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教訓
窒息感讓季浩然的整張俊臉,完全憋成了醬紅。
他沒有選擇劇烈的反抗,只抬手攀住程念樟抵身的下臂,張唇微動,似要說什麼,卻怎麼也發不出個整音。
“別打了……他會沒氣的!”
羅生生見情勢焦灼,擔心程念樟真要把季浩然給弄死,於是連肩帶也沒顧上提,通身糜亂地就跨步上前,欲要阻止這場暴虐。
“放手吧”
觸到男人手臂後,她手心仍因害怕而有些顫抖,眉眼哀婉著,蠅聲求他放手。
程念樟斜瞟了羅生生一眼,神情非但沒有緩和,反而被女人胸口的指印再度刺激,躁郁突增,眉心也愈加皺緊。
他克制著深吸口氣,甩手將羅生生拋遠。
“離遠點,這里沒你的事。”
季浩然顎下的手肘在男人說話的同時松勁,而後變換動作,迅速揪住他的額發,將其整個上身下拗。
程念樟歪頭乜視身下,接續著提膝從側面進攻,重重抬擊男孩腰腹,力道大得……就好像誓要將他上身折斷似的。
讓人不忍卒看。
“呃啊……”
天地因巨痛而震動,季浩然的頭腦刹那眩暈,既辨不清方向亦迷失了重心,只能哀嚎著單手捂住痛處,另一手則在倒地時支肘撐向地面,情態頹敗尤如喪家之犬,倏然跪落,垂頭不見生氣。
就在他張口粗喘著,試圖尋回力氣的當口,一雙薄底擦色的孟克鞋,靜靜繞行,出現在季浩然眼前。
程念樟站定後,稍提褲腿,露出腳腕凌厲的踝骨,而後緩慢蹲下。
“啊!”
這孩子還來不及細看對方動作,發頂已被程念樟再次扯緊,頭顱就像被人操控的木偶,任他提拉著仰起,迫使自己在匍匐中,不得不去迎接這個男人居高臨下的視线凌遲。
“浩然,剛剛玩得開心嗎?嗯?”
“呵……當然開心……而且……呃……我還沒玩夠……”
季浩然當下反骨突刺,即使成敗已成定局,態度里仍然不見半絲服軟。
“嘭!”
“啊!!!!”
程念樟聽言,直接將他額面撞地,直起身後抬腿踩踏,碾動鞋跟研磨他的側腦,昭顯絕對力量的壓制。
“念樟,夠了,放開他吧,浩然傷到臉的話,這電影後續還怎麼拍?”
魏寅只在片場見過程念樟這麼暴戾的姿態,當時還是因飾演角色使然,並非他的本意。
在魏寅的認知里,這種近乎失智的殘虐,不當是程念樟該有的表現。
況且對方還是季浩然,那就更不應該如此衝動。
程念樟現下沒空理會勸誡,他只將身體微微前傾,低頭問了句:
“是誰教你這麼放肆的?”
“哼……”
因被踩擠到了喉管,季浩然只能用鼻音回應,聽來好像還是不服。
“呵”
程念樟冷笑,笑他不自量力。
於是他加重腳勁,往下又踩實了幾分,上身則微微昂首,按壓指節,因這幾下動作,空寂無聲的片場之中,此時回蕩的,皆是男人關節的“咯咯”脆響。
這明顯是要再動拳腳的征兆,但當下也沒人敢輕易上前阻止,生怕跟著觸了霉頭。
“我和他還有些私事要談,不方便有外人在場,現在你們可以退下了,收工吧,善後我來安排。”
“念樟……”
魏寅想說些呵止的話,出口卻只剩下詞窮。
程念樟也沒給他續話的機會,直接搶道:
“我今天就是要把他季浩然教訓到服貼,誰也別來勸!分寸上魏寅你就放心,該打哪里,我比誰都清楚!”
