姐,你能不能冷靜一點,沐婉荷要是不存在,那還有我的事麼。
她的存在是一定的,那麼溫柔善良出類拔萃的人怎麼能不存在。
而如果原本就沒有我,她就不會受到父親的冷眼,即使父親還是不相信她,她也會果斷離開早早就可以奔向自己的新人生,而不用苦苦熬過9年。
至於我,不過就是聰明了一點,可事實上少我一個也不會影響人類科技進程。
所以多余的那個一直都是我。
只可惜這個法子行不通。
如果真到了那時候我只能選擇B計劃了。”
米雪良久的看著我,最後緩緩坐回到床上,冷冷的問道,“B計劃是什麼?”
“以一個最合情合理的理由徹底消失幾年,幾年里她應該會有新的生活,也許會有新的支柱。就算幾年後她知道了我不在的消息,應該也有新的支柱來幫她撐過去,我相信時間的力量還是很強的。我媽媽畢竟還年輕,她的選擇還很多。當然如果到時候不行,我還會留下別的打算。”
“會這麼容易?”
“我會好好計劃周全,不會讓自己再影響到她。”
我已經在心里想過很多辦法,都有實施的可行性。米雪呆滯的看著地面,沒有回答我,我猜她一定在回想某段過往。
“你今天有點反常,和平時的你簡直判若兩人,你一定是發現這是死局對吧。
愛上自己的媽媽和愛上別的女人差別可真不是一般的大,連老死不相往來都很難做到。
如果我回到她身邊,看著她一點點離我而去,我潛意識里那枚核彈終究會爆發,如果我一直遠離她,思念的痛處又會潛移默化的影響我,最後走上末路,所以此題無解了。
以前讀古文時,看到那麼多古人郁郁而終,我總會嗤之以鼻,現在想來可能我最後的結局也是如此了。”
米雪搖了搖頭,“的確是死局,但終究還是有解的,我還是那句話,你需要一個目標,不顧一切的目標!”
“我的目標就是沐婉荷可以過的好,事實上如果沒有我,她才會真正過的好。她對我的愛阻擋她前進的步伐,一直以來拖累她的本就是我。”
米雪的表情變化的很快,但依舊沒逃過我的眼睛,她在猶豫,在糾結。
“米雪,我朋友不多,你算一個,而且應該是最了解我的那個,對於我的事,不論你是出於某種目的還是興趣使然或是職業病發,我都很感激你,不管我最後的結局是怎樣,你都不用覺得惋惜,一個人心死了以後,肉體的存在的意義也就沒那麼大了。”
米雪抬起頭看著我,面色終於恢復了平靜,我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白風遠,你說句心里話,你現在到底怎麼想的?”
“我吧其實沒怎麼想,就是通了,透了,她一直把自己當災星,原本想著我能陪在身邊給她趟過這茬,結果倒讓她這想法變得更瓷實。現在好容易算是回到正軌,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出差錯。她的新生活是最重要,也最來之不易的。這輩子我和她注定沒有緣分,做不了愛人,我就做個好兒子,遠遠看著她,做個守望者,然後慢慢的退出,消失。活著的時候見難受,不見也難受,就等著下輩子吧。你覺得我沒出息也好,兒女情長也罷,反正這輩子算是趕上了,就這麼個德性。”
我悠然的說出心里話,和我寫在文檔里的一樣,說出來的感覺更隨意,更沒有感情,更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米雪按亮了手機,按滅,又按亮,前後重復了許多次,最後站起身,“我走了。”
“我送你。”
出我房門的那一刻,我想了想還是對米雪說道,“米雪,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信任你,但我希望你能記得希波克拉底誓言,如果沐婉荷的新生活再次因為我被打破,我可能真的會失去控制,到時候不知道會干出什麼事來。”
米雪停下腳步,回過頭,順了下頭發,“雖然我參與你和你媽媽的故事,但從始至終我沒有幫你做過任何一個決定,所有的決定都是你自己做的,我只是讓決定更完美。你可以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沐婉荷絕對不會從我嘴里聽到關於你的任何一件事。但與此同時我也希望你能答應我兩個條件。”
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繼續。米雪伸手放在我的胸膛上,眼里全是純粹的期盼。
“第一,你的問題已經演化成生理性的了,需要用藥,待會我會發個地址給你,你定期去那個醫生那里拿藥。第二,無論如何別放棄自己,去找一個目標,奮斗一刻,一年,一生的目標,只要你能熬過時間,時間就會還以獎賞。”
說完,她張開手臂給了我一個很暖心的擁抱,一個像是多年好友般的擁抱。
“再見了,戀母的小男人!”
