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的苗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
不過換個角度來看,她頂替玉鳴被抓了也好,起碼她還能變成大貓,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身為一只靈活的貓咪,別的不說行,逃跑第一名。
更何況,她身上還藏了寒時之前給她的苟命神器——從霧妖身上薅下來的尾羽。
只是現在並不是逃跑的好時候。
且不說周圍的情況尚未明朗,如今在她四肢被捆住的情況下,如果強行變成大貓,一個不小心弄傷自己就麻煩了。
所以還得先把繩子解開,再觀察好形勢找機會逃出去。
白貓弓起腰,努力用嘴夠到身上的繩子,試圖用牙咬斷。然而只嘗試不到兩秒,白貓就舔著生疼的牙安詳地躺了回去。
唉,現實不總是如喵所願的。
就在此時,搖搖晃晃許久的馬車終於停下了。
到了?
苗靈一個激靈,再次豎起耳朵,探聽著外面的動靜。
“今兒怎麼來得晚了?”一道略帶威嚴的女聲響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還表現得極其隨便的男聲態度一轉,語氣十分畢恭畢敬:“我老伴今日身體不適,所以裝貨上車費了些時間。”
“……下次爽快點,小心耽誤了皇陵的日常膳食,可要問你們的罪。”
“是是,我們這就把蔬菜送去後院。”
……皇陵?
是埋葬歷代皇室的地方吧?
苗靈飛速思考著。
為什麼要把她綁到皇陵來?
還要偽裝成菜農掩人耳目,那麼就說明幕後主使在皇陵也不至於到一手遮天的低位。
又或者,這件事極其需要謹慎,不能被其他人發現。
這皇陵里,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馬車又動了,不過這次行駛沒多久就停了下來。
“大人。”
“東西運來了麼?”
“很順利,路上也無人追蹤,看來暫且沒被發現。”
除了最開始駕車的那個男人之外,還多了一道蒼老的男聲,而且聽上去還有點耳熟。
這聲音是……馬屁老頭!那個姓潘的史官!
認出了另一個人是誰,苗靈炸起了毛。
可惡,果然是他謀劃的!
“先搬下來吧。”
“是。”
苗靈感覺到自己所在的壇子懸空了幾秒,又平穩落到地上,然後有光线從上方投了進來,似乎是壇口的蓋子被揭開了。
她趕緊閉上眼睛,癱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接受來自頂上的打量。
潘史官探頭研究了一會躺在壇子底部的白貓:“怎麼像沒呼吸了?你們不會是把它勒死了吧?”
“不是的大人。”駕車的男人連忙否認:“是給它下了昏睡的藥,因為劑量比較大,所以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
“那它的脖子怎麼少了一圈毛?”
嗯?什麼叫脖子少了一圈毛?
苗靈按捺不住好奇心,趁著現在是弓成一團的側臥姿勢,眼睛悄悄地咪開一條縫,視线往下掃去。
雖然她看不到自己的脖子,但是原本該出現在視野里的唯一指定坐騎憑證……消失了。
……她的牌牌呢?她脖子上系的那麼大一塊牌牌呢?
駕車男人解釋:“大人您也知道,這妖獸脖子上有那位仙人的信物,我們怕那木牌會生什麼事端,就想取下來,但是綁在上面的繩子用刀割也割不斷……後來我們試著改用火燒,這才弄掉了。”
“所以這圈毛,應該是那時候沾到了火苗燒禿的。”
……禿、禿了?
現代打工仔可聽不得這個字!
白貓在心中的小本本上給兩人重重記上了一筆。
等本喵逃出去了,讓寒時賞你們好果子吃!
“行吧。”潘史官把壇口掩上,“趕緊搬到密道下面去,不然等它醒過來變大就不好辦了。”
壇子再次懸空,苗靈郁悶地抬起爪子碰了碰自己裸露的脖子。
摸著摸著,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一件事。
寒時說,因為她受的傷還沒完全恢復,所以要借助牌牌來作為化形的媒介,要是牌牌丟了,她就不能變大只了。
不、不是吧……
感受著搖搖晃晃的壇子,苗靈下了決定:先試試,如果能變大,就立刻逃跑!
