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不信愛情這種事的,即便到現在,我也仍是不信的。
相愛的兩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就會失去興趣甚至開始厭惡。
而極少數無論歲月如何變遷都堅定無比的愛著對方的那些人呢?
對……上天會出手把他們帶走,你即便逃得過時間的錘煉卻依舊逃不過上天的安排,真該死啊!
今天是我們決定徹底放棄求生奇跡的第二天,我站在院子里,一件件的把衣服展開,抖平,再曬上晾衣繩。
日光正好,直刺雙眼,讓你不能直面。
我曬完衣服,拎著衣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最近我時常會這樣,好像突然斷了網的瀏覽器,或是進了死循環的程序,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眼前什麼也看不到,耳中什麼聽不到,腦中什麼也沒想,就這麼傻愣愣的站著。
直到拎著衣簍的手臂有些酸,我才會回過神晃晃腦袋往家走去。
風遠還在屋里睡著,他越來越嗜睡,而且睡的很沉。
大部分時間我會守在他的身邊,像一位媽媽,小部分時間我會躲起來偷偷的哭,像一位妻子。
但現在我已經不敢再哭了,因為風遠會發現。
我哥想到了所有,卻唯獨沒有想到他的妹妹會因為痛苦的過往而不敢打開他的遺物,他早應該親口告訴我的,可也只是應該。
畢竟知道一切的我也同樣沒有勇氣親口告訴風遠。
他還那麼年輕,他還那麼完美,他還那麼愛我……
是啊,我都知道了,那個哥留給我的遺物箱就像是地獄的邀請函,雖然我推遲了幾年打開,但邀請函上的宴開時間並沒有因此而改變。
當我知道我可能還有一個姐姐或者妹妹的時候,我唯一能找到的信息來源也就只有這個遺物箱了。
我原本想等風遠回來再一起打開,可我實在忍不住。
我精准的在遺物箱中找到了一封信,因為我哥的字體我太熟悉了。
信封上寫著,“吾妹沐婉荷親啟。”我拿著信放在胸口感受著它的冰涼,心中有個聲音在此時瘋狂的提醒著我,彷佛我會因為這封信失去一切。
女人的第六感總是在不祥的方向准確異常。
小婉,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人世了,這樣我也算沒有違背誓言。
有些事原本是該永遠瞞著你的,因為即便你知道,也並不會改變什麼。
更何況,你無辜受了這麼多的罪,現在割斷過去開始嶄新的生活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你這次帶長生回來,我就不得不改變了主意。
對不起,小婉,對不起,我的寶貝妹妹。
哥哥真的不知該用怎樣的筆墨來書寫這一切。
我真的不能理解,為何上天要三番五次的對一個善良聰慧的女子做出如此殘忍的責罰。
長生丟了的事,你早就告訴過我,也許你當時覺得奇怪,甚至會責備哥,為什麼一直以來那麼疼愛你的我,卻在幫你找尋長生這件事上毫無作為。
現在哥終於可以告訴你了,因為哥並不希望你找到他。
我多希望你和長生並不親近,我多希望你甚至沒有生下過長生。
可事與願違,從你的眼神里我能看的出來,你有多愛這個孩子,遠超你生命的愛他。
在那一刻我就明白,這樣深的愛總有一天會要了你的命。
首先請讓哥給你道個歉,我知道這輩子在雲漓你最信任的人就是我,可我還是不得不騙了你,你並不是我的親生妹妹,也不是爸媽的孩子,你的真正父親是你從未見過面的二叔……沐凌越。
我還記得那個深夜,二叔和二嬸抱著襁褓中的你敲響了家里的大門,他們和爸媽在屋內聊了許久,然後就住進了家里。
那時候媽已經懷孕七個多月了,可就在你們住進來一月後的某天夜里。
家里進了賊,他偷走了什麼,我並不清楚,可最糟糕的是,他離開之時撞上了起夜的媽,我記得你小時候曾經問過,為什麼家里的院子那麼大,卻沒有一口井呢。
當時爸爸還惡狠狠的罵了你,你嚇得哭著跑到我房間。
事實上,院里曾經是有井的,只是被填上了。
當時媽和那個賊撞上後,應該是拉扯推搡之中落進了井里。
等人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屍兩命了。
而那個賊也被村里人追的被迫跳了崖,屍骨未尋。
後來家里人才知道,那賊是奔著二叔來的,他偷走了二叔的東西。
爸當時整個人都瘋了,拿著刀生生的砍了二叔一刀,要不是二嬸死命攔在二叔身前,後果怕是更加嚴重。
最後還是爺爺出面平息了這一切,但二叔一家此生都不能再回雲漓。
臨走前二叔二嬸給爺爺還有爸跪下了,他們只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留在雲漓。
我很清楚的記得二叔當時說的話,“爸,哥,求你們留下她吧。她是我們沐家最後的希望了!我不能讓她再跟著我們冒險。求你們了!”
是的,小婉,你父親當年就是這麼說你,你是我們沐家最後的希望!
後來爺爺動容了,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女。
於是他們約好,將你過繼給爸,從此以後絕不准對你說起這些往事。
因此我就多了你這麼一個可愛又漂亮的妹妹。
所以你覺得爸媽不喜歡你是有緣由的,爸真的太愛媽了,因此才遷怒到了你。
而爸之後續弦了小姨也只是源自媽生前的一句囑托罷了。
對於爸來說,失去了媽,他的世界就已經成了一個別人無法理解的樣子。
對此我這個當哥的只能替他們向你說聲對不起,還有一點你也不需要去懷疑,二叔二嬸雖然丟下了你但哥相信那也是因為愛。
二嬸是哥這輩子除你外見過的最美的女人,走的那天她幾乎是完全脫力被二叔抱走的。
整個人彷佛失了魂,丟了命。
你長大以後,每次你一哭,哥都會很著急,什麼事都會依著你。
因為你和你母親的雙眼簡直一模一樣,而她那天淚眼婆娑的神情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這就是哥哥所知道的你全部的身世。接下來哥哥要對你說的是關於沐家的往事。不過哥哥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了,所以只能簡短的告訴你。
我們沐家是被詛咒的一家,自前朝某代開始,沐家子孫就會有惡疾纏身,只是發病時間不定,但幾乎從來都活不過六十歲。
據記載有的孩子三四歲的時候就發病離世了。
自從詛咒降臨之後,沐家就很難再生出女孩,幾乎都是男孩。
似乎上天有意要將這種厄運一直延續下去一般。
後來我才知道,這厄運其實就是一種非常罕見且未知的病毒,是直接通過基因物質遺傳給後代,而且似乎這種病毒經過這麼多代人的繁衍,變異,已經成沐家人的一部分。
沐家這麼多年竭盡全力去研究醫學,並不是為了救濟病苦,而是為了自救!
但即便如此,我們對它的了解還是知之甚少。
所以哥從來不以沐家為榮,這你應該能看出來,這種家族早就不該存在,血脈的延續只是一代又一代人自私的與上天博弈的狂妄。
所以我一直沒去要孩子,現在我走了,你嫂子應該也可以重新活一次了。
但你不同,你嫁出了雲漓……我一開始不知道爸媽是怎麼想的,他們為什麼要把你嫁給一個幾乎陌生的男人,這樣是有可能會把厄運給傳出去的。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二叔曾經告訴過他們。
小婉,你是沐家這麼多代里唯一一個不會受厄運之苦的孩子,沐家的厄運在你的身上被斬斷了。
這簡直就是上天給予我們的恩賜,是一切痛苦的終結。
至少當時我們所有人都是這麼以為的。
可今天你帶長生回來,我給他號了脈……哥哥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厄運沒有斷,它只是跳過你,卻依舊落在你的孩子身上。
而且你們一直沒在雲漓,根本沒有人提醒過你,沐家血脈的男丁是不能習武的,平常人習慣的練武強身卻會加速厄運的爆發。
可長生一看便知道是習武多年,根據長生的脈象,他體內的厄運已經在蠢蠢欲動。
哥怕他,哥真的怕他,活不過二十歲……
對不起,小婉,把這麼殘忍的事實告訴你,真的對不起。
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一定會帶著長生去治病,只是如果沒有發病,西醫的醫療手段是查不出任何問題的。
而且還會顯示他相當的健康。
可一旦等他發病,那麼一切就結束了。
哥並不是想打擊你,只是哥希望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可以花更多的時間去陪他度過余生,而不是讓他在醫院里不斷的毫無意義的折騰。
這些路哥已經走過了,所以不希望你再走。
盒子里有一種曬干的草藥,是哥這麼多年研究出的唯一成果,它並不能治愈我們的疾病,但卻可以延緩病情,緩解痛苦。
我給它起名叫婉荷草,如何使用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我會另外寫出來給你。
如果這些用完,你可以再回雲漓,讓那些去山里采藥的師傅給你采一些,哥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最後,哥希望你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再去自責。
因為你從沒有錯,是這人世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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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說的很對,我的命就這樣被這份信給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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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不該撐過這一切,我原本應該立刻就神魂消散,變成行屍走肉,或是精神錯亂,變成一個只會嘶吼和哭泣的瘋子。
但當風遠踏入病房,在我的雙臂間將我抱緊時,我就奇跡般的撐過來了。
我開始安慰自己,我們只是跳過了風遠說的那些美好未來,但人生的最後還是會一樣的,我們依舊會如此緊緊的相擁而去。
而且這樣我們也不用再和命運掰手腕了,畢竟它總在用各種無恥的方式來試圖擊碎我們。
沐婉荷,沒什麼好難過的,結局沒變,我們只是走了捷徑,而且,我們也算贏到了最後。
風遠一如既往的沒有逼我,他把對我的容忍和信任當作了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的自然反應,什麼都沒有過問,就這麼急匆匆且風塵仆仆的跟著我跑到了幾千公里外。
我帶著風遠毫不猶豫的拋下了一切好的壞的,事到如今,除了風遠,我再也顧不上其他的事了。
就連對小爍的安排,也並不是十分的穩妥,但我還是給了她數種應對方案。
我相信憑借現在的她,一定可以做到獨善其身。
為什麼會選擇這座小鎮,因為這是我腦中曾經刻畫過離開人世的地方,有山,有水,安靜且緩慢。
至於風遠,我也曾問過他,希望以後可以生活在哪里,他每每都只是很理所當然的回道,“有你的地方。”
所以這個小鎮同時滿足我們彼此的期望。
在這里,我把每一天都當作最後一天來過,我逼著自己加速實現所有我對自己,對風遠,對這份感情未來的期待。
