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翟的街市已然足夠繁華,宓妃一路走來,有紗行、牛行、馬行、果子行、魚行、米行、肉行、豬行、大小貨行、布行、邸店、酒樓、食店、茶坊、客店、瓠羹店、面店、煎餅店、瓦子、妓院、雜物鋪、藥鋪、金銀鋪、彩帛鋪、染店、珠子鋪、香藥鋪、靴店,各類店鋪不一而足,吃穿住用應有盡有,可謂品類繁多,直接給宓妃看花了眼。
自然,這些東西都是俗世的物件,宓妃也只是看的新鮮而已,真要說去買來很多都是用不上的,至於吃食類的東西,她早已辟谷坐丹,出門前又帶足了蜜酒甘露,是不能吃這些俗世的食物的。
這樣下來,逛下去反倒沒什麼意思了,宓妃挑了幾件好看的布料,又在成衣鋪子里面叫人直接裁成衣服,隨後便在對面的茶坊一邊飲茶一邊等著。
一直等了半個時辰,鋪子里面終於做好了衣服,掌行的婦人捧著衣服,對著鋪門對面的宓妃招手道“姑娘,這衣服過好了,你來取吧。”
“來了。”宓妃早等不及了,三兩步便走到了婦人身邊,接過衣服便在手里直接展開來人,瞧著上面的得體的剪裁配上稱心的印花,便不住的點頭,美的把一雙漂亮的眸子眯成一條直线。
“姑娘,呈惠三兩五錢銀子。”
“什麼?”宓妃聽得一愣,忽然想起來這俗世這不比自己在門中,什麼東西都是要銀子來買的,只是她出山時根本不曾帶著銀子財貨,這幾日一路過來也根本用不到,便一直忘了這個問題,眼下想起來,才覺重要。
夫人看宓妃一臉驚訝,便以為她嫌賣的貴了,不由得解釋道“姑娘,我這布料可都是上層的,再加上你又要當場裁衣,裁縫那邊的花費也是要錢的,三兩五錢的銀子已經不貴了。”
“不是……”宓妃一臉小心地解釋道“這位……大娘,我不是嫌你的衣服貴了,而是……我沒帶錢。”
那夫人上下打量了宓妃一番,見她穿著得體,渾身的都是精美華貴的紗料衣服,首飾佩戴也是個頂個的絕頂好料,便當成身上不揣錢的貴門小姐了,當下說道“姑娘若是身上沒帶著錢,那衣服我這邊就暫且收著,等姑娘什麼時候拿著錢到這來取。”
宓妃點點頭,婦人的話確實在理,畢竟自己不能不給錢就拿了人家的衣服走,便說道“那你在這等我一會,我去取錢過來給你。”
“不用了。”
身後傳來脆朗的男音,宓妃回頭一看,便見一個俊朗男子從懷里拿出一錠銀子來,上前遞給店家,說道“這些都拿去吧,不需找了。”
原來是個實力低微的男修。
只是宓妃可沒有無故受人好處的習慣,就算是一點銀錢也不可以,於是便拒絕道“不用了,店家你把錢退給他,我這就回去取錢給你。”
“哎。”俊朗男子一伸手,卻是直接把錢扔到的櫃台上面,接著說道“在下只是路過,不忍姑娘為毫厘而窘迫而已,若是姑娘不願意呈這點微末之勞,便當你我不認識便可,告辭,告辭。”
說罷,轉身便走。
宓妃見他轉眼之間就要沒入人群之中沒了影子,只好擺手道“哎,你這人,回來……”
……
宓憐在房間里思量了好一陣子,終究也沒有想出個好辦法來,便只能想著過陣子去司隸和師姐見了面,再一起想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法子了。
回過神來再看天色,已然到了下午,掐指一算宓妃已經出去了快要兩個時辰了,怎麼還不回來,當下就有些著急,推了門走到客店的一樓,轉角處正好看見的李劍塵桌上擺著五六個酒壇外加的十幾個已經空置的酒壺,人已經喝得酩酊大醉,見她轉首望來,朦朧的一雙眼睛痴迷地看著佇立的宓憐,隨後的淚珠滾滾而落。
宓憐最受不了他這幅模樣,本來想再勸他幾句,再問問有沒有見著她師妹宓妃,只是忽然心中一軟,到了嘴邊的話也收了回去,只能自己走出去尋找。
還沒出店門,便見宓妃帶著一個小包蹦蹦跳跳的闖進客店,見到宓憐,歡喜地說道“師姐,我回來了。”
“嗯。”宓憐點點頭,看著宓妃身後背著帶著的小包,便問道“你買了什麼回來?”