白貓集中精神流利地背口訣。
一開始,靈氣順利地在體內流動起來,但是在循環了一周後,就似乎無法穩固地凝聚成支撐成年形態所需要的靈氣本源,也就是所謂的內丹。
一遍口訣背完,苗靈看著自己的爪子還是貓崽的模樣。
不死心地試了三遍之後,她的身體依舊維持原狀。
變不了……!
恐慌的情緒瞬間蔓延上來。
她還未曾學習法術,目前仰仗的不過是能隨意變化大小的能力,可以讓她根據逃跑路上的各種情況靈活應變。
但現在連這唯一的能力也被剝奪了,她就跟普通的貓崽沒什麼兩樣,連變大強行掙脫繩子的機會都沒有。
她真的……危險了!
苗靈正瑟瑟發抖之際,壇口突然打開傾斜向下,縮在壇底的白貓像個球一樣被倒了出來,咕嚕咕嚕滾進了一個鐵籠里。
“看好門,別讓它逃掉。等今晚時候一到,就可以呈上去了。”
潘史官親自將籠子落了鎖,並把鑰匙塞進腰間的錦囊,帶著手下兩人離開。
走在最後的人吹滅了唯一的燈,金屬門沉重地合上那一刻,室內陷入了黑暗。
白貓用爪子揉著被撞疼的額頭,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縮成一團。
室內沒有光源,不知從哪個角落有微弱光线透進來,映得對面的牆壁一片青黑。
在這死寂般的空間里,苗靈只能聽到自己不斷起伏的呼吸聲,卻更顯陰森。
在這種氛圍下,她大氣也不敢出,好像發出了太大動靜,就會把黑暗中的什麼東西給引來。
哐當——
角落里突然傳來什麼東西被弄倒的動靜。
白貓猛地彈了起來,卻一下撞到了籠子。
吱吱吱——
接著老鼠的叫聲響了起來,然後是一串窸窸窣窣的動靜,似乎是在地板上跑動,偶爾還伴隨著哐當哐當的聲音,又撞倒了其他東西。
不要過來喵!
聽著那些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有靠近的趨勢,苗靈終於繃不住了,在心里嗷嗷大哭。
哇嗚——寒時!快來救我!
風聲在耳邊呼嘯。
“怎麼了,寒時散仙?”二門主看到正在斜前方領路的人突然愣了一下,不由開口詢問。
“……無事,走神了。”寒時按住心頭莫名涌上的不安,往飛行中的靈器又注入了些法力:“事情緊急,辛苦各位同道快點,以便盡早趕到。”
眾人紛紛應允,一並加速,終於在黃昏時分到達玉臨皇宮。
駐守小殿下宮殿的侍衛們被嚇了一跳。
天上突然降落了一堆人到殿門前,像鳥群一樣嘩啦嘩啦地從各自的靈器上跳下來,把過道占滿了。
並且這些人個個氣質不凡,滿身仙氣,一看就並非紅塵俗世之人。
“寒、寒仙人……請問您這是?”看見為首的是認識的寒仙人,侍衛壯起膽子問道。
“不必戒備,這些都是前來相助的道友。”
寒時擺擺手,“現在情況緊急,我已告知了陛下,我先進去查看情況,陛下稍後會趕到,也煩請各位在此稍等片刻。”
二門主理解道:“吾等未取得允許,不好隨便進去,寒仙人不必在意,正事要緊。”
寒時點頭,轉身進門。
院內的景色和昨天並無分別,只是今天似乎格外沉靜,他甚至能聽到鞋子踩在落花上發出的細微聲音。
寒時習慣性地側頭望向那棵大樹。
這段時間,每次他傍晚回來,那只白色的大貓都是趴在樹底下的石桌上,一邊看院子一邊慢悠悠地甩著尾巴。
然後一看見他回來就“嘭”地變小,躥到他肩上理直氣壯地指揮他往東往西。
但今天那個位置空蕩蕩的。
“……喵喵?”
