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挑撥
眼見室外天光照頂,程念樟抬手看了眼表,發現時間已近午。
星島的事聊到這個地步,於他們來說,各自心中已有籌謀和考量,根本無需再多話下去。
“你的正事應該說完了吧?”
宋遠哲放下戒備後,慵懶靠坐著,翹起長腿,挑眉決心開啟下一個話頭。
“說完了。”
“那我們聊聊女人的事……”他提杯吹茶,神情里夾雜著嗤笑:“程念樟,羅生生是我的人。我的東西,向來只有我不要,沒有被人搶的道理!”
東西?
“那還真是有點可惜了。”
“可惜什麼?”
“可惜羅生生不是個擺件,她有頭有腳,偏好自由,注定沒法變成你宋二的私物,照她的脾氣,我看應該是沒什麼享受清福的運氣的。”
這話純粹是句反諷。
別看程念樟平時少言寡語,但這人頭腦擺在那里,真使起陰陽怪氣的本事,也並不比他人差到哪兒去。
“你什麼意思?”
“我雖然不知昨晚你們談了些什麼?但路是羅生生自己選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尊重兩個字,應該不難做到吧?我今次來,也只是想奉勸你一句,強扭的瓜不甜,這是古來就有的教誨,你宋二博識,可怎麼越是遇到這種簡單的道理,就越是想不明白呢?”
“你既然不知道昨晚我們談了什麼,又怎麼知道我是在強扭?反觀你,程念樟……那些烏七八糟的往事,還有張晚迪之流的存在,你和羅生生提起過嗎?我不清楚你接近她是出於什麼目的,實際我也不關心。但用欺瞞和誘騙的手段吊著她,又能比你嘴里的強搶高明到哪去?”
明明自己在騙,卻來說教讓他放手……
大概是真覺得程念樟的說辭可笑,宋遠哲講完這段後,唇角便再未放下。
憑他對羅生生的了解,就算能釋懷黎珏,這女人也大概率是容不下張晚迪的,更別說為了這種男人和自己決裂。
羅生生不是個蠢的,她頭腦比誰都清醒,要不然也不會哄了這麼多年,還是這副半死不活的腔調。
宋遠哲話里明面是嘲弄,亦隱含著恫嚇。
這些程念樟都聽得明白。
盡管全是意料之中的反應,但他心頭,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幾下被往事牽扯的慟感。
“要不是為幫你成事,我也大可不必留著張晚迪這層關系,宋二你不知感恩就算了,拿來揶揄我,這就有些不講道義了吧?”
聰明人說話就是這樣,亦真亦假的。
對方拿張晚迪威脅他,他就以牙還牙,借勢再還回去,堵他的嘴。
話意是,如果宋遠哲要揭他老底,那今日一切也就通通白談。
通過剛才程念樟的用計,這男人背後的態度已十分明晰——張晚迪這個所謂的靠山,他說丟也就丟了,要不是想和傅家聯手除她干淨,消解恨癮,誰又會忍到現在?
不過表達是一回事,他心內是否真這樣想,卻除了程念樟自己,誰也不得而知……
“那既然如此,你我各憑本事就行。昨晚扣我,你又是在怕什麼?”
宋遠哲此刻心煩,懶得再多去鑽研應對。
況且他原本也沒有為了羅生生和程念樟交鋒的打算,說難聽點,他一不信對方有真心,二不信羅生生能放得下自己。
比起打嘴炮,這人還是更信奉行動主義。
昨夜若非程念樟出手攔他,事情是什麼走向,還真說不一定……
“我不留你在這兒過夜,難不成放你去劇組強奸她嗎?一樣的招式,她十八歲的時候能奏效,不代表這輩子都能頂用。宋二你也不缺床伴,又何必偏要和羅生生過不去呢?”
“砰!”
猝不及防間,宋遠哲驀地甩手。
裝著大半杯燙水的茶杯,隨一聲巨響,碰撞在程念樟身後的牆面,玻璃四碎的同時,還潑濺了兩人滿身的水漬和葉渣。
所幸程念樟反應迅速,及時偏身避了開來。
雖說沾了一身穢物,情態是難堪了點,但這一下重擊如果真落到了臉上,憑杯身碎裂的程度來看,毀容的下場,應該也只能算是輕的……
“程念樟,誰和你說的這些?”
“除了羅生生,還能有誰?”
“不可能,她不會!”
“哦?你憑什麼覺得她不會?”
程念樟原本還淡淡無謂的語氣,在話尾急轉直下,倏然增添了十足的冷意。
“呵,強奸不過是外人的說辭,是藺安嫻硬要加我身上的案底罷了。別自以為查了點紙面的東西,就能對我指指點點。我勸你如果真想把它當籌碼,最好先去問問羅生生,看當年出事的當下,她說不出口的那兩個字,現在還能不能說得出口!”
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宋遠哲在這段話里,都展現出了十足的確信。
聞言,程念樟動作頓住。
這是他未曾料想的回答。
宋遠哲見他啞然,面上笑意突增。
“程念樟,我勸你少自作多情,以為自己是來救她的英雄。羅生生不需要人救,她可能為了玩你,是會說些傻話來詆毀我和她的關系,但你自己用腦子好好想想她的態度,別被人當狗,還在那里沾沾自喜。”
“嘭!”
程念樟起身,拎起宋遠哲的衣領,朝著他的左臉就是一記重拳。
“宋遠哲,你懂什麼?”
“呵……”
面對盛怒的程念樟,被扼喉的宋遠哲未見半分膽怯,反而笑後啐了口血沫,擦淨唇邊,繼續譏諷道:
“你剛說我要回去強奸她……程念樟,你還真是天真地有些可笑。昨晚你來之前我和她就已經睡過不知幾輪了,中途恕我眼拙,是真沒看出羅生生有半點的不願——”
“嘭!”
第二拳落下,仍是左臉。
宋遠哲沒有任何反抗,隨他擊打,直接後倒進了背後的軟座。他應激曲膝時,右腿不慎磕到了茶幾銳角,正中前膝嵌釘的位置。
這一下的威力來得比面上的重拳還要厲害,瞬間讓他今朝本就脹痛難忍的關節,瀕近報廢,根本動彈不得。
“嘶……呃……”
疼痛作祟,宋遠哲下意識地抬手,捂上了右腿,面容猙獰。
然而,程念樟當下已紅眼,手起間眼看下一拳又要下落,卻聽身下即將被打這人,於喑啞中,提醒他道:
“程念樟……你是真的不懂羅生生……我正愁沒人幫我來演苦肉計,呵,你倒好,居然自己送了上來……”
聽言,空中的攥拳,捏緊又放開。
沉默疊加著沉默。
程念樟別無他法,只能仰頭深吸一氣,借此來消解些自己心中的暴戾。
“宋遠哲,我和她的關系,還輪不到你來定義。”
“滑稽,呵。”
宋遠哲咬緊後槽,忍痛推開他,將坐姿調正。
而後他從褲袋中摸出手機,打開一段語音備忘錄。
上面的標題,默認顯示著錄音的地址和時間。
昨晚,劇組酒店,時長近一個小時。
“你不信我,那你不如聽聽她自己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