因為我已經沒有時間去慢慢適應,慢慢轉變了。
我要讓這個我此生唯一愛過的至親和男人得到他應該在我身上能獲得的一切。
所有給予彼此的限制如今都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我來時的行李裝滿了我覺得這一輩子都不會穿的衣物,因為這些時尚而性感的裝束與我少年時段被灌輸的教導完全是衝突的。
它們裸露著胳膊,大腿,後背,甚至是大片的前胸,如今卻成了我給予風遠的小小驚喜,以至於到最後我甚至嘗試有時連內衣都不穿。
可我並沒有因此覺得自己是個寡廉鮮恥或是淫蕩的女人,因為我知道他會喜歡,所以我就可以這麼做。
其實我一開始就明白對待風遠最好的態度就是在他面前毫不吝嗇,毫無顧忌的展露一切,而在外人面前嚴絲合縫的遮擋好自己,這樣才會讓他覺得即放松又安心。
而他的反應也從不會讓我失望,在一起這麼久了,可我只要有哪怕一絲小小的改變,他的雙眼都會毫無掩飾的釋放出光亮,以此來告訴我,我是一個無時不刻都有一個人深愛著的幸福女人。
只是每到夜深時,那些消極和痛苦的情緒還是會如藤蔓般慢慢的爬上心頭,因為風遠實在太年輕了,我即便再怎麼去說服自己,也無法完全接受如此優秀的他就要在最璀璨的時刻失去生命,他原本還有那麼長的路可以走,還有那麼多的事沒來得及做。
於是我總在他已經熟睡的時候偷偷的小聲的哭著,然後用自己沾著熱淚的雙唇輕輕的吻他。
他應該並不太理解,我為什麼要帶他去買車,畢竟我們住的地方並不是很需要車,但他還是會乖乖的和我去。
我自然根本不在乎需不需要,因為那已經不重要了。
我只是盡可能的希望他不會有遺憾,一個男人一輩子有一輛好車總是應該的吧。
可最後我還是失敗了,原本我都已經進入了選裝談價的環節,可這個小家伙卻和另一個女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
尤其是那個女人輕扭著身體,故意挺直了胸膛,不斷變換交疊的雙腿,努力在他面前展現著一個女人的曲线。
我當時竟然希望風遠給她一腳,可他卻傻乎乎的一臉可愛加白痴。
他在我的面前明明那麼的會察言觀色,能說會道,可為什麼每每遇到這些明顯對他有意思的搔首弄姿的女人,他卻絲毫都察覺不來呢。
我立刻就沒了百萬消費的熱情,只想把他提溜出來狠狠揍一頓。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就這麼見不得不懷好意的女人在我的男人身邊亂轉。
但出來後,看見他一臉不可思議的說起自己的衣服時,我卻不知怎的,那股怨氣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他當然不知道,他每天穿什麼都是我拿好的,他怕是現在衣櫃里有幾件衣物都不知道。
因此他自然也想不到這平平無奇像是程序員般的一身差不多要接近三萬。
但我也不想告訴他,因為告訴他肯定又會被他嘮叨好久,他根本不懂,也無法理解一個真正愛他的女人給他穿上這身華而不實的奢侈品,然後看著他走在大街小巷時,心里會有多歡喜。
只是沒想到最後稀里糊塗的就被他騙著買了輛電瓶車,他確實什麼都不懂,就懂怎麼占我便宜……我真不知道,他天天都要摸來摸去的東西,怎麼還是能讓他眉飛色舞成這樣,真是傻的可愛。
我們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日子,過著最平凡卻最甜蜜的日子。
而我也算實現了自己的心願,把自己毫無保留的徹底交了出去。
當風遠把我放在衛生間的洗手台上,雙手架著我的雙腿,像頭小牛般衝擊著我的身體時,我甚至都已經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去想所謂廉恥之類的心思了,而是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安心享受著他帶來的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也是那天之後,我的風遠要我,我給我的男人成了一件理所當然且不需要再加任何掩飾的事。
我在每天的飯食里加了哥給的藥,我也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做給人下藥的事來,因為我還是忍不住希望這藥會出現某些奇跡,畢竟這是我哥找來的藥。
可沒多久,草藥就用完了。
我只好借著給風遠准備禮物的短短幾天,再次只身一人去了雲漓。
我做了很徹底的變裝,只是在踏入雲漓前的那段山路時,我突然發現一棵樹旁的地下有幾枚煙頭。
我不知道是誰會在山間駐足然後抽煙,但絕對不會是雲漓的居民。
除了這幾個煙頭,其他的我什麼都沒發現,可第六感卻瘋狂的在提醒我前方的危險。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轉身往來路而去,直接跑回了鎮上。
雖然理智告訴我,我很大可能是在杞人憂天,也許那些煙頭只是一些沒有素質的外來人留下的。
但我真的冒不起險,風遠不在身邊,我不能去做任何危險的事,這是我給他的承諾,也是他安危的保證。
可後來的事實證明,我這一次的轉身離去確實擺脫了可能是之後人生中最大的風險。
我在鎮上找了幾個時常去雲漓采藥的老人,編了個合乎情理的理由和一個完全錯誤的身份引導,在兩天後拿到了足量的婉荷草,接著就迫不及待的往我的愛人身邊奔去。
那個3D金屬打印機是我花了很久的時間琢磨出來的一件禮物,為此我不得不接觸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
但一切的努力終於還是有收獲的,我知道他一定會喜歡。
因為他的很多小發明都需要這個東西才能變為現實。
雖然我根本看不懂他在搞的那些東西,但我也很喜歡。
於是我的生活又多了一樣樂趣,就是看著他在機械操作台和他寫代碼的電腦前跑來跑去。
只是讓我有些不解和遺憾的是,雖然風遠很喜歡這台打印機,可他使用的時候卻很少。
他似乎在忙著折騰別的東西,可惜我根本看不懂。
有時我真後悔沒有多了解一些他的領域。
如果有奇跡,如果還有未來,我一定會去努力跟上他的腳步,哪怕只是遠遠的看著。
可這世界上是沒有奇跡的,命運的喪鍾在一個平凡無奇的日子里突然敲響了,風遠他知道了,因為他體內的噩運覺醒了……
我多希望我哥不要那麼厲害,不要把時間預估的那麼准確,因為過不了幾個月風遠就要二十了……
那一晚我不想再過多的去回憶什麼,因為整整一夜,我們彼此只有相擁和淚水,我在抽泣中足足花了三個多小時,才勉強把信的事說給風遠聽。
風遠平靜的速度遠比我想象中更快,他紅腫著的眼卻一刻不停的露出心疼的目光。
這種目光我太熟悉了,它讓我總是覺得自己活在了這個不足二十歲的男人的掌心和心尖之上,以至於我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媽,我走了以後,你是不是……”這是風遠那晚問的最後一句話,但只問了一半就停了。
我當然知道他要問什麼,而我們彼此也必然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是毫無疑問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它甚至不是一個問題,而只是我唯一不可變的歸宿,不受任何抗力可扭轉的結局。
自那晚之後,我和風遠之間再次沒了秘密,他對我只身冒險去雲漓的事有些不悅,我也只是趴在他胸口聽他抱怨,他像是一位教訓孩子的家長一樣喋喋不休,而我卻無比享受這一切。
不可否認,和風遠戀愛的這段時間來,我的心理年齡大幅度的降低了,而他卻在大幅度的提高。
以至於很多時候我們在交流中,我真的感覺面前的愛人並不是我的晚輩,而是與我年齡相仿的男性。
他在不知不覺中就彌補了我人生的缺憾,就像照進深海里的光。
風遠的病情發展的很快,我按照我哥的指示,盡量減少他的活動,可就這麼一點點的看著他生命力緩緩流逝真的是不可言喻的折磨。
我越來越容易崩潰,經常只要脫離他的視线就會完全失去活力。
我真害怕我都撐不到結局的到來。
而風遠已經力所能及的做到了最好,除了他無法掩藏的虛弱,其他一切身體上的折磨都被他精心的偽裝了起來。
他不願讓我見到他的痛,這是他給我的溫柔……
為了保存他的體力,我們同房的頻率進入歷史低谷,我知道他忍得很難受,可他嘴角時不時滲出的鮮血根本就不允許他再像之前那樣“折騰”我。
於是又到了逼迫自己學習的時候了。
這一晚,睡了一下午的風遠剛醒,正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發呆。
我收拾好一切,掀開被子坐在了他的身旁,他對我笑著,然後伸手摟住我的肩膀,湊過來親吻我的脖頸。
然後貼著我的耳朵說些笑話逗我開心。
而此時我卻在笑著回應他的同時,解掉了自己睡衣的腰帶,然後緩緩拉開了自己的睡袍。
風遠望著我裸露的胸部,頓時怔了一下。
我抓住他的手帶上自己的胸口,讓他握住他最喜歡的寶貝之一。
風遠有些驚詫,想要說些什麼,可我卻先一步探頭,堵住了他的嘴。
我們之間的吻就是有著神奇的魔力,只要一碰上,不僅會解決很多疑問,而且會讓時間迅猛而去。
不知吻了多久,我只覺得兩腿間已經黏糊一片了。
於是我扶住他的胸口,在他的依依不舍中艱難的移開雙唇,隨後徹底扔掉了睡衣,翻身跨在了他的身上,便開始解他睡衣的扣子。
我都不用去看他就能想象到,他的表情現在會有多驚訝。
可我要做的遠不止這些。
我對著他的胸口將臉埋了上去,開始親吻他的胸膛,教程里說了,要重點照顧他的乳頭,說實話我並不能理解這一點。
但我還是照做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視頻里的女人親吻的那麼流暢,雙唇如同越過冰湖的冰刀,簡直就是一路劃過去的,我卻吻的磕磕絆絆,而且吻著吻著就亂了,不知該往哪去。
看來很多事都是一樣的,看會了並不代表真的會了。
我知道自己表現的一定很糟糕。
但我還是要堅持做完這一切。
在我好容易移動到他的小腹時,風遠開口了,因為他必然猜到了我打算干什麼,而我也能猜到他要說什麼。
於是我先他一步,伸手按住了他的雙唇。
我預感風遠不會很配合我脫下內褲,好在教學視頻里也不需要脫下,我把他的褲筒往上一撥,小風遠立刻就趾高氣昂的彈了出來,我的臉離得太近了,它直接就掠過了我的鼻尖。
帶著一股荷爾蒙和沐浴露的混合氣味撲面而來。
我愣住了,雖然我看過很多次小風遠,可這麼近確實還是第一次,我很確信自己的臉頓時就紅透了,整個人都愣在了那。
其實風遠那里挺可愛的,白白淨淨帶點微紅,像個驕傲而雄壯的小將軍。
我並不是不願意,只是因為性格使然的羞澀而帶來的短暫晃神。
可這卻讓風遠誤會了,他直起身子,伸手過來拉扯我。
“媽,沒有必要,我不喜歡你勉強……”
感謝他突然開口讓我立刻回過了神,我沒等他說完,張開嘴先把那已經漲紅的頭部塞了進去,風遠頓時低哼一聲就止住了嗓音。
他的小風遠尺寸對我來說確實有點大了,因為我光是含住頭,感覺已經占據了很大的空間,下面那麼長一截我肯定是不可能像教程里那樣一直到底的,我能勉強含住一半就很不錯了。
於是我只能伸手握住小風遠的根部,輕輕的上下擺動腦袋,開始輕輕吞吐起來。
說實話,這一刻我的心頭純淨極了,根本什麼都沒想,滿腦子都在回憶教學視頻里那些重點,只是很可惜,除了最簡單的吞吐動作外,我似乎一個也做不來。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舌頭,口腔原來這麼僵硬。而且有一兩次我肯定不小心用牙磕到了風遠的小將軍。
