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都市 暗引力

第56章 謝恪遷

暗引力 在言外 4666 2024-03-05 00:34

  謝恪遷幾乎算是出生沒多久,就被抱到了謝家,在那之後他被隔斷了一切與原來家庭的聯系,僅以謝恪遷的身份成長起來。

  那時謝弛剛從謝金誠的手里接過家業,正一心撲在事業上努力試圖證明自己,任瑾月也時常不在家,總離家去進修畫藝、忙畫展或是拜訪名家等等,有時會長時間留在其他城市,待在國外也是常事。

  他們都是在各種各樣的事務里只能偶爾分出點時間,用來關心謝恪遷的成長現在到了哪一階段,好在他從小就好靜,很讓人省心。

  只除了某段時期格外調皮。

  謝恪遷七歲那年,謝弛接連給他換了好幾個照顧他的保姆,每一個都被謝恪遷捉弄得叫苦不迭,終於有一天謝弛將他教訓了一頓,任瑾月剛回國,補完覺出來見孩子挨訓,就把他抱過來坐在自己身邊,摟著他同謝弛斗嘴。

  這是在謝恪遷的印象里很少發生的事,至少在謝睿實出生前。

  所以他的這些叛逆確實引來了一些關注,雖然有批評有維護,但在那時的謝恪遷眼里,這已經很好。

  任瑾月還是同他談心,話里話外想要引導他做一個懂事的小孩,在那之後謝恪遷又回到了乖巧安靜的模樣,那些突然冒頭的刺就像中途調錯的顏料,稍稍調和後色彩就回到了正軌,好像從沒出錯。

  謝恪遷一路沒出什麼錯地長大,在接受的精英教育里,逐漸有了精英少年的雛形。

  他早早地表現出過人的聰慧和學習天分,即使在他們的圈層里,也是出了名的別人家的孩子,也因此導致段為多挨了他爸的許多打,一直到今天也要時不時拿出來講講,然後找謝恪遷算賬。

  當然這賬他那時也算過,但謝恪遷什麼也沒說,依舊盡量把每件事做到最好,段為大罵他沒人性,謝恪遷我行我素。

  這個時間,謝弛與任瑾月已經維持了幾年的開放式婚姻關系。

  謝恪遷也是後來才知道這樣的婚姻是什麼含義,但那時他不知道,以為父母只是感情出了些小問題,事業也忙,他以為自己可以成為他們之間的粘合劑,至少如果他再聰明一點厲害一點,或許就可以幫著他們修復感情。

  謝恪遷一次次考到第一,一次次獲得什麼比賽的冠軍,他試圖以此告訴謝弛和任瑾月,他們的孩子很優秀。

  一直到十二歲。

  任瑾月在年初懷孕,同年生下謝睿實。

  可能是奇跡發生,總之,在某次不經意的夫妻生活之後,他們居然擁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孩子。

  謝恪遷那時很開心,因為再多一個弟弟,爸媽之間的關系開始肉眼可見地變好,兩人呆在家里的時間也變得很多,他們會陪著弟弟玩,謝恪遷也得了空就帶他,盡著做哥哥的責任。

  弟弟很喜歡他,會說話以後總愛粘在他的身後叫哥哥,那會兒小孩性格還可愛,不像後來。

  而後,謝恪遷還是聽到了一些風聲。

  他的性格在高中幾年里變得越發沉靜,他不苟言笑,冰冷,拒人於千里之外,依舊不收女生的情書,不像別的同齡男生天翻地覆地瘋玩,他越是冷漠越被封為高嶺之花,別人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天之驕子嘛,離別人遠一點又怎麼了。

  在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言里,他不是謝家的親生孩子,而在十八歲那年,謝恪遷從謝弛的口中,得到了證實。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誰,於是想著,那就到一個徹徹底底的、沒人知道他是誰的地方。

  出國留學是他原本就有的計劃,照時提上日程。

  英國留學的費用很高,謝恪遷開始一筆筆記下所有的支出,謝弛或者任瑾月匯給他的所有錢,除了交學費房租這些硬性支出外,他不再動用任何一分。

  他開始像其他留學生一樣,跟著他們勤工儉學,同時念著計算機和金融的雙學位,直到後來被導師選中有了些項目經驗,他開始利用身邊的人脈接些私活,這些成為他在這里的大部分收入來源。

  顏靈是在他讀大二的時候來到這里的,他們不在一個學校,但在同一座城市,顏靈安頓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他,在追了高中三年之後,又開始了新的追他的進程。

  那會兒謝恪遷還會去做一些非常初級的體力活,比如在中餐廳給老板刷盤子、當服務員,他長得好看,客人總會多給一些小費,聽說過這里有一個帥氣的服務生後,來光顧的客人都比先前多了一些。