沒有見到熟悉的身影,寒時喚了一聲,接著等來了一聲回應。
“咪嗚——”
一顆小腦袋從石桌後面冒出來。
橘貓橙子後腿立在石凳上,兩只爪子扒著石桌,毛發一副亂糟糟的樣子,似乎是剛睡醒:“咪嗚?”
“……是你啊。”
寒時頓了頓,轉身走向內殿。
吱呀——
內殿的門先一步開了,玉鳴揉著眼睛,抬頭看著布滿晚霞的天空:“快晚上了?怎麼沒人叫我?”
寒時快步上前:“小殿下,苗苗呢?”
“啊?妖獸大人不在院子里嗎?”玉鳴左右張望:“之前說等我睡醒了再一起玩的,是不是我睡太久了,所以妖獸大人先回去了?”
寒時肯定道:“不可能,她會守在這里。”
“咪嗚咪嗚——”
橘貓突然叫了起來。
兩人看過去,只見橘貓撅著屁股在樹根表面翻出了一小塊沾了泥土的東西。
它用粉色的鼻頭湊近嗅了嗅,興奮地在地上滾了滾,接著還張大嘴想一口把那塊東西吞下肚。
寒時眼疾手快,先一步貓口奪食搶了下來,拍開上面的泥土,露出那東西的真容。
是半塊點心,雖然不太明顯,但上面還留有細微的齒痕,像是被某種小型動物啃食過。
被搶了吃的橘貓撓著寒時的褲腿喵喵叫,而寒時充耳不聞,將點心放到鼻間輕嗅,聞到一股像蒿草的氣味,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點心被動了手腳。
上面灑了一種香葉磨成的粉末,是專門用於吸引貓這類動物的,同時也能很好地掩蓋一些味道。
比如有需要抓貓妖的時候,法術低微的修士就經常往摻了大量麻藥里的食物加這種香葉粉末,就能把這個作為餌誘使貓妖吃下麻藥,從而讓貓妖喪失行動能力被捕。
如果是苗苗吃了這個……
寒時猛地起身,折回去問門口的侍衛:“我的妖獸,有從院里出去過麼?”
“回稟仙人,並、並無……”侍衛被寒時渾身的氣勢所懾,答話略有些磕巴。
“不過,我們是下午才來換的班,在我們值班這段時間……都沒有見過您的妖獸,或許,您可以問問前面兩班的兄弟。”
“……好,謝謝。”
“怎麼了?”玉鳴抱著橙子跟著跑過來:“妖獸大人怎麼了?”
“小殿下,你最後一次見到苗苗是什麼時候?”
玉鳴不假思索答道:“就是午睡之前呀,吃完糕點之後我困了,就和妖獸大人說我先去睡覺,醒了再一起玩……”
寒時打斷道:“你也吃了點心?”
玉鳴歪了歪頭:“對呀,宮人准備的,大家都有份,不止我和妖獸大人,橙子也有。”
想起剛才他看到的玉鳴和橘貓的困狀,寒時的心沉了下去。
等一下……
既然把小殿下和苗苗都弄睡著了,明明有機會可以帶走小殿下,但現在卻是他的貓不見了……
剩下的半塊糕點在寒時掌心中化作齏粉。
那些人……換目標了!
“寒時散仙,如何了?”一旁等候的二門主過來問候。
“二門主、各位同道,看來大家暫時沒時間休整了。”
寒時語調十分平靜。
“我們現在就要展開搜尋。”
明明天色尚亮,晚霞罩頂,眾人卻感覺,這天要變了。
散仙的養貓手冊十七則:偷貓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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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貓小劇場:
寒時拿著香葉在白貓面前晃。
苗靈聞著味道抓住寒時的手就是一頓舔,被那股氣味迷醉得頭暈目眩。
等清醒過來,苗靈發現自己正安逸地躺在寒時膝上被擼著肚毛。
拍開寒時非禮的手,苗靈看著萬惡之源——香葉,突然悟了。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貓薄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