然後……莫名其妙的……我就哭了……我覺得自己是個笨蛋,我明明那麼認真的一秒一秒的忍著內心的不適看了那麼多遍,明明都快要把視頻的話都背下來,可我還是做的一塌糊塗。
他一點都不舒服,他根本就沒有享受到。
我甚至不用去看他的表情,我就能覺察道。
我把自己精心准備的一切都搞砸了,簡直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妻子。
風遠伸著手不斷的撫摸著我的發絲和耳畔,他在若有若無的出力拉扯我。
就在我因為沮喪和哭泣憋的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我終於抬起頭望向他。
面前的風遠緊緊的咬著牙,眉頭完全糾在了一起,眼淚連成了线順著鼻子的弧线往下落。
我赤裸著上身坐了起來,委屈的對他哭訴道,“好難,我根本就沒學會,我以為我學會了的……”
他不住的搖著頭,然後拉著我的手臂把我拽到他的懷里,抱的我的緊緊的,幾乎就只留了喘息的縫隙。
“媽,我愛你……”
“我也是……”
我們相擁良久,我還是倔強的支撐起身體,“你等我,我要做完。”於是我再次一點點的退回他的兩腿間,抬起自己的雙腿,伸手摸索著小風遠的位置,慢慢抵住了自己的私處。
這個比剛剛簡單多了,我暗下決心,一定不能再出錯,要一步到位。
在感覺到一股火熱頂住了洞口後,我一點點的朝下坐了下去,直到徹底坐在風遠的胯上。
這個姿勢比我想象中更加飽滿和充實,我甚至動都不敢動,因為我整個人都已經被他填滿了。
從前這種時候,我都只要摟住風遠的脖子,他會扶著我的雙臀,讓我直衝雲霄,可今天我要自己動。
我慢慢移動這腿,費了半天勁才踩在床上,變成了蹲姿,借著雙手扶著他的小腹,試探性聳動了一下自己的雙臀,只是被撞擊了一下,就已經感覺渾身都是酥酥麻麻的。
第二下,第三下,還好,這一次身體比想象中更快的適應了節奏。
我覺得自己做的挺好的,因為我真的好舒服,渾身的毛孔似乎都張開了,整個人都被他的愛意充滿。
隨著我的動作越來越快,撞擊的啪啪聲混著水漬聲充盈於耳,我能感覺到小風遠已經徹底脹大成了完全體。
硬的如同燒紅的鐵棍,燙的我心都要化了。
“媽……”風遠在我耳邊適時的喊了一聲,我知道他的意思,因為我也快要到了,原本我應該要加速的,可我才發現原來主動的那一方這麼累,經過剛剛那麼久的蹲坐運動,我雙腿已經酸脹的不行了。
“風遠,媽媽累了,幫媽媽一下,好不好。”我低垂著腦袋,毫無掩飾的請求道。
風遠沒有說話,而是以行動給予了回答,他伸手架起我的大腿,然後抬起腰身開始了最原始也最猛烈的衝擊。
我頓時就被他這一連串猛攻砸的七葷八素,感覺他的小風遠已經直接砸進了我的腦袋里。
然後就控制不住抽搐著泄了身,這麼多次了,每一次都是我先泄身。
而風遠永遠都會跟在我的後面射進我的身體,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刻意控制的溫柔,但是我真的很喜歡。
做完之後,我趴在他的身上一動不動,彷佛經歷一場大戰。
而風遠則照舊伸手在我的身上肆無忌憚的摸索著,從發間到雙臀,似乎每一處都是他愛不釋手的寶物。
不知過了多久,風遠突然在我耳邊說道,“媽,你好久沒有唱歌給我聽了,唱首歌給我聽吧。”
我輕輕的嗯了一聲,但卻沒有起身,只是掉轉了腦袋,貼著他的耳畔,輕聲哼唱道,
“草木會發芽孩子會長大
歲月的列車不為誰停下
命運的站台悲歡離合都是刹那
人像雪花一樣飛很高又融化
世間的苦啊愛要離散雨要下
世間的甜啊走多遠都記得回家
平凡的我們撐起屋檐之下一方煙火
不管人世間多少滄桑變化
祝你踏過千重浪
能留在愛人的身旁
在媽媽老去的時光
聽她把兒時慢慢講
也祝你不忘少年樣
也無懼那白發蒼蒼
若年華終將被遺忘記得你我
火一樣愛著
人世間值得
……”
唱完後,我聽見風遠似乎心滿意足滿的喘息了一聲,“還是那麼好聽,媽,你要是去當個歌手,估計早已經火遍大江南北了吧。”
“我不想火遍大江南北,我只想留在愛人的身旁。”
————————
一周後,風遠已經變得越來越糟糕,臉色也越來越蒼白。雖然他總是強撐著,但我知道我們的時間都不多了。
而這一天,令我們沒想到的事發生了,有人敲響了我們家的門……
風遠坐在床上,順手拿過一旁的筆記本電腦,點了幾下後,門口的監控就顯示出了畫面,我依靠著風遠往畫面看去,那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頂著一頭干練的短發,臉型瘦削,表情隱隱帶著幾分不悅。
可他身上那套得體的西服卻又像是特意打理過的。
“媽,你認識他麼?”風遠問道,“不認識,從來沒見過。”
風遠凝眉仔細看了半天,“我倒是好像在哪見過。”說完他截了張正面照,又調出一個軟件見面,將那中年人的照片放了進去,隨後經過他一番操作。
畫面的男人突然就變年輕了起來。
等到成像完全定型後,我和風遠一起說道,“那張照片!”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當時風遠在院長家發現的那張帶密碼的照片里的那個和吳院長一起合照的男人。
門外的男子耐心逐漸在耗盡,他再次咚咚的敲響了門,毫不客氣,也正因如此,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一點都不好。
風遠清了清嗓子,剛打算說話,我卻止住了他,示意我來說。
風遠點點頭把筆記本遞給了我,“你是誰?”我的聲音經過揚聲器在男人的頭頂響起,他狐疑的抬起頭,很快就發現了風遠裝的安保設備。
他長長的出了口悶氣,不悅之色已經完全失去了掩飾。
“他是不是快不行了?”男人望了攝像頭半天才僵硬的蹦出這麼一句。果然,我和風遠的存在一直都有人默默的關注著。
“三秒內,你不說你是誰,我就關閉通信並報警!”我不喜歡他說話的態度,很不喜歡,所以我根本不可能給他開門。
即便他之後說了一個最讓我心動的理由。
“你就不想救他?”
我承認這一刻我的心猛烈的抽搐了一下,但理智還是讓我沒有露出任何不該有的表情。
“我再問一遍,你是誰?還有兩秒。”
男人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冷靜,他有些惱怒的嘆了口氣,隨後四下看了看,最後還是妥協的小聲說道,“我是你爸!”
我和風遠頓時睜大了雙眼四目相對,在這偏僻之地突然冒出了一個自稱是我爸的男人,怎麼都讓人覺得很扯。
“就算他不是,估計也是深陷內情的人,只是他怎麼找到我們的,又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出現?”風遠抬手揉了揉後腦勺,這是他疑惑時習慣的動作。
而眼下的我根本早已無心也無力再去處理這些成年舊事了。
於是我撫摸著風遠的頭,隨後轉頭望向筆記本里那個滿臉焦躁的男人,聲线僵硬的回道,“我爸死了。”
隨後便打算合上筆記本。
男人終於急了,“我是你親生父親!快開門,你就真打算看著他死?”
我關到一半的手還是停住了,救活風遠,這個誘惑太大了,我真的有些經受不住。於是我再次望向風遠,征求他的意見。
“應該就是他一個人,不然還是放進來問問看吧。如果能套到一些消息,也可以讓我們早做防備,沒事,我還沒到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
我聽完點了點頭,對著筆記本冷漠的拋下了一句,“等一下。”
隨後起身走到大門,打開門栓,把他放了進來。
進屋後,我指了指椅子,“坐吧。”隨後便和風遠一起坐在了他對面的沙發上。
“有什麼話,請你快說。”
我沒好氣的回道,說實話,放進他來的那一刻,我就有些後悔了,因為我並不相信他能救,或者他會救風遠。
“你對你親生父親就這麼個態度麼?你怎麼變成這樣?”
我冷笑了一聲,“第一,我為什麼要因為你的一面之詞就真的相信你是那個當初把我丟棄的所謂親生父親,第二,你顯然已經知道了我們現在的處境,那你就應該明白,我們現在的時間很珍貴,憑什麼要在你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我當然可以證明我的話。”說完,他從懷里掏出一個錢包,然後拿出一張舊照片非常小心的放在我面前。
我低頭看了一眼,立刻就認出了上面的一男一女,男的就是眼前這個自稱是我父親的男人,而那個女人……不正是當年陪我玩了一下午的那個漂亮女人。
而他們懷里抱著的那個嬰兒就是我?
“這是我和你媽媽,你和你媽媽簡直一個模子脫出來的,都漂亮的不講理。”
男人惆悵的望著照片說道,“如果你還要其他證據,我們現在就可以去做親子鑒定,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另外,沐家所有的事我也是現世唯一知情者了。”
我望著照片,努力回憶著當年那個女人,那個溫柔到骨子里仙女般的女人。
而女人懷里那個一臉好奇望著鏡頭的嬰兒,和我周歲時,爺爺托外鄉的旅人給我拍的一張生日照幾乎是一模一樣。
我承認他憑一張照片就撩撥我的內心,但我還是沒有給他好臉色。
“如果你還是不信,我們現在就可以去醫院。”
“所以你是沐凌越?”
“對,但我現在叫許鳴之。”
“你怎麼知道我已經清楚自己的身世了,另外你怎麼找到這的?”我開口隨意的問了兩個問題。
許鳴之說到這眼神里突然透出了一股淡淡的哀傷,“沐葉秋走的那晚,我也在,只是不方便和你相認。他不顧我的反對說服了我一定要在信里告訴你真相。
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至親骨肉了,我多想早早就和你見面,但那時我還不能。
所以我當晚就離開了雲漓。至於找到這里確實廢了我一番功夫,但也不是什麼做不到的事。”
我頓時心領神會,總覺得那晚的嫂子表情有些異樣,原來是因為家里還藏了其他人。
“沐……沐婉……”我支吾的突出兩個字,隨後揚起頭用力吸了口氣,才緩和心神重新問道,“沐婉柔是誰?”
許鳴之似乎根本沒想到我會提起這個名字,表情在一瞬間就變得扭曲而痛苦起來,他原本放在雙膝的手掌緊握成拳,脖頸也漲的通紅。
情緒也在瞬間失控了。
“你怎麼知道的這個名字?誰告訴你的!”
“是我先問你的。”我冷淡的回道,不曾想許鳴之竟然直接站起了身,暴怒的伸手指著我的鼻子對我吼道,“別他媽跟我廢話,快告訴我!”
我只是望了他一眼,隨後便移開目光抱胸望向了別處,根本理都沒理他,而身旁的風遠此刻已經站起了身,他一步步走到許鳴之身邊,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隨後猛的用力,直接把許鳴之給按回了椅子上,隨後他又以我根本沒看清的速度握住了許鳴之的手腕,“許先生,麻煩你冷靜一點,還有無論你的情緒多麼失控,請不要在我面前用這種方式和她交流,不然我會失去應有的禮貌。”
許鳴之惡狠狠的瞪著風遠,幾次想撤回自己的手都沒有成功,直到他眼里的凶光褪去,身體也不再僵硬時,才徹底恢復了先前的模樣,而風遠也終於松了手,重新回到我身邊坐下。
許鳴之不斷揉著自己幾乎被捏腫的手腕輕輕搖了搖頭,“小荷,對不起,爸不應該這樣,只是……”他話說了一半卻將頭埋了下去,應該是在整理心情,片刻後他再次抬起頭,少有釋懷的對我說道,“沐婉柔是你的妹妹,親妹妹,她和你一樣,漂亮,聰明,只是性格不像你這麼……堅韌。現在你能告訴我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了吧。”
“在Se地下實驗室的密室里,放著……放著她的……冰櫃。”
許鳴之顧不上紅腫的手腕用力砸在茶幾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幫畜生!”