  顏靈來追他時,起初也是客人,後來居然也向老板討來份工作,跟著他去後廚刷盤子。

  當然,她並沒有堅持很長時間,顏大小姐吃不了這個苦,也不為難自己。

  她時不時出現在謝恪遷周圍,跟他的朋友做朋友,過了一年多,有天顏靈再次向他告白,說你就跟我試試嘛。

  謝恪遷說,那就試試。

  謝恪遷在這里讀完本科還要讀碩士,兩人談了將近兩年的戀愛,直到顏靈終於受不了他這樣的生活方式。

  一向花錢大手大腳慣了,這時卻要開始學著省吃儉用,倒不是謝恪遷苛待她,而是謝恪遷總苛待他自己。

  明明掙了不少,又總存起來不用,給顏靈花錢眼睛眨也不眨,自己就過著極低物欲的生活。

  顏靈總覺得心里過不去,她談戀愛,哪有讓男朋友受委屈的份。

  直到某一次爭吵,她脫口而出地問他,是不是謝家對你不好啊,親生的就了不起嗎?

  他們不給你錢我給你啊!

  謝恪遷認識看他,淡然地說,你知道啊。

  顏靈知道他的身世,早在她追求他的時候,她爸就已經提醒過自己,謝恪遷不是謝家的親生孩子,將來很有可能根本分不到什麼財產,你跟著他只會吃苦。

  那時顏靈非常震驚,但不以為然,她才不會讓自己吃苦,謝恪遷也不會。

  但現在看來,謝恪遷跟她想的背道而馳。

  兩人再次吵完架,顏靈跑出去買醉,謝恪遷在她出門後思索了很久,他在想他們的未來要怎樣走。

  其實他在來到這里以後,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只是這段關系的存在,需要讓他為以自己的能力可創造的未來,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接著他跟著出門,在遍地的pub里找了她一夜,甚至還想過報警,最後問遍了他們圈子里所有的朋友,問出最後一次有人看見她,是見她進了一家酒店。

  謝恪遷去問前台,得到了保護個人隱私的回答,於是他就在酒店外面等著,等到天亮,太陽出來又躲進雲層,等到這座城市又突如其來地下了一場雨。

  顏靈終於從酒店門口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個男人,謝恪遷見過,沒記錯的話,他是她的追求者。

  他們這麼沉默地站著,最後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館,在多次爭吵之後,終於安靜地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謝恪遷想了一夜,對她說自己的打算,在此之前他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過自己的規劃。

  顏靈神色懨懨,她每每喝過酒總是狀態不好,這時發現自己對謝恪遷的話根本提不起任何興趣。

  她心情不好,就懶得先掂量話里的份量:“你知道你這些行為多可笑麼,無論是不是親生,你都是謝氏集團的大少爺,我不懂你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執拗一定要去做自己,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

  謝恪遷答不上來,淋過雨,頭腦昏聵。

  他確實不知道。

  “你剛才見到的那個男人,他是我炮友,我們倆在一起之前我跟他就做過,不只是他,還有別人,你別這樣看著我,”顏靈說,“感情跟性我能分得開,之所以沒跟你說,是因為我確實只喜歡你一個人,但是現在我覺得好累,而且我發現我爸說得對——”

  “我吃不了苦,我現在覺得我跟你在一起,並沒有之前想的那麼快樂。”

  謝恪遷沉默半晌,點頭說:“我知道了。”

  顏靈撓撓頭發,說,我承認我對不起你,我們分手吧。

  謝恪遷說,好。

  顏靈本科讀完就先回了國內,謝恪遷留在英國,為學業收尾。

  這一天,他接到謝金誠的來電。

  謝金誠的作風向來單刀直入,第一句話問他:“你蠢夠了沒有?”

  不等人回答就說:“你爸跟我說了,給你打的錢你都沒怎麼動,顏老頭那兒也跟我講了他孫女跟你的事兒——我不指望你做孫子的有人家孫女那麼貼心,什麼都知道跟我們老頭講講,但你居然還真的什麼也不跟我說啊?”

  “先不說你那不稱職的爹媽確實把你養大了,拋開這一層,你知道你現在行為有多蠢嗎?現在這個社會最貴的是什麼?人脈!資源!我不管你將來想做什麼,要不要進自家公司當個什麼總,就衝你現在打算放棄謝家的資源這種行為,我就想罵你,很傻,傻到家了!丟老頭我的人!”

