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書院。
泉州書院的地處泉縣城南,離著城門不遠處的位置,四周並無什麼鄰里商鋪,算是一處比較幽靜的地方,因此占地頗大,然而書院內的學生並不算多,大小就讀的都加上也不過寥寥十幾個而已。
至於為什麼偌大的一個泉州縣才十幾個的學生,而且連一個修士弟子都沒有,一來是泉州這地界原本有頭有臉的修士家族都被冉濤或軟或硬的手段給排擠出了泉州,第二則是書院並不教習修真煉氣方面功法之時,因此泉州剩下的一些家族和本地的大商都無意送孩子到這里學習,至於其三,大致就和幽州地界的風氣有關。
幽州地處邊關,常有戰事,民風剽悍,多數人家都願意自家的孩兒學些武藝方面的本事,就算將來不上戰場建功立業,至少也能防身抗賊。
至於書院這里,講得都是為官治民的本事,連術數一門都不教,可放眼天下各州,官職都是修士宗族捏在手里的,就算學了又怎麼可能當上官吏?
普通人家又的孩子學來有什麼用?
因此便少有來就讀的。
當然,各派學說的爭斗也是其中原因之一,如今天下各派學說復起,就泉州一地不光有儒門,黃老、墨門、法家這些大的學派也都有傳授。
因此,鄭芳到了此處之後,就算有著趙叔通在背後的支持,發展的極為不順,幾年時間,才勉強的站穩腳跟,至於發展壯大以至儒門獨霸泉州並排擠走其他家的事,現在是想都不敢想。
儒院密室。
“山長(古代書院的校長),這事對我們來說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不僅能一舉把學說推入泉州的上層修士之間,更能找時機竊得一門的煉丹的本事,這等事實在難得,山長莫要猶豫了。”
聽到鄭芳講完,對坐的老者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不置一詞,直把鄭芳看的焦急不已,知道忍不住想要再勸時,老者才緩緩開口道“亭蘭,每經大事先靜心,心不靜,如何能謀劃妥當?”
“學生受教。”鄭芳一聽這話,縱然心中依舊焦急,卻也只能點頭答應,隨即安靜地坐在老者的對面。
看他平靜下來,老者緩緩點頭,拿起面前案上的茶盅,端起茶淺啜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說道“剛才你說的事,還有兩個疑問,你可都查清了?”
“山長有何疑問?”
老者說道“一者,冉家原本乃是冉濤掌家,那可是個狠辣的角色,月前冉家忽遭變故,之後俱都傳言冉濤死了,只是眼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項要抓緊查清,要知道冉濤到底是死是活,否則不能輕易下定計,不然出了變故,就算我們背後有二公子托底,那幫世家糾纏起來也不好交代。”
鄭芳聞言心中不屑,不過並未露在臉上,只是答道“俱言冉濤已死,目前家中只有他的兒子冉凌掌管,再說就算他活著又有何不可,學生早已打聽清楚,冉家這十幾年來早已把泉州乃至臨縣周邊的世家都得罪了個干淨,加上又是寒門小戶的出身,怎麼會有人來相助?”
“糊塗。”老者昏黃的眼珠一蹬,臉上露出幾分怒色,道“亭蘭,你可知我等和修士家族分屬兩派。就如儒門學派,平日內部爭論辯經,待到別家來覆滅的我等時,唇亡齒寒,還是要來互助幫襯的。我們謀奪冉家的秘法,那幫修士宗族出手,並未為了冉濤一人,而是他們整個群體。”
“學生受教。”鄭芳只能呐呐點頭。
“其二。”老者繼續說道“最近總有线報,說是慕容家和曹家的人來冉家拜訪,好似十分親密,他們之間又是何等關系?”
鄭芳沉吟道“這……應當是看上了冉家的煉丹本事,前來交好的吧?”