說實話,就這一瞬間我差不多也知道了。
這時候,一旁的風遠突然開了口,“你是Se的那個保安吧。”
許鳴之雙眼一亮,“你竟然記得?”
風遠點了點頭,“雖然你畫了妝帶了假胡子和假發,但還是能看出來一些。
所以那天我闖進大樓去找蔣振育,你才會那麼拼死的想要攔住我,你應該知道他們會陷害我了吧。”
“他們就喜歡用這些手段讓人陷入困境,可我當時還是沒攔住你,不過你倒是還算不賴,竟然破了他們的詭計。”
“吃一塹長一智麼,所以幕後那位想利用我們引出的人就是你,只是沒想到你竟然就躲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可真是厲害。”
“那些事,我們還是以後再細說,眼下現階段,還是先來解決你病的事吧。”
“你真能治好風遠?”我還是上了鈎,這個誘惑太大了,我不可能扛得住。
“當然,我這一輩子研究的就是這個。”許鳴之似乎在我的臉上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表情,神色動作頓時輕松了下來,彷佛一切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握之中般。
“不過我有個條件。”
我微微凝眉,沉聲問道,“什麼條件?”
“我已經給你找了一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夫,你和他結婚然後就去國外,這小子我帶走去給他治好病。然後這輩子你們就別再見面了。”許鳴之平靜的說出了他的條件。
他剛說完,身旁的風遠就輕笑著轉眼望向了別處。
許鳴之沒有理睬風遠,而是繼續說道,“至於為什麼不讓你們再見面,理由你肯定比我清楚,畢竟像你們這麼混帳的關系我能忍到現在沒痛罵你們一頓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所以,你老老實實的去結婚,他的命就保住了。”
我收拾了一下剛剛散落的表情,輕嘆了口氣,然後站起身走到門口,把屋門打了開來,“好了,你可以走了,我就當你沒來過,不送。”
許鳴之怔在原地,似乎在思考到底是什麼環節出了錯,對他而言必贏的局面為什麼突然變了模樣,“你在跟我開玩笑麼?你不想救你兒子的命了?”
“是你先跟我開玩笑的。我不管你這次來到底是什麼目的,但我告訴你,我不可能離開我兒子,更不可能和別的男人結婚。所以你就別在這瞎折騰了。”
許鳴之跟著也站起了身,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要知道,我要救的是他的命,我的條件難道比他的命還重要麼?難不成你寧願看著他死,也不願答應我的條件來救他?他還不到二十歲,你是不是真的瘋了?”
我低下頭不住的冷笑,笑他的話,笑他這個人,笑這個世界,“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們?你以為你已經十拿九穩的拿捏住我們了?你以為我們就像那些爛俗電視劇里一樣,會因為所謂救命做一些蠢事?所以,你根本不懂也理解不了我和風遠的感情。不過我也沒打算讓你理解,所以你說對了。我不可能答應你的要求來救他。不過有一點你也搞清楚,我不會看著他死……”說到這,風遠默默的垂下了頭。
“你……你……好,我不管你怎麼想的,那你是不是要尊重一下這小子的意見,他只要離開你,我就可以救他。你是不是該問問他願不願意?”
“不用!他不會願意的。你可以走了。”我再次把門打開到底。
“你憑什麼這麼自信?這是他的命!你有什麼資格替他做決定?”許鳴之依舊不屈不撓的追問道,煩的我忍不住要發火。
“因為他的命就是我的命,我的命也是他的命,我說了,你理解不了,你也不需要理解,現在請你離開!”
“你敢不敢讓我和這小子單獨談談?還是你害怕他心底的答案和你想的根本不同,所以不敢?”許鳴之竟然開始用激將法了,我差不多也忍到頭了,這種莫名其妙的親生父親一來就搞風遠和我的心情。
我轉身走到院子,拿出晾衣杆,指著他喊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把你打出去!”
“你……我是你爸,你連你爸也要打麼?”許鳴之三觀盡毀的望著我,忍不住低聲咆哮道,“我管你是誰!你再說些有的沒的廢話,你看我打不打你!”我握住晾衣杆,鼓足氣勢,保准他再多說一句,我就會狠狠的揍他。
一時間,我和許鳴之僵持在原地。
直到風遠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淺笑著握住了我手里的晾衣杆,輕聲說道,“別生氣了,沒事,他想談,我就和他談談好了,不然他也沒那麼容易離開。”
“你和他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我余怒未消,風遠卻捏了捏我的肩頭,“婉荷……別這樣……”他一喊我的名字,我就發不出脾氣了,何況還是這麼寵溺的喊。
於是我被風遠一句話就繳了械,又被他拉著重新坐在了沙發上。
“沒事,有你男人在呢,我來解決。”他笑著小聲對我說道,然後直起身走到許鳴之面前,“走吧,出去說。”
看著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去了院子,又關好了門,顯然是防備著我偷聽,他越這樣,我心里就越不放心,思前想後還是打開了手環的收音。
“好了,有什麼話,你說吧。”風遠平靜的說道,“小子,我告訴你,她是我和我夫人最寶貝也最虧欠的女兒,所以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一來,你是姓白的那個欺軟怕硬的廢物的種,還是我女兒被迫嫁的。二來,你竟然誘惑你親生母親做出這種喪盡人倫的苟且之事,說真的,我恨不得你現在立刻死!”許鳴之一出門就原形畢露,話一出口,我氣的就從沙發上直接跳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拿剛剛的武器。
可一想到風遠剛剛最後一句話,我還是逼自己冷靜下來。
“這我在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時,差不多就都考慮到了。沒關系,除了沐婉荷,這世界任何一個人喜歡我也好,討厭我也罷,對我來說都毫不重要。請你說重點吧。”許鳴之明顯頓了片刻,似乎被風遠的冷靜和沉穩驚著了。
“……好,既然如此,那我可以很直白的告訴你,你的病沒救……不是我不想救,而是確實救不了,如果你沒發病也許還有機會,可眼下我確實是無能為力。”
許鳴之終於說了實話,我整個人瞬間也癱軟在了沙發上。
我就知道,哪有那麼好的事,突然出現一個人就把風遠治好了。也許我們此生相遇相愛就已經用完了所有的運氣了,還有什麼資格去奢求奇跡。
“所以呢?”風遠的語氣依舊平靜,他真的已經長大了。波瀾不驚的根本不像個十九歲的少年。
許鳴之再次被他的冷靜所驚詫,“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我不得不承認你們母子間的感情很深,你也不希望她因為你的死而傷心欲絕吧。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配合我,哪怕演一出戲,我帶你走,給你一個體面的結局。然後讓她和一個真正配得上她的人在一起。如果你覺得你對她的感情是真的,那你應該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我。”
我呆坐在沙發上,我並不擔心風遠的回答,只是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轉瞬就被撲滅,讓我還是非常的失落。
風遠沉默了片刻,悠長的嘆息道,“她說你不懂,也不理解我們,你知道是什麼意思麼?”
“理不理解你們這重要麼?”許鳴之反問道,“當然,因為如果你理解,你今天就不會大費周章的來說這些毫無意義的提議。”
“難道你也不願?你們母子倆都愛的這麼自私,都瘋了?”許鳴之忍不住喊起來。與之對比,風遠則更顯得有氣度。
“我沒有經過她的同意,所以我不能解釋太多給你聽,我只能告訴你說,你也許不相信,有些感情,遠比生命重要的多。”
我聽到這話,輕輕咬住了下唇,是啊,即便是生命這麼珍貴的東西對於我和風遠來說也可以是一文不值的。
“所以,你就打算一走了之,任憑她痛苦的活著?”許鳴之的語氣明顯是被震撼後的無力掙扎。
而風遠此時也惆悵了起來,“看,你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你的女兒,她不會痛苦的活著,明白嗎?”
“你是說?”
“對……雖然我有一千個一萬個希望我的沐婉荷可以好好活著,可我知道,我很難阻止她。”
我撇撇嘴,阻止什麼阻止,蠢兒子。
許鳴之徹底沉默了,完全失去了剛剛的必勝的底氣,風遠此時卻半開玩笑般的說道,“你的邏輯都沒有問題,只是立足點和對象都錯了。你要是想救婉荷,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許鳴之連忙問道,“消除她關於我的所有記憶……”風遠苦笑著說道,“你這不等於沒說……”許鳴之惱怒的回道。
而我此時卻不免生起氣來,於是立刻起身推開門走到了院中,揮拳用力錘了風遠兩下,“你怎麼可以幫著別人害我!”
風遠笑的像是清晨的陽光,“我哪有……”
“那你給他出主意,消除什麼記憶,你混蛋!”我越想越氣,也不管他的身體,忍不住就去掐他的腰。
他趕緊一邊討饒,一邊把我抱在懷里,“我那是瞎說的,這世上哪有這種技術啊。”
“瞎說也不行!”
“好了,我錯了,我錯了,媽,我真錯了。”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轉身對許鳴之說道,“我警告你,別打我的主意,我現在知道了,我就有辦法應對,我保證就算你真的讓我失去記憶,我也能做到我想做的事!”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說什麼?”許鳴之從進屋開始,嘴似乎就一直被驚的沒合上過。
“因為我們彼此從沒有任何秘密!我還是那句話,不要想著耍任何手段,不然你一定會後悔的。”我很少這麼直白的去威脅別人,因為我一直以來說話的方式都不太適合威脅別人。
許鳴之無可奈何的嘆息道,“沒人打你主意,還消除記憶,要真有這種科技,世界上哪還有那麼多悲劇。”
“行了,該說的,該問的,你都說了,問了,現在可以走了吧。”我再次發出了逐客令。
許鳴之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後的風遠,這一次他遲疑了許久,最後彷佛認命般的低沉嘆道,“哎……還有時間,我再來試一試吧,不過我需要幫手。”
“誰?”