  謝恪遷罵不還口,面前的電腦里是正寫的程序。

  他一個字沒說,老頭喋喋不休:“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可以做大事,但是有謝家做後盾,有我這個糟老頭子做後盾,你可以做更大的事。記住,不要跟這些天然優勢為敵。”

  “還有,你爹媽我不管,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你就是我謝金誠的孫子,親孫子!知道嗎!”謝金誠停了幾秒,暴怒,“說話!”

  謝恪遷“嗯”了聲:“知道了,爺爺。”

  謝恪遷是知道自己身上一直是有些反骨的,只不過隱匿的反骨在確切知道他的身世之後,才清清楚楚地展現出來。

  然而他這些執拗的掙扎就好像叛逆期的少年鬧著要離家出走,其實只不過是困獸之斗。

  他一直羨慕,甚至隱隱嫉妒著弟弟在父母身上獲得過的所有關心,也後知後覺,原來他們殘破的婚姻不是無法拯救,只是不能靠他來拯救。

  他聽話懂事沒用,努力變得更優秀沒用。他做不到的,一個才剛萌芽的嬰兒就可以做到。

  血緣是這個世上最無力改變的東西之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而爺爺跟他說的這些話,透過電流傳遞到遙遠的異國他鄉,謝恪遷忽然久違地、感到了家人的感覺。

  這比血緣更堅不可摧。

  在那之後,謝恪遷完成學業,回國成立公司,將所有的資源發揮到極致,幾年的努力之下,一躍成為西州的科技新貴。

  後來在一個酒會上,他再次遇見顏靈,聽說她去了另外一個國家讀研剛回來。

  他很平靜,哪怕她對他說,我再追你一次,能復合嗎?

  他依然很平靜。

  他們的矛盾其實現在已經不復存在,依然無法再走到一起。

  過去的就應該留在過去。

  顏靈追他,幾乎是這些年時不時就掀起的、屬於她的潮流,她追得像是很執著,又很隨意,謝恪遷知道她跟幾個小男模小明星都有過不淺的關系的時候,倒是不意外。

  某種程度上,他挺欣賞顏靈的人生態度。

  只是她並不安分,追他不得,便從旁人身上下手搗亂。

  兩個本有可能會繼續發展的聯姻對象,一個是被她語言恐嚇走的,顏靈的身家背景遠高於對方,對方知難而退,另一個,則是被她帶著公司手底下某知名藝人勾走的,據說是那位小姐愛慕多年的偶像。

  謝恪遷沒多計較,念在舊情,只警示了她幾句。況且,他還沒有很急。

  跟洛潼認識時,謝恪遷依然不急,而謝弛有點,但沒催他也沒逼問,只是跟他講了假如跟梁氏合作,會有多大的蛋糕可以吃,謝恪遷心中有數,前去赴約。

  顏靈在國外,起初他是想著,自己可以暫時稍稍輕松,後來想的是,洛潼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被她打擾。

  洛潼跟顏靈不太一樣,或者說很不一樣。

  她不說不笑時看著是很清冷的一個人,但其實性子溫吞,有時也會有一些傻乎乎的可愛,身為理科教授的小老師也很感性,哭起來會讓人想要擁抱。

  她不會過分熱情、奔放,從認識開始,就將他們兩人之間維持在一個合適的距離,她有分寸,知進退,不會隨心所欲,生活簡單,不像顏靈,也不像他認識的任何一個他所在的圈子里的人。

  他在見面前就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人生的前十八年並不屬於這里,就像他是在十八年後才不屬於這里。

  她還會那麼傻地愛一個人好多年,雖然那個人並不是他。

  謝恪遷從不覺得他會在一段聯姻的關系里獲得所謂的愛情,他對愛的概念有過經歷之後越發模糊,現在更多只是商人心態,心安理得地利用著身邊的所有資源,包括婚姻。

  而這個新到來的人確實也給他帶來了一些變化,他居然想著,可以試著去愛上他的妻子。

  他只清楚知道自己確實對她很有好感,但聽到電話里傳來的聲音,聽洛潼冷靜地談起,假如與他離婚會是什麼打算,謝恪遷忽然感到一種陌生的、不具名的情緒,那種情緒在胸膛里橫衝直撞,讓他少見地有些理不清頭緒。

  直到唐岩來叫他開會,謝恪遷回過心神,唐岩見他狀態不對,問,老板你怎麼了?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發現,他對洛潼的那點好感,似乎已經不僅僅只是好感。

  愛不是突然發生的,而是突然察覺的。

  沒有人可以確定它發生的時刻,因為每一個帶著吸引力的瞬間,都在悄無聲息地漫開愛的迷瘴。

  他在反思對她的感情,而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居然只是在想離婚後可以分割他的財產。

  真是漂亮。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