說完,轉身,推門,沒有一絲的猶豫。我看著那最後一抹晃動的背影,低聲說道,“也祝你好運,比誰都相信愛情的女孩。”
那一晚和米雪的交談讓我又明白了一點,原來有些事就是注定的,也許從很久以前就注定了我將會有一個怎樣的結局。
感謝我的媽媽沐婉荷,她讓出現這個結局的過程更精彩,至少我不後悔,只希望從此以後我再不會傷害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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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陸瀟戎的項目終於進行到了尾聲,剩下的工作就是測試,捉蟲以及為未來的Update作計劃。
沐婉荷那邊我照例主動聯系,讓她知道我並沒有忘記她,但頻率已經如她所願,降了下來。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包括我日漸衰敗的心理狀況,於是我開始著手設計關乎於沐婉荷未來的最後一個騙局。
但一通電話再次打斷了我的計劃。
那是一次照常的問候電話,我和沐婉荷依舊聊著彼此的生活,可我能聽的出她的聲音有些累。
所以我控制著聊天的時間,想讓她早點去休息。
可就在我打算掛掉電話的那一刻,我聽見一個有些遙遠,有些模糊的聲音,“你這是今天最後一瓶,掛完就可以休息了。”
掛斷電話後,我看著手機時間,等了半個小時才撥通唐爍的電話,因為如果沐婉荷真的在醫院,那唐爍大概率在陪床,我不想讓這兩段電話產生什麼聯系。
“哥……”唐爍只說了一個字,我就知道有問題,因為尾音有點發顫。
“嗯,在上班?”
“額……對,挺忙的,哥你有事?”
“沒什麼大事,就是上次那台筆記本,想問問你唐輝用的怎麼樣,我這邊有朋友也想買一台。”
“挺好的,挺好的啊,哥你挑的還能不好麼,放心吧。”
唐爍的語氣有些急促,我沒再繼續逼她。
“好,那你忙吧,我掛了。”
掛斷電話後我基本確定了兩件事,第一,沐婉荷住院了,但病情應該不算嚴重。第二,唐爍被策反了。
我其實完全可以逼迫唐爍說出真相,但那樣的話,沐婉荷就會得知消息。憑借她的情商,應該可以很輕松的應對我的詢問。
這段時間我偶爾會心跳的很快,所以不得不聯想到沐婉荷,在我的印象里,沐婉荷幾乎沒生過病,即使生理痛也非常少。
既然她想瞞住我,我就配合著先不拆穿。
直覺告訴我這其中應該有其他問題,我需要更加客觀的視角。
於是我又撥通了沈浪的電話,一番含蓄之後,我拜托他去調查下沐婉荷以及她公司的情況,這種事對沈浪來說簡直得心應手。
但等消息的那兩天我還是輾轉反側。
我不能打電話給張寧,雖然從他那里可能也很容易詐出情報,但他同樣一定會告訴沐婉荷。
沈浪的回電證明了我的直覺。
“老白,的確出事了,我從Se里收集到的消息是,沐阿姨請了年假然後失蹤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行政上的事務現在全全交給了她的副手處理。你那個小妹妹現在倒是每天都去上班。”
沐婉荷沒有失蹤,因為她和我的電話還是通的,她有兩個號碼,一個私人的,基本來說就是用來聯系我的,另一個是工作號碼。
所以她應該是故意躲起來養病?
“你應該不止查到這些吧,知道原因了麼?”
沈浪砸吧了兩下嘴,“目前來說,如果說原因,那可能就只有一個,蔣新回來了。”
“這是誰?”
“你不知道蔣新是誰?Se董事長的兒子啊!曾經富二代圈子里赫赫有名的蔣公子。”
沈浪完全把我當成了他另一個圈子里的一員。
“我不是那個圈子的,說說吧,什麼人。”
“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以前就懶得理他,前些年飆車撞死了人,被他爸送去國外了,剛剛回來,空降到Se當了董事長助理,這家伙你能想到的富二代惡習沒有不沾的。尤其是女人,像沐阿姨這樣的長相,肯定會成為他的目標。我聽說他來公司沒幾天就總往行政跑,估計有什麼企圖,沐阿姨應付不來,所以暫時走為上策避其鋒芒。這家伙可沒什麼原則,對女人也從不手下留情,我知道的那些惡心事就不告訴你了,免得膈應。”
我活動著手指,緩緩捏成拳頭,關節發出清脆的彈響。但語氣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那張寧呢,他現在是研究院長,也算位高權重了吧。”
“張寧?出國去了,去了快一個月了。”
我咬著下嘴唇,眉頭又聳到了一起,“他一個院長,怎麼三天兩頭的出國?”
