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外。

　　青山如黛。

　　此刻是春天。

　　山上的楓樹卻會在秋天的時候將整座山染紅。

　　美得仿佛少女頰邊的胭脂。

　　山中的寺廟也因此而出名，本來是叫的臥佛寺，後改成了紅楓寺。

　　這座寺廟也是京中子弟愛來采青的地方。

　　廟中香火不絕。

　　可無論如何，這座寺廟也不該是美貌女子的居身之處。

　　灰白的袍子掩蓋不了女子出色的姿容，可惜的是女子已沒了花的生機，臉色蒼白，只閉目虔誠地敲著木魚。

　　她在求菩薩保佑什麼呢？

　　“女施主，故人到訪。”門外傳來老和尚的聲音。

　　女子這才睜開眼。

　　會來這寺廟中尋自己，如今那個家里，除了娘親，也就只有她了。

　　來人是個看著不過二八年華的少女。

　　可這位少女，卻是六王王妃——楊雪月。

　　自己這位庶出的三妹不知在何時，竟已如此美麗了。

　　楊雪箏有些恍惚。

　　“大姐，近來可好？”

　　“說不上好不好，就這樣吧……你呢，三妹？你如今可算我們幾姐妹中，過得最好的了。”

　　“大姐說笑了。”

　　“說起來，你知道二妹如何了嗎？”

　　楊雪青自從跟蕭沐風結婚後，婚後生活並不太好。蕭沐風的母親並不太喜歡楊雪青。兩人高調成婚後是灰燼般的沉淀。

　　楊雪月斟酌了一下語言：“二姐她……前段時間流產了。”

　　楊雪箏一哂：“知道她過的不好，我就安心了。”

　　“大姐……”

　　“三妹不用多說。你來，我心里感激。我母親可安好？”

　　“嗯，楊夫人身體康健……大姐，你真的不打算再回去了嗎？”

　　“回那個家干嘛？我樂得在這佛寺里清淨，三妹你就不用多說了。”

　　楊雪月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

　　兩人簡單的寒暄後，聊了一會。

　　“你懷孕了？”

　　“嗯……”楊雪月兩頰泛起嫣紅。

　　“三年了，也確實是時候了。六王爺……對你好嗎？”

　　“嗯。羽他，對我很好。”

　　“那就好……天色不早了，三妹，你也差不多該回去了。你如今有了身子，可不同以往了。”

　　“那大姐，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

　　楊雪箏沒有去送楊雪月，她呆呆看著窗外新發的嫩芽，才恍然又是一年春天了。

　　可惜，她的心已經枯寂了，再也沒有春天。

　　她收回視线，關上了窗。

　　就這樣封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隔絕外界的一切。

　　楊雪箏轉過身，嚇了一大跳。

　　不知何時，一個將自己全都掩進黑色罩袍的人，像一個巨大的驚嘆號，出現在屋內。

　　“你……你是誰？”

　　楊雪箏向後退去，可她身後已是牆壁。

　　“別緊張。”出乎意料的，罩袍下傳來的是甜美的女聲，讓人分辨不出年齡。

　　聽聞是女子，楊雪箏略微放松了一點。

　　“你到底是誰？”

　　“跟剛才那位一樣，也是來看看故人罷了。”

　　“故人？”楊雪箏迅速在腦海中過濾疑似人物，可並沒有找到匹配人選。

　　“我不認識你……”

　　女子笑了，笑聲清脆悅耳，卻沒由來的讓楊雪箏打了個寒顫。

　　“你……”

　　“那你瞧瞧我的臉……”

　　一只手從罩袍中伸出，白得晃眼。

　　罩袍下的一張臉猙獰可怖。

　　楊雪箏倒吸一口涼氣，仿佛見到了女鬼。

　　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臉，柔聲道：“抱歉，嚇到你了。”

　　“你到底是誰？！”

　　女子自顧自道：“我想找你借一樣東西。”

　　“什麼？……你想干什麼！別過……唔！”

　　眼前一花，女子不知何時貼近了自己。

　　“不要那麼大聲嘛～”

　　女子的力氣大得驚人，一只手牢牢捂住了楊雪箏的嘴，另一只手撫摸上楊雪箏柔嫩的臉蛋：“多漂亮的一張臉。”

　　“唔……嗯唔！”

　　撫上楊雪箏臉蛋的手往下，攀上了那纖細的頸子。

　　“乖，一點都不疼的。”

　　女子輕柔吻了吻楊雪箏的鼻尖。

　　楊雪箏的身體緩緩滑了下去。

　　女子看著楊雪箏死不瞑目的臉，笑得甜蜜蜜的，可配合她那張鬼臉，比驅魔面具還要嚇人。

　　“借你臉用一用啦，乖孫女～”

　　“王妃，有您的信。”

　　一日下午，閒來無事的楊雪月正在花園里曬太陽。

　　“是從寺廟那邊來的。”

　　“大姐？”楊雪月抬手接過信，展開，清秀娟麗的字體，一看就出自千金小姐的手。

　　信紙上不過寥寥數筆。

　　楊青月看完有些困惑，這還是第一次她這位大姐主動給她寫信。

　　距離上次的會面，過去有一個月了吧？

　　“嗯？我記得阿月你一月前才去見過你這位大姐吧？你以前不都是每隔三個月去一次嗎？”龍羽聽到自家夫人說的話，有些詫異地問。

　　“嗯，但這次難得大姐寫信給我。或許是有什麼事吧……”楊雪月被龍羽攬進臂彎里。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後天。”

　　龍羽在妻子鬢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那我派人跟著你。”

　　“好。”楊雪月沒有拒絕，因為她知道這是龍羽溫柔的關心，她也喜歡他關心自己。

　　三日後，楊雪月如約前去。

　　而回來的並非只她一人。

　　“六王爺。”

　　龍羽看著眼前身著素袍的女子向自己行了一禮。

　　她的臉色蒼白如梨花，低垂著眼簾，很是溫順的樣子。

　　龍羽很快從記憶中搜索出了她的名字。

　　楊雪箏。

　　不過記憶中的楊雪箏如牡丹盛開，芳華絕代。

　　而眼前的楊雪箏，活像枯萎在雪地里的牡丹，失了顏色卻莫名帶著一種破敗的美感。

　　“夫君……”楊雪月略微有些忐忑：“這是紅楓寺……不，我的，新侍女……”

　　龍羽笑了：“一個侍女罷了，夫人做主便是。”

　　楊雪月這才松了口氣：“多謝夫君。”

　　沒人看到低垂著頭的楊雪箏無聲地動了動嘴。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