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內。
噴頭嘩嘩作響。
光著膀子的我彎腰低頭在地漏前坐著,身後的袁雅珍一手揉著我滿是洗發水沫子的頭發,一手捏著噴頭給我衝水,洗了兩遍才算作罷,之後她拿著毛巾溫柔地給我擦擦頭發,一指對面,把我扶到鏡子前面,一邊用梳子理出一個利利落落的發型一邊摸起吹風機呼呼吹著,很細心的樣子。
不多時,袁雅珍關掉吹風機,“……好了。”
我對著鏡子眨巴眨巴眼睛,“嗯,比發廊弄的還好,真精神,呵呵,姐,我看你真不應該開什麼西裝店,那種地方完全發揮不出來你的特長啊,你開個美發店也好,開個飯店酒店也罷,都絕對沒問題。”
把搭在衣架上的襯衫拿來,袁雅珍給我穿上衣服,並為我系上一顆顆扣子,“你覺得好就行,這是跟月娥給我拿來的時尚雜志里看過的一個發型,不算太長也不算太短,你的臉型正合適。”
我抓抓鬢角,“挺好,辛苦了。”扯著嗓子對外面道:“若若,若若過來!”
蹬蹬蹬,顧若若笨手笨腳地跑過來推開門,“爸爸,爸爸,我來啦。”
我笑呵呵地指著頭發,“看看你老爹的發型咋樣?是不是挺好看的?”
小若若歪歪腦袋,把手指頭含進嘴里,“怎麼不是大禿子?大禿子才好看哦。”
“信不信我把你剔成禿子?啊?”我惡狠狠地唬起臉:“這孩子,怎麼跟你媽似的,成天就會氣我,哼。”
顧若若悶悶不樂道:“我才不要大禿子呢,我要留大卷發,爸爸才是大禿子。”
小龍也從外面走進來,“叔兒,您頭發真帥。”
我一聽就樂了,滿是欣慰地點點頭:“嗯嗯,瞧人家小龍多會說話,行,等你過生日的時候叔兒送你台筆記本電腦,要什麼牌子你自己選,苹果啊,聯想啊,只要市面上有的叔兒就給你買。”
小龍喜道:“謝謝叔兒。”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姑姑一眼,見袁雅珍沒皺眉頭,小龍就道:“叔兒,我,我想要台SONY的極致輕薄本,我們年初春游的時候,有個五年級的小朋友家長就拿了那個本本,可好看了,而且特別特別輕,特別特別薄。”看來他惦記這個本子許久了。
我想也不想地一點頭:“沒問題!到時告訴我型號!”
袁雅珍:“小學還沒畢業,買什麼筆記本,家里不是有電腦嗎?”
見小龍癟嘴低頭不語,我道:“筆記本跟台式機不是一個感覺,姐,小龍在班里的成績一直不錯,怎麼也得犒勞犒勞呀,行了,這事兒我定了。”
小龍立刻歡喜道:“叔兒,您真好。”
顧若若不干了,急急搖晃著我的手臂,“爸爸,我也要,我也要!”
我捏捏她鼻子,“什麼都有你,你連電腦還不會玩呢,要本子干啥?先把電腦學會了再說。”
顧若若一轉頭,抓住小龍的手撒嬌道:“小龍哥哥,你教我電腦,教我電腦。”
小龍點點頭,摸摸若若的腦袋瓜子,“去我屋里吧,我教你打游戲。”
顧若若歡呼道:“噢,打游戲嘍,我要打大坦克,打大坦克!”
