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按說我等都是冉家的人,如今我們要分家,這家產無論如何都要有我們一份才行。”
趙氏坐在屋子的主位上,已經被這群人攪的頭痛不已,這群人一上來就獅子大開口,逼得的從來沒管理過家里事物的趙氏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幸虧一邊的管家冉福跟著,這才沒給這群人占了便宜。
“是啊,家族的藥莊這些年都是俺管著,功勞苦勞不說,每個月就十兩銀子的月俸,家主也實在太吝嗇了不是。”
說話的是冉家二房的冉光,祖上和冉濤是同一祖父,也算是家里的近枝了,一直管著家里的靈地與農田,因為每月要送來靈藥,趙氏也沒少見這個二房的長孫,只是以往見時都是滿臉含笑,對自己一副巴結面孔,怎會想到如今原來是這樣一副模樣?
看著叫苦叫屈的冉光,趙氏駁斥道:“冉光,別人我不知,你我還不知?家里給你的月俸雖然只有十兩,可藥田與地里的收成你少下手了?我們家明明是四成的地租,怎地到你手里就成了五成了?還有……”
她剛想和這位侄子好好說說這田地的事情,怎奈她平常對這些賬本實在不熟,就剛才那點內情,還是管家老在耳邊念叨著的。
冉光被她這一句話說的面色訕訕,只是仍不肯低頭,強辯道:“咱們幽州的多數的規矩都是五成租子,我收五成怎麼不行?況且我也是冉家的人,這地產怎麼就不能有我一份?”
‘放屁……’
趙氏不管家產,但家里的情況又怎能不知?
她剛嫁過來時冉家雖然也是修者家門,但彼時早已淪落為五等的末流,家中五房的土地加起來都沒有十傾,還不是老爺成就了丹道,這才賺回來的家業,哪里有他們的份?
剛才那話來來回回已經說了幾遍了,趙氏也聽得膩了,怒聲道:“你若嫌月俸少了,我自己做主再給你漲十兩,但想要家中的田產,冉光,你做夢!”
“嘿。”冉光也是光棍,索性直接說道:“十兩銀子你就打發了小爺?今天你不把家里的田產給各房分了,老子還告訴你,這田地老子就不管了,到時候田地里面出了事,可別說是小爺我給你惹的。”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這些年家里的田地一直都是二房拿在手里管著,冉濤忙於修煉,根本無暇過問,趙氏本就是學識不多,更沒什麼功夫每日到地里看著,而那是的冉光隔三差五的就來,不是拿點新鮮的玩意,就是送來地里的出產,趙氏根本不知道這家里出了事他會第一個出來翻臉。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任你說破了天,田契在我手里,老爺沒說同意,就是不行。”
“呵呵。”冉光一聲冷笑,說道:“我那堂伯也得能說得出來話才行。”
他們這群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冉濤比武被人重傷,此刻只剩下半條命吊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咽氣,不然再借冉光一個膽子,他也不敢來這撒野。
“侄媳婦。”這邊一位老者插話道:“他那邊田契的事倒也不忙,眼下濤兒重傷,這縣里的事務總要處理,還請你拿出本縣的金印,我這邊也好處理縣中積壓的事務。”
說話的人是冉濤的五叔冉廷,自身也有一些修為,冉家掌管了泉州之後就當了縣里的縣丞,平日里負責處理縣中的事務。
“這……”趙氏稍一猶豫,就要點頭答應。
她畢竟學識不足,根本不知道這金印代表著一方的治權所在,有了這金印,才能主掌一縣,而沒了印信,冉濤身上的官位則名存實亡。
眼瞅著趙氏就要答應,冉廷心中一喜,只要這金印到手,幽州盟會的給冉濤的最後一點庇佑也徹底沒了,到時他身後的人自會衝進冉家殺了冉濤,到時這泉州縣令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這金印不給!”
被一聲清喝打斷,冉廷將要露出的笑容愣在了臉上,轉頭對著門口進來的人剛要怒罵。
“你算……冉凌?!”
冉廷臉色大變,一雙昏花老眼瞪的溜圓,指著冉絕聲音顫抖地說道:“你不是……”
“我如何?”冉絕露出一個笑容,走進屋里,先不理兩旁的一眾老少,對著趙氏拱手道:“母親。”
趙氏也跟著愣神了,聽到冉絕稱她母親,心中厭惡,卻又不得不答應道:“哎。”
冉絕抬起頭,看著趙氏眼底不小心露出的幾分厭惡,心中了然,正巧碰到趙氏也看在她身上,“母子”二人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冉光看到冉凌出現,急忙轉頭看向一邊的冉廷,小聲道:“冉凌怎麼還活著?”
“這……”冉廷人老成精,這時候又怎麼會給人抓著把柄,根本不搭理冉光的發問,倒是對著冉絕拱手道:“侄兒身體好些了?”
