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多雲轉晴,部分地區有小雨,最高氣溫33攝氏度。
因為錢全在書包里,也就用不到筆記本電腦做網銀轉賬了,揣了把雨傘進包,略一猶豫,將六枚裹著手紙的銅幣也放入兜口,我草草吃了碗臥雞蛋的熱湯面做早餐,乘公交車往中關村海龍電子市場而去。
今天,我可不是去買電腦手機的,而是打算尋找最後的三片元青花瓷片。
中關村的人一如既往的多,十里路口兩旁,不少抱著電腦主機小年輕們在伸手打車。
走進海龍市場,我直接從安全梯上樓,奔向專門給人攢機器的樓層。
我記得電視上播放的那間店鋪位於一個角落,至於是東南角還是東北角我就記不太清了。
在該樓層轉悠了許久,半個小時後,我在一家門口掛滿了鼠標、耳機的商鋪前停住了步伐,有點眼熟。
再走近一瞅,那手拿一條內存的個子很高的老板一眼就讓我認出來了,不會錯,就是他。
他三十來歲,一米九的個頭,身材很瘦,此刻正給一個年輕小伙兒裝機器呢。
我上前道:“您好。”
“你好,想看點什麼?”老板抬頭掃我一眼,繼續往主板上插著內存條。
我拿捏了一下語言,“我不是買電腦的,聽說您喜歡玩收藏,似乎收了件元青花的瓷片,嗯,我能看一看嗎?”
老板狐疑地一眨眼睛:“你聽誰說的?我可不玩收藏,我愛人喜歡。”
尋找元青花的節目里,他愛人也露過面的,不過今天好像不在。我道:“那瓷片?”
“她最近都忙著進貨呢。”老板想也沒想地搖搖頭:“也沒收瓷片啊,瓷器倒是有幾件。”
沒有?不能啊?
我又死皮賴臉地追問了十分鍾,好在老板人不錯,拿起手機給他老婆打了電話詢問,結果就像他說的那樣,她愛人根本沒收過什麼古瓷片。
我自然不會以為這是老板的托辭,因為他沒必要騙我。
走出海龍市場的一路,我大概也想明白了,並不是歷史出現了偏差,而是他妻子收購瓷片的時間尚未到,那片古瓷還在其他地方輾轉流離呢,我來早了。
想一想,也只能過些時日再來碰碰運氣了。
看看表,剛上午十點,不能白來一趟啊。
我當下上了公交車,來到北辰一帶,步行過了天橋,走進一家賣時尚服裝的店鋪。
這片元青花的主人也是個生意人,據說記者說,他是第一個從白大爺手里買下瓷片的。
既然是頭一個人,時間上肯定不會有問題了。
店面大約十幾平米,除了三側牆壁上琳琅滿目的衣褲,中央還有兩溜到胸口高度的滾動貨架,像蝙蝠袖雪紡衫,深V領淑女連衣裙,哈倫褲,韓版吊帶衫,七分袖牛仔外套等等等等,東西挺全,大都是面向年輕少女的。
見我進來,中年店家啪的一聲合上手里的綢緞扇子,“給女朋友選幾件衣服?”
“不是……”我開門見山道:“抱歉打擾了,聽說您有件元青花的古瓷片,嗯,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割愛給我?價錢好商量。”
店家怔了怔,“……你聽老馬說的還是老李說的?”
“這個,呃,我也不認識。”
店家哦了一嗓子,抓起大理石地上的保溫杯灌了口水,道:“確實有這回事兒,我早些年收了兩片元青花,最近覺著玩得也差不多了,就准備賣一片留一片,嗯,你要大的還是要小的?大的那個跟我巴掌一般大,小的比它少了一圈。”
兩片?估摸其中一片是其他元青花瓷的吧?
我道:“我也不太好說,能看看東西嗎?”
“看當然可以。”店家攤攤手:“可東西在家里呢,店里就我一個人盯著,走不開,嗯,你要是不急的話,等明天這個時間再來吧,我把古瓷片拿店里來,哦,先說一句,大片的至少要一萬塊,小片的八千,你要嫌貴就算了,少於這個價錢我肯定不會脫手。”
貴?比起前幾次的收購價,你這個忒便宜了。
“錢不是問題。”我為難地摸摸鼻子:“實不相瞞,我家在南城住,離北辰太遠了,明天再跑一趟的話,實在有點……嗯……您看?”
“這樣啊……”店家凝眉考慮了一會兒:“那我打電話問問,看我愛人和女兒在家不在。”
我禮貌道:“給您添麻煩了,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兒,互相體諒嘛,別客氣。”
正說著呢,一道黑影徒然闖進店里,側頭一瞅,門口站著一個小女孩正用手機打著電話。
從打扮上看,她頂多是個十五六歲的初中生,雜亂無章的時髦發型,妖紫色的眼影,半黑半紫的唇膏,清清涼涼的韓版小衫,怎麼形容呢,嗯,挺非主流的吧。
小女孩顛顛跳跳地蹦躂進來,夸張地擺手與店老板打招呼,而後對著綴滿了明星照片的手機不耐煩道:“知道啦知道啦……哎呀,說了多少遍了,我晚上在莉莉家住,不去蹦迪……好了啦,我到莉莉家的服裝店了,掛了哦……嘿嘿,明白……啵,媽,我愛你。”對著話筒吧唧了一聲,小女孩掛掉電話,眨巴眨巴靈動的大眼睛,“叔叔好,咦,莉莉不在呀?”
“你也好。”店家笑呵呵道:“我早上出來時莉莉還睡懶覺呢,估摸現在也沒起,就沒跟我一起過來,你等等,我打個電話。”
小女孩說了聲好,瞅我一眼,旋即抓起一件牛仔七分褲放到腰上,在鏡子前扭著小屁股比了比。
我用食指關節揉了揉眉心,總感覺在哪里見過這女孩,眼熟的緊。
這時,一個路過店門口的農民工下意識地用眼神掃了眼店內,看到小女孩後,腳下放緩了些許速度。
小女孩撇撇嘴巴,眼珠子瞪了回去:“看什麼看!老土鱉!”
我一下子想起來了,在不久後的一天,我應該和這女孩有一面之緣。
她出了車禍,被一輛高速行駛的摩的撞倒了,雖沒受重傷,卻也見了血跡。
後來,倒在地上的她指著摩的司機破口大罵的情景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不,說是罵人,尚有不貼切的地方,應該說是損人,不帶髒字的損人。
像其中幾句,我現在依然記憶猶新:你這個聖母峰雪人的棄嬰,化糞池堵塞的凶手,10倍石油濃度的沉積原料,被毀容的麥當勞叔叔……
總之,她小嘴巴厲害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