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宴過後,拓跋野律在皇宮召集眾臣,召開作為大金皇帝的第一次正式朝會。他並未沉迷溫柔鄉,陶醉在攻破盛都的輝煌戰績中。
荒淫、暴虐只是這位金國皇帝個性中的冰山一角,傾吞天地的野心才是冰山的主體。
攻克盛都只是統一中原的重要里程碑,還有廣闊的江南大地等著他去征服。
拓跋野律站昂首在龍椅前,以俾睨天下的姿態迎接眾臣的朝拜。
“諸位愛卿,誰願帶兵出征,為朕掃平江南,一統天下。”
拓跋翰、拓跋望兄弟同時上前:“兒臣願往。”
拓跋野律俯視著兩位愛子,沉吟片刻道:“朕認命拓跋望為主帥,率十萬大軍進軍江南。拓跋翰派兵穩固北方,以防夏人作亂。”
之前,拓跋野律向來對兩位王子不分伯仲,任由二人競爭。
這也是北金王子們猛將輩出的主要原因。
但現在,北金變成大金國,拓跋望已是儲君。
大金皇帝需要樹立他的威望,給他更多建立功勛的機會。
拓跋野律暗自嘆了口氣,為了大金帝國的昌盛,不得不再兄弟二人間做出取舍。
“天魔法王,朕命你啟動天魔教南方分壇,配合拓跋望南下之戰。”
“臣領旨。”
一場席卷天下的腥風血雨再次展開。
……
大夏景嘉元年,秋,白露。
中秋的北方大地已是秋風蕭瑟,臨近江南的徐州一帶卻還沒有寒意。
武林軍休整一日後,繼續向江寧方向出發。一路上,眾人心情沉悶,不知迎接他們的將是怎樣的絕境。
剛剛離開徐州兩日,雲凌雪等人就得到盛都淪陷的消息。
“什麼?盛都失守,皇帝被俘?”
丐幫陳長老接到密信,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按照雲凌雪等人推算,盛都城防堅固,禁軍又是大夏戰力最強的軍隊,即使最終無法阻擋北金的腳步,防守三個月到半年應該不在話下。
未曾想到,短短幾天,京城就已落入金人手中。
二十日前,雲凌雪率武林軍離開大名府。
三日後,龍城失守;七日後,大名府失陷;再有七日,京城陷落。
金軍推進的速度超乎想象,大夏毫無抵抗,整個北方徹底淪陷。
天空中傳來陣陣雁鳴,一對大雁排成人字型從北向南飛過,似乎也要逃離那片淪陷的土地。
皇帝被俘的消息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傳開。盛都以南的百姓惶惶不可終日,許多人拋棄家業,攜家帶口向南方逃竄,大路上擠滿南下的人群。
大夏群龍無首,固守著城池的守將們同樣不知所措。一些城守干脆直接關閉城門,嚴禁百姓進出。
當前,唯有趙晟有資歷和威望整合各地人馬,與金兵抗衡,並平定內亂。然而,雲凌雪多次打探,還沒有得到三皇子到達江寧的消息。
“不應如此啊,趙晟比自己提前三日出發,出發點又比大名府近了五百里,按理也該到了。”
雲凌雪心頭有些慌亂,轉念一想,畢竟他們架著馬車出行,又帶著勝雪閣的女子,行進速度不會太快。
如果這樣,這幾天就可以追上他們。
天色漸晚,武林軍在一片荒郊野嶺扎營露宿。
玄寂大師盤坐在地上,雙手合十,不住念誦經文。
雲凌雪走到他身邊,拱手問道:“玄寂大師,大夏半壁江山淪陷,北方落入胡虜手中。若依佛法,大夏為何會有這樣的命運?”
“阿彌陀佛,萬法緣起,佛家不信天命,只講因果。”
“那又是什麼樣的因,導致今日之果?未來之勢,又會如何?”
玄寂嘆息道:“恕老衲無能,難以看清這天下大勢。如說因果,也許是幾百年前,大夏立國時對周邊小國的屠戮,造成今日之後果。因果之報,未必在當世,禍根或許早已種下。”
雲凌雪道:“若我理解的不錯,我們今日的行為也是因果中的一環。不管結果如何,我必全力以赴,做到問心無愧就好了。”
“不知你們道家對此有何解釋?”玄寂問道。
“道家信奉天道,相信萬物運行都離不開道法,因而固有命運一說。然道家也說我命由我不由天,若僅相信命中注定,就失去了掌控自我的力量。小女看來,雖有大勢,若不去抗爭,就失去改變運道的機會。”
“善哉,盟主所言如醍醐灌頂,老衲受教了。”
玄寂雙手合十,嘆道:“或許整個江山的命運因雲盟主的決定而改變。”
他望著雲凌雪離去的身影,暗自感嘆,這位姿容絕世的女子原本有萬千種選擇,偏偏願意承擔拯救世人的重任,實乃大夏之幸,蒼生之幸。
得知太上皇和皇帝被俘,楊傲天久久無法平靜,身體像是被巨石壓住,連步伐都無比沉重。
雖說皇帝對楊家不公,可這樣的結果並未讓他有復仇的快意。
他找到陳長老,問道:“京城淪陷,可有千靈公主的消息?”
陳長老取出一張紙:“公子自己看吧。”
楊傲天掃了一眼,見紙上寫到:“妖道孫天師反叛,盛都失陷,皇帝投降。公主拼死抵抗,不幸被俘,在兩軍陣前慘遭淫辱。”
楊傲天臉色突變,雙腿發顫,險些摔倒在地。
他匆匆轉身離去,雙眼中泛出淚花。
整個皇室,唯一的牽掛就是公主了。
雖說最初公主給他的印象頗為刁蠻,但在她怒闖大理寺,不顧一切相救的一刻,傲天早已拋下成見,心中有了少女的位置。
當然,這種感情還只是感恩圖報,並未涉及到男女之情。可是,上天沒有給他報恩的機會,女子就已陷入北金的魔窟。
楊傲天渾渾噩噩地坐在地上,眼淚一滴滴灑落。雲家姐妹和唐芷柔見他面色不對,一起來到他身前。
“公主被俘了,可我卻無力相救。”
傲天語中帶泣,深深地低下頭顱。
雲凌雪心口發痛,她與公主不打不成交,到最後已經喜歡上這位性格直率的女子,想到少女將要承受的凌辱,淚水也打濕了眼眶。
傲天不願綺霜妹妹和兩位妻子看到自己難過的樣子,轉身從女子們身邊跑開。
雲凌雪給妹妹使了個眼色,自己卻沒有追上去。
她想,這個時候,或許小霜妹妹的身份更適合去勸解傲天大哥吧。
不知過了多久,傲天才發現雲綺霜坐在自己身邊。
他擦了擦雙眼,道:“小霜妹妹,我沒事的。我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對不住公主,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沒能陪在她的身邊。”
雲綺霜摟住傲天肩膀,輕聲道:“傲天大哥,小妹明白。等我們打退叛軍,再去收復失地,定要將公主姐姐救回來。”
傲天深深嘆了口氣,心中明白,像公主這樣驕傲的女子,恐怕很難在敵國忍辱偷生。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償還她的恩情。
兩人並排而坐,默默無語。雲綺霜理解傲天心情,卻不知如何出言寬慰。
良久之後,傲天揚天長嘆,目光轉向身邊少女。
他凝視著雲綺霜略帶稚嫩卻已不遜於姐姐的絕美容顏,柔聲道:“小霜妹妹,未來戰場廝殺定會異常慘烈,你會害怕嗎?”
雲綺霜撅著嘴道:“當然不怕,有姐姐和傲天哥哥,小妹才不害怕。就算死,我們也死在一起。”
女子說話的時候面容平靜,甚至帶著滿足的笑容,楊傲天聽著卻莫名心痛。
在這個亂世,所有人的生命都如草芥,不知何時就會灰飛煙滅。
“不要說喪氣話,哥哥會保護你。”
雲綺霜微微一笑,明眸燦若晨星。
傲天看得有些發呆,這位精靈般的少女從來都那麼善解人意,處事毫無心機,偶爾會撒撒嬌,怎能讓人不滿心憐惜。
傲天輕撫著小霜的頭發:“過去我一直把你當做妹妹,希望能照顧你,保護你。”
“那現在呢?”少女盯著傲天,滿臉期待的神情。
“現在,我還是想保護你,照顧你。”
雲綺霜小嘴一撇,哼了一聲。
傲天盯著她的眼睛,接著道:“只是世事艱險,我再也不放心把你交給別人,我怕我喜歡的女子再受傷害,哪怕也一點點傷害,我都會悔恨一生。”
“傲天哥哥,我等你。”少女笑容綻放,潔白的臉頰上浮起紅暈,宛如初春的海棠。她捂著小臉飛一般跑開,芳心有如鹿撞。
傲天望著女子嬌俏的背影,暗暗嘆了口氣,自己何德何能,會受這麼多美好女子的青睞。
他想起公主,心情再次暗淡下來,心中默念:“公主,你一定要活下來,傲天此生必會將你救出牢籠。”
第二日清晨,武林軍繼續向南進發。
行進路上,忽聞一陣馬蹄聲響,遠方冒出一支身著邊軍服侍的軍隊。這支軍隊有兩千人左右,不少軍人盔甲不整,還有一些穿著平民服飾。
為首之人也發現了武林軍,他一眼望見走在前方的雲凌雪,眼中放出驚喜的光芒。
“雲盟主,可還記得末將?”那人打馬飛奔,衝向武林軍隊伍。
雲凌雪大喜,衝著來人喊道:“孟洪將軍,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那人飛身下馬,跪倒在雲凌雪身前:“末將孟洪,參見盟主。”雲凌雪急忙將他扶起,詢問這支軍隊的遭遇。
原來,在龍城失陷的當晚,孟洪率領一千余人突圍,出其不意殺出一條血路。
一路上,這支軍隊輾轉在龍城與盛都之間,吸收了一些其他城池的軍兵,以及無家可歸的百姓,最終湊起一支兩千多人的隊伍。
這支隊伍原本想要奔赴京城,卻得到盛都淪陷的消息,只得轉投他處。
為了保存實力,孟洪一路向南開拔,希望能與其他抗金隊伍會和,沒想到在這里遇上雲凌雪。
孟洪虎目含淚,朗聲道:“大夏危局,孟洪願以雲盟主馬首是瞻,聽從盟主調遣。”
雲凌雪等人大喜過望,有這支隊伍加入,武林軍戰力猛增,對未來平亂之路平添了不少信心。
兩支隊伍合二為一,遠遠望去,已經頗具規模。
再行幾十里,前方是片矮矮的丘陵。由於戰亂,僅有的幾處住戶都已遷走。
放眼四周,一片荒蕪。山風吹過,道旁樹林簌簌作響,蜿蜒的小路透著岑寂蕭索的氣息。
正行進間,有人喊道:“你們看,前面好像有很多屍首。”楊傲天等人打馬飛奔,越來越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一具具死屍橫在路邊,綿延數里,粗略估計有幾千人之多。
雲凌雪忽然驚叫:“不好,一些死者是梁王勝雪閣的人。三皇子也在隊伍中,不知是否遭了毒手。”
她看到路邊倒下幾十輛馬車,不少死者穿著梁王府侍衛的服侍,還有許多屍首是美貌女子,立刻認出他們的身份。
唐芷柔快步跟上,對武林軍喊道:“大家仔細搜查,一個人都不要錯過。”
雲凌雪雙頰慘白,眼眶泛紅,如果趙晟出了意外,相當於斷送了大夏最後的希望。
所有人一起行動,不過大部分人從未見過趙晟,辨認工作只能由雲凌雪、楊傲天、孟洪等人執行。
一個多時辰過去,眾人清點了每具屍體,並未發現趙晟的屍身。雲凌雪稍稍松了口氣,情形還不是最壞,至少還有一线希望。
武林軍中的各位掌門在得知趙晟逃離的經過後默然不語。
北方有強大的金國軍隊,江南有慕容家族叛亂,而唯一的希望卻生死不明,許多人已陷入深深的絕望。
雲凌雪看著眉頭擰成一團的唐芷柔,顫聲問道:“芷柔妹妹,你覺得攻擊三皇子的是什麼人,趙晟依然活著的希望有多大?”
