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紅丸
江從芝躺在他的臂彎里,任他的手捋著她的頭發。
因為吃了紅丸,暈乎乎地就連水都忘了叫。
她正准備起身,卻對上了陳由詩的眼睛:“我叫個水。”
陳由詩將她往懷里摟了摟,絲毫沒有讓她起身的意思:“再抱一會兒。”
“蓋上被子吧?”她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瞅著他,出了身汗,如今著實有點涼。
陳由詩應了,兩人鑽進了被窩,就這麼摟著也不說話。
紅丸這東西是由日本研發出來的,用生鴉片里提取出的嗎啡加上糖精制成。
他們煙草商競爭多年,除了和別國的競爭,還得和本地的競爭,絕大多數本地煙土的利潤都到了當地政府或是軍閥手中。
如今這日本廠商研制出來還未見世的紅丸,倒是個不錯的品目。
陳由詩皺著眉頭,思量著如何定價和推廣,懷里的人兒卻有點微微發抖起來。
陳由詩嚇了一跳趕緊查看,卻看她出了一層細汗,嘴唇有點蒼白,神色也有點恍惚。
他輕拍了拍她的臉:“從芝小姐?從芝?”見她不怎麼應答他著實慌了一下,提高了些聲音:“從芝!睜開眼,看著我!”
江從芝雖然頭暈,但是聽力是沒問題的。
她聽他急急出聲,聲音十分懇切但是有幾個字發音極不標准,她竟有點想發笑,如果有力氣的話,她應該會大笑出聲的。
她依言睜眼看他,藍晃晃的一雙眼睛就在她面前左右飄著,她知道是那紅丸的作用,只是沒想到後坐力這麼猛,要讓她吃第二次是決計不可能的,索性也就趁著這個機會賣個慘。
她眉頭鎖了起來:“陳先生…我好難受…”
陳由詩嚇得急忙起身,料想是她身量小,平日又不抽大煙這些才反應這麼大。他端了水過來遞給她:“許是一次量吃的太多了,快多喝些水。”
江從芝也沒有那般難受,只是頭暈的很,心里還覺得惡心,許是量對她來說真的多了。
陳由詩有些抱歉,頗有點像他逼她吃下去的,殊不知他嚴肅時的語氣確實不容置疑。
因為慚愧,他還吩咐了叫了些清淡的吃食和洗澡的熱水。
江從芝靠在床頭,喝了水確實好了許多。
她心里微微嘆氣,王庭介紹來的人果然就是來折磨她的。
不過這陳由詩倒不像王庭那般無理,知她不舒服還給她端了水,長得也比王庭好到不知哪里去。
他見江從芝好些,也舒了一口氣,心里想著可以專門給女人做個量少一點的丸子。
如今好一點的煙膏要賣到二十元一兩,這丸子怎麼說也能定在十元上下。
“周日我與日本廠商見面,你與我一同去吧?”陳由詩拿著她的發絲纏著指尖玩耍,心里對紅丸的事已經有了計量。
女人的頭發順滑地像緞子一樣,一不小心就會從指縫間滑走,一來二去間抓住她的發尾倒成了一件趣事。
“出局的話要給媽媽遞條子的。”江從芝解釋道,猜想他是不知道這些其中門道。
陳由詩果真皺了皺眉,真麻煩。
他本來想改了主意叫了私娼去,但生意場上還是帶個有點名頭的明娼好些,況且這江從芝長得清貴大氣,床上又猛浪,實在可人。
“我一會兒就去找她說。”
江從芝此時頭腦清醒一點,心思也活絡起來,想著周六的宴,開口問道:“春滿閣兩日後有個大宴,如果…陳先生有空的話,我給你留個位置?”唐俊生如今一點音訊也無,沈照和也進不了春滿閣的門了,也許她也只能指著王庭和陳由詩來,想罷又加了句:“我也可以書信一封請王書記長前來。”
江從芝想著既然王庭為陳由詩做了擔保來春滿閣,二人應該關系不差,卻不料陳由詩說:“我與王庭的關系並不親近,這些你也別和外人講。”
她愣了愣,答應了下來,思考著他們的關系。
“周六我應該沒事,會過來看看的。”
聽到這話江從芝自然是開心的笑了,她們這種倌人要是沒有客來壓場子,那可是會被笑掉大牙的。
他能過來就好,春滿閣總會法子讓他甘願砸錢。
見江從芝神色間漸漸清明,他也沒有長留的意思,走之前又是一番道歉,倒弄得江從芝有點不好意思了。
等他走後江從芝就收到了周天的局票,倒是個辦事利落的男人。
江從芝接下來的兩天竟是出奇的閒,她這一閒下來就忍不住不去想唐俊生。
她甚至去了信,可就如石沉大海一般杳無音訊,她氣不過之余隱隱有點擔心了,覺得一聲不吭就跑不是他的性子。
唐俊生這兩天是苦不堪言,被禁足了不說,還得和白玉一個屋子里睡覺,她睡覺極不老實,一會兒又蹭蹭他的背,一會兒又扒拉他的腰,唐俊生也是個有性欲的男人,早上起來,下面總會漲得老高。
以他之前對白玉的厭惡,如今相處地平安無事便是好的了,哪會真的對她動手動腳?