見他倆高高興興地出了衛生間,我看了眼袁雅珍,開口又叫住了他倆,“小龍,別玩太久游戲,待會兒教你妹妹做做算術題,嗯,我跟你姑姑去屋里談談生意上的事兒,你倆沒事就別過來了啊。”
小龍臉一紅,蚊子般地嗯了一聲。
小若若聞言,嗖地一下舉起手:“我也要談生意,我也要賺大錢。”
小龍趕快把顧若若抱起來,快步往他自己的臥室走,“小若若不許鬧,聽話,哥哥陪你玩電腦,叔兒和姑姑有事情要說,大人的事你不懂,跟哥哥走,咱們打紙牌和掃雷去,那個可好玩了哦。”咣當,小龍抱著若若進了屋,臨關門前,他還紅撲撲著臉蛋從門縫里瞅了我和他姑姑一眼。
我咳嗽了咳嗽,“這個小龍,那什麼眼神呀。”
袁雅珍挽著我的胳膊進了她的臥室,我一回頭,反手把門鎖了上,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從身後一把摟住袁姐,嘴巴親在了她的脖子上,“姐,想我了不?”
袁雅珍一嗯,雙手往後勾住我的腦袋,仰著頭讓我吻。
像袁姐這種成熟女人,即便是板著一張撲克臉,即便是不苟言笑,那也是會從骨子里蕩漾出一股熟美嫵媚的風韻,實在是青澀小姑娘沒辦法比的。
吻著吻著,我頓時有點情動了,把手插進她的西褲里,玩笑道:“姐,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謊報年齡了,皮膚這麼嫩,身材這麼苗條,臉蛋也一點皺紋都沒長,我真懷疑你不是三十三歲而是二十三歲,呵呵,身份證的生日印錯了十年吧?”
袁雅珍一本正經道:“沒印錯,我79年生人,六歲上的學,小學六年,初中三年,高中……”
“打住,打住。”我汗了一下,“我知道沒印錯,你別答得這麼嚴肅行不?”
袁雅珍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今天可以不?”
“什麼可以?”
“那啥唄,上回你不是那個來了嘛,就沒弄成。”
“……嗯,今天沒事。”
我登時熱血沸騰,懶腰將袁姐抱在懷里,一頭扎進了被窩中。
兩年前某個昏天黑地的傍晚,我和袁姐做了那個驚天動地的大事——上床,雖然她以前跟晏婉如去世的哥哥談過對象,不過倆人似乎沒發生過什麼,那天晚上也是袁雅珍第一次那啥,這個小滋味呀,現在想想都那啥,就不要再提了。
床嘎吱嘎吱地響了起來。
袁姐做愛時不像晏婉如那麼靦腆,很放得開,尤其我最喜歡袁雅珍的一點是,她特別特別聽話。
比如一些比較那什麼的姿勢,換了鄒月娥的話,除非是她心情特別好,否則肯定沒戲,換了晏婉如的話,也得好說歹說一陣,再被她打幾下可能才會同意,但袁雅珍不是,讓干嘛干嘛,讓穿啥穿啥,讓咋來咋來,猶豫都不會猶豫一下,那是言聽計從,絕對沒有二話。
半個小時後。
胳膊大腿纏在一起的我倆呼呼喘著氣。
我把她頭發上的發卡拿掉,捋了她柔順的長發一把,“姐,叫聲哥哥。”
袁雅珍面無表情趴在我身上,“靖哥哥。”
我就愛聽這個,“呵呵,再叫聲。”
“……好哥哥。”
“還想聽。”
“……親哥哥。”
“嗯嗯,嗯嗯。”我心情舒暢極了,一翻身,從被窩里摸了她一把,“雅珍,你為啥這麼順著我啊?呃,搞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我撓了撓頭皮,訕笑一聲道:“要不然,以後你不願意的事兒就直接跟我說。”
袁雅珍看看我:“沒什麼不願意的。”
我道:“真的?”
“嗯,只要你高興。”
我這個感動啊,“姐,你趴過去,對,趴過去,我給你捶捶背,你跟店里坐了一天肯定累了。”見她搖頭說不用,我就推了她幾把,“快點快點,我必須給你捏捏,你也看看我的按摩手藝。”
袁雅珍抵不過我,只好翻身趴在枕頭上。
我往她屁股上一坐,伸手撫上她的後背,一把把揉著。
剛弄了兩下,鈴鈴鈴,袁雅珍的手機響了,她抓起電話一接,“哪位。”
我一俯身,把耳朵湊過去聽聽,那頭好像是袁母的聲音,“小靖和若若呢?走了嗎?”