“張寧。”雖然他什麼都還沒告訴我,但我的腦海里幾乎已經串聯出了一個大體的框架,原本那些看似毫無聯系的线索塊如今開始逐一拼合進框架中,如同血肉回歸骨骼。
張寧被人無端騙去了美國,然後又一事無成的回來,如我所想,根本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
傻乎乎的他陷入了兩方的博弈,被折騰的精疲力盡。
“看起來你不僅對我們了解,對張寧也很了解。”我延續了自己不友善的語氣,我討厭玩弄他人的善良,即便參與者是我所謂的父親。
“等這小子的事塵埃落定,我會對你們和盤托出的。現在就沒必要問了,總之我需要張寧更深入的參與,也算是給他那幾年一個答案。”
許鳴之說完似乎還是心有不甘,他從懷里扔給我一個老式的手機,“里面有我的電話,等聯系好了張寧再通知我。不過我話放在前面,即便我們真的可以治好這小子,我也不可能同意你們倆個繼續這種無恥混亂的關系。為了讓你們回到各自正確的軌道上,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否則等我哪天走了,有什麼臉面去見你的母親。”他的話說的很硬氣,帶著父親般的威嚴,仿佛在他面前這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仍然是他們懷里那個嬰兒一般。
我的聲音冷的都不像是自己嗓間發出來的,我從沒想過,我人生少有的惡意和怒氣會展現給另一個血緣至親。
“你不應該這麼直接的警告我,這對你來說會很危險,我忠告你一句,在我和風遠之間,千萬不要過分高估其他血緣的份量。你會不惜一切代價,我也會盡全力掃平一切!”我的雙手握拳貼緊雙腿,渾身堅硬的像塊鋼板,雙眼毫無掩藏的釋放著全部的敵意,直到一雙手分別擔在我的雙肩上,輕輕的捏了捏,我煩躁的情緒和僵直的身體才逐漸軟了下來。
風遠站在我的身後,下巴貼著我的發絲。
語氣稍顯輕松,“我媽說的沒錯,你這樣很危險,因為和她作對勝率很低,何況還有我……作為一個晚輩,我能提醒你的就是,眼下你應該多多考慮修復的問題,而不是破壞。”
“你提醒他什麼,讓他走人。”我轉身拉著風遠就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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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接到消息的張寧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第二天一早就會到,面對我的請求,張寧根本沒有多加考慮,便按照吩咐先去國外然後轉機過來。
這一點說實話我稍許有些愧疚,因為我和風遠其實到現在依舊不能完全確定許鳴之到底是敵是友。
但這是眼下我們唯一能抓住的希望,不得不賭一賭了。
“如果他們真的治好了我,你會就回報的問題做到什麼地步?”是夜,我縮在風遠懷里,不住的思索著眼下的一切,直到被風遠的一句提問打斷了思路。
“說聲謝謝。”
“僅此而已?”
“顯得很無情是麼?”我不帶悲喜的反問道。
風遠沉默了片刻,應該是在思考,隨後側過身把我抱的更緊了些,“不,是我理解的慢了,他大概率是某些罪惡的始作俑者,也是你這悲劇前半生的罪魁禍首。雖然可能在他看來你在雲漓的未來會更好。但事實上,你因為離開父母而遭受的種種簡直生不如死。所以即便他是善意的,無心的,但也對你犯下了最重的罪。因為這些,你應該恨他。可眼下他的出現如果治好了我的病,再加上如果沒有當初把你丟在雲漓,也就沒有現在的我。這樣一前一後算是扯平,你不再恨他,也不會生出多余的親情,一聲謝謝回歸陌生。是這樣吧。”
我閉起雙眼微微點了點頭,“害了我,救了你,最多也就是扯平了。況且三十多年了,如果他態度好點也就算了,現在突然出來指手畫腳還威脅我們,他對自己是不是太自信了點。”
風遠聽完我的抱怨突然笑了起來。
我仰起頭凝眉望著他,“你笑什麼?”
“我發現我怎麼總是遺傳你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連頂撞父親都幾乎一樣,一點情面都不留。”
經風遠一提醒,我又回想起小鎮那如夢如幻的一晚,那是我人生真正春天的降臨,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瞬間都如刀刻般印在腦海中。
每每想起那一晚,我心里的暖意就不住的往外撲灑。
我們原本已經貼的很緊了,但我還是一個勁的往他身上蹭……我真的不能沒有風遠。
“你再蹭蹭,一會又要出事了。”風遠貼著我的發頂小聲警告著。
“我不管,不許出事,你現在需要保存所有體力。”
風遠聽完無奈的砸著嘴,但很快又認真起來。
“媽,你記著,如果他真的能治好我,那就是我們賺的,如果沒有,你也不要陷入什麼失落的情緒里。”
他總是會操心一些小事,他明明不算特別細心的男孩,甚至還有些直男。可只要這些小事和我有關,他就仿佛會不自覺的聯想道。
“好。”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聲回了一句。
“張寧那邊,你打算告訴他我們之間的關系麼?”
我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暫時不打算,除非許鳴之會說,那我就大大方方的承認,不然還是少惹點麻煩,那人腦袋也是一根筋,想讓他理解會更困難。”
張寧到的時候,許鳴之已經先一步到了,這一次他背了一個包,似乎裝了很多重要的東西。
“沐姐,你怎麼躲到這來了?還有風遠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就病危了,他不是一直都很健康麼?”
“先進來吧,不管你有什麼問題,等把風遠的病看好了,我再和你說,行不行?”我說完這話,沙發上坐著的許鳴之不屑的哼了一聲,那意思彷佛在問我,能不能說的出口。
“這是哪位?”張寧疑惑的看著許鳴之。我剛想開口,許鳴之卻先一步起身走了過來。
“張寧,分子生物學和遺傳學不世出的天才,發表過多篇重要論文,多國生物實驗室重點關注對象。”
張寧聽到這些表情有些變扭,“都是過去的事了,不過,你怎麼認識我。”
“這不重要,我和你一樣,都是為了救里面那個年輕人。我們的時間很寶貴,所以沒有時間相互客套。”說完,他遞給張寧一疊文件,“你看完這些就知道了。
我花了幾十年心血都沒有突破的研發,這兩到三個星期如果你我真能搞定。也算是奇跡了。”張寧拿過文件,頓時就忘了所有的疑問,隨手扯過椅子就坐下細細的觀看起來,我原本准備的拉扯和說辭壓根沒派上用場。
我心焦的等了足足十多分鍾,張寧終於開口了,“這……這些……這些平衡方程式怎麼這麼熟悉?”“你當然應該覺得熟悉,畢竟你為此研究了那麼多年。只是你所研究的那些都是我故意留下的誤導性資料。方程式,實驗數據,甚至樣本全都是假的,所以你什麼成果都得不到……”“你……我……”
張寧整個人都站了起來,情緒肉眼可見的失控。
“誤導性的?你開什麼玩笑!你知道那是多少人的努力,多少人的青春!你們把我帶到那,就是為了把我當猴一樣耍麼?你知道我因為這些鬼東西都失去了什麼!”我頭一次看到雙眼通紅如惡鬼般的張寧。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去勸慰。
“所以呢!”不曾想,這邊的許鳴之怒氣更甚。
“你知道你研究的是什麼東西麼?你知道你是在為誰研究這些麼?他們給你編織的項目前景一定非常的正義和美妙吧。你單純的像豬一樣絲毫沒去考慮你背後那些蠢貨拼了命的想要打開的其實是個潘多拉的魔盒。這最後會導致什麼可怕的結果,你明白麼?你根本就做不了這些研究的主,你只是他們找來的一個工具。
最後你會看著你的研究造就無數像白風遠一樣的頻死之人!他們根本不關心生命科學,他們關心的只有股價,只有市值,只有無窮無盡的欲望!你不要搞錯了,玩弄你的人從來都不是我,也不是我把你騙去的。是你不識善惡,成了那些魔鬼手里的刀。你如果願意看著里面的年輕人就這麼死去,你隨時可以離開!如果你想知道一切的始末,那就留下來和我一起想辦法創造奇跡。”
張寧幾乎把那些資料給捏碎了,他默不作聲的望著手上那些數字和字母組成的天書。
“張寧……”許久後,我提醒般的喚了他一句。
張寧回過神,轉頭望向我,“沐姐,這些你應該也是剛剛才知道吧。”他的眼神無限悲憫,似乎想在我身上得到最後一絲的安慰。
畢竟他是那麼的信任我。
“對……但之前我就和你說過,你必然是陷入了一場陰謀,我也提醒過你,真相可能很殘酷。”
“確實很殘酷……不過,過去終究是過去了,好在該在的人還在。”他再次沉重的坐了下來,將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抹平,深呼吸了幾次後,緩緩開口道,“所以,這其實是種未知的病毒。需要微流控技術才能嘗試檢測到,你們為此還定制了相關的微米級通道芯片。按照你們已經研究的結果,這種病毒通過遺傳物質垂直傳播給下一代。初期是一種人體共生病毒,對於感染者的免疫力調節,神經系統發育,智力發育有著非常優異的影響,尤其是對大腦神經遞質有著極大的促進作用。所以感染者潛伏期內,免疫力極強,智力水平明顯高於常人。可一旦病毒復制和擴散失控,便會導致宿主細胞損失直到死亡,爆發初期唯一的症狀只有精子逐漸喪失活性,接著開始影響神經系統,最後器官大面積衰竭。而一旦病毒開始爆發,人就沒救了。我這麼理解沒問題吧。”
“提煉的很精准,這種病毒我們給它取名叫沐氏災禍,也被稱作Mz病毒,我以及所有沐氏一族都攜帶了這種病毒,為了徹底根除這種病毒,所有能想的辦法我幾乎都試過了,你都可以從這些文件資料里看到。”許鳴之似乎並沒有對這件事抱什麼期待,又或許他早已經習慣了失望。
張寧打眼粗略的掃過那堆文件,沉寂了片刻將手里的東西都放下,轉頭問道,“我還是無法理解這一切,即便是它有稍許的良性作用但依舊改變不了它最終會要人命的結果,可我當初的研究方向根本就不是治愈和消除……”
許鳴之冷笑了兩聲,“而是控制細胞周期時鍾是吧……我早就已經猜到了,對於一個年輕的生物天才,永生是最有誘惑力的詞。但你應該明白,很多時候誘惑的盡頭都是地獄!Mz病毒原本僅僅是我們自我救贖的研究。經過這麼多年的演變,它在我們沐家人體內似乎更加的如魚得水。Mz的傳播途徑很單一,幾乎只有垂直傳播,它甚至可以在不感染母體的情況下直接傳遞給下一代。它甚至可以干預下一代的染色體,導致出現男性下代的概率極大的提升以保證它的延續,原本這只是屬於我們一族的詛咒,可就因為當初的一個實驗結果,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
“你們發現Mz可以影響細胞端粒長度,並且還能減少細胞每次分裂的長度損失。”
“對,這個結果對於某些人來說足以忘了Mz的一切罪惡。他們以為自己是造物主,以為自己可以掌控Mz。可事實上,人類目前的科技,甚至都無法徹底了解它。只是資本是不在意這些的,將這惡魔包裝一下然後用作抗衰老和提智,他們就可以籠絡到足以讓他們瘋狂的財富和地位。”
張寧的表情顯然已經明白了這一切,他笑了,只是笑的有些蒼白,有些淒慘。
人生最美好的時光獻給了惡魔的覺醒,對於他來說應該是很難承受的打擊吧。
“那你的研究總不會全都是無用功吧,到現在總該有些成果。”張寧一邊把桌上的文件收拾好,一邊冷靜的追問著。
“當然,我們開發了一種疫苗,可以延長Mz的潛伏期,但效果因人而異,只能說是治標不治本,但我知道Mz是可以被治愈的,因為治愈的鑰匙已經握在我的手里里,只是我們還沒有找到治愈的方向。如果你願意加入,我會把所有的信息都交付給你,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們的談話到此就結束了。”
許鳴之的語氣很是無所謂,讓我非常的不舒服,彷佛在他的眼里,風遠的命從來都不是重要的事。
“我當然會加入。”張寧的回答十分的堅決。
“沐姐是把我拖出泥潭的光,我不會讓她熄滅的。還有什麼結論,請都告訴我吧。”
“謝謝你,張寧……”我投去感激的目光,他沒有讓我失望,我的真誠再一次得到了應有的回報。
“謝謝,張哥。”
我聽見身後突然傳來了風遠的聲音,而此時,張寧也趕忙站了起來。
“風遠,好久不見了……你現在還好麼?”
