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宮中張燈結彩，宮女與太監們都神色匆忙地行走在各處，以防明日的納妃大典會出什麼過錯。

　　此時御書房中也是燈火通明，殿中有身影躍映在窗櫺上，隨著燭火的跳動而拉長延伸。

　　“明日你就要娶妃了，怎麼了？激動的睡不著了？”有人放肆地坐在顧琳琅的書桌上，她打著哈欠一根手指上掛著一枚金色令牌在輕輕甩動：“就算你睡不著了，別人也是要睡覺的啊。”

　　聽著那人的嘲諷，顧琳琅一擰眉毛指著她沒好氣道：“別以為朕打不過你，朕就不打你了。”

　　“你這人真是當真無趣，也是，你們這群大官兒眼里只有江山社稷的人，都虛假的很。”曲白莎輕笑一聲從桌上跳了下去，順手就把令牌踹進了懷袋中繼續道：“這下有人進宮陪你折騰，倒也如你的意了。”

　　“呵。”顧琳琅冷笑一聲，看著殿外一片火紅的裝扮神色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接道：“你說的不錯，的確是如我的意了。”

　　“明日的一切你都決定好了？”曲白莎意有所指地問道：“就不怕自己後悔？”

　　聞言顧琳琅負手而立在窗前，漆黑的眼中沒有半點猶豫道：“朕之前就是太過優柔寡斷，總是有所顧慮。這次哪怕是叫她恨我怨我，我絕不會後悔。”

　　“我總以為你對別人就已經夠狠了，沒想到你對自己更狠。”曲白莎聞言面色沉重，勸慰的話剛到嘴邊，卻還是被她還是咽了下去。

　　“那就祝你明日大婚順利。”

　　話音剛落，身後的人已消失不見，顧琳琅回過身走了幾步，手指拂過金椅上龍雕的脊背，直到掌心落在龍頭上她俯身坐下。

　　偌大的御書房擺設精致富麗堂皇，明明這里燈火通明沒有一處陰暗角落，可卻依舊壓的人難以呼吸。

　　顧琳琅從懷中摸出了那塊粗糙玉佩，玉佩上原本崎嶇的棱角，都已被多年的把玩給磨平了。

　　她盯著玉佩，沒頭沒尾地突然自話道：“終於是時候了。”

　　明月當空，無眠的人還有很多。

　　杜慕昭坐在庭院已經過了許久未曾動過，她盯著遠處插進地中的長槍眼眸一眨不眨。

　　自她回京那日便曉得了陛下即將娶親，而且娶的人………

　　杜慕昭纖長睫毛輕動，腦中回想起了那人的容貌，或許是由於自己少時選擇習武從軍之後兩人便不經常見面了。

　　她已經記不太清王瑾的樣子了，只依稀想起了孩童時期他那雙清澈明朗的眼睛。

　　若是那人還如年少時，應該很容易就能認出來吧，杜慕昭先是輕嘆了一口氣，隨後握緊了雙手。

　　只因原本還算清醒的腦中突然硬生生擠進了一個身影，那人眉眼嚴肅冷酷渾身上下都帶著天生的王者霸氣，明明不會丁點武功，卻給人一種難以喘息的恐懼。

　　“為什麼……”杜慕昭雙手抱頭一向從容的臉上，帶著難以形容的糾結與煩躁。

　　明明那夜與女帝的歡愛不過是一場烏龍罷了，為何會讓自己始終無法走出困境？

　　好像比起少時救過自己的青梅竹馬明日就要出嫁而言，她更難以接受的是顧琳琅明日就會納妃。

　　越想越亂，杜慕昭干脆起身拔起了地上的紅纓槍把滿腔莫名的煩躁捅了個干淨。

　　……

　　翌日清晨，京中的禮鍾響起預示著典禮已經開始舉行，文武百官擠滿了外面的空地，就連多日告病不來上朝的陵王也出現在了這里。

　　止伶見此眉頭一皺，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今日的陵王臉色蒼白，看上去就如同個蠟人一般，也不曾與人講話，從他到了殿外之後好像便從未動過一步。

　　“止大人，您今日一直盯著本王，難不曾是有什麼話要同本王說？”忽地陵王突然側頭看來，兩個人的視线撞到一處，那人灰色的眼珠動也不動，嚇得止伶心髒猛跳了一下。

　　止伶調整好情緒，拱手一禮道：“近日臣下聽說王爺身體抱恙，也不知王爺如今好些了沒。”

　　“都是老毛病了，但也不算什麼，若是換作平常也就罷了，如今陛下喜得美人，本王怎麼也要來賀喜一二。”

　　陵王拂袖大笑，那蒼白的臉上染了幾分紅暈，整個人的氣色宛如紙扎一般瘮人。

　　周圍有大臣看見陵王的樣子不免後退了幾步，只有王傾硬著頭皮站在他身側。

　　止伶覺得有些奇怪，可又不知該如何解釋陵王現在這種奇怪的模樣。

　　又過了片刻時辰，穿著一身緋紅龍袍的顧琳琅出現在了殿前，眾人瞧見她的裝扮都頗感意外。

　　正常來說，只是納個妃陛下壓根兒就不用換正紅的衣服，可現在陛下這身打扮，說明已是相當正視這個王瑾了。

　　王傾臉上不由得一喜，這樣極好的發展正是他想看到的，不愧他苦口婆心勸慰了好幾日瑾兒。

　　顧琳琅站在最頂端一眼就瞄見百官之中的杜慕昭了，盡管這人躲在最後的角落里，她還是一眼就找到了女人的位置。

　　畢方手捧聖旨緩緩走來，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身穿紅色金邊兒長袍的挺拔男子。

　　王瑾額角滲著薄汗，身體僵硬地走到了顧琳琅身邊站好。

　　他偷偷瞄了下顧琳琅的側臉，一想到今夜就要將天朝的帝王壓在身下，心中情緒便有些異樣的激動。

　　上面畢方高舉聖旨一字一句念著冊封事宜，杜慕昭在下面先是老向了穿著紅袍的王瑾。

　　不知為何，多年過去再見這人眼中只剩了陌生，看不出以往的丁點熟悉。

　　視线又挪到顧琳琅身上，那人畫著精致妝容，一聲紅衣鮮明如火襯托著她不容侵犯的莊嚴。

　　有一瞬間杜慕昭有被這人迷了眼，但下一秒又她清醒了過來。

　　他們杜家的人絕不會，也絕不能跟皇室牽扯不清，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

　　她應該歸屬邊塞，無論是生是死都會為天朝的帝王永遠爭斗在戰場之上。

　　一聲禮成，杜慕昭跟隨人群一起跪在地上高呼萬歲，盡管有太多莫名其妙的情緒，她還是全部拋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