說到這個,宓妃登時就來了精神,迫不及待的拉著宓憐的手說道“師姐,人家買了一件新衣服,我上去試一下你看看好看。”
說罷,拉著宓憐就要上樓。
“哦,對了。”宓妃忽然想起什麼似得,轉過身來,指著身後一個剛剛踏入店門的男子說道“這人剛才幫我付了買衣服的錢,師姐你拿點銀子給他。”
“不要不要。”那男子急忙擺手,說道“區區一點銀子而已,花了便花了,姑娘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宓憐轉過身來,看著對面這個男子,見他一身錦繡白衣,面容俊朗,賣相著實不凡,便淡淡問道“這位公子是……”
“哦。”男子收扇拱手,微微點頭,自我介紹道“豫州神星劍門,杜嘉平,見過二位仙子。”
其實杜嘉平今天能碰到宓妃,還真是一場巧合。
前番他攛弄楚靈玉去找御琴雪的麻煩,卻沒想到那楚靈玉卻是個半傻不精的,來來回回的去了幾次驚神門,也沒有把御琴雪怎麼樣。
這下一計不成,杜嘉平本想再生一計,卻沒想到還沒等找好挑撥出手的槍,便被楚靈玉背後的楚家狠狠的警告了一番。
楚家乃是大周的頂級修士家族,加之又是一手丹術出神入化,世間不知結下多少善緣交情,這等實力莫說杜嘉平自己,就是身後的家族宗門都加上也惹不起,只能忍氣吞聲,回到豫州准備修煉一番恢復實力再做打算。
從洛陽而走,剛出司隸,杜嘉平因為修為低微,便只能降下法寶,准備道陽翟里面修整一番,沒想到卻在街口碰見了宓妃這麼個國色天香的小美人。
男人皆有色心,更何況杜嘉平這樣一個色中餓鬼,當下便看直了眼,只是瞧這美人一身打扮,想來也是修煉有成的女修,以她現在的實力,用強還真沒什麼把握。
恰巧美人沒了銀子付賬,於是杜嘉平眼珠一轉,心中便有了定計。
……
話分兩頭,那邊宓憐姐妹兩個苦尋冉絕不知他在何方,而這邊的冉絕卻每日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自打發現了這絲襪的妙趣之後,冉絕便日日要夙瑤在腿上穿著,連帶著後院的趙琅暇母女,都給她們一人拿了一雙,冉絕每日煉完了丹藥,便去後院三女之間輪流寵愛。
當然,不管是夙瑤,亦或者趙琅暇母女,對這等事一開始都是不同意的,畢竟若是穿了這絲襪,下身可就真的空無一物了,冉絕又不准她們再穿別的東西,只能在外面套上一條裙子,然而里面卻是連一條遮羞的褻褲都沒有,現在裙子就能見著羞處,這讓她們怎麼同意?
夙瑤被冉絕來回磨了幾次,又在床上狠狠的欺負了好幾回,心里又愛極了她,左右也不出門,這後院也沒有男子,便同意了冉絕的要求,外面找一條厚一點的長裙穿著,叫人從外面看不出來便是。
至於趙琅暇母女,對她們冉絕自然沒有那麼客氣,三人也不是每日相見,只要冉絕來時她們穿著,他便不管其他,但若是沒穿,總少不得屁股上要挨上冉絕的一頓好打的。
除此之外,變化最大的便是夙瑤了,她從趙琅暇手里拿過家里的財貨和各類地契之後,便真的開始有模有樣的操持了起來,先是買了幾個負責清掃洗涮的奴婢,然後又去出府去看了冉家在各處的農莊和靈田,回來之後便開始著手雇人耕種了。
需知,夙瑤並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而是大家門楣里面的小姐,識文斷字是基本,當家做婦的術數本事也是學過的。
這是對每個大家小姐來說,都是必然,僅會一些刺繡閨工算什麼大家閨秀?
夙瑤本來可是按照正妻培養的,而正妻嫁到夫家之後,可是要掌管家中的產業財貨的,若無這些知識,哪能管好一家?