風遠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暫時沒多大事,我沒那麼脆弱。”
“那就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見了風遠,張寧的語氣頓時就急促了起來,他再次對許鳴之說道,“時間緊迫,還有什麼你趕緊和我說吧。”
許鳴之望著屋內的三人猶豫了片刻後把目光投向了我,但很快就移開了。似乎做了某種決定。
“疫苗的內容待會我會直接發電子檔給你,至於我所說的鑰匙……我可以給你一份血液樣本。這是針對Mz病毒的一個天然免疫體的血液樣本。這份樣本的主人擁有特定的基因變體,她的細胞可以完全吞噬Mz,與之融為一體從而徹底免疫。”
張寧眼神明顯一亮,“居然有天然免疫體?這個天然免疫體是誰?”
許鳴之搖了搖頭,“這你不需要知道。”
“行吧,沐姐,家里有空房間麼?我需要先研讀這些資料,然後再設計方案。”
張寧不想再多作糾纏。
“二樓有的,你跟我來。”自從風遠病重後,我們就把房間移到了一樓以避免他經常要上下樓梯。
我帶著張寧去了二樓,把他安頓好,他進入狀態的速度快的驚人,從坐下的那一刻開始彷佛就與外界完全隔離了。
再下樓時,風遠正和許鳴之相對而坐。許鳴之對我招了招手,“過來坐下吧,其他的一些沐家的家務事,我先簡單跟你們交代一下來龍去脈。”
我故意氣他貼著風遠身旁坐了下來,而風遠也下意識的把我的手握進了掌心。
許鳴之皺眉吐出口濁氣還是壓著怒意開口道,“因為Mz的關系,自家譜記載,沐氏沒人活過60歲。而說起這病毒的由來,要追溯到前朝去了,當時沐家盡出些不肖子孫。於是家道中落,在雲漓頭都抬不起來。當時有位先人名叫沐增福,他整日游手好閒自然是生活困苦,於是窮生奸計,竟想著去雲漓的深山老林里盜墓。
在山里轉了數月,終於被他陰差陽錯的找到了一個古墓,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挖開古墓,里面的陪葬雖然不多,但因為年代久遠,自然是十分值錢的,而那些陪葬里還有一本古時的醫典,算是收獲頗豐。他回去以後變賣了陪葬品,得了一大筆錢,用這錢,他娶了媳婦也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只是不曾想,從那時起,他就再沒養大過孩子,前前後後生了四個兒子全都夭折了。沐增福開始意識到這是他得不義之財的報應,於是中年後終於浪子回頭,一方面開始散財求福,一方面則開始修習醫術,就是這樣,他的第五個兒子才勉強活到了三十歲,從而將沐氏血脈傳遞了下去。而沐家的後代利用那本醫典里的醫術,慢慢使得沐家又回到了雲漓中心的位置。只是這沐氏災禍也跟著不依不饒的傳了下來。可先輩們都相信總有一天子孫後代可以憑借醫術斷絕這災禍,畢竟誰也不願意沐家絕在自己手里。”
聽到這我冷笑了一聲,果然,沐氏只有哥是真正明事理的。
這時一旁的風遠凝眉發出了疑問,“這不對吧,你不是說Mz的傳播方式很單一,他只是盜了墓,又是怎麼被感染上的?”
許鳴之聽到這個問題,頓時長嘆了口氣,“說也是啊,原本我不想和你們說的,畢竟是先祖,可你既然問道了,那我就告訴你。那沐增福進墓後廢了很大心思,才打開了墓主人的棺槨,可不曾想那棺材里竟然是一具女屍,更神奇的是,當時的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才保存這具屍體,棺槨的女屍容貌秀麗,而且竟然無絲毫腐敗之相,栩栩如生的躺在里面。沐增福是個光棍,一時間就被鬼迷了心竅……”
“你是說他奸汙了那具女屍?”風遠和我顯然都被這個答案給怔住了,許鳴之無奈的點了點頭,隨後繼續說道。
“是啊,作為最大的病毒載體,如此親近,想不感染怕是也很難啊。就這樣一直到我父親沐敬山那一代,沐家的情況發生了變化,二叔沐敬河自出生就不願一直縮在雲漓,總想著出去,後來他成年以後便獨自一人出了雲漓去參了軍,憑借自己的醫術,當上了一名軍醫,也讓他得以見識到了西醫的力量。等到二叔再回來時,他興奮的向父親傳達西醫的專業和成就。希望父親可以跟他一起去國外學習。尋求另一種解決沐氏災禍的辦法。可父親拒絕了,在他眼里,西醫那些都是害人性命的旁門左道。他依舊堅信只有鑽研醫典才能真正解決沐氏的問題。自此開始,沐家就算是分成了中西兩派。之後二叔只能獨自一人出國進修。可當時年幼的我卻被二叔描繪的新世界牢牢的吸引住了。可我一直沒敢和父親說起。直到我16歲那年,也是性格叛逆,人生第一次頂撞了父親,然後就自己偷偷溜出了雲漓,在外漂泊了半年多,期間我一直寫信給二叔希望能聯系上他。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後二叔真的站在了我的面前。那一晚我們倆在旅館的小房間里聊了整整一夜,然後我就跟著他一起去了蘇聯。在那里的兩年,我像塊海綿一般瘋狂的吸收著知識,很快就成了二叔身邊最重要的助手。也是在那兩年,我遇到了你媽媽。
到現在我還是很懷念那時候無憂無慮又充實的日子。”
許鳴之斷了斷,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的糾纏,嘴角浮出淺淺的笑意。
我其實很想知道關於我媽的事,但我不想問他。
而此時我被握緊的手突然被捏了捏,我扭頭望向風遠,他沒看我,卻開口對許鳴之說道,“能簡單說說你和你妻子的事麼?我很想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我有些驚詫於風遠的問題,難道他僅僅是握住了我的手就看透了我的心?
許鳴之也同樣有些驚奇,但他還是帶著滿臉的驕傲開了口,“怎樣的女人?
你能想象到的最好最完美的女人那樣。”
“這我不用想象,她就坐在我身邊。”風遠的語氣同樣透著不可一世的驕傲。
許鳴之轉眼看了看我,似乎有脾氣也發不出來的樣子,算是吃了個癟。
於是不再理睬風遠,而是對我說道,“你媽媽叫何芯蕊,她是我見過最善良最溫柔的女人,我這一輩子都在擔心她這麼善良會被人欺負……她是我在蘇聯的俄語老師,說實話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我就完全陷進去了,雖然她比我足足大了九歲。可感情這東西,根本無法控制。我像頭凶狠的狼一樣,把周圍所有的競爭對手都趕跑了,可還是有人會不斷的靠上來。沒辦法,你媽媽的魅力真的太大了。我現在還記得我對她表白的那個晚上。她臉漲的通紅,然後就用她生平最凶的語氣跟我說道,‘我是你的老師,也是你的長輩!你應該尊重我’真的,那樣子可愛極了。”
“然後呢?”風遠緊跟著問道,可許鳴之卻露出了些許尷尬的表情,“然後……然後……總之我費了很大工夫,追了你媽媽整整一年多,才得嘗所願。自此你媽媽就跟著我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說實話,我這輩子真的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更對不起……”
他說不下去,再次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可是我真的很難共情,“你接著說吧。”
“在蘇聯待了兩年,我們的研究只能算是小有進展,因為雖然蘇聯的醫學發達,但生物科技類的頂尖力量還是得去到大洋彼岸,於是兩年後,我們一起去了美國,在那里我和你媽媽結了婚,我和二叔,在美國遇見了另一個留學多年已經算是小有成就的同伴,這位同伴替我們拉來了投資,讓我們得以進入了一家名叫‘天使生命’的生物公司,甚至有了去世界上去生物學研究最尖端之一的冷泉港生物實驗室的諸多機會。”
“那個同伴是吳院長吧。”我順口答道,許鳴之只是頓了一下,便點了點頭,他已經開始習慣了我和風遠的洞察力了。
“在這里我們三人還有老吳的助手一起開始了第二階段的研究,在以二叔為主,其他人輔助的節奏下,Mz的面紗被我們一層層的揭開,它的獨特讓所有知情的人都忍不住為之著迷。只有二叔從頭至尾都保持著可怕的理智,他反復不斷的告誡我,Mz的本質是魔鬼。所有的研究方向一直都是二叔在把控,他的目的從頭至尾也只有一個,那就是開發出疫苗,能夠完全免疫Mz。但影響端粒的研究結果讓一切都變了天。這個實驗結果不知怎麼被暴露了出去,在獲得了一大筆資金注入的同時,原本的三人研究小組也成了十多人的大研究項目,二叔和我對這個項目的掌控力逐漸被削弱了,我們敏銳的預測到了風險。公司為此成立了一個嶄新的項目,名叫‘搖籃計劃’。自此我們的研究方向開始朝著完全不同的方向分裂了。
公司的目的很簡單,也很直接,他們需要在短時間內打壓新起的那些競爭對手,所以搖籃計劃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有成果。二叔和我多次警告他們,Mz從來就不是什麼抗衰老的天使,可局面還是變得越發難以收拾。之後,二叔私自調查了天使生命的背景,發現他們的背後原來是一個更為可怕的組織……”
“伊甸園……”風遠適時的插了話,他的眉頭凝的很緊,時不時的抿著雙唇,這是他在全力思考的表現,看起來許鳴之的話讓他串聯了起了許多线索。
“是的,市里那些警察應該跟你分享了許多關於他們的情報吧。但我告訴你,真正的伊甸園比你想象中可怕的多,里面那些人都是瘋子。我到現在都搞不清他們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錢,權?這些東西對於他們來說已然是唾手可得的了。
而按照二叔的觀點,他們就是一群單純享受著毀壞和操控的惡魔。小到一個人,大到一個國家都可以是他們意圖操控的玩物。”
“那你知道亞當和夏娃是誰麼?”風遠再次詢問道,許鳴之聽到這兩個稱呼只是淡然一笑,“有機會和你那些警察朋友們聊聊,讓他們放棄吧。我們和他們的維度是不一樣的。他們站在高處,手里垂著线,操控著這局中的一切。我們所有人都是局中人,即便我們拼命抬頭也不可能看到他們的全貌,這是降維打擊。”
風遠沉默了,繼續陷入了深思。
“我也曾像他們那樣,懷著一股熱血和怒氣想要徹底掀翻伊甸園,他們在越南的那個秘密實驗室就是我想盡辦法給搗毀了,可那又怎麼樣呢。如今我活到這個年紀,早已經明白了,有些東西不是光靠智慧和手段就可以實現的,還需要力量,令人恐怖的力量。總之後來,因為我和二叔的小手段,搖籃計劃進展的極其不順利。可我們自己的目的,卻有了成果。我們終於做出了第一款可以在未爆發期間暫時壓制住Mz的疫苗。雖然可能連治標都算不上,但總算是我們為此邁出的一大步。這時,意外出現了,他們把我們研究出的疫苗當成了實驗成果,盡管我們反復解釋,卻依舊阻止不了他們的貪婪。這疫苗只對未爆發的沐氏族人稍有作用,如果注射給健康的人,後果不堪設想。可他們已經認定我和二叔完成了搖籃計劃,只是在里面做了手腳。所以事情就朝著危險的方向一路而去。因為這個意外,二叔先一步返回了雲漓,而不甘心的我東躲西藏了三年也被迫回了國,將你丟在了雲漓……”
許鳴之的語氣此時完成了最後的轉折,他前傾身體,壓低了聲音,如同交代遺言一般,將之後所有事的來龍去脈都說了個清楚。
風遠聽完顯然比我更為激動,他望著我的眼神有些恍惚,如同往日那般尋求我眼神里的從容和堅定。
我淡淡的笑了笑,握緊他的手。
如今知道這所有的一切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我們沒有時間了。
如果上天真的覺得需要我們做些什麼,那我希望它能賜給我一個奇跡。
全部說完後,許鳴之重重的呼了口氣,隨後仰倒在沙發上,“我告訴你這些,不是奢求你的原諒,而是希望你們能明白自己所處的危險境地。”
“可這些危險眼下毫無意義,除非你真的能治好風遠。”我波瀾不驚的回應道,“如果這小子真的命不該絕呢?”許鳴之抬起頭望著我,他應該很反感我此刻的冷靜。
“那我會帶著他回去,解決掉一切潛在的危險。”
“你真的聽見我說什麼了麼?你去解決?”許鳴之的語氣充滿了嘲弄。
而我此時已經懶得再和他廢話了,而風遠也需要休息了。
於是我站起身望著他最後說道,“所以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也不知道一個母親可以為了孩子的安危做到什麼地步。在我看來,你們之前那些所謂的反抗和妥協根本蠢的沒邊,看似有結果,但其實每一步都走在別人安排好的路线上。你唯一值得我稱贊的一點就是,你確實很擅長跑路和隱藏。如今他們認為你擁有搖籃計劃的關鍵鑰匙,而他們擁有我母親和妹妹的遺體,你們看似互相要挾,互相制約。可其實勝利與否的天枰全在我的身上。換句話說,只有我才能決定天枰最後會向哪邊傾斜。如果真的有機會,我會讓你親眼看到,Se背後那位費盡心機想要抓到你的執政者會是怎麼作繭自縛的。玩弄別人的同時本身就是在玩弄自己……風遠,走,你該休息了。”說完我拉著風遠就准備回房。
風遠站起身衝著許鳴之點點頭,“確實,你真的不知道,我媽很厲害的,比你強得多。”
張寧的介入讓一切成了稍稍可以期待的模樣,可我還是不斷的提醒自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而對於許鳴之袒露的一切前塵往事,除了關於母親和妹妹的那些,其他的我都毫無回憶的興趣。
我的這一生基本已經定性為悲劇無疑了,母親只見過一面,妹妹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就撒手人寰,現在就連至愛的兒子也……我放棄了對命運的抵抗,只希望在最後的日子里可以和我的風遠廝守。
張寧他們第二天就去了別處。
許鳴之這些年在全國亂竄,倒是攢下了不少的資源,即便在這里,他也能聯系到最近的可堪用處的研究實驗場所。
於是,短暫的喧鬧後,又回到了我和風遠兩人相處的時光。
他在盡力維持往常那個開朗活潑的自己,努力的去逗我開心,可在死亡的陰影籠罩之下,我們的笑也總歸是帶著些許陰霾,但至少我們仍在一起。
這天夜里我們聊的興起一直都沒有睡,我突然開口道,“風遠,你也唱首歌給媽媽聽好不好?”