“我倒覺得趙晟應該還活著。你看這些死者,很多人穿著同一樣式的服裝,應該不是附近的山賊,而是來自於一個龐大的組織。依我看來,最大的可能是與慕容家族有關。”
“慕容家族?他們如何能得知三皇子的路线?”
“未必是伏擊,很可能是偶遇。”
唐芷柔接著道:“這支隊伍很有可能是叛軍的一支,恰好遇到梁王的隊伍,見他們載著滿車貨物,因此起了搶劫的念頭。”
雲凌雪點了點頭:“梁王此次謀劃非常縝密,確實不會提前泄露消息。”
唐芷柔指著馬車道:“你們看,這些車上的貨物大都保存完好,說明兩支隊伍廝殺的結果是兩敗俱傷,匪徒活下來的應該也是聊聊無幾。殘余的人沒有能力把值錢貨物全部運走。
最好的結果是匪徒都死干淨了,三皇子帶人逃脫險境。
不過這種可能不大,因為車子確實有被翻弄過的跡象。
最大的可能是殘存的敵人帶走了三皇子。
如果這樣,趙晟依然有生還的希望。
你們看這些死者屍身,明顯都是剛死不久,因此趙晟一定不會走得很遠。我們派幾個人守在這里,其他人向前追擊。蒼天有眼,但願三皇子還能安然無恙。”
聽完唐芷柔的分析,諸位武林掌門紛紛點頭。雲凌雪道:“芷柔妹妹,我發現嚴語柔姑娘也不在這些屍身當中,我們尋找時可以特別留意。”
軍隊分成幾組,雲凌雪、唐芷柔、楊傲天各帶一隊以此地為原點,向各個方向搜尋。
玄寂大師帶領部分軍隊原地駐扎。
眾人商定,若五日內仍無趙晟的消息,就趕到此處會和。
自從江南叛亂之後,長江以北也亂成一片,四處都是各地的流民。在這樣陌生、混亂的環境中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三天很快過去,幾支隊伍都一無所獲。眾人逐漸陷入絕望,唐芷柔開始暗自琢磨,如果沒有趙晟,該如何整合江南各地散落的大夏軍隊。
搜尋仍舊繼續,唐芷柔順著线路向前,來到一處荒村。村子不大,道旁橫七豎八坐落著幾間泥土房。幾位武林弟子上前打探,挨個房間探查。
唐芷柔剛隨隊伍進村,就聽一位武林弟子喊道:“大家來看,村里又有死人。”
唐芷柔聞聲趕去,推門一看,立時羞得面紅耳赤,趕緊轉過頭去。
死者共有三人,都是三旬左右的男子,周身赤裸,身上都有致命劍傷。
幾位武林弟子急忙從房間找到床單,蓋住幾個人的屍身。
唐芷柔四處查看,看到地上掉落了一支鳳釵,通體黃金打造,上面嵌著寶石,絕非普通人家女子的飾品。
床上散落著男子的衣服,其中幾件款式相同,正是廝殺現場匪徒的服飾。唐芷柔大聲喊道:“快,趕緊去追,趙晟應該就在附近。”
一名士兵喊道:“院子後邊還藏著一架馬車。”
眾人圍上前去,見到車上堆滿木箱,打開一看,里面大都是金錠和珠寶首飾。
唐芷柔留下幾十名士兵,令他們看管好財物,其余的立刻出發尋人。
幾百名士兵四散開來,按照唐芷柔的吩咐呼喊:“趙公子,嚴語柔姑娘,你們在哪里?我們是雲凌雪手下,聽到後前來相見。”
唐芷柔騎馬四處巡查,一路上跟著不停呐喊。
她剛走入一片樹林附近,忽聽一個男子喊道:“唐姑娘,是你嗎?”
唐芷柔向聲音方向望去,只見趙晟身上濺滿鮮血,攙著嚴語柔從樹林中走出。
“趙晟殿下,總算見到你了。”唐芷柔大聲驚呼,懸了幾天的心終於安穩下來。
趙晟神情萎靡,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唐姑娘,每次遇難都得你相救,看來這輩子都難以償還姑娘的恩情了。”
“殿下不必多禮,看到你安然無恙,我們大家就放心了。”她看了嚴語柔一眼,輕聲道:“嚴姑娘,你沒有受傷吧?”
嚴語柔低下頭:“腳上有些小傷,不礙事。”
唐芷柔見她面色慘白,眼框發紅,想起村中死去的男子,大概已明白女子遭遇。
她不忍追問,對著趙晟道:“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去當日事發地與雲凌雪等人會合。”
一行人快馬加鞭,終於在天黑前趕回。
返回途中,唐芷柔並未細問趙晟的遭遇,只知他中途遇到襲擊。
一路上,嚴語柔與趙晟相對無言,腦中同時浮現出一路的點點滴滴。
出城不久,趙晟從暗格中出來,與嚴語柔共乘一輛馬車。
五百護衛大都是他之前豢養的死士,還有一些是梁王精挑細選的高手,這些人都已立下血誓,誓死保衛殿下安全。
不過勝雪閣中,除了嚴語柔,其他女子對此並不知情。
開始都還算順利,雖然途中也曾遇到小股劫匪,不過這些人完全不是趙晟護衛對手,幾場小小衝突幾乎兵不血刃。
最初,嚴語柔與男子共處一室還有些羞澀,幾日後就熟絡起來。
趙晟頗有風度,談吐不凡,更為重要的是他匡扶天下的抱負令女子頗為敬仰。
而嚴語柔是不折不扣的大家閨秀,言談舉止中透著從容、溫婉的氣度,再加上她宛如清水出芙蓉的氣質和美貌,也令趙晟十分欣賞。
不過,嚴語柔自傷身世,並未有高攀的念頭,唯一的想法就是能護著三皇子趕到江寧,助他重整旗鼓。
七日前,勝雪閣隊伍來到出事的這片荒丘。
人馬行進途中,突然從前方竄出一支隊伍,為首之人滿臉絡腮胡子,年齡四十左右,對著軍隊大喊一聲:“大光明教護佑,特意給我們送了禮物,大家要發財了,給我上。”
整支隊伍三千人左右,幾乎六倍於趙晟的護衛。
看到前方變故,嚴語柔臉色泛白,大聲道:“趙晟殿下,你趕緊藏到馬車暗格,危險解除前絕不可出來。”
趙晟還在猶豫,女子推了他一把,厲聲道:“殿下此身系著大夏的命運,絕不可輕言放棄。無論這邊發生了什麼,都不可以身犯險。若不聽小女的話,我會恨你一輩子。”
兩名護衛趕上前來,拉著他藏進馬車暗格,接著用包裹蓋在上方。
劫匪並未將這支隊伍放在眼里,以為不過是哪個大戶人家遷徙,殺掉他們如同探囊取物。
然而短兵相接,這些人才大感不妙,五百護衛雖然人數不多,但各個異常勇猛,在眾人包圍中拼死搏殺,絲毫不落下風。
一些匪徒見勢不好,准備開溜。
為首之人大怒,一刀砍死意圖逃跑的兵卒,厲聲喝道:“誰要敢逃,先過本人這關。你們還沒上過真正戰場,這個樣子如何能在慕容將軍軍中立足。”
拼殺異常慘烈,轉眼間五百護衛死傷過半,匪徒也只剩不到兩千人。為首匪徒殺紅了眼,看到人數優勢更大,怒喝著揮刀衝在前方。
局面出乎預料,兩百多人的護衛又堅持了很久,再次消滅一千多人。而此時,護衛已不足百人。
匪徒們心驚膽寒,不少人雙腿發抖,握著刀不敢上前。為首匪徒喝道:“他們快堅持不住了,給我上。”
又是一陣激戰,護衛只剩十人,且個個身上帶傷,似乎隨時就會倒下。匪徒也幾乎死傷殆盡,剩余不足五百人。
兵力對比更加懸殊,這些匪徒個個發瘋般進攻,他們認定,只要解決這十個人,所有的財貨就會到手。
然而,這剩余十人恰恰是護衛中的頂尖高手,面對敵軍瘋狂進攻,半步不退,死死抗住一輪輪攻擊。
一位守衛奮起反擊,一刀砍死為首的虬髯匪徒。
不過為了斃敵,他的身前也露出破綻,胸口中刀,緩緩倒下。
戰事殺到這個地步,雙方都沒有退路。殘余的劫匪一擁而上,終於砍死最後抵抗的一名護衛。
整場搏殺下來,荒丘變成人間地獄。大路上鋪滿雙方隊伍的屍體,殘存的匪徒僅有八人。
這場戰斗有些不可思議,按理說匪徒們大都是烏合之眾,遇到頑強抵抗一般會自顧逃命。
然而恰恰是越來越大的人數優勢讓他們抱有僥幸,還有滿車貨物和美女激起的貪欲,使這場搏殺最終兩敗俱傷。
戰事一起,勝雪閣的女子們四散奔逃,大都死於亂戰,只有為數不多的幾人躲在車中,僥幸逃過一劫。
嚴語柔的馬車正好處在隊伍中央,一直找不到逃跑機會。女子坐在車中一動不動,深怕吸引匪徒注意,更害怕他們查到趙晟的藏身之地。
八名劫匪拖著滿身是傷的軀體,逐一檢查車上的貨物。當看到在車中瑟縮的幾位女子,眼中冒出餓狼般的淫光。
兩人拉下車中女子,其余幾人繼續搜尋車上的金銀珠寶。嚴語柔見到他們走到趙晟藏身的車邊,其中一人爬上馬車,開始挪動貨物。
只要搬開上邊蓋著的包裹,趙晟藏身的暗格很容易被發現。
嚴語柔急忙走過去,攔在他們身前:“你們不必查了,我知道貴重物品都藏在哪里。這位大哥下車,請隨我來。”
匪徒們眼光齊齊射向女子,一位高瘦的家伙淫笑道:“這位美人真如天仙一般。一會兒要好好享受一下。兄弟們,我們今日財色雙收,也不用再去投奔什麼慕容家族了,找個地方躲起來,可以快活一輩子了。”