是以這些事情夙瑤處理起來雖然有些生澀,但自小培養的學識還在,打理區區一個冉家的財產田地很快便得心應手起來,每日伺候冉絕之余,便在房里打打算珠,一副管家婆的風度。
這日,冉絕剛煉好的最後一爐丹藥,便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接著夙瑤的身影便走了進來。
“郎君。”夙瑤先叫了一聲,隨後走到冉絕的身邊細心的幫他擦擦頭上的汗水,接著來到一邊側房的小爐邊上,拿下茶壺,正准備點火燒水的功夫,身子卻忽然被冉絕從身後抱住。
“呀!”夙瑤驚叫一聲,急忙放下手里的茶壺“郎君,哎,郎君,你每日能不能不要一見著妾就……就……”
“就什麼?”冉絕一把把夙瑤懶進懷里,來到一邊的軟塌上坐下,兩只手直接扯開她衣服的領子,鑽進去握住一只飽滿的乳球,空處一只手捏了一個響指,說道“瑤兒,你先坐下。”
夙瑤身子把他一抓,登時就軟了一半,便只好坐在他懷里,見他伸出手來,便說道“坐下任郎君使壞麼?”
“嘿嘿。”冉絕憨笑一聲,不過手上卻不會松,另一只露在外面的手在夙瑤眼前晃了晃,說道“瑤兒你不是要生火麼,為夫我也會一點生火的法決,今日我來給你生火如何?”
這掐訣生火,丹藥只要學過一點法術的修士都會的玩意,有什麼好顯擺的?
更何況冉絕還是一個丹師,這控火乃是丹師的看家本領之一,比夙瑤所學的那點五行術法強上不知道多少倍,難道他要教給自己?
她卻是不知,冉絕就是因為羨慕她那一手生火的法決,才求那老道教他這一手的。
夙瑤低下頭,看著冉絕手上兩指一合,便出現一點綴著藍光的火苗,手指一抖投入火爐當中,便自得地對著夙瑤說道“行了,把水壺放上去吧。”
夙瑤抓起水壺,坐在火爐上,隨後說道“郎君,早上漁陽那邊來傳了一個信過來,說是這月慕容公子要去外州一趟,便由慕容舵主另派人來取丹藥。”
冉絕點火賣弄,本等著夙瑤在夸贊自己兩句,沒想到她卻談起了別的,當下就有些不爽,聽他說完,只是點點頭,答應道“嗯,我知道了。”
“還有前幾日郎君要我給冉閔的找教習文字的先生,我已經找到了一個,還是儒門弟子呢,今日過午便來上門,郎君要不要去見見。”
給冉閔找先生這件事,冉絕還是比較重視的,便順著夙瑤的話問道“儒家子弟?瑤兒你問沒問他是哪派的出身?”
“哪派?”夙瑤搖搖頭,說道“儒門還有派別?”
“有。”冉絕點點頭,接著說道“而且多著呢。他們儒家那頭,開門的祖師尊的是周公,不過要說傳授,卻是孔子,因而共尊孔子為儒門之聖,然而到了下面,就與我道門有許多像似之處了。”
冉絕雖然記不清人物往事,但是對於書本上看來的東西還是記得蠻清楚的,因此便侃侃說道“孔子之後,又有孟子、荀子、曾子各有所傳,加上儒家典籍因有失傳,是以解讀典籍各個派別之間便不相同,故而生出許多派別來,有分古今兩派的,又有谷梁、公羊、詩之類的以典籍分派別的,還有因解讀不同,分出氣學、理學、心學的,各派之間對典籍理解各有差異,因而見解主張也各有不同,凡此種種,不一而足,是以找儒門的先生教書,還是要先區分他們的派別才行。”
原來有這麼大的分別。
夙瑤一聽,驚訝的直咋舌,心里卻是對冉絕忽然一年以來的變化更加驚訝,也不知他哪里學來的這麼多知識,這些東西,自己都一點不曾見過聽過,冉絕卻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麼多派別呀?……那先生還是真沒說自己是哪個派的。”
“瑤兒你見過他了?”
