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奸夫淫婦
蘇岑挑眉,面上表情玩味,看起來倒是一點也沒被羅生生的陰陽怪氣氣著。
兩個女人這場無聲的交鋒,並未引起程念樟神情的任何變動。他只輕掃了眼羅生生的側臉,而後視线沒有過多停留,直接轉向蘇岑。
“怎麼穿著自己衣服?服化沒到位嗎?”
程念樟問話時特意看了眼表,對上時間後,眉頭蹙起,滿眼皆是不快。
今日第一場拍的是重病的戲碼,蘇岑的妝造應當要突出角色的蒼白與孱弱,而她此時卻化著濃妝,明艷地厲害。
要是卸了再上,大概率會延誤開機,徒然浪費掉劇組的時間。
“哎喲……這不臨時提了我的戲嘛,我把場次搞混了,還以為先拍的是下午的‘勾引’,出來前我就讓自己的化妝師把底打好,等會改妝就行,誰知道居然是先拍‘探病’,烏龍而已,程制片你大人大量,不至於為這種小事拉臉子吧?”
蘇岑這套說辭應是早有准備,一口氣順下來都不見有什麼頓挫。她說時還特意牽扯了下程念樟的袖口,多少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這些小動作,羅生生是看在眼里,怒在心間。瞧著程念樟沒什麼抗拒的動作,她趕緊搶在男人開口前,先人一步地懟道:
“蘇小姐還真是術業有專攻啊,拍戲也專挑自己擅長的來。我看您這是太想展示演技了,猴急地連場次表的順序都分不清了是吧?”
羅生生並不喜歡雌競,但該宣誓主權的時候,她也決不會退縮。
這段話里火藥味明顯,沒帶一個髒字,卻句句都在說著蘇岑犯賤。
蘇岑聽後表情依舊平靜,只將長發別到耳後,拍了拍程念樟的下臂,檀口輕啟,柔聲笑道:
“羅攝影這夸人夸地,還挺有特色的哦。”
比起羅生生的硬剛,蘇岑使了招化骨綿掌,段位明顯更高一籌。
“呵。”
羅生生這下是真不高興了,冷笑完,立馬把嘴噘得老高,結結實實將“我生氣了”四個大字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
程念樟試圖去觸她手背,剛貼上就被這怒火中燒的女人給打了回去。
他不解,明明是她自己技不如人,怎麼又把氣撒到了他的頭上?
“既然知道記錯場了,還在這里磨蹭什麼?是要我來給你上妝嗎?”
這話,程念樟是對著蘇岑說的。
男人辭色皆冷,聽得出壓抑的聲量中潛藏著慍怒,不禁讓人心內發怵。
“我正往化妝間走呢!不過寒暄兩句的功夫,不會誤事的。”
蘇岑一面解釋,一面習慣性地抬手替程念樟撫了撫衣褶,動作自然熨貼地,仿若情人般親昵。
羅生生將一切看在眼里,她現在這心情呐,就像坐著過山車,剛緩和沒幾秒,瞬間又被帶進底谷,還是脫軌了直直往下栽的那種,一時半晌應是再起不來了。
此刻正好魏寅與陳珂抬頭叫她,她便垮了張臉,招呼也懶得打,直接甩下那對“奸夫淫婦”,沉默決絕地,走回了自己機位,。
眼不見為淨。
“脾氣還挺大,怎麼?你倆和好了?”
蘇岑用余光目送羅生生走遠,終於壓低聲音問出了心頭疑惑。
剛才羅生生擋了程念樟的後路,教他不便挪步,現在那女人走了,他直接嫌惡地跨步離遠,昭顯出自己最真實的態度。
“管好你自己的事。”
“噗!虧我還老想著給你帶消息呢!你竟這麼絕情?”蘇岑捂嘴訕笑,笑完後,她調整語氣神態,驀然鄭重道:“蓮山昨天出大事了,你知道嗎?”
聽到“蓮山”,聯想起昨晚羅生生說宋遠哲赴約劉琨,想來出的事當與他們有關。
由此,本不欲接茬的程念樟,眉弓一跳,被吊起了胃口。
“什麼事?”
蘇岑眼神左閃右打,示意他人多眼雜。
“待會兒老地方和你說。”
話畢,她抬頜拋了個媚眼,也不等程念樟回復,直接伸手招來不遠處的助理,相偕著一同走向了化妝間的方向。
羅生生歸位後,和大壯一起坐在簡易凳上,托腮看完了全程,等程念樟轉身,他們又立馬低頭拿出日程表擋臉,假裝交流起了工作。
“你剛剛在他們邊上,覺得曖昧不?”
大壯低聲問。
“曖昧的。”
“嘖嘖……那看來是有一腿的,我聽大組的人說,他倆經常一塊兒在角落抽煙,被不同的人撞見好幾回了。”
嗯?
好樣的!