一人笑道:“胡兄說得是,今天大難不死,看來是老天眷顧我們。”
另一名匪徒跟道:“我早說了,跟著胡大哥准能發財,看來今日應驗了。”
那名姓胡的匪徒道:“可惜另外五位兄弟了,我們八人結拜,沒想到只剩我們三人。”
其余五個匪徒明顯與三人不是一伙,各自在車中搜尋,身上裝滿金銀珠寶。
那名姓胡的匪徒對兩位兄弟使了個眼色,二人心領神會,悄悄握刀走到其他匪徒身前。
一陣慘叫聲傳來,五名落單的匪徒猝不及防,紛紛死於三人刀下。
四名苟活的碧雪閣女子嚇得驚聲尖叫,嚴語柔卻面色平靜,心中只想著如何逃離賊人魔掌。
那名胡姓匪徒走到嚴語柔身邊,笑著道:“這位娘子,帶我取出車上的金銀財寶,將來你就跟著我,保證讓你過著神仙般的日子。不但衣食無憂,而且夜夜銷魂,等你嘗過老子的大屌,就明白是什麼滋味了。”
嚴語柔忍著羞辱,帶著男子取出藏在車上的財物,輕聲道:“值錢的都在這里了。”
三名匪徒將搜到的財物堆到一輛車上,押著五位美女撤離。
嚴語柔暗暗叫苦,他們裝貨的馬車恰恰是趙晟藏身的車輛,可是她又不能干預,只能祈禱匪徒們未能看出車上的機關。
在路上,姓胡的匪徒摟著嚴語柔道:“可惜只有五位美人,哥哥就委屈一下,只要懷中這位,其余四位你們平分吧。”
那二人盯著嚴語柔,咽了口唾沫:“還是哥哥會挑,最美的女子當然應該給胡兄。”
天色漸晚,幾人押著貨物和女子們來到一座荒村。
一位匪徒找到一間大院,將馬車栓到院子後邊的一棵大樹上,其余二人押著五位女子走進屋中。
接下來是不可避免的慘劇。胡姓男子將嚴語柔按倒在床上,脫光衣服盡情淫辱。其他兩名男子左摟右抱,玩起比翼雙飛。
四名勝雪閣女子早已嚇破了膽子,平日又非清倌人,嬌聲淫叫著配合二人操弄。兩名匪徒哪里享受過這樣的待遇,沒過多久就先繳了貨。
嚴語柔心內悲苦,卻不敢拼命掙扎,生怕惹怒賊人,生出不可知的變故。
當那根粗長的肉屌盡根插入的一刻,女子淚水長流,心髒有如萬根鋼針刺透般陣陣劇痛。
“殿下,機不可失,你要抓緊時間逃走。”女子忍著羞辱,開始大聲呻吟,整個院中滿是銷魂的媚音。
匪徒玩得興起,鐵棒疾風暴雨般搗送,爽得連魂都快飛出體外。
他從未見過如此美貌的女子,尤其是那銷魂的嬌吟刺激得體內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
未過幾刻,男子射出陽精,趴在女子身上大聲喘息。
突然,大門一聲輕響,男子還未反應過來,一柄長劍透胸穿過軀體。胡姓男子大聲慘叫,雙腿蹬踏著停止了呼吸。
另外兩名男子嚇得翻身跳起,一位還未來得及站穩,胸口也被一劍刺穿。僅存的男子身體向外一滾,順手抓住地上的長刀。
刺殺兩名惡賊的正是趙晟,他長劍一揮砍向最後一名男子。那匪徒揮刀硬拼,一刀將趙晟逼退。
三皇子也曾習武,不過學得都是粗淺功夫,遇到真正的高手根本不堪一擊。
而那名匪徒堪稱悍匪,手下功夫相當了得,若在平時,趙晟絕無還手之力。
萬幸的是,武功最高的胡姓匪徒已死,剩下的這名男子身上還有傷,幾個回合下來,趙晟勉強能夠自保。
嚴語柔在旁哭泣著喊道:“趙晟,你快跑,不要管我們。”趙晟並不理會,揮劍繼續與男子斗在一起。
兵器相交,趙晟震得虎口發麻,一步步向後退去。四名女子嚇得連聲驚叫,撿起衣服逃出破屋。
局面愈發不利,趙晟很快被逼入死角。那名男子面露凶光,持刀迎頭劈下。
趙晟只能拼命抗住,然而氣力遠遠不如敵人,手中長劍被一寸寸壓下。
眼見長劍劍刃就要壓到自己脖頸,趙晟雙目圓睜,持劍的手劇烈抖動。突然,一柄長刀插入男子後背,刀尖直透前胸。
“鐺”的一聲,長刀落地,男子大聲痛喊,身體前傾,直挺挺摔倒在地。
趙晟從驚魂中清醒過來,手上一軟,長劍也跌落在地。
嚴語柔這才發覺自己依然赤身露體,捂著臉撲到床上。
她匆匆穿好衣衫,滿眼含淚坐在床邊。
趙晟上前摟住女子,泣聲道:“我好沒用,若不是你,這次殺敵不成,反而要死在這里。”
嚴語柔泣道:“殿下好傻,你若是出了事,還有誰能挽救夏國。”
“我明白,只是我若自己逃走,丟下你不管,我還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臉面去面對各路人馬。那樣的話,還不如死了干淨。”
二人抱頭痛哭,趙晟哽咽道:“如果沒有姑娘舍身掩護,我怕已成賊人刀下亡魂。如果姑娘願意,你就是我的人了,等我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後。”
“絕對不可。”嚴語柔掙脫懷抱,“小女是罪臣之女,之後墮入青樓,身體早被賊人玷汙,哪里配得上殿下。”
“我不在意。我只知道姑娘配得上,除非你對我並無感覺。”
“不行的,如果將來臣民們知道我的身世,殿下會遭人恥笑。”女子淚水盈盈,面上充滿悲戚。
“誰敢恥笑姑娘,我就砍了他的頭。如果你還不相信,我這就對天發誓。”
嚴語柔捂住他的嘴,柔聲道:“殿下不必發誓,小女相信你。現在先不要談這些,等你真的做了帝王,依然堅持的話,那時我們再來討論。”
“姑娘要記住今天的話,千萬不許反悔。”
在行進的路上,趙晟得知京城陷落,皇室成員被金人俘獲,自己的母妃,妻子全都未曾幸免。
那一刻,男子心如刀絞,甚至失去繼續前行的勇氣。
還好,有嚴語柔一路安慰,趙晟才能重新振作。
國難當頭,二人同病相憐,不自覺地互相親近、吸引。
直到女子舍身相護,趙晟才明白,這位姑娘已在不知不覺間占據自己心房。
連遭不幸之後,嚴語柔以為此心已死,再也不會生出波瀾。
可是當趙晟不顧危險與賊寇拼殺時,女子的心中的堅冰慢慢開始融化。
在男子表白的一刻,嚴語柔的心砰砰亂跳,如初戀少女般不知所措。
滾燙的厚唇壓住芳唇,女子“嚶”的一聲,藕臂搭上雙肩,在男子熱情擁吻中漸漸沉迷。
淚水不停滑過臉龐,嚴語柔漂泊無定的心終於找到可以安放的角落。
一個皇子,未來的帝王,在眼睜睜看著自己受辱後,能夠說出那句承諾,這已足夠了。
無忌,我終於擺脫你了。從此後,我們之間再無牽連。不管你是楊無忌也好,拓跋無忌也好,在我心中,你只是一個滅國的仇敵。
一吻定情,兩人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對方,渾然忘記剛剛從生死邊緣中解脫。
不知過了多久,嚴語柔輕輕收回搭在男子肩上的雙臂,柔聲道:“殿下,此地危險,還是盡早離開為好。”
趙晟點了點頭,整理一下衣襟,帶著女子逃離荒村。
二人逃得匆忙,嚴語柔又不小心扭傷了腳踝,一路走得非常緩慢。
不過,正因為如此,唐芷柔才能順利找到他們,也算是因禍得福。
人馬聚齊後,趙晟向雲凌雪等人講了遇襲和逃脫的經過。不過,中間略去了嚴語柔受辱的一幕。
總算是有驚無險,有趙晟在,恢復大夏依然有希望。
眾人擊手相慶,大呼蒼天有眼。
雲凌雪和唐芷柔注意到趙晟與嚴語柔之間對視的目光,暗暗替女子高興。
她遭遇了太多慘劇,如能和趙晟在一起,也算有個好的歸宿。
短暫的驚喜過後,大軍接到前方戰報。拓跋望率領大軍已從盛都出發,不日就將殺至長江以北。慕容叛軍也已出兵,正向江寧方向逼近。
北方有金國大軍,江南有叛軍作亂,留給雲凌雪大軍的空間越來越小。如何能在這狹小空間生存,是當前首要問題。
雲凌雪緊急召集諸位首領,一起探討軍隊下一步行動。
這支軍隊由武林軍和孟洪率領的人馬組成,除了楊傲天曾在禁軍中任職,學過兵法外,只有孟洪有帶兵經驗。
諸人商量過後,由雲凌雪統帥全軍,孟洪和楊傲天分別指揮龍城軍隊和武林軍,唐芷柔作為全軍軍師。
經過兩次大捷,所有人對唐芷柔都非常敬重,沒有人認為一個妙齡少女擔任軍師有任何不妥。
唐芷柔取出地圖,鋪在地上,用手指著江寧方向道:“從當前局勢來看,江寧南北都將被敵軍包圍,如果硬要去闖,很可能全軍覆沒。現在唯一的出路是躲開敵軍主力,盡快渡過長江,那樣我們還有一线希望。”
“那從何處渡江為好?”孟洪問道。
唐芷柔指了指地圖:“鎮江府。這里距離江寧不遠,更靠近杭州。我們改道,途經揚州,避過敵軍主力,如果動作夠快,應該可以在金兵達到前渡江。”
“諸位可有意見?”雲凌雪目光環視一圈。
“我們聽軍師的。”諸位武林掌門不通軍事,沒人提出意見。
雲凌雪轉向趙晟:“殿下,你有什麼看法?”