袁雅珍道:“還沒,看電視呢。”
“哦,要是太晚就別讓你弟弟他們走了,你跟小龍睡你屋,讓他爺倆睡小屋,晚上開車不安全,到時你跟小靖說一聲。”頓了頓,袁母道:“雅珍啊,是這麼回事兒,剛才我們這邊一鄰居又過來了,說她外甥剛好歲數跟你差不多,人也實在,工作也不錯,就想給你介紹介紹,你看……”
袁雅珍眉頭一皺:“就這事兒?沒別的我掛了。”
“你這孩子,我跟你說,那人照片我都看了,真是不錯,咱不管成不成,你先見一見行不?啊?見一見再說其他的。”
“不見,掛了。”袁雅珍不耐煩地合上手機,扔到枕頭上。
我有點不好意思,給她捏捏肩膀,“姐,都賴我,把你的事兒都給耽誤了。”
袁雅珍一搖頭:“沒你的事兒。”
“你說要把咱倆的關系告訴你爸媽,他倆……”
“那家里就亂套了,不能說。”袁雅珍道。
也是,縱然我對袁姐家有過不少金錢上的幫助,可一碼歸一碼,哪個做爹媽的原意自己女兒跟一個已婚男子不明不白地一輩子?
而且我又比袁雅珍小了那麼多歲,這不僅是倫理道德的問題,還關乎到臉面。
我倆的事兒要真被袁父袁母知道了,估計真得像袁姐說的那樣——亂套了就。
給袁姐捏完背,我倆穿好衣服坐到電腦前面上網。
袁雅珍跟我分了半拉椅子,點著股票行情分析著,不時還拿筆認真地往一個本子上記錄著什麼股票代碼。
我則心事重重地盯著電腦屏幕發呆,心思根本沒在這兒。
“怎麼了?”不會兒功夫,袁雅珍合上記事本看我一眼:“在想什麼?”
我頭疼地揉揉腦門:“唉,煩心事真多啊,我在想該怎麼說服你爸媽同意咱們倆的事,還在想怎麼跟晏姐和妍妍幾人的爹媽交待,其實一開始我倒覺得不難,大家你情我願,單這一點就夠了,可現在想想卻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兒,許多東西也根本不是道理能講通的,難,太難了。”
袁姐問:“所以呢?”
我道:“所以我就不知道該咋辦才好了,姐,這話我也就敢跟你說,換了月娥和晏姐我都說不出來,唉,也不怕你笑話,我最初的打算就是大家和和睦睦的相處,現在已經基本完成了,然後再打算把你的父母、晏姐的父母、妍妍的父母、蔓莎的父母說服,讓他們同意咱們的荒唐事,再後來,就是說服鄒姨和鄒姨爸媽那邊了,等一切就緒,最後我想移民去非洲某某國或者可以一夫幾妻的國家,跟你們都把結婚證給領了,再辦婚禮,再住一起,再生孩子,再……唉,再什麼呀再,現在第二階段就給我卡死了。”
袁雅珍把股票行情關掉,“你這個目標,太理想了。”
我眨眨眼,把袁姐抱起來,讓她坐到我腿上,“姐,你給我出出主意。”
袁雅珍淡淡道:“我不想打擊你,但有些事情,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不是努努力咬咬牙就能解決的問題,先不說月娥和婉如她們會不會同意大家一起住的這個想法,生孩子什麼的就更不要再說,只是各自家屬那邊就絕對不會點頭,既然這都無法做到,你後面的想法根本是做夢,沒有一絲實現的可能。”
我郁悶道:“那咱們只能偷偷摸摸過一輩子,我總覺得對不起你們。”
袁雅珍一沉吟,看我一眼:“我這麼說吧,如果你非妄想把所有矛盾都清理干淨,我第一個不贊成,你說我保守也好,說我死板也罷,我就是這麼個人,我不喜歡變化,萬一你沒成功,而我爸媽又生成了強烈的反彈,我怎麼辦?咱們怎麼辦?這你想過沒有?如果真弄成這副局面,你才是對不起我們呢。”
我無精打采地嘆了一口氣。
語氣一頓,袁雅珍淡漠道:“而且,你所幻想的那個完美場景,並不是我願意看到的,我不希望自己下半輩子都和月娥婉如她們住在一起,我相信,她們也應該跟我是一樣的想法。”
我哭喪著臉道:“那你是啥意思?”
