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一輛從外看很普通的馬車疾跑著。

　　馬車外面有個不仔細看壓根發現不了的黑衣人在加速趕著馬車。

　　而在馬車里的，自然是他的主子。

　　衛昊面無表情地坐在窗旁，從起起伏伏的小小的窗戶向外看著。

　　夜已濃。

　　窗外能看見的，是急速向後退的蜿蜒曲线。

　　“……”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衛昊突然離開了窗旁。

　　幾乎就在他離開窗的同時，一個影子閃了進來。

　　那影子伸展開來，成為了一個翩翩白衣的少將軍。

　　上將軍臉上戴著精致的面具。

　　是龍羽。

　　也不知道身材頎長的他是如何從這麼小的馬車窗掠進來的？

　　“就你一個人？”

　　衛昊冷淡瞥了他一眼，同樣冷淡地說：“死了。”

　　龍羽略微詫異，挑起一邊的眉，不過在面具下也沒人看見：“你殺了？”

　　“嗯。”

　　衛昊換了個姿勢，用白皙的手托著自己的下巴。

　　龍羽看他神色淡淡，長久的相處他知道對方隱於表面的躁動——

　　衛昊在煩躁。

　　“怎麼了？……我還以為，你會再玩一會呢……”

　　衛昊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女人眼中的求生意識，突然覺得反胃。

　　“沒怎麼，感覺玩膩了，就殺了。”

　　見衛昊不願說，龍羽也閉嘴了。

　　老實說，他有點興致闌珊。

　　接收到消息說找到了不聽話的女人，他下了朝就往這邊趕，結果女人已經死掉了。

　　倒不是責怪自己的好友。

　　只是有點可惜。

　　但死掉了也沒有辦法。

　　“怎麼處理的？”龍羽知道自己也無法再從衛昊嘴里問出什麼。

　　“扔了。”

　　兩人便再無話，一路回到了汴京。

　　一個身影馱著什麼東西，飛速疾走著。

　　在月色下仿佛鬼魅。

　　一炷香的功夫，他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亂葬崗。

　　月亮星子都沒有的夜晚，亂葬崗充斥著令人反胃的味道。

　　仿佛臭雞蛋的味道。

　　或者比這個還要惡臭難聞。

　　暗衛將肩上馱著的屍體放了下來，仍在了亂葬崗的邊緣。

　　血已經止住了。

　　還是說，因為血已經流干了，所以止住了？

　　暗衛低頭，打量那具屍體。

　　無數條不規則的劍痕陳列在這具本該完美的胴體上，讓這具胴體變得猙獰可怖。

　　屍體的臉上也沒能逃脫破壞的命運。

　　暗衛轉身打算離去，卻在走了幾步後莫名停了下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具屍體。

　　不知為何，總有根針在隱隱約約的撥動他的危險神經。

　　可是這個女人已經停止了呼吸。

　　身上共有上百道傷痕。

　　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如果“活”過來了，那還是“人”嗎？

　　壓下心中的暗刺，暗衛離去了。

　　這個亂葬崗不僅有人的屍骸，還有不少動物的。

　　附近的村民已經搬離，這個亂葬崗也逐漸淡去了存在感。

　　暗衛離去後，過了多久呢？

　　一陣夜風驟然襲來，翻卷著，一直從這頭吹到了那頭。

　　影影綽綽——

　　那具屍體，那個女人，動了？！

　　她跪伏在地，四肢扭曲著，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就如同從地獄里爬了出來。

　　化身為修羅，再次降世。

　　“啊……啊啊……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詭異的笑聲被卷進了風聲里，吹向了遠方。

　　“三哥，你怎麼來了？”龍羽看著自家兄長，訝異對方居然會親自到訪自己的府邸。

　　“皇兄似乎有意讓你成家，老六。”

　　皇兄自然指的是當今聖上，排行老二的龍嘯。

　　“三哥什麼時候關心起我的婚事了？”

　　“二哥忌憚著呢，想用結婚將你留在汴京。”

　　手握兵權又有軍功的王爺一旦放出去，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怕沒有哪個皇上能夠接受。

　　龍嘯打算借由成婚將龍羽留在京城，並順勢奪走他手中的兵權。

　　龍羽又怎會不知？

　　不過他是真的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

　　可惜這話，怕是連最親近他的衛昊都不相信。

　　“之前，楊府的姑娘……”

　　“啊，那個誰？……楊雪……月？”

　　那個姑娘還是三哥先提到的，然後他略微注意了幾眼。

　　有點興趣，但還不到嫁娶的地步。

　　啊啊，說起來，他之前對楊雪月剛起了那麼點興趣……那個女人就出現了。

　　用絕對純正的黑暗吸引了自己，勾去了自己大半興趣，然後……自己反倒沒怎麼注意楊雪月了。

　　他試著在腦海里回想，只模糊勾勒出了少女的輪廓。

　　“是她。你似乎……不感興趣？”

　　“哈……三哥指的，是哪方面的興趣呢？”龍羽打著哈哈，他知道自家三哥打的什麼主意。

　　迎娶商人之女，擁有在朝堂上沒有實權的娘家，一來可以淡去皇帝的戒心，二來不必娶皇帝選擇的女人削弱自己的權力。

　　“三哥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兄弟了？”

　　“……”三王爺龍玄意味深長看了一眼自家六弟，“只是做哥哥的，建議罷了。你若是不願，除了二哥誰又能強迫你呢？”

　　說完這些話，龍玄便離開了。

　　龍羽沒有挽留。

　　他翹著二郎腿坐在自家的書房。

　　他知道，無論龍玄安的什麼心，楊雪月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楊雪青本來也不錯，可惜，早已有了婚約不說，衛昊還對她感興趣。

　　他可不搶兄弟的女人。

　　嘛，兄弟願意一起分享是另外一回事了。

　　“再去看一眼吧……”他咕噥著。

　　上次就遠遠地看了一眼，小姑娘其實長得不錯。絲毫不輸給她那美名天下聞的姐姐楊雪青。

　　他的心底閃過一個人。

　　隨即被想到那個人的自己弄得有點反胃。

　　那是一個老女人。

　　想到那個老女人和楊家四個花季少女的關系，龍羽突然想道：那個女人年輕時，怕是比她的四個孫女還要出色吧……

　　半年後，六王爺和名不見經傳的楊府三女楊雪月成婚。

　　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可謂古代版的灰姑娘與王子的婚禮。

　　士農工商中商是最末的，何苦是商人出身的庶女？

　　還排行老三？

　　多少貴族的千金小姐們心碎了。

　　三個月後，右相的嫡子衛昊也結婚了。

　　迎娶的居然是十七公主。

　　這可謂交了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