趙晟拱手道:“我對唐姑娘的才智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切聽從你們安排。”
“好。既然大家並無異議,我們即刻出發,務必在金兵殺到前渡過長江。從今日起,我們共同輔佐殿下,首先平定江南叛亂,之後收服失地,還中原一個全新夏國……”雲凌雪起身上馬,發表誓師演說。
軍兵們望著這位武林盟主、大軍統帥,無不心動神搖。
孟洪凝視著雲凌雪堅毅神情下的傾國容顏,眼神漸漸痴迷。
世上為何有這樣的奇女子,一切都完美到不可思議。
他暗下決心,此生定當追隨左右,雖九死而不悔。
……
大夏皇帝被俘,盛都以南各個州府亂成一團。
拓跋望揮軍南下,如入無人之境。
每到一處,各地知州或獻城投降,或倉皇逃竄,幾乎沒有任何抵抗。
未過幾日,金軍已抵達滁州一帶。
行軍途中,拓跋望接到天魔教徐州分壇密報:徐州一帶發現一支夏國軍隊,人數三千人左右,正在向南方進發。
軍隊統領是位女子,據分析應該是屢次挫敗金軍的雲凌雪。
拓跋望急忙召集麾下商議:“本王早聞雲凌雪的大名,此次出擊務必將其一網打盡。不知各位可有何妙策?”
本次南下的金軍依舊是拓跋望圍攻盛都的舊部,天魔祭司、耶律休哥和慕容隆都在軍中。
慕容隆道:“將軍千萬不可小視此女,她能夠重創拓跋翰絕非僥幸。”
耶律休哥點頭道:“本軍師贊同,慕容將軍,你覺得雲凌雪此行會去向何方?”
“雲凌雪肯定已經得到拓跋將軍南下的消息,以他們那點兵馬必然不敢與我軍正面衝突,我估計他們會躲開金兵主力,盡快南下渡江。”
耶律休哥道:“此言有理。”
他指著地圖,“諸位請看,如果他們要渡過長江,最近的路线就是從揚州直奔鎮江府,我們需要在雲凌雪渡江之前截住他們。”
拓跋望道:“此次南下首要目的是江寧府,慕容家族已經出兵,本王與他們南北夾擊,必能奪取大夏這個江南重鎮。至於雲凌雪,他們區區三千兵馬不足為患,不知哪位將軍願前去攔截?”
“將軍不可輕敵,那雲凌雪武功卓絕,手下士兵戰力非普通大夏軍隊可比,如果前去還是需要多帶些兵馬。”
凌玄宇見拓跋望過於自大,急忙上前諫言。
“三萬金軍可夠?”
“應該足夠了。”慕容隆等人同時答道。
金軍驍勇,世人流傳著“金兵不過萬,過萬無人敵”的神話。拓跋望能夠派出三萬兵馬,已經是對雲凌雪軍隊極為重視。
拓跋望立即下令:“慕容隆、凌玄宇、拓跋銀術聽令,本王命你們立刻出發,務必阻止雲凌雪渡江。本王率軍直赴江寧,若他們敢前來送死,我們兩支隊伍正好前後夾擊。”
部署完畢,拓跋望淫淫一笑:“若有可能,盡量抓活的。聽說雲凌雪有傾國之色,莫非比那夏國公主還要動人?”
慕容隆道:“二人不可同日而語,若說公主是璀璨的星辰,雲凌雪就是皎潔的明月,其光芒讓人不可直視。”
“世上竟有如此女子,本王有些迫不及待了。”拓跋望雙眸放光,似乎雲凌雪已成掌中之物。
雲凌雪率軍日夜兼程,不日抵達揚州。因尋找趙晟,大軍在徐州附近耽擱了五日,唐芷柔擔心金軍逼近,號令全軍稍作休息後繼續出發。
武林軍都是江湖高手組成,行程雖緊,大都還能支撐。
孟洪統率的邊軍卻已非常吃力。
這些軍隊中還有毫無戰爭經驗的百姓,幾日下來,已經累得雙腿麻木,每走一步都像受刑般痛苦。
幾位士兵叫苦連天:“敵人還沒影子,我們倒要先累死了。”
武當掌門清虛道長趕到唐芷柔身前,小心道:“唐軍師,底下士兵已經撐不住了,不如讓他們多休息片刻。”
唐芷柔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放松的時刻。金國圖謀中原已久,天魔教早就在大夏布下棋子,我們這麼大的隊伍很難保證不被敵軍發現。說不定此刻拓跋望的大軍正在追擊。現在苦點累點,也比死在敵人刀下要好一些。”
清虛道長稽首道:“軍師所慮長遠,非我等可及。”
雲凌雪道:“我軍共有二百多匹戰馬,讓大家輪流乘坐,絕不可耽行軍速度。”
唐芷柔皺眉道:“以當前行軍速度,我倒不擔心敵軍能追上來。最棘手的問題是如何渡江。如果不能在最短時間內找到足夠的船只,最後結局就只能是與敵軍死戰了。”
三日後,雲凌雪率軍抵達鎮江。
鎮江府是大夏重鎮,古稱京口,所轄區域跨越長江南北。
其中瓜州渡口是附近最大的船運碼頭,歸鎮江北府管轄。
聽到金兵南下的消息後,鎮江知府幾日前已帶領家眷出逃。府衙中的大小官員大部分跟著逃走,沿著長江一路向東,現已不知去向。
雲凌雪等人趕赴府衙時,整個衙門已經人去樓空。唐芷柔派人四處搜尋,終於在府內找到一位中年小吏。
那人見到一身戎裝的雲凌雪,看得雙眼發呆,戰戰兢兢地問道:“請問這位……這位女將軍,你們是什麼人,到此有何貴干?”
雲凌雪道:“本人雲凌雪,中原武林盟主,復國軍統帥。”
“你就是當年大敗拓跋赫的女將軍?”那人倒頭便拜,跪地不起。
雲凌雪扶起男子:“請問先生如何稱呼,鎮江府的官員們都去了哪里?”
“下官張子卿,是鎮江府司戶參軍。”
那人嘆了口氣,“知府和通判大人三日前就已棄城逃跑,下面的官吏、大戶人家也大都跟著逃了。城里只剩下百姓和一些沒有職級的小吏。”
眾人聽罷臉色發黑,這些人拿著朝廷俸祿,危機時刻卻都只顧自己,置眾多百姓於不顧。
張子卿道:“也不能全怪他們,大夏連皇帝都沒了,這些官員也只好自顧逃命了。”
雲凌雪指著趙晟道:“大夏很快就有新皇,這位是三皇子趙晟殿下,我們會輔佐他評判內亂,收服失地。”
張子卿再次跪拜,泣道:“有殿下在,大夏終於有希望了。”
趙晟道:“司戶免禮,請問府內可還有渡江船只?”
張子卿搖了搖頭:“官船都被知州和廂軍征用了,當前府內已無船只。目前江上只有蛟龍幫和海鯊幫還有些船,不過聽說幾日前兩個幫派在江上激戰,海鯊幫大敗,帶著船只逃離瓜州。”
“蛟龍幫和海鯊幫?”楊傲天對江湖事不甚了解,忍不住開口詢問。
“這兩個幫派是稱霸長江沿岸的兩股勢力,都與官府有勾結。平日雖有爭斗,但整體相安無事。現在官員們紛紛出逃,這兩派為了爭奪瓜州渡口終於大打出手。”
唐芷柔道:“也就是說當前只有蛟龍幫還有船只。殿下,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見他們。”
大軍在城內駐扎,士兵們終於可以放松休息。雲凌雪等人不敢耽擱,騎馬直奔瓜州渡口。
京口瓜州一水間,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可如今,瓜州渡口毫不設防,全無官軍把守。
眾人縱馬來到江邊,向江心眺望。
只見江上雲蒸霧繞,仿佛蒙著厚厚的紗帳。
江水湍急,如嘶吼的巨獸衝擊著岸邊,巨浪撞在堅硬的礁石上,立刻粉身碎骨,卷起千萬朵碧色的浪花。
中央隱約能看到船只浮在江面,順著破浪起伏不定。渡口邊人頭攢動,擠滿准備渡江逃命的百姓。
一只大船泊在岸邊,船上站著幾位手持長刀的彪形大漢。
楊傲天搶先跑去,對著幾人喊道:“船家,你們有多少船只,我們有三千人准備過江。”
一位大漢眼光發亮,喝道:“老規矩,每人紋銀十兩,只要肯付銀子,我蛟龍幫就有船送你們過江。”
“什麼?”楊傲天大怒,“每人十兩銀子,你們這是在搶劫。”
“十兩銀子救一條命,我們幫主可是在做善事。沒錢的話,趁早滾開,不要耽誤老子的生意。”
一位抱著孩子的中年女子在旁邊哭喊道:“這位大爺,行行好吧,這是我們全部家底,就差二兩,你們就讓我們過去吧。”
大漢冷哼一聲:“差一文都不行。不要再這里聒噪。老子聽得煩了,一刀結果了你們。”那女子淚流滿面,卻是嚇得再也不敢發聲。
此時,眾人都已跟了上來。雲凌雪面上殺氣一閃而過,不過很快恢復平靜。
她笑著對傲天道:“金銀乃身外之物,不必計較。”
接著對那大漢道:“這位好漢,三萬兩銀子,一兩都不會少。你去稟告你們幫主,盡快派所有船只過來。”
她從行囊中取出二十兩紋銀,交給哭泣的中年女子,柔聲道:“這些銀子送給你們,這就隨他們渡江吧。”
那婦女雙手顫抖,接過紋銀,猛地跪地磕了幾個響頭:“姑娘是女菩薩在世,我們一家會天天上香,保佑姑娘一生平安。”
唐芷柔微微一笑:“我們雲姑娘都是菩薩在世了,哪里還需要別人上香保佑。”
那名大漢雙眼發直,面帶淫笑,盯著雲凌雪道:“這位姑娘也跟我過江吧,本人分文不取。”
雲凌雪臉色一沉:“住嘴,趕緊叫你們幫主過來。”
一股無形的殺氣彌漫四周,那大漢心頭一顫,雙腿竟不自覺開始發抖。
他不敢抬頭,收好銀子,載著母子二人和幾位付過錢的百姓離開。
楊傲天盯著小船漸漸遠去,憤然道:“蛟龍幫就是一群強盜,國難當頭,卻只顧趁火打劫。”
趙晟點點頭:“三萬兩白銀,足可以做這支軍隊一年的軍餉了。”
唐芷柔做了一個手抹脖子的手勢,小聲道:“先讓他們保管一會兒,等過了江我們再取回來。”
眾人雖然覺得此舉不夠光明正大,但想到蛟龍幫作惡多端,也都不覺得有何不妥。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江面上駛來一艘龍頭戰船。
這艘船長十余丈,寬度接近兩丈,用槳四十余支,目測可承載士兵三百余人。
眾人暗自驚訝,蛟龍幫怎麼會有這樣的戰船,即使與官軍的艦船相比也毫不遜色。
船頭站著兩個人,其余幫眾分成幾排,擠在大船中央。
巨艦緩緩前行,橫穿足有五里寬的江面來到瓜州渡口。
距離岸邊接近五百米處,大船突然停止行進。
站在船頭的一位高聲喊道:“岸上可是雲凌雪雲盟主。”
雲凌雪答道:“正是本人。尊駕可是蛟龍幫幫主?我們可曾見過,你為何認得我?”
