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No. 42 Rube Goldberg Machine】四
四
“我在東京。”
扯淡呢,怎麼不說自己在地球上。
對面聲音冷漠聲线稚嫩,想不通這麼一個五好小屁孩咒靈到底近年犯了什麼罪,宰了多少人。
下意識張望了一下周圍的喧鬧環境,你隨口訂正一句“是新東京”就掛斷了。
同行的同學問你是不是畢業任務在忙,你翻了個白眼說只是助人為樂提點路痴老咒靈。
商業街很熱鬧,倒不如說太熱鬧了點。
昨天晚上突發大暴雨。
怎麼想都該是下雪的天氣,硬生生一整晚鋪天蓋地的冷水漫灌。
你是准備萬全後,人都跑到都心地才被老天劈頭蓋臉潑水。
還記得衝進便利店里買塑料傘時,晚班打工咒靈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夜晚是犯罪高發期。
無論新世界鼓吹人類與咒靈如何如何文明共處,也總有本性層面的惡會在漆黑的掩蓋下蠢蠢欲動。
當局者可以講盡“進化出理智思考的咒靈並不是茹毛飲血本能驅動的史前動物,道德與法律約束帶來平等新世界”,但本能終歸是本能。
所以新世界比任何時代都更需要咒術師——你造作的整理了一下新東京高専的校徽紐扣,安然順利的買到了面對暴雨卵用沒有的透明塑料雨傘。
發生在夜晚的咒靈犯罪,只要不是造成社會轟動不良影響過大,沒人會管。執法機關不管咒術師不管有時候連親人都只會自認倒霉。
沒人會管的。
所謂“平衡”不過如此。
這個世界需要咒術師。哪怕屍位素餐,也比任何時刻都更需要。
你胡思亂想,扛不住凍的渾身打顫。
這麼冷的天氣,滿大街熱褲泡泡襪辣妹,染黃毛的風衣夾克小哥哥。
大降水後氣溫極低,路面上還殘著冰,走起來容易打滑。
你連著晃悠了好幾步,最後拉著同學的胳膊堪堪避免仰面栽倒在喧嘩的市中心步行街。
過於尷尬,只好訕笑著偷指剛剛走過的人類少女,嘟囔著穿那樣夸張的恨天高都不怕摔麼。
同伴瞪著眼睛視线來回掃你幾圈,罵你神經病,“小心被告歧視,到時候評級全泡湯。”她警告你。
吐了下舌頭,自討沒趣又不明所以。還沒來得及多說,通訊器又響起來。
“原宿。”對面這次連句子都懶得說全乎了,單報了個地名,甚至還嘆了口氣。
聲音嫩的聽起來最多不過人類幼崽六歲,簡直能透過電波掐出水。
“好好……”你正被同伴扯進路邊的店里,“不急,你慢慢來。”掛斷電話。環顧四周,滿屋子人。
第三個電話。
“思い出橫丁。”特級犯罪咒靈極盡敷衍異常倦怠,開口時活像在開學前一晚剛補完半本假期作業的小學生。
“是是,剛吃完飯。”你想了想補充道,“悟君個子小,那邊今天人多咒少,你注意安全別被踩了。”並在對方語塞時率先掛斷,
第四個電話。
“八公犬……”六歲的聲音操著二十六的口氣,在被你敷衍前搶先開口。
如果不是遮掩不住的奶聲奶氣,大概會更有威懾力,“我說,你昨天打完深夜電話今天就立刻東京觀光?”
“是啊,山里人沒見過世面,借著新世界軌道交通移動迅速,正好遛遛特級古董老詛咒。要麼悟君去PARCO先?到處都是人有點沒意思,我這就准備去池袋了啊。”你說。
F.O.A.F.怪談流程沒走完之前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仔細想來,本該惴惴不安提心吊膽等著冷不丁的詭異來電,感受被未知力量步步接近的緊張感,現在生被演繹為滿都遛彎。
對方應該也挺難的。
這就是特級咒術師的職業道德吧。你想了想,微笑著結束通訊。
第五個電話來的不是時候。你剛進更衣室,對著鏡子扭著腦袋解開連衣裙背後的拉鏈,只能抱著手臂腦內接聽。
“在你試著室門口。”
腦內接聽的關系,不確定聲源是否近在咫尺,除非立刻推開身後那扇薄薄的隔間門。
頂燈閃了閃,帶著一點滋滋啦啦的電流聲,你愣了一下,忖度兩秒,商量著開口,
“那個……你看,悟君,悟先生。要麼您方便晚上再來麼?我還挺期待這件衣服的,如果尺碼合適試完就買了……實在不行,您等我先買完?”
對面掛斷電話。
剛才離這麼近麼。
明明二十四小時內聯絡,一般最後一通電話按怪談一貫的尿性也該發生在深夜,不會是被捉弄到急眼了這就准備干死你吧。
時機不好,位置也不合適,評特任務怎麼都該稍微認真對待一下。
意外的好說話。
你想著,心不在焉推開試著室隔門,門板正撞在他人身上,只得連串的鞠躬道歉,空氣里彌散著淡淡的甜香。
人類女生翻著眼睛說不必在意,你見好沒收,諂媚的拍馬屁說她眼光超好,衣服顯的腿又細又長。
“你他娘的放什麼屁呢,”一雙杏眼瞪的滾圓,揪起你的衣領就罵,“那他媽是老夫的下巴。”
同學衝過來替你道歉時自己整個人還有點恍惚。他們還在爭執控告你傾向歧視,你腦子已經不在這里了。
是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你站在兩排試衣間走廊正中,正對著服裝區熙攘的人群。
全是人類,今天全新東京都只看見了人類。哪怕是白天,咒靈也會大大方方的活動。怎麼可能走到哪里都只有人類而已?
右邊最靠外側的更衣室門開了,低矮可愛的人類正拿著一件六條胳膊剪裁的罩衫交還給店員要求打包;中等身材看上去相當職業的人類摟著一長條布袋般怎麼想都不搭配人體結構邏輯的東西推開了你左邊更衣室的門。
你擠擠眼睛搖搖頭,好像這樣就能重啟視功能似的,正被剛剛替你賠禮道歉的同學拽住手臂,“今天是發什麼神經呢?”她問你。
你條件反射的回過頭看,同窗四年的朋友,前天剛舍生取義把硬幣塞進你手心的同桌,熟悉的五官身型像在加熱中融化變形的蠟,流動而抽象,正時刻不停的迅速溶解重組扭曲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