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鄭鈺和馬藺倆人坐在屋頂,看著天上的星空。
想起昨天那幕此刻仍是心有余悸,誰也沒想到會半中腰殺出這樣一幫人馬來,誰也沒想到會演變成當街槍戰的情形,當時的危險,子彈在頭上橫飛發出的尖嘯聲,讓人想起就渾身冒冷汗。
“對不起,這回算是把你也給拖下水了。”
鄭鈺臉上帶著歉意。
“哼哼,說這干嘛?”
馬藺豪爽的拍了他的肩頭。“你當初替我挨過一槍,今天我也還你一條命,公平合理。拿我當兄弟就別說什麼對不起。”
“那你打算怎麼辦?”
“這段先去外地避避風頭,等風聲過去了再說唄。反正港城這種鬼地方每天都有砍人殺人,槍戰也不算什麼新鮮事。哎對了,你知道那幫人的來頭嗎?”
“具體的不知道,但是,我大概能猜得出來。他們是衝我老婆來的。”
“你老婆……這麼說她真的沒死?”
“應該是,這件事我覺的和兩年前的張天命案有關。我那個大舅哥陳峰,恐怕也是知道內情的。張天被人殺了,本來鎖定的嫌疑人是趙林賽,但是我老婆為啥要去替他作證?”
“哎對了,趙林賽死了。”
“死了?估計也是那幫人干的。還有尹媛媛,楊新曉肯定也是那幫人下的毒手。”
“我有點不明白,你當初既然早就知道你老婆根本沒和趙林賽出軌,你當初又跑去找他找事是為什麼?你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上次不是說你老婆在廣西怎麼樣?”
“那是我詐他的,我信口胡說而已。我就是不相信陳琳能看得上這樣的人,結果一詐就詐出實話來了。陳琳根本沒和他在一起,那麼這就奇怪了,她為啥要去作證?還有如果她沒死……陳峰是怎麼去認得屍體?我覺得,陳峰應該是知道陳琳沒死的,他為什麼要騙我?”
馬藺瞟著鄭鈺,點根煙抽上。
“你家的事我倒是不懂,但是我知道一個人如果隱名埋姓裝死離開自己的所有親人兩年不敢出現,要跑路跑到這種程度,那肯定是有人追著要他的命。就像我現在這樣,手上兩條人命,我肯定也會這樣做。”
“人命?陳琳……她一個女的,她會有什麼人命?”
“對呀,沒有內情她干嘛替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作證?干嘛裝死消失?干嘛有人要追殺她?”
“你是說……陳琳因為某種內情,才去替趙林賽作證?因為替趙林賽作證,所以才會有人追殺他?所以她才會跑路?”
鄭鈺覺得好像心里有什麼東西亮了一下,湖邊的那兩具屍體,兩年前的那兩個釣魚客,是誰,究竟是誰……
“說老實話,這事我覺得你得去問陳峰。”
陳峰……
第二天早上,馬藺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他說是已經找好了道上的朋友,那人認識個蛇頭,幫他聯系了一條往台灣偷渡的船,馬藺走了。
去找陳峰嗎?應該去,只有他能解答自己的答案,應該只有他。
還沒想到怎麼去,手機響了。
還以為是馬藺打來的,但是一看號,鄭鈺就愣了。
居然是妹妹鄭琴的手機號。
他不知道該不該接,因為鄭琴不可能知道這個號碼。
難道是警察設計的圈套?
還是那幫殺手的余黨賊心不死?
鈴聲一直在響,最後他接了。
確實是鄭琴的聲音,鄭鈺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這個號碼的?”
“哥,對不起……”
那邊鄭琴說著就已經哭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鄭鈺一陣緊張。
“喂,鄭鈺是吧?”
聲音變了,是男人的聲音,鄭鈺一聽就聽出來了,是那個老警察陳建國的聲音。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號碼的?”
“你和馬藺在一起,我們已經知道了。這號碼是馬藺最近辦的,這一查不就查出來了。”
“你們想怎麼樣?我告訴你這事和我妹妹沒關系。”
“有沒有關系不是你說了算的,你知道趙林賽也死了吧。”
“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不是你干的,是那幫殺手們干的,就是綁架你的那幫人。包括尹媛媛、楊新曉也是他們做的,我們抓到了一個活的,他已經全都招供了。”
“你們抓到了?”