“……”老者嘆了一口氣,對眼前這個寄予厚望的學生有些失望,河洛學派方入幽州幾年,正是需要謹小慎微的時候,自己這個學生行事卻如此毛糙,看來他並不適合主持一縣學院,這個位置還是要自己再熬上幾年才行。
當下說道“如此,亭蘭,你快把這事吩咐下去,一則要查清冉濤是死是活,二則要查清這個冉凌與慕容、曹兩家都是什麼關系,若是线報難以提供,就發信去漁陽書院,請他那里到二公子那里打聽一番,得到了准確的消息之後再做謀劃。”
“可是……”鄭芳聽得不由得有些著急,說道“山長,這事再拖下去,萬一那冉凌靠這門煉丹的本事真的攀上了慕容、曹兩家,到時可就真的不好下手了。”
“你呀……”老者站起身子,一副帶些傴僂的身軀從陰影里露了出來,大概六七十歲的年紀,一身白色儒服,頭戴儒冠,白須面褶,看起來相當蒼老,他露出幾分失望,說道“亭蘭,你做學問的本事不須說,老夫一生授徒,若問經典注釋,辯經論道,鮮有勝汝者,我一身所學,你已得十之八九,將來定是一代儒宗。但就是這個性格……”
微微搖頭。
鄭芳急忙起身,面對老者這幅模樣,急忙執禮答道“恩師,學生有愧。”
老者擺擺手,說道“各人自有天性,此事難以強求,亭蘭你也無須愧疚,坐下吧,我來與你說說這件事。”
“恩師面前,哪有學生的座位,請教。”
老者點點頭,對鄭芳擺出的態度還是滿意的,於是伸手捋捋胡須,說道“冉家這事,就算再急,也不可用手段搶奪,只能用軟的來。”
“軟的?”
“對。”老者點點頭,繼續說道“自從冉濤失蹤以後,這冉家的事情就變得撲朔迷離,老夫也曾問過漁陽的人,俱是三緘其口,對此事頗為保密,想來其中隱秘甚多,並非是露在面上那麼簡單的。我們想得到冉家的丹術,也只能用一種方法,一種讓他不能察覺的方法。”
“不能察覺的方法?”鄭芳咀嚼了一下這句話,忽然恍然大悟道“學生知道了,是……”
剩下的字將要出口,卻被老者一眼瞪了回去。
許是的剩下的字實在難以啟齒,鄭芳的臉上忽然出現一抹不自然的紅色,只是並未提出反對,點頭說道“學生知道了。”
見他應下,老者點點頭,亭蘭雖然性急,但還算知道手段變通,加上經典通達,將來二公子登位,就讓他在薊城做個五經博士吧。
當然,前提是二公子要登上大位,河洛學派亦要在幽州站穩腳跟。
當下又提點道“亭蘭。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將來到你主持學院,不光要精通本門經典,他家的典籍也要拿來看看,博通百家,方能的立於不敗。”
“是,學生謹記。”
此事商談完了,鄭芳隨機便提出告辭,老者畢竟年紀大了,身上的功法雖有延年健身之功效,但效果甚微,以至於他才不過六七十的年紀就已經垂垂老矣,不能視事多勞。
看著恩師蹣跚的步履,鄭芳心中傷感,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謀奪來冉家的煉丹手段,將來煉出延年益壽的丹藥來給恩師服用。
從這出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來到前院是學生們已經俱都來上學了,鄭芳來到客堂,見著同門的師弟正在替自己授課,便也不再打擾,轉身離開學堂,直奔見客的地方而去。
到了一看,果然不出意外,程履已經在等待了。
“程兄。”鄭芳換上一副笑臉,拱手行禮。
“鄭兄。”程履也還禮,與他客套了一番之後兩人就坐。
剛剛落座,程履便開門見山地說道“鄭兄,冉家的事到底是何章程?”
鄭芳剛受了恩師的一頓教導,知道這事已經不是著急的時候,聞言問道“程兄,眼下你那邊到了何處了?”