意思是真打起來,也不會去傷季浩然身體的明處。
程念樟此刻氣態鎮定,與方才相比,戾氣似乎消減了不少,從話音里也能聽得出他理智的回歸。
不過,不遠處的幾人聽言,對望後面色里仍舊難掩踟躕。反而是後趕來的蘇岑,在這堆神情木訥的人里,給出的應對異常有些機敏。
她見狀朝四圍里使了個眼色,而後掃手輕揮幾下,攝影執行收音這些雜碎小卒收到信號,便都識相地,如猢猻般踉蹌退散了出去。
清走旁人,她又走前挨近魏寅,搭肩細語道:
“魏導,我們也走吧,事情隔了夜的話,就算壓下來,人心也難免會生變數,倒不如讓他們把話好好說清楚。況且……浩浩今天確實做得有些過分了,程制片教訓教訓也是為他好,我們摻和了反而容易適得其反,兩頭都不得好,你說是吧?”
魏寅沒答,倒是身旁的陳珂嘆了口氣,轉身扯過他,幽幽說了句:
“走吧”
待旁人離遠,蘇岑又回頭笑看向落單的羅生生——
“羅攝影,你也跟上吧!別掉隊了。”
語調里難掩得意。
蘇岑是今晚的始作俑者,這出戲雖然比她預想的要暴力不少,但結果基本還算令人滿意,一石三鳥的事情,算是幫她出掉了不少白天的那口惡氣。
想想還挺解恨的。
羅生生沒有接蘇岑的茬,她現在心思全灌注在程念樟的動作上,在她意識里,季浩然再怎麼樣,這種折辱人的招式,也不當出現在他們兩個兄弟之間。
日後如果回想,總要生出齟齬的,她不想因為自己,多造出這些無妄的業障來。
“你放開他吧……我沒事了,真的。”
她蹙眉上前想要再去勸導,可還沒走近,就被男人的長臂又給推遠,連著後退了幾步。
“去外面等,別礙事。”
“對啊,羅攝影,走吧。男人的事,輪不到我們女人多管。”
蘇岑抬眸看了眼局勢,挑眉後伸手拉過羅生生,掌心用力捏緊女孩腕骨,強行把人扯離了程念樟的身邊。
“這電影光在季浩然身上就砸了四五千萬,你就放心好了,程制片是舍不得弄死他的。”
蘇岑對利害看得透徹,她耳語的這句直接點破關鍵。趁羅生生無措的間隙,她推著女孩肩膀,硬是把人強推到了場地的大門之外。
“嘣!”
門扇合上的一瞬,室內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羅生生當即被嚇得不禁縮肩發起了抖,耳內嗡鳴,完全聽不清周邊人張嘴嘰嘰咕咕都在對她說些什麼。
“完了。”
她不知道到底什麼完了,但腦子里現在只有這兩個字在不斷回環,像是念咒一樣,教她不得安寧。
完了,完了,完了………
——————
程念樟到底“教訓”了季浩然多久,又是怎麼“教訓”的,室外的這幾人其實最終都沒能知曉結果。
魏寅原想等到兩人出來再走,然而幾支長煙燒盡,卻只迎來了匆匆趕到的錢韋成。
“大家都散了吧,先回去休息,這邊我來善後。”
他是季浩然的經紀人,此話出口,聽他語氣平和,至少證明里面的情況應該還不算太壞。
掃視了圈周圍的眾人,錢韋成捏腕轉正表面,指針將時刻定在凌晨,天際微亮,顯示時候已不早。
“浩然給各位添了不少麻煩,實在是不好意思。但這孩子一向好面兒,有些狀況也不宜向外展露,現在這里人多眼雜,事情處理起來會很難辦。還望大家諒解一下,給他留點體面的空間,這事留我和念樟處理就足夠了。”
這明顯是在趕客,意思是要大家盡快離開。
在場七竅玲瓏心,全都不是長了木魚腦袋的人,自然聽得懂話意。
羅生生縮在角落,默默抱肩看旁人一個個離去,卻始終沒有動作。
中途魏寅試著要帶她離開,她初始沒有答應,只無聲搖了搖頭,心里堅持要等程念樟出來,再一同回去。
場面冷清後,錢韋成側目瞥向最後剩下的羅生生和魏寅,見女孩似乎執意不想走,於是便走近將自己脫下的西裝遞到了她的手上。
“羅小姐,你也收拾一下早回吧,浩然應當不會想讓你來看他笑話。”
“季浩然……他還好嗎?”
“你放心,死不了。”
這回答……還真是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