“這我哪知道,反正聽說是學術交流,還沒那麼快回來,再說了,張寧我又不是沒見過,完全就是個書呆子啊,你還指望他能保護沐阿姨,尤其是從蔣新手上?別開玩笑了,那蔣新渾是渾,但人家也練過好幾年散打,而且也不能算是不學無術,至少經商上還是有些天賦的。何況就算他倆在公司份量差不多,可玩陰的,玩武的,張寧不都得靠邊站,難道你還指望他們倆會來場學術對決?”
我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沈浪的話,“行了老白,啥時候的機票記得告訴我,我去接機,其他的事等見面再說吧,我這還是點事,先掛了。”
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我愣了片刻,頗有點無奈,差點忘了,除了米雪,還有個人也很了解我。
晚上,我躺在床上思考著目前的情況,我和沐婉荷的性格很像,她其實也很喜歡自己去解決問題,所以對於身在國外的我隱瞞某種危機也是可以理解的。
現如今我已經可以嘗試抽身出自己,用第三人稱去看待沐婉荷新工作的始末,也想通了不少之前無法想通的問題。
原本她去Se,是為了幫助陳珺掌握公司上市後的動向,所以一開始她對張寧感興趣,經常去研究院都應該有這方面的原因。
她孤身一人空降到一家新公司,前期總是很艱難,張寧的出現應該能很好的幫助她。
一年多過去,兩人在公司相互支持,日久生情也是情理之中,畢竟張寧除了直男了些,人還是相當不錯的。
況且在這場關系中原本奇怪的人也一直是我。
可現在想想,她和陳珺偶爾聊天時的表情顯得事情並不那麼簡單。
所有人都告訴我,沐婉荷很厲害,可到底厲害在哪我卻從沒有真的體會過。
只是沐婉荷希望我能相信她,放心她,所以我也就這麼去做了。
但如果她真的在從事某種危險的行徑該怎麼辦,我真的就能放心麼,尤其是在目前的情況下。
另一方面即使沐婉荷再厲害,處理這種不講原則的人渣應該也不是她所擅長的。
如果我注定會離開她,那也應該是在看到她走在人生的坦途上吧。
我想著想著就樂了,一抽一抽的笑了起來。
之前我已經逼著自己拜托另一個男人去照顧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母親和最愛的女人,現在我又要回去幫她們清理新生活上的障礙,去幫助我的情敵卻解決掉他所無能為力的另一個情敵?
我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不論從哪方面看起來,這樣的人生多活一秒都算是笑話吧。
不過好的一面就是這個叫蔣新的家伙倒是給了我一個新的目標,值得投入一切的目標,只希望他能比高中時那個小黃稍微厲害點。
我並沒打算回去太久,只是跟導師請了個小長假,但出發之前我還是寫好了相關的手續打印出來。
如果後期真的有事情耽誤了,只能拜托陸瀟戎幫我辦理休學手續。
從做出決定到提著行李去往機場,僅僅花了兩天不到的時間。
出門的時候,陸瀟戎一直看著我,但一句話也沒說,我拿出文件交給他。
然後簡單交代了幾句,最後,我掏出一個U盤,擺在他的桌上。
“這個小東西是我做的,可以黑掉B1級防護,送你了,不過還是希望你別隨便亂用,我可不想FBI給你帶走再把我牽扯出來。”
陸瀟戎看著桌上的U盤,表情突然豐富起來,五官都皺到了一起。
我玩味的看著他,“陸瀟戎,你有點不對勁啊,是不是偷偷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陸瀟戎拿起U盤塞到抽屜里,接著便生硬的假裝忙碌起來。
“你快去趕飛機吧,一會時間該來不及了。”
我只是拍了下他的肩膀,並沒有再去逼問他。
“我走了,有事記得打給我。”
年輕時候的告別很多時候都很利落,我說完話立刻轉身就出了門。
雖然我只是請了一個不算太長的假期,但我發現自己做的很多准備似乎都在預示著永別。
出發前我還特地收拾過自己,剃干淨胡子,剪短了頭發,穿了套新的襯衣休閒褲,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像是留學歸來的有志之士。
經過漫長的飛行,我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的故土,站在機場看著熟悉的人群,熟悉的文字,彷佛落地波士頓還僅僅是昨天的事。
“行吧,終極舔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