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東籬把酒黃昏後(四)
“兩軍盡囚,董周被俘,東夷以其脅見殿下。敝臣候旨。”
果不其然。
深夜,溪嵐在燈下將飛鴿傳書捏成一團,掌心攥著皺糙紙球,不住地捏盤。腦袋一心二用,思索著之後該何去何從。
穆軍去往東夷,她料到可能會落得這種下場,真發生後,難免郁恨——不是為未阻止他們去東夷,而是為自己既決定舍棄董周二人卻仍然會猶豫不決良心未泯而氣憤。
“七娘為何不睡,發甚呆呢?”
顏傾辭披衣走來,瞧見溪嵐手中紙團,趁她未來得及藏起,眼疾手快奪過來。展開一讀,原本睡意朦朧的眼睛頓時精光道道。
“你如何打算?”她問。
溪嵐搶回紙團,放到燭火上燃成灰燼,若無其事地起身,扶著顏傾辭往榻邊走。“睡罷。”
“蕭太後以董周二人性命要挾你前去會見,所圖者何?”顏傾辭自問自答,定定看向溪嵐,“傳國玉璽。”
“她亦劍指天下。”又問,“你去是不去?”
溪嵐淡淡瞥她一眼,反問:“你覺得我該不該去?”
顏傾辭道:“於公,你當然該去,於私……”
“於私如何?”
“於私,我不想你去。”
“我若不去,那幾萬穆軍煙消雲散,你這連日來的籌謀,也會一並打了水漂。”
顏傾辭微訝,抬眼看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知曉了,她心道,卻只猜中一半。
她黏著她確實別有用心,覬覦她的軍隊是其一,覬覦她的人是其二。
“過來。”溪嵐坐在榻邊,向她招手,目光下垂看了眼自己的腿。
顏傾辭以為是幻覺,歪了歪頭,神情詫異。
溪嵐耐心又溫柔地拍了拍腿面,重復道:“來。”
昏黃燭火下,美人坐榻、言辭曖昧。
顏傾辭瞧得眼熱心熱,連帶著小腹都著了火似的,她聽話地坐上去,面對面,摟她修頸,臀尚未坐穩,便被兩只手掌滿滿一捧。
“呀!”
顏傾辭被捏得腿心一濕,面紅耳赤,眼睛有意直視溪嵐,神態矯揉,故作羞惱地輕斥她青皮無賴,卻暗暗用內側腿肉去蹭她。
“真是只勾人的妖精。”
溪嵐眸色沉沉,將人壓在身下了都仍舊鎮靜自持,套著最純淨無穢的外殼兒,干著下九流的勾當。
“奴家是妖精,七娘是什麼?”
“照妖鏡。”
“不對,”顏傾辭用手點了點溪嵐鼻尖兒,“是菩薩——招精引怪的女菩薩。”
罷了又靠在溪嵐身上,腿心不住地磨,掐著嬌嗓異腔怪調道:“求菩薩快快點化奴家~啊……”
進來時無聲無息,同她的人一樣,叫人捉摸不透。
顏傾辭低低喘了一句,下巴頦子搭在溪嵐頸窩,柳腰擺動,極力迎合。
濕潤很快流至掌心,燙化了溪嵐的堅殼,她動容地深吸一口氣,尚能隱忍。
妖精偏偏不放過她,張唇咬住她的喉管,魅惑一笑,道:“妖精要吃你了。”
溪嵐呼出的氣抖了抖,右手懲戒一樣往上深頂。
“咿呀……”顏傾辭扶她微顫的肩,描她緊蹙的眉,得意地嗬嗬直笑,“冰菩薩動情了呢……”
許是見不得她如此忘形,又許是被戳中心事後的惱羞成怒,溪嵐一把握住顏傾辭在自己眉心造作的手,冷視她。
“要你,不等於愛你。”
末了將人錮於身下,手掀起裙擺,探入花叢,等不到寬衣解帶,一碰到那綿軟處,就如魚得水地戲弄起來。
“重要麼?”
顏傾辭不以為意。
“這十分重要,我要你牢記、分清,以免之後因此要死要活。”
“七娘多慮了,”顏傾辭從容往後一躺,雙手揪著被褥,咬唇、調笑,媚眼如絲,“我記得比誰都清楚。”
“如何個清楚法。”
“雲泥有別。”
顏傾辭從她異常舉動中猜出她的答案,眼泛淚光,嘴角揚起朝弄不屑的笑,陪她演完這場訣別戲碼。
“一日為奴,終生低賤,縱使我虎落平陽,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瞧得上你,要與你白頭偕老罷?我的心在慕姐姐那兒,一直都在。”
“彼此彼此,不過在我這兒,你為泥我為雲。”溪嵐道。
如此做便不會不舍、不會惦念?並不是,但二人都非藕斷絲連之人,她們像極類極,若要斷便執意會決斷個干淨,絕不拖泥帶水留有後患。
榻上最後一役,端的是硝煙四起、戰火紛飛。
溪嵐一改從前禁欲模樣,對身下人予取予求,百十回合後,臂力匱乏,顏傾辭瞅准時機痛打翻身仗,攻守調轉,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喘聲交合聲響了半個時辰,搖晃的木榻終於停歇,二人並排平躺著吸氣,半晌無話,月上柳梢,銀白入戶,一道玉光同時照在二人臉上,不舍與克制的眼神被橫成忽明忽暗的水色,一半絕情於光下,一半藏情於暗影。
“我要去東夷。”溪嵐道。
顏傾辭:“好。”
聰明人之間的來往就是如此干淨利落,她們也會像旁人一樣閒談扯家常,但只要一涉及正事,虛頭巴腦的扯皮就都不見了,一句話一個字,她們便懂得了對方心中所想,她們深知改變不了對方心意,便早早省去苦口婆心的勸說,你一言我一語,心照不宣地敲定各自歸處。
說走就走,溪嵐怕告別徒增感傷,子時收拾完行李就離開了,招呼也不跟丫頭們打一下。
“別橫著回來見我。”顏傾辭送到門外,瞪著紅眼睛告誡她。
溪嵐這時才露出笑來,半是輕松半是苦澀:“你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