那人道:“在下蛟龍幫幫主程通海,邊上是副幫主江鐵龍。鄙人有幸曾參加武林大會,雲盟主風華絕代,是男人看過一眼都不會忘記。”
他的話語有些輕佻,雲凌雪皺了皺眉,卻沒有翻臉。“既然如此,請程幫主助我們過江,所需費用如數繳納。”
程通海笑了笑:“可惜,鄙人還以為今天會發筆大財。既然是雲幫主,本人只好忍痛割愛了。”他揮了揮手,戰船緩緩掉頭,向對岸方向駛去。
“程幫主,你要做什麼?”玄寂大師早已喜形不動於色,此時也忍不住高聲怒喊。
“抱歉,你們都是絕頂高手。等到了對岸,我們小小的蛟龍幫如何是諸位對手?這筆錢不掙也罷。”
唐芷柔怒喝道:“你們簡直喪盡天良。雲盟主率軍平叛,對抗金國,你們的行為就是助紂為虐。等金兵殺來,蛟龍幫也難逃厄運,莫非各位都喜歡做金人的奴隸?”
“不是在下沒膽,你們三千人馬就想對抗金人,無異於痴人說夢。就算盟主武功再高,也扛不住千軍萬馬。”
“你……你們這些畜生,莫非你已投靠了慕容家族?”唐芷柔猛然覺得事情已脫離掌控。
程通海微微發怔:“姑娘猜得好准,本幫確實已投靠慕容家主。等攻克江寧,本人就是大燕國的水軍統領。現在大夏已亡,鄙幫不得不另找靠山。”
雲凌雪運氣道:“蛟龍幫聽著,大夏三皇子趙晟在此。殿下將帶領大家驅除胡虜,恢復大夏。豈是區區滅國多年的燕國可比。”
她的話音並不大,但在雄厚內力加持下,整艘船上的幫眾都聽得清清楚楚。
江鐵龍忽然跪倒在地:“程幫主,盟主所言不差,有三殿下在,大夏復國有望。何必要去仰那慕容家族鼻息?”
程通海搖了搖頭:“三殿下固然是大夏正統,可惜勢單力孤,怕是無力回天。我們既然已投靠慕容,現在反悔已經晚了。”
眾人眼看著戰艦從目光中漸漸消失,一個個氣得破口怒罵。雲凌雪轉眼望向唐芷柔:“小唐妹妹,難道是天絕大夏?”
唐芷柔眉頭緊皺,無奈道:“我們先回府衙。”
接著趴在雲凌雪耳邊耳語了幾句。
雲凌雪點點頭,運起內力,大聲道:“諸位將士,我們緊急出發,立刻離開瓜州。程通海,本盟主記住你了。若有機會見面,定當取你性命。”
岸上百姓聽到三皇子駕到,密密麻麻跪成一片,紛紛哭喊道:“殿下救命,我們不想落到金人手里。”
趙晟雙眉緊鎖,大聲道:“你們起來,本王定會盡力。”
眾人起身回府,身後百姓浩浩蕩蕩排成長隊緊隨其後。
這些人都是付不起船錢的窮苦人家,又不知該逃向何方,見到雲凌雪等人後,立刻把所有希望都壓在這些人身上。
回至府內,統領們聚在一堂,齊齊盯著雲凌雪和唐芷柔,希望這兩位女子能想出退敵之策。
唐芷柔道:“現在撤退已經來不及了,唯有想辦法渡江。”
“可是我們沒有渡船,還有什麼辦法?”幾位掌門有些心灰意冷。
“沒有船,就想辦法搶。蛟龍幫聽到雲盟主最後的話,定會以為我們已經撤走,因此不會加緊防備。我們只要找到一艘小船,連夜渡江,來個擒人擒王之術,先滅掉程通海,底下那些烏合之眾就好對付了。”
雲凌雪點頭道:“不錯,我聽到江副幫主曾懇求程通海,只要滅掉蛟龍幫主,江鐵龍很可能會歸順我們。”她內力深厚,兩人對話都聽在耳中。
“還有,現在我們要布置防线,一旦敵軍殺到,必須要堅持住,直到船只抵達。最後,還要派幾位高手沿著河岸搜尋,爭取發現海鯊幫的蹤跡。”
唐芷柔找到幾位自願執行任務的高手,細細交代了一番。
刺殺程通海的任務最重,由楊傲天等幾位頂尖高手執行。畢竟此行凶險,其他人未必可以勝任。
聽完唐芷柔的布置,眾人心中暗贊。
在短短時間內,女子就想出最佳應對方案,每一處細節都不曾遺漏,計劃堪稱完美。
趙晟心中暗道:“唐姑娘驚才絕艷,如果手中有一支大軍,大夏復國、恢復中原並非遙不可及的夢想。”
接下來,數百人分散開,到江邊挨家按戶巡查,只要一戶漁民家中還有船只,計劃就可以順利實施。
復國軍緊急行動之時,凌玄宇的大軍已逼近瓜州。金軍斥候不斷發回消息,證實雲凌雪的軍隊就在京口以北,還沒來得及渡江。
慕容隆對凌玄宇笑道:“明日我軍就可抵達瓜州,看來你我二人就要立功了。”
凌玄宇卻皺起眉頭:“我擔心還是晚了一步,萬一雲凌雪在我們到達前渡江,此行將功虧一簣。”
“祭司不必擔心,末將已從家父那里得到消息,稱霸長江的蛟龍幫半個月前投靠我慕容家族,雲凌雪已無過江之路。”
凌玄宇轉憂為喜,與慕容隆擊掌相慶,頭腦中滿是活捉雲凌雪後的香艷畫面。
時間已過子時,楊傲天還未得到船只的消息。他正在屋內來回踱步,雲凌雪推門進入房中。
“阿雪,我正想去找你。”
楊傲天上前幾步,緊緊抱住愛妻。
兩人四目相對,眼中都是化不開的柔情蜜意。
只有依偎在愛郎懷中,阿雪才能放下肩上的重擔,盡情享受小女人的快樂。
可是一路奔波,這樣的一刻也是千金難求。
傲天柔聲道:“阿雪不用擔心,我一定會順利歸來。”
“我信你。”阿雪眨了眨眼,眸光異常平靜。兩人相處已久,心靈相通,彼此間除了刻骨銘心的愛意還有絕對的信任。
阿雪悠悠道:“等你搶回戰船,如果敵軍殺來,你先帶著殿下離開,為妻為你們斷後。”
“不,我要和你一起。”傲天身體微顫,將愛妻摟得更緊。
“夫君放心,這些敵兵傷不到我。倒是殿下那里,必須有武功高強的人護著,我怕萬一趙晟出事,我們所有努力就付之一炬了。”
傲天嘆了口氣:“我明白,只是……我還是放心不下。”
阿雪閉上美眸,囈語般呢喃:“傲天,親我。”
兩人四唇緊壓,口舌相交,吻得天昏地暗。阿雪突然發覺腿部被一根火熱的硬物抵住,嬌軀一陣陣發麻。
“壞夫君,大戰在即,你還能起邪心。”阿雪面帶紅潮,連聲嬌嗔。
傲天一臉無辜的樣子:“誰讓夫人長得像仙子一樣,我若毫無感覺才奇怪呢。”
自從與師妹和傲天比翼雙飛之後,阿雪已放開身心,在傲天面前毫無遮掩。
她隔著衣服握住男子碩大陽物,嬌喘吁吁道:“其實人家也很想的。阿雪要和夫君雙修一輩子。”
女子明眸中秋波蕩漾,趴在傲天耳邊道:“夫君若是喜歡,下次阿雪拉小唐妹妹一起。”
傲天巨棒猛地一顫,剛要回話,大門輕響,唐芷柔匆匆推門而入。
阿雪輕叫一聲,連忙從傲天懷中掙脫。唐芷柔促狹地一笑:“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要不小妹先退下。”
傲天急走兩步,拉住女子手道:“小柔妹妹來得正巧,我們剛才還談起你呢。”
“你們說我什麼了?”唐芷柔美目盯著傲天,眸中滿是笑意。
“我們……”傲天臉脹得通紅,他向來不擅撒謊,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阿雪噗嗤一笑:“傲天哥哥想你了。妹妹既然送上門來,就讓我們夫君親熱一下吧。”
唐芷柔俏臉通紅,羞聲道:“雲姐姐,你也欺負我。”話音未落,傲天已摟住纖腰,厚唇堵住女子檀口。
他另一只手拉住阿雪,把兩位女子同時摟住。三人擁在一起,室內春情繾綣,渾然忘記敵軍即將壓境。
片刻後,三人分開。唐芷柔平穩下急促的呼吸,輕聲道:“傲天大哥,漁船找到了,幾位士兵正抬著船前往江邊。”
傲天整理下衣襟,對兩位愛妻道:“我馬上出發,你們等我回來。”
唐芷柔再次撲到他的懷中,柔聲道:“哥哥小心,若情勢危急,千萬不可勉強。”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只是此刻,三人都別無選擇。傲天狠下心轉身出門,身影融進深深的夜色。
此時已是丑末寅初。
夜風清冷,江濤高一聲,低一聲,宛如受傷野獸的低吼。
天空陰沉,星月無光,江上黑漆漆一片。
抬眼望去,江面浩瀚,竟似看不到邊際。
其他三位武林青年也已趕到,與楊傲天會和,一同跳到船上。
船頭站著一位年近五旬的漁夫,跟幾人打過招呼後,奮力搖槳,劃向對岸。
那漁夫自幼長在江邊,聽說大夏三皇子欲渡江平叛,自願冒險送幾位過江。
江水奔流,風急浪高,小舟在江上順流而下,遠遠偏離了航线。等漁船靠岸,時間已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四人跳上岸邊,順著江岸向蛟龍幫戰船方向摸去。行了幾里路後,那艘巨艦隱隱可見,如同暗夜中趴在江邊的一頭巨獸。
幾人接著前行,忽然從斜方躥出五個大漢,正是負責巡視的蛟龍幫幫眾。一人喝道:“前方什麼人?”
傲天答道:“我們是慕容家主特使,有緊急軍情,請問程幫主可在大船上。”
那人道:“原來是慕容將軍的使者,幫主正在船上休息。”
另外一人喊道:“且慢,你們可有憑證?”
楊傲天伸手摸了摸懷中,道:“這是慕容家主的親筆書信,請幾位過目。”
五名幫眾緩緩行來,剛到傲天等人附近,四人同時出手,五人連喊聲都未來得及發出,就都已身首分離。
四人換上蛟龍幫的衣服繼續前行。待臨近船邊,傲天率先跳上戰艦,其余三人緊隨其後。
天還未亮,蛟龍幫弟子們都在沉睡,船上不時響起男子的鼾聲。
不過楊傲天有些犯難,白天對話時,他與陳幫主相距甚遠,並未看清對方容貌,一時不知該如何尋找。
他計上心來,忽然高聲喊道:“不好了,敵人來襲,快去起來保護幫主。”
蛟龍幫弟子們從夢中驚醒,紛紛大喊:“敵人在哪里?”
