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226章 小賊哪里跑(18)
白牧之不見了。
就在半個時辰前,他們還有說有笑地吃了一頓晚餐,雖然瑤姬滿腹心事,但可以肯定,白牧之沒有流露出絲毫異狀,這也讓他的離開顯得突如其來,又教人啼笑皆非。
所以,瑤姬想,自己現在是遇上了吃完就跑,提褲子開溜的混蛋渣男?
她走到桌邊,拿起桌上的宣紙。
紙面上墨色淋漓,筆跡未干,顯然白牧之還沒走多久,只見那上面寫著——“明日卯時二刻關卡可通行,卿自往西去,勿念”。
瑤姬又好氣又好笑,白小賊,姓白的混蛋,你憑什麼以為你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跑了,我還會依你所言去西域。
大概白牧之早料到她的想法,瑤姬揭開第一張紙,只見那下面還有一張,寫的是“欠吾一諾,今日踐行”。
好啊,方才瑤姬還只是錯愕,現在就是生氣了,原來當初白小賊花言巧語誆騙她答應一個無條件的要求,是在這里等著呢。
如果說之前瑤姬還在為那封信的真假苦惱,這會兒已經能全然肯定了,那封信的後半部分必然不盡不實。
白牧之早不跑,晚不跑,偏偏在這個時候跑,而這段時間唯一的變化,就是瑤姬收到了楚風的信。
雖然白牧之沒有看到信的內容,但瑤姬想他應該是從別的地方察覺到了異樣。
事情發展到這里,一般人都會覺得他是做賊心虛,所以逃之夭夭,瑤姬卻覺不然。
因為假如楚風信中所言為實,白牧之就是個手段狠辣的卑鄙之徒,此等秘事被瑤姬知曉,他首先要做的,縱然不是殺人滅口,也不該把瑤姬丟下,讓她去西域。
要知道瑤姬身無武功,她和白牧之同行,白牧之想制住她實在太簡單了,可一旦他們二人分開,瑤姬再去了地形復雜的西域,再想找到瑤姬,無異於大海撈針。
對一個連有半師之誼的恩人都會下毒手的混蛋來說,他會讓知道他惡行的人脫離掌控嗎?顯然不會。
那麼現在的問題就是,假如信的內容為假,白牧之又為什麼要不告而別?
瑤姬想不出個所以然,衝回房又將那封被自己撕成碎片的信拼好,可惜她看了一遍又一遍,還是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信的措辭簡潔干脆,要說其中有什麼會引起歧義的詞句,也沒有。
而且瑤姬可以肯定,白牧之沒有看過信的內容,所以……會讓他不告而別的異狀在哪里?
她仔細回想著當時自己拿出信時的畫面——她從海東青的腳爪上解下銅笛,倒出被折成指節大小的信紙,然後展開。
從始至終,白牧之站在她對面,只能看到那封信的反面。
對……反面!
瑤姬猛然驚覺,連忙將碎片一張張翻過來,楚風寫信時,不知為何字跡越寫越潦草,那些飛濺的墨點湮透了紙面,竟在宣紙背後透出了一朵四瓣梅花。
她手一松,點點碎片飄落在地,那墨色梅花瓣裂花殘,眼角余光瞥過,瑤姬這才發現白牧之給她留下的信還有第三張,因為被風吹落在地,她之前才未發現。
撿起來一看,只見其上墨色宛然——“君子一諾,重逾千金”。
少女恨得咬牙切齒,可惜啊可惜,本姑娘不是君子,是女人!
她收好行李,一面大步下樓,一面揚聲命小二去馬廄把馬牽來。
那馬兒吃飽喝足,養足了精神,正在百無聊賴地打響鼻,瑤姬翻身而上,一揚馬鞭,卻不是往西,而是朝相反的方向,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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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王拾總覺得心神不寧。
奉殿下之命把那封信送出去已有小半個月了,西邊卻一直沒有线報傳回來,他不知那信上寫了什麼,心里直犯嘀咕,怎麼殿下就知道把那封信給楚三娘看了,她就一定會回來?