程履答道“今日便要拜師了。”
“哦。”鄭芳點頭,說道“那便先如此,還要勞煩程兄暫且教授,為兄這里還要仔細謀劃一番,程兄這里,一時還莫要輕舉妄動。”
一聽鄭芳將要拖延,程履也有些心急,不過他此時也沒有多想,便答應道“既然如此,那愚弟就先告辭了,那邊拜師在即,我還要趕去。”
“我送程兄。”
從鄭芳這邊出來,程履回到自己的屋里,特意換上一件新衣,又對鏡仔細的整理了一番儀表之後,手持兩卷畫卷,步行出門。
一路走到冉家,到了門口,冉絕和冉閔之母王氏帶冉閔三人已經在門口等待。
冉絕倒還好說,他對這場拜師禮儀雖然並不如何在意,但自己為表重視,總是該出來一見才行。
至於夙瑤,一者身為女眷,又是奴婢的身份,便留在後院不出來了。
“先生。”三人之中以冉絕為主,此時程履已經當面,便出首行禮道“程先生,各項禮儀已經准備完畢,請進吧。”
這場禮儀是程履特意要求的。
入門重禮,他身為儒門傳人,亦是十分重視,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接著看向一邊,之間身材告狀的少年身穿一身白色寬袍,安靜地站在一邊,應當就是自己要教授的學生了。
這是程履第一次看自己要教授的學生,此時見面之下,只覺得有些荒唐,那冉閔年紀輕輕,便已經十分高壯,個頭已經快趕上自己了,寬松的儒服穿在他身上,依舊能夠看到少年賁起的肌肉,除了面向有些稚嫩一些之外,根本看不出他還是一個少年。
此時程履覺得十分荒唐,只想抓著冉絕的領子狠狠的質問一下他。
“這特麼十三?”
不過事情已經到了此處,就算是要反悔也來不及了,程履也只能勉強應下,只希望他這個族弟不是什麼跋扈惡少,不然自己這趟教學之旅可能不太輕松。
冉閔的反應亦是淡然,他對拜師學文這件事談不上喜歡也沒多厭煩,只是母親與族兄俱言學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便答應下來而已,至於程履想的將來會不會跋扈學堂,冉閔只能說不排除這個可能……
“庭院各處已經灑掃干淨,禮儀已經完備,還請先生進門。”
將程履迎進冉閔的院子,程履見院子里堆滿了各類打熬力氣的石木兵刃,心中登時就是一慌,再看自己未來弟子不善的面色和雄壯的身段,已然有了幾分反悔轉身的念頭。
好不容易進了屋子,此時程履心中已慌,手中放下畫卷,展開一副,還沒徹底露出來便又想起什麼似得匆匆放了回去,拿出另一幅孔聖的畫卷掛在堂上,接著轉身整理儀表,屏退在一邊觀望的王氏說道“可以開始拜師儀式。”
儀式一開,冉閔便站在門口的,恭恭敬敬的走進來,程履坐在堂上,說道“禮義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正衣冠。”
接著便從坐上站起,走到冉閔的面前,依次幫冉閔整理衣冠服飾,而冉閔則恭恭敬敬的站立便可。
此事冉閔這幾日已經反復的練習過,而程履並非第一次舉行,因此進行的十分順利,正了衣冠過後,程履回身後退兩步,說道“行盥洗。”
冉絕端上一個銅盆,放在冉閔面前,然後冉閔把手放入水盆里面,這是只聽程履說道“盥洗之禮,望爾淨手淨心,去雜存精,日後專心致志、學無旁騖……正反各洗一次,好了,禮成。”
冉絕撤去水盆。
接著便是叩首禮。
按說這項本來按程履的意思是要正常進行的,怎奈到了冉絕這頭就沒有通過,他只是要冉閔學了一點文化而已,又不是真要冉閔入了儒門,因此堅決不同意冉閔進行三拜九叩的大禮(對祖師孔子九,對授業恩師三。),因此便減簡為兩拜禮。
程履把冉閔引至祖師畫前,說道“行拜禮。”
冉閔拱手對著孔子一拜。
接著程履坐在椅子上,再說道“再行拜禮。”
冉閔拱手,對著的程履一拜。
“禮成。”
