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是喂不熟
李允寧進入逍遙侯府,在小侄子房前的窗縫里瞄了幾眼,里面乳娘和太醫蒙著面紗,一個抱著孩子,一個把脈查驗。
房里燃著暖炭,孩子穿著單衣,曾經雪白的小臉燒得紅通通的,像煮熟的螃蟹,露出的手腳皮膚,上面鼓起一個又一個透明的水泡。
李允寧沒得過天花,但看這症狀,與她以前聽說過的一般無二。
“姑娘,我們該回去了。”小圓提醒。
李允寧想等太醫出來。
小圓勸道:“世子說您不能跟里面的人接觸,我們回去,一有消息也會傳到府上來的。”
總歸“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小圓搬出雲奕,李允寧悻悻回去。
所幸很快傳來喜信,小侄子是天花早期,只要按時服藥敷身,十天半個月便能康復。
這病來得太過突然,好得又恰到好處,李允寧始終感覺事有蹊蹺,留個心眼,准備等雲奕放松警惕,再找人調查一二。
小年過了就是除夕,依照往年皇族習俗,新帝在宮內設宴,雲家作為頭一等皇親國戚,除了在庵里修行的雲夫人,其他主子全去參宴。
許是因為上次太後壽宴上的慘痛經歷,雲奕沒讓她過去,李允寧更不想去,叫雲府廚子做了一桌京城菜色,送到逍遙侯府,自己也點了一桌菜吃。
雲奕子時才回來,她迷迷糊糊睡了一覺。
“晚飯吃飽了嗎?”雲奕問。
下人稟過,她用了晚膳,但不多。
別提還好,一提,李允寧肚子“咕嚕”響了兩聲。
以往過年,她跟皇兄一大家子一起,其樂融融,今年獨自一人,哪怕飯菜再香,也食不下咽。
“過來,陪我用點鍋子,我在宮宴上沒吃飽。”雲奕喚她,邊褪下官服,換上家常外衫。
李允寧隨意套了件衣裙,走到外間。
案上已擺好炭爐,銅鍋里湯汁煮得“咕嘟咕嘟”響,四周放著一碟碟蔬果肉食。
她輕輕一嗅,似乎是牛骨醇香濃厚的味道。
雲奕招呼李允寧坐下,掀開鍋蓋,將肉片和蔬菜下鍋,並給她夾了一塊燉得軟爛的牛骨,“嘗嘗,不辣。”
北地人偏好辣食,雲奕行軍多年,倒是不挑,李允寧自小生在南方,口味清淡,兩人一起吃飯,他多隨她。
她低頭吮了一口骨頭,溫熱的湯汁鮮香得要人把舌頭吞下去了。
她慢慢啃著軟糯的牛肉,雲奕安靜地吃著鍋子,空氣中只聽到輕微的動筷聲和咀嚼聲。
他平常話不少,李允寧感到奇怪,偷覷他幾眼。
他面容冷淡,像覆著一層冬夜的寒氣,大過年,跟別人欠他銀子沒還似的。
“宮里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夾一塊肉片過去,除了她和公務,還有什麼事能使他不高興。
“有。”雲奕咬口肉片,雙眸注定她,“宮里逃了個嬪妃。”
向來聽聞小妾外室逃跑,很少有皇帝的妃子。李允寧倏地想起珍妃曾來她新宅探望,問起想不想離開京城一事。
她當時搖頭,隱約覺得,珍妃似有這個念頭。
“哪個,我認識嗎?”
“當然認識。”雲奕細嚼慢咽,把整塊肉片吞下,字字清晰,“正是你前嫂嫂。”
果然是周薔,李允寧一怔。
宮妃逃跑不是小事,她幫腔:“會不會是被人劫走了?”妃嬪間勾心斗角不少。
雲奕放下筷子,撇嘴道:“你前嫂嫂聰明,特地找個女屍,制造出被火燒死的假象……”窺著她的反應,“皇帝已經抓住和她里應外合的侍從,相信不日便能將她抓回來。”
小公主和珍妃走得近,誰知道她清不清楚珍妃早想逃跑的事。
李允寧咽了咽口水,緊張地問:“如果她回來,新帝會處罰她嗎?”
不是說,新帝三年前就看上她,應當會手下留情。
雲奕夾塊牛骨,慢條斯理地用筷子撕下牛肉,佯作嘆息:“像她這種逃妃,出去幾天,身子干不干淨難說。萬一皇帝太後為了顧及顏面,一條白綾賜死她說不定。”
李允寧手一抖,筷子“叮”地掉在盤中。
雲奕仿佛視而不見,繼續:“聽說是周家幫使的金蟬脫殼之計,他們占盡新朝便宜還舍不得女兒侍君。皇帝打算過兩日擇個周家錯處,把珍妃兄長下入大牢,連她父母一個也跑不掉……”
“有這麼嚴重嗎?”李允寧小聲問,又想“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不禁為周薔和周家擔憂。
她思索怎麼把消息傳給周家。
雲奕瞧李允寧眼珠滴溜滴溜亂轉,拿筷首敲下她的頭,“你又想什麼歪主意。”
隨即感嘆:“女人真是喂不熟。皇帝對珍妃那般好,提攜她家族,從本要流放的一家到她哥哥官至四品,她自己也從掖庭女奴到位列四妃,甚至不嫌棄她不能生孩子。就這樣,她還跑?”
李允寧捂著頭“哎呦”叫喚兩聲,反駁:“你看她千好萬好,光皇帝後宮那堆妃子,你以為她真過得好?”何況新帝和雲奕妹妹還立下婚約。
雲奕不置可否地笑笑,話鋒一轉:“你這麼為她打抱不平,那我要娶妻納妾,你豈不是跑得比她還快?”
“我不跑。”李允寧訕訕,裝作無比堅貞,“你生了兒子我也不跑!”才怪。
“女人的嘴,騙人的鬼。”小公主撒謊像孩子穿了大人衣裳,語氣和表情虛假得明顯,雲奕斜她一眼,“你學壞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允寧分辨,“如果你認為我學壞,那你先得好好反省下自己。”
雲奕撫額:“我今天酒喝多了,燥得慌,反省不了。”
“哼。”
雲奕起來,擠到她身旁,攬她腰肢摩挲,“要不你給我紓解紓解,明天我反省好了,就領你轉回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