反正冉絕也不怕露餡,也不管別人能不能看出來,直接就對著冉廷冷冷回道:“多謝關心,好著呢。”
這滿堂的人他就只認識一個趙氏,剩下的也就在旁邊聽了一會知道都是冉家的人而已,至於什麼輩分,冉絕一時間哪里弄的明白。
只是他這一下,反倒給冉廷鎮住了,見冉凌這幅底氣十足的模樣,實在不像被毒壞了身的樣子,而且他進了屋跟一群家族的人招呼也不打,分明是知道了他們這群人的來意。
這倒叫冉廷有些吃不准了,就算昨日冉凌沒死,硬撐著一口氣陪冉濤演了一出戲,怎麼今日又完好的出現在這里?
難道是他的師門來人了?
不能確定之下,冉廷只好決定先退一步,等查明了形勢,再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當下擺出笑容道:“既然侄兒已經康復,家主不在,金印理應由侄兒掌管,老朽就不僭越了。”
冉絕對他冷冷一笑,卻是沒有說話。
嗯,這屋里亂七八糟的情況,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對。
沒想到這一下冉廷更慌,以往冉凌可不是這個性子,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分明是身後必有所持。
難道他師門真的來人了?
當下不敢再留,臉上堆笑道:“既然如此,不多打擾,侄媳婦,老夫先告辭了。”
冉家的這群人里面的,唯一有修為在身又兼著公職的冉廷是實打實的主心,他這一走,剩下的人立刻鳥作群散,就連剛才叫囂叫得最凶的冉光也話都不說悄悄溜走。
還有幾個牆頭草看著冉絕還在屋里,急忙上前巴結道:“堂兄,我是被五叔爺強帶過來的,真沒有別的意思。”
冉絕理也不理,轉身就走。
他才沒有心思搭理這檔子事呢,要不是吵的實在太凶擾的他無法安心修煉,就算掀了房子,冉絕都不會管。
回到了房間,冉絕繼續入定修煉。
誰知道剛入定沒多久,門外便傳來了趙氏的聲音。
“小紅,小紅……”
“來了,夫人。”
“不是讓你伺候少爺麼,你這丫頭哪去了?”
只聽小紅委屈的辯駁道:“夫人,是少爺不讓我打擾他的,他說他要在屋里看書,不想奴婢在一旁看著。”
“……你下去吧,盤子給我,你們也下去吧。”
“是。”
接著敲門聲響起,趙氏在門外柔聲道:“凌兒在屋里麼?”
想起放在堂屋里趙氏眼底淡淡的嫌惡,冉絕本不欲搭理她,怎奈趙氏在門外連連敲了好幾聲,冉絕無奈,只得下床開門。
開門而出,拱手而禮,口呼“母親。”
畢竟外面還有人,戲還是要演,趙氏扶起冉絕,說道:“凌兒身體好點了沒?我燉了一鍋湯,來給你補補身體。”
“多謝母親關心。”
房門緩緩關上,儼然一副母子相親的模樣。
屋里沒了別人,趙氏也懶得再裝了,在屋里隨意坐下,口里淡淡說道:“方才多謝你了。”
冉絕抬頭看一眼這胸股飽滿,明艷動人的婦人,冷冷答道:“無妨。”
懶得跟她多說,淡淡回應道:“一時吵著我而已。”
趙氏被他一句話噎得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冉絕本來就是個悶葫蘆,神宵島上好不容易敞開的心扉現在已經緊閉,自然也不可能跟眼前這個心底嫌惡她的女人有什麼話說。
即使她長得非常漂亮。
屋里沉悶了半晌,還是趙氏牽起了話頭,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冉絕。”
趙氏驚得椅子上坐起,嘴里訝然道:“你也姓冉?”
這美艷的婦人眼里滿是懷疑,上下不住的打量著冉絕。
她怎麼能不懷疑,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個小子,跟自己的兒子長得足有八分像,穿上冉凌的衣服就連趙氏自己都有些分辨不出來,而他也姓冉,就算昨夜冉濤已再三承諾,趙氏這會還是不禁懷疑。
她本是小門小戶出身,但進了冉家的門之後冉濤就一直沒有納妾,十幾年來身邊就自己一人,這里面冉濤忙於修煉是一方面,趙氏不悅也是一面,而且這兩年冉濤已經不怎麼和他同房,這叫趙氏更加懷疑?
不會是以前養在外宅的庶子,借著這個機會帶回來吧?
可是冉濤一向不曾騙過他,而且昨夜看他的神態,說到要殺冉絕不像撒謊。
也罷,先度過眼前再說。
趙氏也是知道輕重的,知道眼下家里生死存亡之秋,眼前的冉絕正是其中的關鍵,她還不至於不智到這個時候去得罪冉絕。
“這倒是有緣。”趙氏笑笑,說道:“說不定你和我們家老爺還真是一家。”
“……”冉絕沒有回答,他這人原本就是這樣,和不熟的人根本也說不出什麼,更別說的他心里對這個熟婦不怎麼待見了。
見冉絕不答,趙氏就知道自己這番客套完全沒有效果,便直言道:“既然如此,咱們就開門見山吧,老爺那邊正在養傷不能出來見你,你有什麼條件,就跟我說,但凡這家里有的,只要你開了口,我都答應。”
冉絕搖搖頭,他本身就是一個物欲極低的人,加上雖然記憶不再在,見識倒也沒全忘了,對這種人家又能看上什麼?