此時拜師便即將禮成,只差束修六禮而已,一邊的冉絕對著門外的王氏擺擺手,王氏急忙拿出准備好的六禮交到冉閔手里。
六禮,既芹菜、蓮子、紅豆、紅棗、桂圓、臘肉,此為拜師古禮,必不可少前五樣各有寓意,而最後的臘肉則是代表弟子的一點心意。
當然,束修是束修,束修收了銀子也是要給的。
手下了六禮之後,本來程履應當回贈《論語》、蔥、芹菜之類的東西的,只是前日和冉閔商談時他便把這一切都給免了,因此也不需要回贈,便只能領著冉閔誦讀《大學首章》,表示自己擔當了冉閔師父的角色。
誦讀完畢,便代表著已然禮成,程履和冉閔已然是師徒的身份,因此冉閔就應該改口叫“恩師”,只是不知為何,禮成之後冉閔只說了一句先生就不再說話。
對此程履也並不在意,冉絕不准備讓他做冉閔的授業恩師,他也對此不感興趣,之所以要求行拜師禮,只不過是為了表示自己對這件事的重視罷了。
當然,這禮中還少一份敬茶訓話的流程。
不過這項還沒開始,便被冉絕打斷,只見冉絕站在冉閔的面前,說道“棘奴,眼下入了學,就該好好學些文化禮儀,汝母盼著你將來的文武雙全,你可不要辜負她的一片苦心。”
冉閔稚嫩的面容忽然一片嚴肅,拱手彎腰,對著冉絕的話鄭重應下“唯,弟謹記。”
“好。”冉絕點點頭,繼續說道“練功那邊可以先放放,你還年輕,不需急於一時,勞逸結合,張弛有道,勿要一心求成。”
“兄長教訓,弟敢不答應。”
“嗯。”冉絕放下心來,繼續說道“如此就好,你先隨先生就讀吧,若是遇上了什麼難處,盡管去後院找我。”
“唯。”
這句話交代完,冉絕便不再停留,轉身出門,門外的王氏跟在身後,對著冉絕道謝道“多謝少爺。”
“叔母。”冉絕轉身,對著王氏說道“早不是說過了麼,嬸娘今後不必少爺公子的呼我了,只叫我冉絕就好。”
“好好。”王氏臉上露笑,說道“……棘奴之事,老身便不說了,日後待棘奴學成,老身只教他但憑驅使,對你忠心不二。”
冉絕還真沒想到王氏說話竟如此直白,不過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不然他不可能平白無故的養著冉絕又是教功法又是請先生的,只是他年紀畢竟還輕,對這種事赤裸裸說來他還有些不好意思,因此只是點點頭,隨後便告辭離去。
從冉閔的院里出來,回到自己的院里,夙瑤從房里出來,把冉絕迎進屋子,倒了茶之後,問道“郎君,那邊的事情辦妥了。”
“辦完了。”冉絕坐在椅子上,一邊喝著茶一邊說道“他們儒門拜師的事也忒多,真是麻煩,我記得我當是入門的時候……”
說道這里,冉絕忽然腦中一痛,接著猛然呆住。
‘我也擺過師父了麼?師父是誰,他又在哪里?’
正茫然的當兒,便聽耳邊傳來夙瑤的聲音。
“郎君,郎君,你怎麼了?”
冉絕猛然回神,正看到夙瑤一臉焦急地看著自己,便甩甩頭,把腦袋里紛亂的思緒甩出去,不由分說的把她一把攬進懷里,說道“我這不好好的麼?”
夙瑤只覺得一只賊手從腰上向下,三兩下的就撩開裙子,直奔自己的下身而去,立即就知道冉絕要來什麼把戲,不過她也並未阻攔,只是面色一紅,芳唇勾起,笑靨如花地問道“郎君又要耍什麼把戲?”
“耍什麼把戲?”冉絕抬起頭想了想,說道“對了,那日我盒里拿出的物件,瑤兒你還沒教我一樣樣認識,今日便都拿來認認,順便再一樣樣試試好用否?”
“不成。”夙瑤急忙搖頭,拒絕道“妾早已是溫馴的奴婢,郎君那盒里的玩意有好幾樣是罰人的用具,用起來可痛呢,才不陪你玩呢。”
言罷,從冉絕的身上起來就要跑。
冉絕哪里會讓她跑掉,再說夙瑤又怎麼會真的跑,只是從冉絕的懷里跑出一兩步,便被他一把抱住腰身,按在了桌邊上。
“哪里逃?”
“呀。”夙瑤一聲驚叫,半真半假的掙扎道“郎君,不要,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