羅生生深吸一氣,咬牙漏出了幾個連綿的單音:
“嘖嘖嘖嘖嘖……”
神情是相當嫌棄了。
後來正式開拍,大概是受劇組專業氛圍的影響,羅生生把心思投入到了工作,反而沒預想的那些尷尬,一切都很順利。
蘇岑畢竟是科班出身,也演過不少話劇,拋卻男女關系,只看身台形表,她的功底可以算是相當扎實的。
上午場,蘇岑一直躺在床上扮演病號,和程念樟甚少交流。
羅生生雖然心里憋著股氣,但畢竟在她那吃過嘴虧,場中也發作不出什麼新花頭來。
細想想,倒還不如專心工作,反顯得自己大氣體面。
蘇岑這幾場戲的對手演員,是演她姊妹的溫雯。
與蘇岑比,溫雯明顯有些接不上戲。
眼神空洞,台詞木訥,精神狀態是肉眼可見的不佳。
拍攝時還能強打點精神,但每每魏寅喊卡,她立馬萎頓著縮在角落,埋頭看向劇本機械地默背,除了聽導演講戲,誰也不去搭理。
大壯之前說她像鬼一樣,有些夸張,但與之前跋扈潑辣的她比,確實像是變了個人。
換場的當口,羅生生托場務帶了杯熱拿鐵給溫雯,對方沒要,原杯又送了回來。
“羅攝影,你關心她做什麼?人家不會領情的。”
這個場務兩個組都跑,無論是溫雯還是羅生生,他都不算陌生。
這兩個女生的關系他也多少有些了解,剛羅生生讓他多帶杯咖啡送過去,還特意交待別說是她請的時候,場務其實還挺詫異的。
“溫小姐她……最近一直這個狀態嗎?”
羅生生接下還熱燙的咖啡,准備和手里的幾杯一起,等會送到監視器那,算給幾位大佬賠昨天的不是。
原本她是沒想給程念樟准備的,現下正好溫雯不要,那就讓他喝剩下的好了。
“上次劇組出事以後,差不多都這樣吧……她的場次不多,平時也不常在組,具體的還真不了解。”
“哦。”
羅生生抿嘴,她心有掛礙,但也知道分寸,想本就不是多熟稔的關系,沒必要為了讓自己好受些,而多去揭人傷疤。
招呼走了場務,她便提著幾袋咖啡,朝向導演位走去。
剛才視线阻擋,等繞過人群,她才發現監視器前只有魏寅、陳珂和執行的身影,而那人常在的座位,現正空置著,不見他的蹤跡。
羅生生望向場中,循著第六感看向了置景的床鋪,果然不出所料,蘇岑……也不在。
劇組今天安排的場地,是大組租借的實景,沒有專供吸煙的獨立區域,只要沒安全隱患,室外都可以抽煙,也不會有人攔著。
蘇岑早上嘴里說的老地方,是樓間的一條連廊,過道窄,兩邊都有門擋著,對面又是片空地,也不用擔心被狗仔偷拍,隱蔽性相當不錯。
“我沒時間陪你多耗,有事快說。”
程念樟背倚著欄杆,低頭轉表,面色里盡是不耐。蘇岑把他叫出來站了半刻,不是勸煙就是閒談,正事卻一句沒提,多少有點溜人的意思。
“喔唷……你這是有了新歡,連花腔也懶得和我打了是吧?程制片?”
蘇岑抬手撥了撥他的領口,指尖摁上男人肌肉,雖然她嘴上說著責備的話,但實則心旌搖曳,全然一副調情的姿態。
程念樟撣掉她手,吐煙後,唇角向下,眼色銳利,是耐心耗盡的前兆。
“蓮山出了什麼事?”
“嗤”蘇岑低笑:“看來你那姓羅的小情人,消息還是沒我靈通啊。”
聽到她又提起羅生生,程念樟呼吸倏爾深重,帶出鼻腔煙霧叢叢,不快更甚。
“我問過了,劉琨今天沒有出席嘉世的例會,他怎麼了?”
“瞎了。”
聽言,男人提煙的手頓在半空,滿目不解地看向蘇岑。
“瞎了?”
“宋二的手筆,不過已經找到角膜,安排了手術,瞎不了幾天。”
見他指間煙尾燒盡,蘇岑從袋內又抽了支新煙遞上,攏手替他點燃。
程念樟因陷在思考,也沒有推拒。
“既然瞎不了,那就不算大事。”
蘇岑聽言一愣,緩神後笑道:
“呵,里面能做文章的地方可不少,我獻你個大禮,你還討價還價,未免有點不講道義了吧。”
即便心里已經有了盤算,程念樟面上卻仍在裝傻。
“看不出有什麼文章。”
蘇岑牽扯嘴角,她沒想到這男人會得了便宜還賣乖。她思索後,也不再繞彎,撇掉滿身輕浮,直接把意圖說了個明白:
“我今天賣掉劉琨,算是已經向你投誠,你也不要再覺得我騎牆。咱們前怨就此一筆勾銷,之後互利互惠,這買賣於你來說,應該不虧吧?”
“呵。”
程念樟沒正面回復,他扔了煙,用鞋底碾成齏粉,松了松手腕和頭頸,再抬手看表——
“時間到了,你該上戲了。”
說完他便抬步先行,只留下一臉愁容的蘇岑定在原地,摸不透這個男人到底存了什麼心思。
“明明平日水火不容的,為什麼到了真正可以殺伐的時候,態度卻這麼雲淡風輕?”
蘇岑腹誹。
今天這場談判,與料想的……出入實在太大,程念樟一不問細節二不問緣由,完全不給她任何繼續在賭桌推碼的機會。
這就讓她不禁陷入了自我懷疑當中,擔心自己是不是走了一步吃力不討好,又自毀前路的錯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