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生病
月色森涼,廢棄醫院內,走廊黑洞洞的,破窗飄蕩,發出吱呀聲響,指示牌文字呈黑紅色,宛如血淚,樓梯被鐵門緊鎖。
主治療室中央,冰冷巨大的玻璃容器浸泡的肉體已發黃,受害者雙目圓瞪,四肢掙動,嘴巴一張一合,更用拳砸玻璃,似在求救。
“呼……呼……”孟寧沿牆奔跑,卻像遭遇了鬼打牆,無論怎麼逃,總會繞到原處。
天花板滲出深長黑影,怪物從天而降,朝她步步緊逼。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隱約察覺不對,少女急得要哭,慌不擇路要逃,卻因裙擺過長,被生生絆個踉蹌。
下一秒,那物就吊到她面前,瘦削灰白的臉露出獰笑,口器咧至耳後,利齒沾滿唾液,滴答掉落。
孟寧皺眉,隨手撿起一瓶藥水,往他臉上拋。
“滋——”強酸性液體在怪物臉上炸開,瞬間腐蝕,凝出大片氣泡,令對方疼痛不堪,發出淒厲嘶鳴。
少女見此,乘勝追擊,卻被怪物用爪子蓋住口鼻,呼吸困難,腳底裂出一道巨大溝壑,向下跌去……
“嗚……不——”孟寧睜眼,從床上猛然坐起,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睡房內。
渾身濕透,大汗淋漓,她脫去睡裙,環抱雙腿,將下巴放到膝蓋上,愣愣出神。
“唉……”距離那一日已過去兩周,雖然肉體上的傷早已痊愈,自己在白天看起來一切正常。
然而一到夜晚,她就常常被噩夢驚擾,某些恐怖畫面已牢牢鐫刻腦海,想忘也忘不掉。
此時的她需要向心理醫生尋求幫助,若真患上ptsd,那可就麻煩了……
朝陽徐徐升起,灑進落地玻璃,呈燦金色澤,暖融明亮,地板上新放兩盆麥草,鮮嫩翠綠,透出勃勃生命力。
宋澈踏出洗澡間,用毛巾擦拭身體,他微弓背,赤雙足,裸露的半身精壯結實,發梢濕漉,還在向下滴水。
樓下傳來孩童鬧嚷與太極拳音樂,伴隨蔥餅焦香,廚房內的燒水壺發出鳴響,他神情淡漠,置若罔聞,對著鏡子側過身,打量自己後腰的那道傷。
傷口細長一道,橫貫整個腰部,像被刀刃割成,看起來不嚴重,卻顏色發黑,隱隱有四周擴散的勢頭。
少年輕觸皮肉,眉頭微皺。
情況似乎,不太妙……
手機鈴響起,他轉移目光,拋下浴巾,往廚房走,不多時,煎雞蛋和烤面包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
大課間,因活動不用出操,孟寧啃著土豆餅,走進教室,發現往日或埋頭讀書、或安靜刷題的少年一反往常,蜷在書桌上睡覺。
這種畫面實在少見,她來了興趣,到宋澈桌前坐下,趴平了看他。
窗簾半掀,撩過少年的發,陽光半斜,泛起淺淡焦糖色,他個頭高大,雙臂頎長,一攏一收的模樣,如午後偷懶的溫馴大貓。
是昨夜學習太晚,累著了?或者又背著她重操舊業,去格斗場打工?
孟寧暗暗猜想,有了計較,放下食物,伸手摸他的額,卻感受到一種不正常的高熱。
宋澈按住女孩的手,無聲睜眼,湊身上前,盯著她瞧。
“寧寧,你來了……”像剛從睡夢蘇醒,少年眸色微潤,眉线高挑,連聲线都沙啞得緊。
最聽不得他這樣叫自己,孟寧面頰發燙,垂下眼,問道:“你是不是不舒服,生病了?”
“嗯,最近是有些問題,撐過去就好,不礙事。”宋澈瞅她,勾起唇角,輕笑了聲。
“撐過去?什麼叫撐過去?不舒服就趕緊去治,別在這拖著。現在跟我去醫務室——”孟寧一聽就急了,臉皺成團,拽宋澈的手臂,要帶他走。
這生病還過得和度假一樣,真當自己鐵打的?
兩人一個扯,一個跟,引得周遭同儕紛紛圍觀、起哄,孟寧鎮定以對,沒有理會,押著宋澈往醫務室走。
原磊和幾個男生嘻嘻鬧鬧從拐角處走出,望見少女一臉嚴肅地拖拽少年,他停下腳步,若有所思。
老校醫早認得孟寧,笑著點頭,然而看到宋澈後,他覺得奇怪,似乎和上次來的那個男生長得不同。
他命令宋澈坐在一旁,掏出體溫計,讓他夾在腋下。
“三十九度二,年輕人,今天先把學習的事放一放,好好休息。”確認過體溫,老校醫讓他到病床上躺倒。
孟寧取來熱水,督促宋澈吃藥,她攤開薄被,又從隔壁搬來一床,堆疊在他身上,嚴嚴實實捂好,如心系傻兒子的老母親。
見四下無人,她湊過來,用自己的額貼他的,囑咐道:“你在這好好睡,別的都不要想,有事就給我發消息。”
“嗯。”
兩人距離極近,少年的鼻息噴在孟寧頰側,熾熱綿長,更帶一股清冽草香,不斷衝擊她的神經。
待孟寧走後,原磊閃身而入,他站在床頭,開口道:“那天受的傷怎樣了?讓我看看。”
當時對戰蝙蝠人,宋澈替他擋過一擊,這欠人情債的事可一點都不好受。
宋澈偏頭,冷睨他一眼,還是起身,掀高襯衫,露出後腰。
一個大男人追著另一個要看他的背,怎麼想怎麼別扭。
“你這……”原磊看到傷口後,面色一變,頗為驚愕,饒是宋澈自愈力超群,竟然也對這毒束手無策,兩周下來,不僅沒好,反而有潰爛的趨勢。
“解毒劑什麼時候到?”他問。
“兩天後。”
原磊聽了,無奈嘆氣,“你好好保重,我會打電話幫你催。”
然而臨近午休時,異變突生。
伴隨飄入醫務室的朗朗讀書聲,宋澈呼吸粗重,一種異樣的燒灼在體內蔓延,心髒劇烈收縮,快速跳動著,要將他燙熟。
暈眩感甚強,少年不停搖頭,緩慢眯眼,發現眼神所到處盡是重影,無論如何也擺脫不去。
一股甜腥涌上喉管,他扯過床頭紙巾,吐出鮮血,又將紙捏成團,丟入垃圾桶。
熟悉的疼痛從尾椎泛開,他瞳仁成线,冒出綠光,雙手掐進被褥,發出極低的咆哮……
正做醫務筆記,用收音機放戲曲的老校醫聽到動靜,披白大褂走來,他掀開簾布,發現病床上空無一人。
“咦,人怎麼不見了?”
他撓了撓腦袋,這年頭的年輕人,為了前程竟連身體都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