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是南彥在家里做的,滾開的肉湯里下了一把手拉面。
從前一天晚上開始就沒怎麼吃東西的秦越,端著一碗被肉汁浸得飽滿晶瑩的面條,完全不顧形象,吃得狼吞虎咽。
南彥默不作聲,拿筷子把自己碗里的肉塊都撥到了秦越碗里。
秦越一愣,擡頭看他,嘴角還沾了油花。
南彥抿了抿唇,拿指腹幫她抹去。
秦越臨走的時候,南彥說,“拳館和金櫚,都要月底才會發工資。”
弦外之音便是:容我點時間,慢慢還你錢。
所以,他們倆的關系,也僅止於此。
秦越皺著秀眉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他,“回來的時候告訴我!”
看南彥默不作聲,秦越覺得心里又燒又堵。
南彥的話,其實天經地義。
欠賬還錢,人家又沒想再跟你有什麼別的干系。
想到這兒,秦越忽然又覺得很喪氣。
好在老天爺沒有留給她多少悲天憫人的時間——走到回程的半路上,Echo公關部的電話就十萬火急的打了進來。
秦越最近新簽下來一個畫家,在歐圈混過一段時間,有點兒恃才傲物,說話中英文夾雜,還特別聽不得他認為的“外行”對他作品的批評意見。
不許說他的作品艱澀意識流,那是你自己看不懂,是你小農意識沒文化,通通九漏魚的干活。
順便還鄙視了下國內的藝術圈。
這一下捅了國人自尊的馬蜂窩。
這兩天更是在網上跟媒體交惡,吵得烏煙瘴氣。
輿論上恨屋及烏,一片抵制Echo的聲音響起。
秦越連家都沒有來得及回,就馬不停蹄地趕到公司,跟公關部一起替這件事擦屁股,忙得焦頭爛額,累得夠嗆也氣得夠嗆。
這年頭,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可太現實了。
網上這幫人,有多少是拿了錢替對手黑你的水軍,且不說,自己還上趕著到處樹敵,這不是作死嗎?!
秦越是個懂藝術的,但更是一個得照顧公司上下千來口子吃飯的商人,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市場啊!
公關部負責人出面,挨個聯系那些有公眾影響力的大V們,酒局一個接著一個,都是秦越挨個親自出席,不拿架子,只掏腰包,衛生間里喝吐了幾次都數不過來。
那些在輿論界多少能呼風喚雨的所謂名人們,一多半歲數都比秦越大,看著小姑娘完全沒有擺什麼“X總”的譜,喝酒嘎嘣干脆,辦事雷厲風行,寫支票砸贊助眼都不帶眨一下。
再加上秦爸的面子,很快紛紛表態倒戈,由黑轉紅。
這件事終於告一段落,秦越馬上讓人事部跟那位“才子”畫家解約,違約金加碼陪給他,只為了盡快撇清關系。
臨走臨走,“才子”還出口不遜地發出口頭威脅,要去秦越他們的對手公司簽約。
“我這廟小,容不下妖風太大的神仙。”秦越說這話的時候,正在火鍋店的包間,“我就是一挺慫的俗人,不打算跟錢過不去。我沒本事養著脾氣這麼大的埃德加,誰愛簽他誰去簽。”
旁邊是林芯,對面坐著江與同。
秦越的話雖帶著戲謔,卻不假,再有本事的藝術家,市場上的金主們不買賬,你照樣喝西北風,清高能當飯吃?
再說,你要鬧,也得看清楚了自己的地位,像這次這位,估計就是把自個想象得太重要了,擱在秦越這里,她還犯不著為了某一個人得罪那麼多潛在的消費者。
“來來來,吃這個鴨腸,長長久久、順順利利!”江與同站起來緩和氣氛,從辣鍋里用公筷夾出來一截燙熟的鴨腸,放在秦越的香油碟上,“吃完飯我請客,咱們去新開的‘驪園’!”
前些日子,江與同看著秦越鬧心又幫不上忙,這回問題好容易解決了,便趕緊張羅著做東。
先吃飯再去水療,“喝酒洗澡去晦氣”,他說這是老輩兒傳下來的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