如今眼看就是一個月,楚三娘不也還是一點蹤影都沒有。
王拾伺候那位殿下已經十幾年了,對殿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可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強扭的瓜不甜,殿下費盡千般手段,十有八九還是不會如願的。
“唉,這又是何苦呢。”王拾忍不住自言自語,國之儲貳,在不久的將來還會富有四海,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
偏偏殿下就是對那楚三娘執念難消,早在文惠太子還未薨逝的時候,王拾就看出苗頭了。
因為楚三娘身份貴重,所以她曾經被養在宮中一段時間,就是在那時候,殿下與她結識,兩人都還懵懂青澀,殿下便對她有了不一般的情愫。
“真是冤孽。”王拾搖了搖頭,這份感情顯然是不會被世人理解的,拋開楚三娘的身份不說,她無數次不假辭色地拒絕了殿下的好意,試問哪個男人被如此對待,還會堅持著不肯放棄?
而楚三娘也有趣的緊,放著財富地位樣樣不缺的東宮太子不要,偏和一個江湖上的飛賊混在一起。
王拾是個無根之人,不懂這些男女間的情情愛愛,他就是覺得奇怪,究竟那飛賊有何特殊,怎麼就能讓楚三娘那樣的女人傾心?
有朝一日,若能見識見識,倒也不錯,他這樣想著,忽的只覺眼神一閃,一道黑影鬼魅般從他眼前掠過,接著他便腦袋發暈,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沒過兩天,京城中流傳起了一樁驚世駭俗的傳言。
說是那江湖中有名的飛賊妙手公子竟然膽大包天,在被全國通緝的當口潛進了太子的潛邸晉王府,偷走了太子十分珍視的一件寶物。
這傳言因為太過夸張,原本沒多少人信,可隨著晉王府被嚴加看守起來,京城的大街小巷增加了一倍的兵力,百姓們從一開始的嗤之以鼻到半信半疑,最後已然完全相信了,不管是茶樓里還是街巷中,幾乎人人都在津津樂道此事——
“都說那妙手公子妙手無雙,我原還不信,看來他果真是輕功獨步天下。”
“你說……他到底偷走了東宮的什麼珍寶?”
“這我哪知道,不過必然珍貴至極。”
“何出此言?”
“你不知道吧,聽說那珍寶是東宮身邊的王大伴親自領人看管的,能勞動王大伴,嘖嘖,這妙手公子可是狠狠打了東宮的臉啊。擄走了吟心仙師還不算,現在又……我看他的膽子也是太大了。”
……
瑤姬進了京城,聽到的就是這些沸沸揚揚的議論。
看來她所料不錯,白牧之果然來了京城,如果流言為真,他確實從晉王府偷走了一樣東西,想必不是什麼珍寶,而是一個人。
白小賊,這就是你不告而別,要我一個人去西域的原因?
那墨色梅花想必是楚風和他聯絡的訊號,瑤姬明白白牧之如此做的原因是不希望她涉險,可這不代表她喜歡被蒙在鼓里。
所以她回到了京城,明知道她雖然易了容,還是有可能被高賾發現,她依舊回來的。
找了間不起眼的客棧住下後,瑤姬開始暗中打探白牧之的消息。
在和白牧之西去的那段路程上,他告訴了瑤姬不少江湖上打探消息的路子,京城中魚龍混雜,這樣的門路不少,瑤姬多方探尋,卻還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摸到。
想來也是,白牧之既然敢做下如此大膽之事,必然有所依仗,假如這不是高賾在故布疑陣,能從守衛森嚴的晉王府把楚風救走,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那小賊的手段。
其實瑤姬之所以千里迢迢趕回來,一方面是憤怒於白牧之的自作主張,一方面也是擔心他。
她深知高賾的手段,難保那封信不是為了引蛇出洞,就是要逼白牧之去京城救楚風。
如今看來,白牧之和高賾,也不知是誰技高一籌,又打探了兩日,瑤姬不敢再繼續逗弄,她給自己定的期限是六天,六天內不管有沒有白牧之的消息,都要離開京城。
收拾好行李,她站起身,正欲趁夜出城,忽聽客棧外一陣驚呼,只見紅霞遍布的天際,一只海東青呼嘯而來,正如一個月前在玉門關時那樣。
而它的方向不是別處,正是瑤姬所在的客棧二樓!
瑤姬眼中一片沉凝,是高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