便搖搖頭說道:“不要,這三個月只要供我吃住就行了,其他的我一概不要。”
之所以說是三個月,是因為冉絕基本可以斷定冉濤想要養好傷最短也需要這麼長的天數,加上他自身修為目前還不足自保,又什麼也不記得了,在這將養一番,萬一到時想起什麼,再離去不遲。
趙氏將信將疑,她皺眉道:“真的不要?”
“不要。”
‘這倒省下了……’
“好吧。”趙氏點頭道:“既然這樣,那便拜托冉公子了。”
冉絕毫不客氣的答應道:“好。”
正事就此談完,趙氏也不想多留,只是出門之前少不得又要演一出母慈子孝的好戲給外面的下人看。
“什麼東西……”
出門的趙氏一聲低語,恰巧便被冉絕給聽了個正著。
本來她那點聲音常人是聽不見的,只是冉絕身體早已返成先天,耳聰目明,所以這點聲音很不幸的就被他給捕捉到了。
聽在耳里,冉絕心中一怒,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又生生壓下。
回到房間,繼續開始修煉。
《靈寶》《黃庭》俱是的一等一的極品功法,而冉絕又體質奇佳,是以就算是重修,修煉的速度也是飛快,加上又是剛剛入門一級的生光境界,對他根本沒有任何阻礙可言,只需要運轉功法,吸納靈氣化作真元就行。
一直到了晚上,臨著吃飯的點,冉絕才被叫醒,卻是小丫鬟小紅來送飯了。
開了門,便見小丫鬟一臉惺忪的提著一個食盒進來,從里面拿出幾樣飯菜擺在桌上,說道:“少爺恕罪,奴婢下午貪睡了一會,沒想到睡過頭了……”
“沒事。”冉絕還不至於責怪她一個小丫鬟,拿起筷子一邊吃飯一邊問道:“幾時了?”
“快到酉時(下午5-7點)了。”
“哦。”冉絕點點頭,說道:“一會我要在家里隨處走走,吃過飯之後你上街幫我買寫黃紙和朱砂回來,我留著有用。”
“是。”
小紅點頭答應,心中又是一喜。
‘這跟著少爺還真是好差事啊,不僅不用整天跟著伺候,沒事還能出門走走,真是好啊。’
一會去賬房拿了銀子,到時候買完了朱砂黃紙,剩下的錢偷偷匿下幾文來買串糖葫蘆吃,想必也不會有人發現吧?
小丫頭在心里暗自想著,這邊冉絕已經吃完了飯,放下筷子說道:“收拾了吧。”
說罷便出了屋子。
冉家的宅院並不算小,足足有五進五出宅門,開門左右是門房的住處,二進住的是看家的家丁和仆役,三道門里面是丫鬟婆子門的地方,冉絕住在第四進,至於家主的住處則在最後的第五進里面,加上又修了高牆,左邊有擴了一處花園,就算真的閒逛,也夠人走一陣的。
不過他出來並不是為了逛宅子的,而是想找昨天撿回自己的冉濤問問他到底是從哪撿回來的自己的,包括撿回自己時身上那套衣服在哪,里面有沒有什麼能證明自己身份和其他信息的信物什麼的。
出了門,冉絕先感念地勢五行,找到這冉家宅院里面的水土之氣相合之處的大致方位,便直奔而去。
他早已斷定,以冉濤目前的傷勢,根本不可能找什麼密室或者在自己的房間養傷,他一定會找一處水土之氣相緩的地方化解體內的火毒,所以直奔這二氣濃郁之處而去。
天色以黑,院子里並沒有碰見幾個人,偶爾見了幾個,發現是自家的少爺之後,上前問了好便離開了,根本不敢打擾。
一路追蹤之下,很快就進了冉家的花園之內。
這冉家的花園雖小,卻五髒俱全,里面名花皆有,不僅日常的芍藥、海棠、月季、茉莉各樣花卉樣樣俱全,甚至就連洛陽才有的珍貴牡丹也栽了幾束,小路碎石鵝卵,盡頭是捉琴小憩的涼亭,園中一條小溪潺潺流淌,繞假山而過,匯入一灘池塘里面,上面荷花靜臥,蓮葉下幾尾錦鯉懶游。
沿著八卦方位,冉絕很快就找到了假山石的前面,而且他碰巧地看到了地上的一雙鞋印。
鞋印小巧,步履裊娜,正是女人留下的足跡。
只是足印到此就戛然而止,前方已經沒了去路。
這點東西自然難不倒冉絕,眼前的這點陣法加上幻術的手段在他眼里簡直不值一提,略略思考一會,手指運上真元,連點幾下,便破了幻術開了陣,身形一閃,鑽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