“哪有。”夙瑤搖頭,說道“妾身為郎君私人,未得郎君同意,怎能去見一男子,是那先生接了府上的文書,又寫了一片自陳給妾。”
“這樣啊。”冉絕也不知聽沒聽明白夙瑤話里的意思,點點頭說道“這樣吧,一會過午之後我去見見看,問問他是哪個派別的書生,可別是理學的先生,反倒是把蕀奴教成了道德先生,可就萬事皆休。”
對這些事情夙瑤不懂,她也儒家也沒什麼想了解的好奇心,便點頭說道“這樣啊,那過午之後那人來了,郎君還是去見見吧。”
“嗯。”冉絕答應一聲,抱著夙瑤的手卻並不放松,而是變本加厲的把兩只手都伸進她的衣服里,然而還沒等進一步動作,便聽到夙瑤“啊”的一聲驚叫。
冉絕抬頭一看,卻是眼前的鐵爐連著水壺都一起被燒化了,此時已經化作了鐵水在地上淌呢。
‘壞了’
冉絕暗道不好,自己點火的時候忘了換決,錯把老道傳給自己的奇火當成了普通的凡火點了上去,那奇火溫度奇高,煉器燒丹都不在話下,區區一個普通的鐵爐又怎麼能承受的住,一會的功夫便已經化作了鐵水。
夙瑤從冉絕身上掙開,說道“妾去叫人收拾。”便匆匆地跑了。
……
眼見到嘴邊的肉飛了,冉絕搖頭苦笑,揮手收回鐵水上仍在燃燒的奇火,走出丹方。
在院里隨便走了幾圈,夙瑤便打法人來稟告說那應試給冉閔做先生的儒生已經來了,正在客堂等著,冉絕便直接趕往客堂。
到了客堂,冉絕往里一看,只見的一男子三十歲左右男子,臉型方正,面白頜須,表情嚴肅,頭戴巾帽,身穿襴衫,寬袍大袖,手持折扇,腰懸美玉,正襟危坐在一張椅子上,見到冉絕進來,立即起身拱手道“可是冉家公子當面。”
冉絕知道這群儒家子弟最重禮節,便還禮道“正是,先生可是來應試舍下塾師的?還請問先生貴姓?”
儒生點點頭,接著說道“不才正是來應聘塾師的,至於姓氏,免貴行程,單名一個履字。”
“哦。”冉絕點點頭,接著問道“先生既是儒家學派,不知學的是哪家宗義,又治何經典?”
程履一聽,心中瞬間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冉家少爺看起來年紀輕輕,卻對他們儒門的事了解不少,只是仍舊不慌不忙,答道“學生出身河洛學派,乃是洛陽的一宗小門,至於經典專治,鄙門要求博學多能,是以不曾專治哪本經典。”
“哦。”冉絕對書上記載的東西記得清清楚楚,但是神宵島上的典籍和現在的俗世何止差了千百年,是以對程履嘴里說得河洛學派就不熟悉了,聞言只“嗯”了一聲。
不過這東西對他來說問題不大,只要給冉閔教書的不是什麼腐儒之輩就可以,反正他也不要求冉閔成將來考什麼狀元舉人,成什麼名流大儒,只要識字再順便通些禮法便可,於是便說道“邀請先生到府上來,乃是為教學舍弟,我的意思是想請先生先給他開蒙,隨後再教些禮儀與其他書籍,不知《孝經》《荀子》《公羊春秋》三本,先生通順否?”
程履沒想到他連教給冉閔什麼都規定好了,一時間有些愣住,而且這三篇中《孝經》倒還好說,多是少兒啟蒙的玩意,不過一篇而已,幾天便能學完,但《荀子》與《公羊春秋》兩本,皆是一派之要,一個還未啟蒙的少年,如何能學得進去這些?
而且這兩派,都與程履本身的河洛學派在宗義上有所衝突,程履怎麼會順著冉絕的如意,當下便否定道“不可,然公子有所不知,令弟此時就讀,已算晚學,一時間難以精進,短時間能學完《孝經》已是難得,另外兩本皆是春秋大義,一派精要,並非一個初學少年可以研習的,不可操之過急。”
冉絕點點頭“嗯……”沉吟一番接著說道“不瞞先生,我原本是打算請個法家子弟給舍弟開蒙的,亦或者是墨門也好,再或者楊朱之學也並無不可,先生……”
他還沒說完,就見程履勃然而起,急聲打斷道“不可,萬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