幾位弟子高喊保護幫主,向船頭方向跑去。
四人在混亂中跟進,就聽有人喊道:“不要慌,升燭火。”
那聲音粗糙嘶啞,像極了白日間聽到的那位幫主的聲音。
燈火點燃,楊傲天看到喊話之人滿臉怒容,正欲取出壓在床下的彎刀。
他縱身一躍,跳到男子身邊,大聲道:“程幫主,有人突襲,幫里弟兄已死了五人。”
那人瞪著楊傲天道:“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他說著話,伸手就要抽刀。
楊傲天笑道:“我嘛,就是來取你性命的奪命無常。”
程通海面色陡變,還未來得及拔刀,楊傲天已揮劍砍下。程幫主來不及退後,半只臂膀被齊生生砍落。
楊傲天伸手點了他幾處穴道,持劍架住男子脖子。其余三位高手圍在他身邊,劍尖指著剛剛反應過來的蛟龍幫弟子。
“大家不要動,否則我一劍結果了你們幫主。”楊傲天挾持著疼得快要昏倒的程通海,大聲喝退蠢蠢欲動的眾位弟子。
“你到底是誰,我可以給你大筆錢財。求你放我一馬。”程通海痛得牙齒打顫,冷汗如豆般滴落。
“放下幫主,本幫饒你不死。”副幫主江鐵龍匆匆趕到,遠遠持刀對著傲天。
楊傲天昂首道:“本人楊傲天,驃騎大將軍楊承宗之子。現護衛趙晟殿下,立志驅逐胡虜。你們助紂為虐,還是不是大夏的黎民。那慕容家族早就勾結北金,妄圖與金人瓜分中原。你們難道願做金人的奴隸?”
“你說的可是實情?”江鐵龍持刀的手微微發抖,慢慢向後退了兩步。
“千真萬確。當前唯有輔佐趙晟殿下,才有機會重整河山。殿下素有仁愛之名,定能重現大夏輝煌。”
幾位幫眾也緩緩後退,這些人刀口舔血,素來無正義可言。但對金人,大家依然恨之入骨。
程通海喊道:“不要聽他蠱惑,識時務者為俊傑,當前唯有跟定慕容家主才有希望。”
楊傲天冷眼望向江鐵龍:“江幫主,你若能棄暗投明,我可確保殿下既往不咎,將來諸位都是抗金義士。你本人將會替代程通海,成為蛟龍幫幫主。”
“鐺”的一聲,江鐵龍扔下彎刀,跪地喊道:“江鐵龍願聽楊將軍調遣,從此棄暗投明。”
程通海面色慘白,求饒道:“請楊將軍饒命,本幫主也願意投降。”
“江幫主,你覺得本將該如何處理?”
“一切任憑楊將軍處置。”江鐵龍跪地答道。
“好。”
楊傲天大喝一聲:“程通海,你作惡多端,倒行逆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振臂一揮,男子沉重的身體飛出十丈開外,“噗通”一聲落入水中。
程通海原本水性極佳,但此時穴道被點,四肢無法活動,轉眼就被江水吞沒。
眾人嚇得呆在一旁。
江鐵龍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沒有反抗,沒想到這位楊將軍看著並不如何粗壯,臂力竟如此驚人。
解決掉程通海,楊傲天攙起江鐵龍,問道:“請問蛟龍幫有多少船只?幫里還有多少弟子?”
江鐵龍道:“本幫有巨型戰艦一艘,就是腳下這只,可乘坐三百余人。中型戰船三百艘,每艘船可以容納三十到四十人。本幫原本有幫眾接近三千人,但最近與海鯊幫火拼,死傷過半,現在還剩不足千人。不過,楊將軍來得恰是時候,平日這些船遍布在長江沿岸,若不是與海鯊幫的戰斗,很難齊聚一地。”
楊傲天道:“你們這艘戰船確實威風,從哪里得來?”
“這是官軍的戰艦,半年前被我們截獲。程幫主與鎮江太守素有勾結,官府裝模作樣圍剿了一陣後,就不了了之了。”
眼見天光破曉,楊傲天命令江鐵龍召集所有弟子,劃著幾百艘戰船,浩浩蕩蕩向著對岸駛去。
清晨還未到,除了負責守衛的五百武林軍,復國軍大部分人馬都已站在江邊。
天色漸白,眾人不停向遠處眺望。
然而,眼前一片迷茫,看到的只是漫無邊際的晨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將士們一個個心情忐忑,不知最先迎來的是金人的騎兵,還是救命的航船。
太陽緩緩升起,江面上泛起金色的波浪,連濃霧都好似披上了霞彩,整個江面如夢似幻。
然而,所有人都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目光死死盯住遠方。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太陽已完全浮上江面。眾人緊握拳頭,目視前方,僅僅一個清晨,卻仿佛已等候了幾日之久。
突然,一只船頭破霧而出,接著是與霧色融成一體的白帆。
第二艘、第三艘,片刻之後,數百艘戰船衝破迷霧,宛如從天而降。
江面上,白帆交映,戰船密密麻麻連成一片,好似過江之鯽。
“船來了!”
眾將士歡呼雀躍,江岸上呐喊聲壓過了陣陣江濤。
雲綺霜興奮地跳起來,一把摟住姐姐,高聲道:“我就知道傲天大哥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百姓們也紛紛擠到江邊。有人衝著大軍跪拜,高聲喊著:“求求你們,把我們也帶走吧。”其他百姓跟著叩拜:“殿下,救救我們。”
雲凌雪衝著百姓們高聲道:“請諸位放心,殿下絕不會拋下你們。”
百姓們連連叩頭,一個個泣不成聲。一位書生模樣的男子跪地高喊:“感謝殿下,感謝女將軍。瓜州人將永記你們的再生之德。”
船隊越來越近,透過霧氣已經能看到船上的人影。此刻,大地突然震顫起來,轟隆的馬蹄聲四起,好似重錘敲擊在眾人心房。
金軍連夜奔襲,恰恰在大軍撤離的前一刻趕到。
城頭之上,清虛道長率五百武林軍嚴陣以待。
這些人也算身經百戰,但看到漫無邊際的敵軍,也不禁心跳加速,呼吸為之一窒。
清虛高聲喊道:“弟子們,跟他們拼了。能阻一時算一時,只要大軍登船,就算勝利。”
鎮江府的廂軍早已四處逃散,不過軍械庫中倒是留下不少武器。武林軍拿到足夠的箭矢,堆滿城牆垛口。
金兵快速推進。前方是五千黑風騎,宛如一片滾動的烏雲,緊隨其後的是身著黃泥色服裝的弓箭手和步兵,浩浩蕩蕩,恰似渾濁的江水。
凌玄宇、慕容隆和拓跋銀術三位將領突在最前方。
凌玄宇遙望城樓,見只有稀稀落落幾百人守在城上,大聲喝道:“兒郎們,給我衝!活捉雲凌雪者,賞金千兩。”
黑風騎向兩邊散開,幾千名步兵護著抬著滾木的士兵殺向城門。五千多弓兵就地布陣,飛箭如蝗,向城頭激射。
“放箭!”
隨著清虛一聲呐喊,城樓上箭矢如雨傾瀉,齊齊射向攻擊城門的金兵。
大夏弓箭威力奇大,這些武林軍又個個臂力超人,一陣箭雨放倒金兵無數。
拓跋銀術氣得哇哇怒叫,喝道:“給我衝,一刻鍾內拿下城門。”江岸上亂成一團,百姓們大聲哭喊,蜂擁著擠向碼頭。
楊傲天聽到岸上的呼喊聲,對江鐵龍道:“快!全速前進。”
巨型戰艦率先靠岸。楊傲天從船上跳下,衝著雲凌雪喊道:“幸不辱命,請大家馬上撤離。”
雲凌雪對趙晟抱拳道:“請殿下上船。”
趙晟深鞠一躬:“再造之恩,不敢言謝。本王定會披肝瀝膽,與金人死拼到底。”
碼頭上擠滿人群,阻斷了上船通路。
雲凌雪皺了皺眉,對百姓道:“諸位瓜州父老,請先讓出一條道路,讓殿下和大軍先撤退。本人保證,絕不會拋下你們中任何一人。”
有百姓慢慢後撤,也有人哭喊道:“什麼大夏皇子,他們肯定是要逃走,不會管我們死活了。”
那名代表瓜州人謝恩的書生站了出來,衝著百姓們喊道:“大家冷靜一下。三皇子和大軍是我們大夏的希望,就算為他們去死,也是舍生取義之舉。何況這位女將軍還承諾不會丟下我們。”
這位書生應該在瓜州小有名氣,百姓們聽了他的話大都不再哭鬧,紛紛讓出通路。
雲凌雪對他微微一笑:“先生高義,雲某感激不盡。”
那書生微微發呆,片刻後才發現失態,急忙拱手回禮。
其余船只紛紛靠岸。
幾位武林高手護著趙晟和嚴語柔率先登船,大軍人馬緊隨其後。
唐芷柔和雲綺霜走在一起,轉頭對雲凌雪喊道:“雲姐姐,你要保重。”
她太了解雲凌雪的心性,知道在百姓們全部撤離前,她一定不會登船。
這批戰船可容納一萬多人,大軍全部登船後依然有七千多空余位置。江岸上百姓接近兩萬,一部分跟著大軍先行登船,還有接近萬人滯留江岸。
百姓有人大聲哭叫:“完了。他們不會回來了。老天啊,誰能救救我們。”
雲凌雪搖了搖頭,有些百姓既可憐,又可悲。然而他們那麼弱小,自已若不相救,這些人就只能任由金人踐踏,恐怕沒有多少能夠存活。
她對著尚未撤離的百姓喊道:“大家不要慌,戰船還會回來的。本將軍在此陪著你們。”
清虛率領武林弟子抵抗了兩刻種,死傷多達百人。好在城門前早已堆放了巨石,金兵全力進攻,才推開不到半尺的縫隙。
戰事愈發焦灼,金兵的弓箭完全壓制住武林軍的反擊。弟子們只能躲在垛口內,時不時射出一箭。
城門轟然巨響,在金兵撞擊下搖搖欲墜。此刻,後方傳來一聲號令。清虛大笑道:“軍隊已經登船,我們撤。”
清虛趕到江岸時,其余大軍已全部登船,碼頭只剩下十幾艘專門等候的戰艦。雲凌雪道:“清虛道長,你們趕緊上船。”
清虛道:“那雲盟主呢?”