是以,好幾次白玉醒來都看到唐俊生打了地鋪睡在了地板上。
白玉覺得可笑的同時又覺得有點生氣,唐俊生憑什麼這般討厭她?
雖然她對唐俊生沒什麼感覺,可白玉是見過唐俊生如何對江從芝的,如今他竟連她的床都不肯沾。
白玉很討厭這種他把她自尊碾到土里的感覺,之前因偷看過他歡愛而產生的一點點小九九這幾天都被磨得灰飛煙滅了,大事小事都要與他作對一番,看他吃癟心情便會好些,可第二天早上見他又在地上睡又是一陣氣,周而復始,倒算是消磨時間的趣味了。
唐俊生出門不得,聽趙媽說何叔出了門,要一周後才回來,現在想要給江從芝遞信是不可能的了。
唐俊生覺得這比蹲監獄還難受,偏偏家里不僅有個白玉,白兆東也在這住了好幾天了。
每每吃飯甚是嚴肅,就算偶爾聊一兩句要不是關於白玉和他的事,要不是關於他的職位,一頓飯吃下來讓他頗有點如坐針氈。
就這麼數著日子到了周六,唐俊生靠在花園里的小椅上看著不遠處的銀杏樹,手指尖把玩著一顆已經搓捏皺了的青色小果,正是那日和江從芝在銀杏樹下他摘的槲寄生的果,也不知芝芝這會兒有沒有在想他?
應該是沒有的,這會兒正當午時,她應該在准備上台的事宜了吧。
一陣清脆的高跟鞋打斷了他的思考,映入眼簾的是穿著一身白色蕾絲旗袍的白玉。
唐俊生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在她衣服上停頓片刻,又挪開目光。
白玉不客氣地坐在他旁邊,也看著滿院秋色:“唐少爺真是個情種,可惜了。”
唐俊生抬眼看她,知她這幾日有意針對自己,面色不善地問:“你要說什麼?”
白玉心里氣不順,也想讓他氣,挑眉幸災樂禍地說:“你的好姐兒怕是要做人家咯。”若是哪位客人打動了姐兒的芳心,是可以付一大筆價錢和這個倌人做人家的,倌人門前還會掛個小牌子,儼然是臨時夫妻的感覺。
唐俊生一聽就驚地坐起了身:“什麼意思?和誰?”
白玉見他急了,心里高興了些,頭轉了過去偏就不和他說話。
唐俊生摸准了她的性子,他表現地越急她就越不會告訴他,於是他身子向後一靠,滿不在意的說:“白小姐不用編這些來誆我。”
白玉見他不信,轉過頭來挑眉說:“George Berman知道嗎?他最近點她點的可多了。你不信,一問便知。”
那個美國的煙草商?唐俊生是不願相信的,可她說得言之鑿鑿,心里猶疑,上下打量她一眼:“信口胡謅的本事倒是見長不少。”
白玉也不傻,知道他是不願相信,嘴角微勾嘲諷地說:“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等你禁足解了再出去,她早就去別人那投懷送抱了。”她站起身,撥弄了一下肩上的頭發,又補了兩句:“呀,今日好像正好是春滿閣辦宴呢,聽說伯曼先生也去。父親還在,你就好好在這呆著吧。”說罷揚了揚下巴,輕蔑地朝他皺了皺鼻子。
看著他黑成鍋底的臉,白玉覺得心里一口惡氣出了出來,轉過頭拍拍屁股大搖大擺地走了,像是打了場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