鄭鈺心中一陣輕松。
“是的,包括你妻子陳琳沒有死這個情況我們也知道了。我先在這兒跟你說個對不起,你沒殺人,是我們懷疑錯了你。”
“……”
鄭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是這樣,我們想和你見個面,好好談一談。有些情況我想你有權利知道。”
“什麼情況?”
“比如這幫人到底是什麼來頭?那些照片是怎麼回事,還有當年死的到底是誰。這一切事情的緣由難道你不想知道嗎?”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我叫你妹妹跟你說。”……
一個小時之後,鄭鈺和陳建國終於第三次見面了。
鄭琴跟在鄭鈺的身後,兩人走進客廳。
客廳內就坐著兩個人,陳建國和邵文傑。
兩人看見鄭鈺之後都站了起來,陳建國臉上帶著歉意的表情:“你放心,我們不是來抓你的。事情已經搞清楚了,你沒殺人,我們來這里是跟你道個歉。”
“你不是說……”
“我知道,你坐。”
陳建國重新坐下,“有些事情你必須得知道,而且我們還有事情想要拜托你幫忙。”
“什麼事?你先告訴我那幫人是干什麼的。”
“他們是職業殺手,被人雇來殺你妻子的。他們最終的目標就是你妻子,你知道他們的幕後老板是誰嗎?我想你應該能夠猜得到。”
“是和張天得死有關嗎?”
“是的。”
“難道是張天家的親戚朋友?”
“對,就是他姐姐張曉霞。”
“那那些照片?”
“那些陳琳被施暴負傷的照片,是你妹妹拍的。但是除此之外的那些照片,還是個謎。”
“什麼?”
鄭鈺扭回頭驚訝萬分的看著妹妹鄭琴,鄭琴躲避著他的眼神。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鄭鈺真是覺得心里跟開了鍋一樣翻騰著,沒想到啊,竟然是鄭琴。她為什麼瞞著我?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鄭琴低著頭不敢看他,她現在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心里此刻也是刀剜的難受,要說自己當初沒有一點懷疑那是騙人,但是她既然知道是和張天有關,而且既然嫂子不要自己聲張,她也就順水推舟的裝糊塗了,但是後來嫂子蹊蹺的死去,她也更沒機會在澄清。
現在,她跟本無法面對自己的哥哥。
“好了好了,她也是身不由己,如果她敢揭露此事,說不定她自己的生命也會受到威脅。”
陳建國站起來,示意鄭鈺冷靜:“你看,現在這基本上已經弄清楚了。”
“那你們既然知道是張曉霞在幕後干的,為啥還不去抓她?”
“她已經跑了,槍戰當天,她就已經離境了,去了意大利了。從這點上看,更能斷定她是蓄謀已久。現在人在國外,不好抓啊。”
“你們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不是,你看看這個。”
陳建國說著打開筆記本電腦,上面有一段視頻錄像。
“這是你收到的那封郵件,我們的網警追蹤了這封郵件,最後查到是本市的一家網吧里發出來的。我們調出來了監控錄像,你看看這個女人是誰?”
鄭鈺仔細看看,一個長發女子的側影,熟悉的感覺,他的臉不由得湊近了屏幕。
過了會兒,女子似乎下機了,等她站起來向櫃台這里走來的時候,臉的正面全完呈現。鄭鈺的心忽的一下飄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叫出了聲來。
“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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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陳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
鄭鈺按了按門鈴,過了一會門開了,陳峰出現在面前。
進去之後左右看看,陳峰問要不要喝水,然後就關上了門進了廚房,鄭鈺穿過客廳正想往里面走,但是廚房里突然一陣響動,再回頭一只手已經把他狠狠推到了牆上,接著一把冰冷的槍口頂在了他的脖子上。
陳峰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誰讓你來的?”
鄭鈺沒有說話,陳峰老練的在他身上搜了一下,但是沒有摸到任何武器。
他慢慢的轉回身,陳峰的眼睛里閃動著絕望的凶光,就像一條受傷被逼上絕路的野獸。
他的槍口並沒有離開,但是慢慢松開了手。
“你這是干什麼?你媳婦兒呢?”