“本盟主在此護著百姓,等待船只再次返回。”
清虛大驚:“萬萬不可,請盟主上船。百姓的事情交給我們。”
雲凌雪俏面含威,喝道:“本人是武林盟主,復國軍主帥。清虛聽令,速速帶隊撤離,不得有誤。”
幾百名武林弟子跪倒在地,齊聲喊道:“請盟主先走,復國軍不能沒有主帥。”
雲凌雪面帶微笑:“我明白諸位好意,你們不必擔心,區區數萬敵軍能奈我何。”
江風吹動衣袂,女子宛如仙子,又好似一尊戰神。
眾武林弟子望著她魅惑蒼生的絕世容顏,心頭熱流翻滾。
這一刻,就算為她去死,弟子們也覺得甘之如飴。
在她催促下,幾百名弟子先後登船,最後十幾艘戰艦揚帆起航。雲凌雪目送戰船漸行漸遠,心中略略安慰,至少先逃過一劫,未來總有希望。
那名書生走上前來,對著雲凌雪深鞠一躬:“在下瓜州陸尋,請問將軍高姓大名?”
“本人雲凌雪。”
書生興奮莫名,驚呼:“原來將軍就是傳奇女子雲凌雪。”
他轉過身去,對百姓們喊道:“諸位聽著,這位仙人般的女將軍就是當年大敗拓跋赫的雲凌雪。”
人群一片嘈雜,有人跪倒在地,高呼:“請雲女俠救我。”
雲凌雪對書生微笑道:“本將倒未想到,小女子原來這麼有名氣。”
陸尋身體酥了半邊,他望著女子絕美的容顏,心中暗想:“這一笑真的太美了,這姑娘明明就是位妙齡女子,怎麼可能是名震天下的女將軍。”
他心髒亂跳,感覺面前一切那麼不可思議。
他突然深鞠一躬:“請雲將軍先行離開,大夏不能沒有將軍。現在是亂世,百姓的命如螻蟻,切不可因此耽誤了江山社稷。”
雲凌雪搖頭道:“先生錯了。復國軍此行就是要恢復中原,拯救黎民。如果放棄百姓不管,豈不是舍本逐末。”
她的話音剛落,南城城門大開,大隊金兵潮水般向岸邊涌來。
雲凌雪眼珠一轉,對書生喊道:“陸先生,你帶著百姓下河,大家手牽在一起,不要千萬不可松開。”
交代完畢,雲凌雪揮動長戟,接連砍斷幾十顆大樹,用力推下堤岸。
陸尋面露喜色,馬上明白其中奧妙。他高聲呐喊,帶著百姓衝下江堤。雲凌雪轉過身,手持長戟,一動不動地守在江岸。
這時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阿雪,我來助你。”雲凌雪轉眼看著楊傲天從百姓群眾竄出,心頭又驚又喜。
“你……你竟然不聽我這主帥的話,看我怎麼處置你。”雲凌雪雖然嘴上斥責,可眼神早已出賣了自己。
傲天道:“我說了,絕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阿雪眸中柔波閃動:“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既如此,我們夫妻一起殺敵。”
凌玄宇率先衝到江邊,遙望著遠去的帆影縱聲長嘆。
慕容隆卻一眼看到江岸上的雲凌雪,他高聲道:“祭司大人,雲凌雪和楊傲天還在,只要抓住他們,此行就不算失敗。”
凌玄宇雙目陰光四射,大喊道:“大家不要去管那些賤民,先全力滅掉兩位敵軍首領。男的格殺勿論,女子要活的。”
金兵都記得女子價值千兩白銀,一窩蜂向二人殺來。
幾位虎將衝在前方,轉眼來到二人眼前。
慕容隆搖了搖頭,這些人只知貪功,哪里曉得雲凌雪的厲害。
一名金將縱馬疾馳,舉起狼牙棒對著女子當頭砸下。雲凌雪冷哼一聲,揮動長戟,一招“舉火燎天”硬接對方兵器。
只聽一聲巨響,男子手中狼牙棒飛上天空。
雲凌雪長戟一揮,挑中敵將小腹,接著用力一甩,那具兩百斤的軀體劃著弧线落入江中。
落水之處,已經距離交戰處一百余米。
另外一名金將揮槍刺向楊傲天,被傲天一把抓住槍身,連人帶馬掀翻在地。
傲天順手一劍,那人頭顱滾落江邊,轉眼沉入江中。
數千名金兵緊緊圍了上來。雲凌雪猛然揮戟,戟身轉了一圈。戟尖上冒出一道寒光,接著一陣痛喊,數十名金兵身體斷成兩截。
凌玄宇驚得面色煞白,這女子功力遠超龍城初次交戰之時,隱隱已可與天魔法王分庭抗禮。
就算不敵,也相差不遠。
慕容隆揮了揮手,喊道:“不要逼近,擺一字長蛇陣。”
步兵迅速後撤,一隊弓箭手涌上前方。隨著一聲令下,前方萬箭齊飛。雲凌雪與楊傲天背靠在一起,揮舞著兵刃,擊落飛蝗般密集的箭矢。
慕容隆喝道:“雲凌雪,你還是投降吧。任你武功再高,總有功力耗盡的一刻。”
雲凌雪冷冷一笑:“不用廢話,有膽量就催馬來戰。”她低聲對傲天道:“這樣下去不行,遲早會被累死。我們衝過去。”
傲天點了點頭,二人突然發力,身體似離弦之箭,猛然衝向敵陣。
雲凌雪長戟舞出一道光圈,飛箭像遇到一張玄罡之氣織成的大網,還未近身,就紛紛掉落。一些箭矢倒飛出去,射中周邊的金兵。
兩人撕開防线,殺入敵陣。所到之處,人仰馬翻,敵軍一片片倒下。慕容隆見勢不妙,大喊道:“結八方鐵桶陣。”
金兵隊形又變,數千人手持盾牌衝到前方,在二人身前結成一面密不通風的人牆。一隊槍兵隱藏在盾牌之後,慢慢縮小包圍。
包圍圈越縮越小,槍兵長槍透過盾牌縫隙刺向二人,整個陣型就像圍了一圈刺蝟。
凌玄宇笑道:“雲姑娘,你還是高估自己了。看你還能堅持多久。”
雲凌雪並不回答,再次揮戟,一陣兵器聲響之後,數百支長槍斷成幾截。
不過在敵軍盾牌掩護下,想要傷敵也愈發困難,剛剛擊潰一條防线,其他盾牌手馬上就補上缺口。
主戰場上僵持不下,另外一隊大軍趕到江岸,對手無寸鐵的百姓展開屠殺。
一些靠近江岸的百姓身上中箭,屍體淹沒在水中,隨著江流飄走。
陸尋喊道:“大家拉緊手,繼續向前游。”
百姓們奮力游向江心,漸漸遠離江岸。
這些百姓常年生長在水邊,大多都水性極佳。
年輕人架著老弱婦孺,眾人拉在一起,宛如在水中結成人肉長城。
其中水性欠佳的抱住雲凌雪砍下的大樹,與眾人一起緩緩沿著江流向下游漂浮。
金兵身在北方,幾乎無人會水,只能在岸邊望江興嘆。
半個時辰過去,雲凌雪與楊傲天擊殺了近千金兵,內力也損耗過半。
兩人額上冒出汗珠,呼吸逐漸急促。
凌玄宇在遠處笑道:“還不投降嗎?看你們還能堅持多久。”
突然,江邊號角齊鳴。
慕容隆抬眼望去,只見幾百艘戰船再次返回,其中一艘巨艦行在最前方,甲板上占滿了大夏軍兵。
其余艦船順流而下,已經將浮在江中的百姓撈起。
凌玄宇臉色突變,怒喝道:“雲凌雪,不要怪我。大家給我上,無論男女都不留活口。”
慕容隆嘆了口氣,心知若是放走了雲凌雪,這一戰就是一敗塗地。
金兵們散開鐵桶陣,騎兵、弓箭手、步兵一起擁上。凌玄宇估計雲凌雪內力消耗甚巨,也硬著頭皮殺了進來。
兩人四目相對,雲凌雪喝道:“你這懦夫終於敢來了。”凌玄宇嘿嘿冷笑,持劍當頭劈下。
“來得好。”
雲凌雪大喝一聲,長戟刺向天魔祭司。
二人兵器相交,凌玄宇虎口發熱,連著退了五步。
他心中暗驚,這女子太可怕了,鏖戰了大半個時辰,功力依然遠在自己之上。
雲凌雪也暗暗叫苦,若不能盡快解決凌玄宇,恐怕這次真的要命喪此處。
慕容隆也不甘落後,騎馬攻向楊傲天。
他自恃武功雖有所不及,但對方消耗甚久,未必就是自己對手。
可惜他還是低估了對手,對傲天的武功印象還停留在盛都比武之時。
楊傲天幾次受傷後功力反而大增,尤其內力恢復速度遠超常人,雖然經歷大戰,依然保持著八成功力。
兩人雙劍相交,慕容隆虎口劇震,長劍脫手而飛。
楊傲天使出逍遙派絕技“萬劍歸宗”,龍淵劍劃出數十道光圈,直取對方命脈。
慕容隆大叫一聲,斜著滾落馬下,才勉強躲過一劫。
楊傲天順勢跳上馬背,對雲凌雪喊道:“上馬。”
雲凌雪長戟翻飛,逼退凌玄宇,一個箭步飛身上馬。
傲天雙腿猛夾馬腹,戰馬縱聲嘶鳴著衝向江邊。
士兵們一擁而上,卻被雲凌雪一招“佛光普照”掃飛一片。
“截住他們!”
凌玄宇緊追不舍。
眼見前方就是高高的江堤,楊傲天捂住戰馬的眼睛,狠狠拍了下馬臀。
那匹戰馬吃痛,縱蹄從江岸上一躍而起。
雲凌雪單臂甩動,拋出手中長戟。
方天畫戟化作一道寒光,帶著烈烈風聲直奔凌玄宇胸口。男子猛地停身,身軀向後躺倒,那只長戟貼身而過,刮得肌膚陣陣發麻。
戰馬長嘶著向江中掉落。楊傲天大喝一聲,從馬背上躍起,雲凌雪摟著男子腰部,跟著一起跳離。
艦上眾人昂首向天,一起大聲驚呼。兩人身姿曼妙,好似凌空滑行,向著巨艦方向飄飄而至。
當二人即將落到艦上,雲凌雪猛地發功,用力擊向江面。
一道一丈高的水柱衝天而起,宛如一條巨龍。
一擊之下,兩人下墜趨勢漸緩,穩穩地落入艦板。
岸上金兵看得瞠目結舌,甚至忘了繼續放箭。其他船上的百姓更是驚叫連連,看著二人好似看到天神下凡。
“盟主!”
“雲將軍!”
武林軍與其他軍兵一起圍了上來。唐芷柔幽怨地望著二人,嘆氣道:“以後不要逞強了,你們不知大家有多擔心。”
雲凌雪默然不語,心中明白,唐芷柔是對的。
也許自己是過於自信,也許是不忍百姓受難。
可是若有一天,百姓的生命與抗金大局不可兼得,自己又該如何選擇?