風遠捏了捏我的肩頭,又撓了撓自己的頭發,“我唱歌不好聽……不過我確實之前偷偷練過一首歌想唱給你聽的,只是一直沒練好……”
“媽媽想聽。”我用帶著幾分嬌嗔的語氣對他說道,而風遠也特別受這個語氣的拿捏,傻乎乎的。
“咳……那好吧,不過我得放點原聲,不然肯定會跑調跑到天上去。”
我笑著嗯了一聲。
隨後仰起頭看著這個居然因為要唱首歌給我聽竟會緊張的手足無措的大男孩。
他拿起手機,點了點,隨後放在胸口,不住的吞咽著口水。
而等到前奏響起時我就已經知道是什麼歌了,眼眶忍不住就開始有些濕潤。
“是想念如你溫柔過境
才發現原來花開都有聲音
只要你在我生命途經
再不怕時光匆匆如旅
是幸福在我耳邊低語
才忘了寒風不曾停下足跡
直到我走遍半生四季
才懂得風景都不及你
……”
風遠唱的很認真,努力模仿著每一個音節,可等到副歌來到時,他就彷佛換了一個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大聲吼出來,這一聲聲的嘶吼夾雜了他隱藏至深的不甘,痛苦,遺憾和不舍。
直到後來他把自己唱哭自己都沒發現。
他不該哭的,他明明知道只要他一哭,我就根本止不住情緒,我們倆的笑肌是連著的,哭腺自然也是公用的同一個。
“我愛你
就像風走了千萬里從不問歸期
像太陽升了落去無論朝夕。”
無論他走失了九年,還是他遠渡重洋,愛還在那……
“我愛你
就像雲漂了千萬里都不曾歇息
像白雪肆虐大地茫茫無際”
無論別人如何離間,還是流言四溢,愛還在那……
“我愛你
就像飛蛾撲火那樣的無所畏懼
像故時黃花堆積風吹不去”
無論那懸崖如何深不可測,還是那把刀離我的脖頸多近,愛還在那……
“我愛你
就像江水連綿不絕永不會停息
像荒原野草重生燃之不盡”
無論面臨多少誘惑困境,還是面臨毫無希望的未來,愛還在那……
我們朦朧著眼眶,哽咽著嗓音,彼此緊緊凝視,毫無顧及的放聲對著彼此唱著那每一句我愛你,一直循環唱到嗓間嘶啞,可卻依舊舍不得停下。
我們多怕此時此刻彼此哪怕有一絲一毫不明確自己到底有多愛對方。
歌曲不斷循環播放著,而一直偽裝堅強的風遠在這一聲聲的“我愛你”中此刻徹底破了防,他突然埋進我的胸口像個孩子那般嚎啕大哭,“對不起,媽,真的對不起,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活著,我還有那麼多的未來沒有給你,我不甘心,我想陪你很久很久……我不甘心……為什麼留給我們的時間只有這麼短,我甚至還沒娶到你,我真的不甘心……媽……好不甘心啊……”
我抱緊他的腦袋,不住的點頭,頂著嗓子哽咽的劇痛不住的配合著他安慰著,“我知道,媽媽都知道……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媽媽也不甘心,媽媽還沒穿過婚紗,還沒拍過結婚照,還沒有和你一起去度過蜜月……媽媽也不甘心,對不起,風遠,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
我根本就沒有在安慰他,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們從沒有這麼愚蠢過,除了對不起和不甘心,就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淚水彷佛永不會干涸的泉眼,將所有壓抑至深的情緒源源不斷的噴涌而出。
許久之後,直到彼此的哭腔都帶著血末般的干澀,我才伸手將風遠的臉頰輕輕的捧了起來,淺淺的吻了吻他的雙唇,再用額頭靠上他的額頭,這一刻我再沒有了任何的負擔,只是可惜此時的笑可能不會像平日那麼好看了,我緩緩開口,雖然輕聲但卻比任何時候都堅定,“老公……我愛你!”
風遠睜大雙眼,那原本灰暗的眸子再次泛起令人心馳神往的光亮來,他抬手也捧住了我的臉,動作輕柔,幅度小心翼翼,彷佛稍稍用力就會捏壞一般。
他的嗓子已經完全哭啞了,張嘴努力了半天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夜很長,時間很多,我可以一直等著他說出那句話。
在不斷的吞咽後,風遠終於頂著最沙啞的嗓音,說出了最溫暖的那句話,“老婆……我也愛你!”
最後,我和風遠含著熱淚,相擁而眠。
最後的最後,我們都會留在愛人的身旁,那麼此生也許便算是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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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寧和許鳴之那邊進展的並不順利,因為再次見到張寧時,他憔悴的彷佛剛從地里挖出來,而許鳴之紅腫的雙眼也表明他也並沒有閒著。
“不順利是麼?”
“……”張寧望著我半天都沒法開口,“如果真的那麼容易,那我們也不會折騰這麼多年,眼下能想的方案已經全都試過了,再拖下去,就算找到可以清除Mz的辦法,他的身體也已經被破壞的差不多了。到時候結果還是不會改變。”許鳴之重重嘆了口氣。
我努力維持著表情的平靜,“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張寧,有些事是命,就像你被騙去的那些年,你荒廢的那些青春,我明白的。”
可張寧愣在原地卻沒有回答我,片刻後他突然跑到桌邊,沾著杯中的水在桌上寫了起來,沒人知道他在寫什麼,許鳴之望著他走到我身邊小聲說道,“這小子有點魔怔了,好幾天沒怎麼睡了,這麼下去怕是不行。別又搭進去一個。不然你勸勸他吧。”
我咬了咬下唇,輕輕吐了口氣,緩步走到張寧身邊,剛打算開口,張寧卻突然直起身子,彷佛沒看到我一般,徑直朝許鳴之衝了過去。
“也許方向錯了呢?”他激動的說道,“什麼意思?”許鳴之被他衝過來的氣勢嚇了一跳,下意識躲了一步。
“方向錯了,我們一直都在堅持你二叔的方向,想要完全去除Mz,為什麼不試試另一個方向?”看許鳴之沒有意會,他不免有些著急,加重語氣說道,“搖籃計劃的方向!”“你的意思是?不用清除病毒,而是……”
“融合!”張寧激動的喊道,“Mz具備修復細胞的潛質,為什麼我們不能想辦法讓它徹底融入風遠的細胞,從而免疫它,就像你給我的那份血液樣本那樣。”
“用足夠的力量壓制住部分Mz,讓身體細胞吞噬融合它,在修復自身的同時,進一步阻止Mz的自我繁殖,直到完成全部融合以達到完全免疫。”許鳴之喃喃自語道,最後竟然點了點頭,“是個思路,可你現在怎麼壓制住Mz,我原先的疫苗現在已經不管用了。”
這個問題讓兩人再次陷入了長久沉默。
我望著焦頭爛額的二人,只能沉默不去打攪他們,於是回到廚房,將熬好的藥倒了出來,接著往房間走去。
還沒開門,許鳴之突然叫住了我。
“對了,之前一直忘了問你,你手里的是什麼,你天天都給他喝的是什麼東西?”
我望著手里的藥湯,“是我哥給我的方子,他說這種草藥,可以延緩病情。”
“草藥?什麼草藥?”
“我哥找到的,他叫它婉荷草。”
張寧和許鳴之頓時站了起來,“草藥還有麼?”
我被他們緊張的情緒所帶動,趕忙放下手里的藥,去廚房拿了幾株婉荷草交給了他們。
他們拿過草藥,仔細端詳著,隨後許鳴之拿起藥放在鼻尖聞了聞,問道,“這藥吃了有用麼?”