袁雅珍回頭看著我的眼睛,“你父母那邊默認了我們,月娥那邊似乎也睜一眼閉一眼,這種環境已經被你磨合得很好了,很平衡,所以不需要再有什麼改變,我跟婉如談過一次,我們倆都覺得現在這樣挺好,沒必要去自己找死,倘若真有被各自父母發現的那一天,那個時候再說那個時候的事,現在想它干什麼?嗯,我就是這個意思。”
我遲疑道:“可越拖越麻煩吧,你現在三十三,情況已經很壞了,要真四十好幾的時候還沒結婚,你爸媽那頭……”
袁雅珍很理智地答道:“再過十年,反而就簡單了,真拖到了那個份上,我爸媽也沒耐心天天催著我結婚,早習慣了。”
我呃了一聲,“……也對,呃,不過,你這幾年不是天天得遭你爸媽的數落?一天兩天還能忍,可一年兩年,三年五年的……唉……”
“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總覺得對不起這個對不起那個的,其實完全沒有這個必要。”袁雅珍今天的話比較多,“我不是孩子,婉如不是孩子,就連最小的妍妍也不是孩子,我們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人生觀,有自己的判斷,走上這條路也全是我們自己選的,壓根就和你沒有關系,你這麼想就好了。”
我本以為袁雅珍這麼沉悶死板的人,應該沒那麼伶牙俐齒,可說著說著,我居然從她身上看到了鄒月娥的影子,每次跟鄒姨爭辯時,她也是這樣一套一套的大道理一股腦砸給我,總把我說得無言以對,一次斗嘴也沒贏過她。
唉,女人都這麼能說嗎?
我拍拍腦門,“但是……但是咱們……我……你……呃,我說不過你,不說了。”
袁雅珍道:“因為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所以你才說不過我。”
“我汗,姐,你今兒個的話咋這麼多?”
袁雅珍繃著臉道:“嗯,我那只股票今天漲停板了,心里比較高興。”
我錘錘眉心:“可你臉上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
“高興應該什麼樣兒?”
“起碼得笑笑吧?”
“我不會。”
“……當我沒說。”把煩惱跟袁姐嘮叨了嘮叨,我心里痛快多了,雖然我並不太認同她那個保持現狀的想法,呃,不對,也不能說完全不認同,只是心里有愧,不好意思認同而已,嗯,就是這樣。
聊了會兒股票上的話題,我也“外行看熱鬧”地幫她分析了分析。
“爸爸,爸爸!”外面傳來小若若的呼喊:“我要尿尿!我要尿尿!”
我呵呵一笑,對袁姐道:“這孩子,一點也不矜持,尿尿都喊那麼大聲兒。”
袁雅珍和我開門走了出去,“晚上住這兒吧。”
“不了,得回順義,有空我再過來吧。”我拉著小若若進了衛生間,等出來後,我看了看牆上的掛表,“不早了,我們撤了,小龍,好好學習哦,期末考試要是成績好的話,叔兒還給你買禮物。”
小龍一點頭,對著顧若若擺擺手:“小若若,記得來玩兒。”
把東西收拾好,顧若若戀戀不舍道:“小龍哥哥再見!雅珍阿姨再見!”
臨走前,我突然回頭對袁雅珍道:“對了姐,別忘了下周日的事兒啊,剛才的話題我保留我的意見,等下周日的時候,咱們幾個再一起商量商量吧。”
“嗯,到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