她默想著心事,感到有些迷茫。
慕容隆與凌玄宇呆呆地望著江心,不敢相信三萬大軍都沒能攔住二人,這要如何向拓跋望交代。
起航之前,雲凌雪向對岸喊道:“天魔祭司、慕容隆,我們後會有期。下次見面,你們面對的將是大夏復國的大軍。”
號角聲響起,船隊揚帆起航,漸漸消失在天際。
凌玄宇垂足頓胸,恨恨道:“是本祭司低估了他們,若是一上來就全力絞殺,未必不能除掉他們。”
慕容隆露出一絲苦笑:“將來遇到雲凌雪必須痛下殺手,想要生擒,無疑是做夢。”
兩人無奈召集軍隊,沿著江岸向江寧方向進發。
剛行出三里路,有金兵喊道:“你們看,江上有大批戰船。”慕容隆喝令隊伍停下腳步,縱馬奔向江邊。
江心之上,百舸爭流。數百艘戰船鱗次櫛比,順著江流緩緩前行。船上白帆舞動,上邊全部畫著滴血的鯊魚頭顱。
慕容隆對江南一帶的大小幫派非常熟悉,一眼認出這是海鯊幫的標志。他知道海鯊幫和蛟龍幫素來不睦,卻想不通他們為何此時全幫出動。
他運起內力,衝著江心喊道:“江上可是海鯊幫的朋友。本人有筆大生意要和幫主詳談。”
行在最前方的船只轉舵向岸邊駛來。一人衝著岸邊高喊:“岸上什麼人?要談什麼生意?”
慕容隆道:“一筆天大的生意,價值白銀十萬兩。”
那人身軀明顯一震,朗聲道:“好大的口氣,尊駕請報上姓名。”
慕容隆猶豫片刻,道:“在下江南慕容家族少主慕容隆。”
那人大怒:“原來你是慕容家的人。蛟龍幫受你們資助,與我幫為敵,本幫主豈能助你。”
慕容隆大聲道:“此一時,彼一時也。蛟龍幫背信棄義,投靠了大夏軍隊。本少主正要帶兵討伐,你們只要助我渡江,我慕容家族願與貴幫結盟。十萬兩白銀只是見面禮,之後還有更多財物贈送。”
那人有些猶豫,接著道:“口說無憑,我如何信你?你說的十萬兩白銀在哪里?”
慕容隆從身上取出一個金燦燦的腰牌,對海鯊幫幫主道:“這是我慕容家族的標志,幫主請過目。在下失禮,還未請教幫主姓名。”
戰船慢慢靠近岸邊,那人抱拳道:“本人海鯊幫幫主袁忠。若閣下真能拿出十萬兩白銀,本幫可以考慮助你們渡江。”
“請幫主稍等片刻。”
大約一刻鍾後,慕容隆騎馬返回,笑著道:“萬分抱歉,此次行軍匆忙,本人只湊了價值三萬兩白銀的金錠。我這里有一塊家傳玉佩,還有我慕容家的令牌,一並壓給貴幫,待過江後定會如數奉上。”
袁忠並未理會他的話,而是當頭怒喝:“岸上可是金人的軍隊?”
長江堤岸甚高,海鯊幫在江上難以看清地上情形。在慕容隆返回時,袁忠下船觀看,卻發現浩浩蕩蕩的金軍。
慕容隆尷尬地一笑:“確實是金國軍隊,慕容家與金國有協定,我們助金國皇帝統一北方,江南歸我慕容。”
“恕不奉陪!”大船掉頭駛向江心。袁忠喊道:“我海鯊幫殺人越貨,卻絕不助紂為虐。”
慕容隆面色鐵青,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戰船遠去。他並非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原本想趁機擒下袁忠作為要挾,沒想到對方根本未給他機會。
那艘戰船剛剛掉頭,忽然又停止前行。只聽一聲怒喊:“張順,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接著袁忠渾身是血跳進長江,片刻後就渺無蹤跡。
船上有人喊道:“慕容公子,那袁忠不識時務,本人已經結果了他。在下副幫主張順,願意助公子過江,並與慕容家族結盟。不過……那十萬兩白銀卻不能少。”
局面峰回路轉,慕容隆大喜:“張幫主果然看得通透,本少主會向家父舉薦,將來你就是我大燕國的水軍統領。至於白銀,絕不會少一兩。”
張順在船上鞠躬施禮:“在下謝過慕容公子。”
慕容隆返回大軍,與凌玄宇和拓跋銀術講述了事情經過。
凌玄宇大喜過望:“真是天助我也。這些江湖幫派只認錢財,能用便用,用不了就殺了他們。”
慕容隆搖了搖頭:“我慕容家族正缺水軍,這些人還是留下為好。”
近三百艘戰船逐一靠岸。海鯊幫雖然沒有蛟龍幫的巨型戰艦,但普通戰船也都能容納三四十人。所有戰船一次可以承載萬名金兵過江。
拓跋銀術率先登船,弓箭手和步兵緊隨其後。
這種戰船有四個槳位,正常需要四人才能航行,但經過與蛟龍幫的混戰,海鯊幫只剩不到八百人,只有兩人同在一艘戰船。
好在劃槳難度不大,金兵很快掌握了技巧,跟著海鯊幫一起劃著大船向對岸行去。
復國軍順利渡江,總算可以稍作休息。大家正在岸邊休整,忽然有人大喊:“江上又來了大批戰船。”
江鐵龍大驚:“不好,是海鯊幫的船只。你們看,船上全是金兵。”
幾百艘戰船已過江心,遠遠望去,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金兵身影。
趙晟目光望向雲凌雪:“這些金兵好似跗骨之蛆,竟然這麼難以擺脫。”
雲凌雪目光平靜,轉頭看向唐芷柔:“妹妹可有把握?”
唐芷柔神情凜然,大聲道:“做好最壞的准備。所有將士們聽令,准備好弓箭,一旦敵軍靠岸,我們就萬箭齊發。”
復國軍在楊傲天的帶領下,沿著堤岸排成長隊。唐芷柔站在岸邊,緊緊盯著江上的戰船。
時間緩緩流逝,戰船輪廓越發清晰。女子眉頭緊皺,喃喃自語道:“時機差不多了。”
突然,江面上號角聲四起。緊接著,海鯊幫幫眾魚躍入水。幾百艘戰船同時燃起大火,整個江心濃煙四起。
孟洪趕到唐芷柔身邊,大笑道:“軍師的計策成功了。”
唐芷柔微微一笑:“火燒金軍上萬官兵,孟將軍功不可沒。”
兩岸的復國軍張大嘴巴,感覺如同身在夢中。
戰船上的金兵呼天喊地,身上四處是火。數百艘船在江心打轉,火光衝天。
一些金兵怒號著跳出戰船,瞬間就被滾滾的江水吞沒。
僅僅半個時辰,一萬多金兵灰飛煙滅。江上只留下未被燒毀的船板,隨著江流向遠方飄去。
跳水的海鯊幫弟子們逐一游到岸邊,其中還有“重傷”的海鯊幫幫主袁忠。
孟洪迎上前去,抱拳道:“今日消滅上萬金兵,海鯊幫立下奇功。”
眼看著金兵被活活燒死、或被江水淹沒,慕容隆口噴鮮血,一頭栽倒在地。
良久之後,他悠悠轉醒,目光有些呆滯,口中不停念叨:“為什麼?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最初見到海鯊幫,他心里也曾懷疑,這些船來得有些蹊蹺。
不過,在張順殺死袁忠後,他就不再懷疑。
畢竟雲凌雪也是剛到瓜州,不可能提前布下這麼精巧的陷阱。
“唐芷柔,一定是她。”
慕容隆緊緊握著拳頭,心頭不住滴血。
他一直自認精通兵法,想要找機會與女子沙場對決。
然而,唐芷柔從不按常理行事。
幾次交手,自己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已大敗虧輸。
復國軍將唐芷柔團團圍住,紛紛問道:“唐軍師,到底是怎麼回事,給我們講一講?”
唐芷柔微笑道:“就請孟洪將軍為諸位解惑。”
孟洪於是將唐芷柔的安排細細講了一遍。昨日,孟洪受唐芷柔指派尋找海鯊幫的蹤跡。
未曾想,事情非常順利,在距離瓜州不足五十里處發現了海鯊幫的戰船。
他又順利找到海鯊幫幫主,說願意幫助他們剿滅蛟龍幫。
接著又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服袁幫主助趙晟抗金。
袁幫主恰好對金人恨之入骨,因此很痛快就答應了合作。
唐芷柔做了兩種規劃,若無法搶奪蛟龍幫船只,海鯊幫就會前來增援;若復國軍已經渡江,則引誘金兵上船,再一網打盡。
這些船上都抹上了牛油,等到江水中央,海鯊幫弟子就同時跳江,用火折引燃船板。金人大都不會游泳,只有死路一條。
為了防止慕容隆懷疑,袁忠和張順還在他的面前演了一出好戲,最終引他落入圈套。
就連這一點,唐芷柔也提前做個布置。只是袁忠和張順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卻不為她所知了。
聽完孟洪講述,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遇到了神機妙算的唐軍師,只能說這些金人太過不幸。
誰能想到,在剛到瓜州,大軍連渡船都沒有的情況下,唐芷柔就能給敵人布下如此完美的陷阱。
雲凌雪和楊傲天亂軍中殺敵上千已是奇跡,可唐芷柔談笑間焚殺上萬敵軍,更加可畏可怖。
楊傲天面帶微笑。這兩位奇女子都是自己摯愛,這一生能護佑她們平安,已經是大功一件。
逃脫金兵追擊,眾人並未覺得輕松。畢竟三千人的軍隊太過弱小,很難與十萬叛軍抗衡。
好在蛟龍幫和海鯊幫願意加入復國軍,還有一些逃難的青壯百姓也加入隊伍,大軍已有五千人的規模。
其余百姓就地散去。臨行前,雲凌雪交代道:“諸位瓜州父老,請大家為我軍揚名,宣傳趙晟殿下復國大業,本將軍先在此感謝了。”
百姓們紛紛叩首,依依不舍地離去。這些人口口相傳,說得最多的不是大夏皇子,反而是奇女子雲凌雪。
一些人道:“我看這位雲將軍一定不是凡人,肯定是九天玄女下凡,上天派她來拯救夏國。”
“她一個人獨自對抗幾萬金兵,殺得金人望風而逃,不是仙子又是什麼。”
“你們說得不錯,如不是仙女下凡,怎麼會生得如此美貌?”
傳言越傳越玄,有人說她是九天玄女,也有人說她是菩薩轉世,瓜州一戰殺死的金兵從一千變成上萬。
可憐楊傲天,跟著雲凌雪對抗三萬敵軍,卻在女子的光芒下被人漸漸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