“當然!”我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哥給我的藥,怎麼可能沒有用!還有你小心點,藥根的尖刺有毒。”
許鳴之被我的語氣一驚,抬頭看了我一眼,“有用還有毒?那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走,分析一下這草藥的成分。”於是二人風一般的就出了門。
我望著他們的背影,雙手合十望著天後,我沒有祈求上天,而是在祈求我那天才而又苦命的哥哥。
風遠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雙唇因為失血總是泛著令人不安的蒼白,他的體力早已經比不了曾經,雖然還能勉強自己行走,但總讓我覺得風吹過就要倒下。
望著此時的風遠,我的心整天都是揪成一個血點,但臉上卻依舊要掛著笑。
風遠吐血的情況也越來越多,而他拒絕在床邊吐進盆里。
每次有感覺,他都會連滾帶爬的跑向廁所。
一開始他還能支撐住,可現在我必須要扶著他才能讓他保持彎腰嘔吐的姿勢。
可就在這種情況下,這樣的情況下,我的風遠還是在每次吐血的時候,盡力伸手擋住我的雙眼。
直到他衝過馬桶,擦過嘴角,才會松手。
而我除了配合他閉上雙眼,等待著他的痛苦結束,卻什麼也做不了。
他一定很痛,痛的渾身冒冷汗,痛的時常把被單扭成一個結。
可他的臉上卻從未對我展露過一絲一毫。
他為什麼要這麼堅強呢,為什麼就連瀕臨死亡都是一副完美男人的模樣呢,他一定要讓我每天都更愛他一分才罷休麼。
我扶著他重新躺回床上,蓋好被子。
隨後借口做飯退出房間,我的平靜只能支撐到我輕輕關上房門,隨後身子便癱軟下來,依靠著房門,我把手塞進嘴里狠狠咬著,以阻止淚崩而發出的嗚咽聲。
可即便這樣也無法緩解那種心尖被一刀一刀割去的痛苦。
我只能開始扯自己的頭發,像只喪家之犬一般縮在門前悶哼掙扎。
我快要撐不下去了,看著風遠如此痛苦的活著,我自己已經快要先他一步活活疼死了。
這時門突然被打開了,我幾乎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應,就被人抱進了懷里。
一只略顯冰涼的手扶住了我的下巴,另一只手輕輕的把我已經快要咬出血的手扯了出來。
他輕柔的展開我滿是齒痕的手掌,隨後貼在了他自己的臉上。
“老婆不乖……”風遠的聲音帶著疲憊和勉強,可我卻說不出一句話。
他懷抱的力量已完全沒有往日的雄壯,可我卻無法掙脫。
他咬著牙坐下身子,直到抱著我依靠著門邊才緩了口氣。
之後他便再也沒說一句,就這麼抱著我,將身體僅有的溫暖傳遞了過來。
直到我的淚水將我們手臂的衣襟沾濕,他也沒有移動一分。
我癱軟著身子閉上眼,再也不去管那根本停不下來的淚水,心里暗暗發誓,這世上如果真的有地府,我一定要變成最厲的鬼,扯著閻王的胡子質問他為什麼要給我的風遠安排如此痛苦的結局。
再次見到那兩人是在三天之後,他們不僅人來了,還帶了各種身體監視儀器。
我站在一邊,看著張寧頂著雞窩一般糟亂的頭發,仔細的幫床上的風遠將所有設備都貼好。
看著一旁的心電圖不斷起伏的线條,我終於開口詢問道,“你們這是要干什麼?”
忙完一切的張寧,從旁邊櫃子上的旅行包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個注射器,注射器內淡藍色的液體隨著瓶身的擺弄左右搖晃著,“婉荷草有用,真的有用!
它可能是這世上Mz最有效的克星!這就是我們這幾天的努力成果,具體能達到什麼效果我們不敢保證,但風遠的身體已經不能讓我們再拖下去了。有些話我必須提前告訴你,這藥物注入後,最好的情況就是風遠會慢慢恢復,然後成為一個融合了Mz的免疫體,而最壞的情況……我們也不知道,也許會……”
“我明白了……”我打斷了張寧的話。
“給我吧,我給他注射。”張寧呆滯的望著我,但還是把注射器遞了過來。
“無針注射器,靜脈注射,自動推藥。”我接過注射器,望著里面淡藍色的液體神情卻有些恍惚。
“這個藥物有名字麼?”躺在床上的風遠同樣望著我手里的注射器,“名字?”
張寧被問的有點懵,隨後搖了搖頭,“沒有,它是利用婉荷草的提取素做出來的。
如果我們的計算沒有錯誤,如果一切按照我們設定的那樣發展,如果……“張寧說話的同時,臉部的肌肉都在顫動。可風遠並沒有搭這個茬,他望著注射器突然就笑了起來,”婉荷草……那就叫它婉荷之淚吧。我這輩子最怕我媽落淚,想來我體內的病毒也是怕的。“
我聽到這話,陡然就多了幾分信心,我把注射器牢牢抱在懷里,對兩人說道,“你們去外面等吧,我自己給他注射。”
兩人僵持了片刻,但最後還是嘆著氣出了房門,我把房門關好,走到風遠的身邊。
“風遠,怕麼?”
“……怕……”
“我也怕……”
風遠再次輕笑著,他指了指一旁的櫃子。
“媽,你打開那個櫃子。把里面的筆記本拿出來。”
我點了點頭,轉身拿出了櫃子里的筆記本,打開後,便是滿滿風遠的筆跡。
每一頁不僅有文字還有照片,就像是一本手賬。
而每頁都是這世界上的一個極美的地方。
有稻城亞丁的五色海,貢嘎雪峰的海螺溝,那拉提的空中草原,因特拉肯的少女峰,麥肯齊的特卡波湖,巴拉望島的普林塞薩地下河……“媽,你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願望。”
我拿著筆記本回頭望著風遠,輕輕點了點頭,“所以,你要許願了麼?”
“這世界其實真的很美,可惜我可能再也看不到了。所以萬一我有不測,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去這些地方,我的靈魂會跟著你一起看遍這個世界……”風遠說完停了停,似乎在止住自己激動的心情,“還記得那只被稱為J35的逆戟鯨嗎?
我也想要這樣一場‘漫長的告別’,我沒來得及看過的風景,請你替我一一走過……”
我翻過那厚厚一疊筆記本,這麼多地方,五年?
可能十年都走不完。
我不知道風遠是什麼時候開始准備的這一切,夜里痛的睡不著,悄悄坐在床上,一個字一個字的寫下這漫長的告別……
“媽,你會去的吧,我們當初說好的,這個願望你一定要實現的。你不會讓我失望吧。”風遠的表情急切甚至帶著乞求,可我卻遲遲的無法給他答復。
我的手反復擠壓著這厚厚的筆記本,里面承載著風遠最後的掙扎,承載著他想要給予我的生的希望,可是……許久後,我默默的點了點頭,將筆記本鄭重其事的放在一旁,“風遠,放心,你一定會和媽媽一起去這些地方的。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風遠並沒有因為的承諾而松開緊皺的眉頭,他目不轉睛的盯著我,像只可憐的小狗,但最後他還是坐直了身體換了一副嚴陣以待的神情,“嗯,媽,我准備好了,你注射吧。”風遠深呼吸了幾次,然後拉起衣袖放在了我的面前。
可我卻沒有准備好,盡管我已經雙手握著注射器了,可手卻還是抖個不停,額頭冒出密密的汗珠,雙眼似乎都有些模糊了。
這時風遠伸出了一只手,繞到我的脖後,把我扯了下來,貼住了我的雙唇。
風遠的嘴唇干澀而枯槁,可我依舊瞬間沉醉其中。
我們忘我的親吻著彼此,於此同時風遠伸手抓住了我握著注射器的手,緩緩的推向他的手臂。
我甚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注射完的。
丟掉了手里的注射器,我們彼此相擁在一起,以最輕柔卻最堅決的態勢不斷的舔吻著對方的唇齒。
會有效的,一定會有效的,我在心頭不停的默念,像是在念著某種咒語。
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嘴唇變的越來越甜,漸漸的這種甜帶了一點腥。
與此同時,風遠雙唇的動作也越來越小。
我雙眼模糊,拼命用嘴去堵那越來越濃的血腥味,直到風遠嗆的咳嗽起來,“風遠,風遠,你看著我,看著我!”我捧著他的臉,他的眼神有些迷離,嘴里不斷滲出血來,我能看的出他在努力保持著坐姿和清醒。
“媽……記得……”
“風遠,你別這樣,好不好……你別這樣……”我不斷伸手擦去他口中溢出的血,可那血流的太快了,我擦不過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風遠的身子完全軟了,全憑我的力氣才沒有癱倒,他的雙眼微睜,嘴里不斷起伏,可每當要說什麼,血就溢的更多,“媽……你要記得……願望……”
“沒事的,沒事的,你馬上就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你不能丟下我的,你說過的,你不會丟下我的……風遠,你睜開眼睛,你看著媽媽啊,你看著我啊……我求你了……”
“對……對不……我……愛……”
“滴……”我沒有等到風遠最後一個字,那個字被心電儀器的警示音蓋過了。
我抱著我的兒子,我的男人,全身都是汙黑的血跡,身旁的儀器化作一條直线嘲諷般的提醒著我的無能。
風遠的雙眼依舊保持著半真半閉的狀態,可雙手已經從我的肩上徹底滑落了下去。
我的眼淚幾乎在一瞬間就停下了,門外傳來了激烈的敲門和詢問聲,“小荷,怎麼了,小荷!”
我慢慢的把風遠放倒下去,輕聲說道,“乖,等媽媽一小會。”隨後站起身,順手拔掉了心電的插頭,接著走到門邊,對外說道,“沒事,我想和風遠單獨待會,你們再等一等吧。”接著我走到房間的另一側,打開了衣櫃,從下面最深處的抽屜里拿出一個破舊的小包來。
再次走回到床邊。
打開包,里面有些東西這麼多年了都沒有動過。
我拿出其中一封信擺在了桌上最顯眼的位置,接著又拿出那把曾經常伴我左右的物件,小心的在床頭放好。
接著掀開被子躺了上去,我把風遠側過身,面對著我。
我拉過他的頭,和我靠在一起,抬手一點點的擦去他嘴角的血跡,嘴里輕聲念叨,“風遠,聽說人是有魂魄的,你現在是不是也在看著媽媽呢,對不起啊,媽媽騙了你,你的願望媽媽實現不了了,對不起。但你不能怪媽媽,誰讓你先騙媽媽的,明明說好要永遠陪著媽媽的……故事要結束了,其實這樣的結局也挺好的,畢竟一直到最後我們都是在一起的,挺好的……我聽見了,我聽見你怪我了,你不許怪我,不然我會哭的……這輩子咱們急了點,好多事沒趕上,沒關系,媽媽現在就去找你,咱們下輩子一開始就在一起,媽媽一開始就要做你的新娘,一直做到最後……風遠,你別怕,別怕……老公,你別怕,別怕……媽媽就來了……”我伸手抓起那把原本買來就是為了解脫自己的匕首,將刀刃抵在了自己心髒的位置比劃了下。
抬頭再次吻了吻我此生最愛的男人,隨後抬起手臂,毫不猶豫的朝著自己的胸膛扎了下去。
沐婉荷,你和白風遠終於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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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沒有感受到本該有的刺破感,疾速而下的手腕被突然煞了車,我茫然的睜開雙眼,望著眼前的一幕,可沒等我看清,熟悉的聲音已經先一步傳入了耳蝸,“老婆……又不乖……”
凡永恒偉大的愛,都要絕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會重獲愛,重新知道生命的價值。
這一刻,我明白,我終於到達了風遠所說的那處平衡而無畏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