“我讓她走了,在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誰讓你來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在大街上出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你以為那幫人會善罷甘休?”
“你知道那幫人是誰?”
鄭鈺直視著他的眼睛。
陳峰沒有回答,但是槍口依舊沒有離開。
示意鄭鈺坐到沙發上去,鄭鈺順從的走過去,但是視线一直沒離開陳峰的雙眼:“你知道那幫人是誰?你也知道他們到底要干什麼。這麼說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陳琳的事情。”
“坐下。”
“兩年前死的是誰?那具屍體是誰?”
“坐下!”
“陳琳還活著,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我看過那份驗屍報告,那上面說陳琳吸毒,這不可能,這不是她!”
“我說你給我坐下!”
陳峰的聲音就像岩石在摩擦。
鄭鈺坐下了,陳峰用槍指著他,推到窗戶邊,拉開窗簾往外看了看,沒見有什麼異狀,這才又返回身來。
兩個男人相對而坐。
“你……見到她了嗎?”
還是陳峰先開的口。
“我想是的。”
鄭鈺的聲音很輕。
“她現在在哪兒?”
“我不知道……”
“我早說過讓她別回來的,她就是不聽!她就是舍不得你,有人想要她的命!她現在有危險,這都是因為你!”
“原來你真的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那你怎麼……你不是警察嗎?”
“警察也不是萬能的,你以為我要是能幫得了她我會袖手旁觀嗎?我他媽就是沒辦法才會出此下策。你懂不懂?你懂個屁呀!”
陳峰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很激動,幾乎是在咆哮。
“那我呢?難道我就幫不上忙?”
鄭鈺激動的臉色通紅,也站了起來。
“你,你兩年前就幫不上忙,兩年前她出事的時候你在哪兒?”
陳峰不屑的口氣真的是把鄭鈺給激怒了,兩年前的那個夜晚是他的心病,是他心里的瘡疤,先在被人給血淋淋的揭開了。
“那天晚上我給打暈了,你是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當時我也在場。”
“什麼?你也在場?”
“我再說最後一遍,你給我坐下!”
鄭鈺沒有坐,直接往前走了兩步,胸口直接頂上了槍口,直視著陳峰的眼睛:“你知道我有多想念陳琳嗎?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妹妹嗎?你想開槍,開吧?”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陳峰的眼神軟了下來,槍口垂下。
鄭鈺又坐下。
陳峰此時好像喪失了全身的力量,坐在沙發上,鄭鈺有種感覺,對面的這個男人似乎在一瞬間變得蒼老了許多,緩緩的聲音從他的口中發出,道出了兩年前的那個夜晚所發生的一切。
“陳琳出事前兩個月,就是張天死亡的那個晚上。她給我打電話,她在電話里哭了,她說她做錯了事對不起你,向我坦白了一件令我無比震驚的事情。”
說者陳峰抬眼看了鄭鈺一眼,“那就是她有外遇了,整整一年了,她在外面有別的情人,而且這個情人就是雨人!”
“什麼?”
鄭鈺當時整個人就木了。
“你說……雨人……這不可能!”
“不可能?你這個當丈夫的,你就沒有好好想一想。他一個女人家,成天收集雨人的資料,都痴迷到了那種地步,你就沒想過她不單純是好奇?你就沒有想過這事到底正常不正常?”
“她喜歡雨人?那是個罪犯啊!”
“罪犯怎麼了?你知不知道斯德哥爾摩侯群症?她就是這種類似的情況。沒錯,她是迷上雨人了。你不知道吧?她覺得雨人是個除暴安良的俠客,她覺得能作為這樣一位俠客的情人,她覺得這是最刺激最浪漫的事兒。她就是這樣跟我說的,她說她知道對不起你,她愛你,但是她也愛雨人,她也同樣無法拒絕這種誘惑。”
“那個雨人,你知道他是誰?”鄭鈺咬著牙低聲問道。
“張天,就是死了的那個,就是他,他就是雨人。”
“是他?這怎麼可能?”
鄭鈺脫口而出。
“怎麼不可能,警察給你看過一些照片吧,除了陳琳被打傷的照片之外,還有一些雨人受害者的照片,那些照片就是來自於張天,都是在他的電腦里發現的。”
“電腦里……”
“總之,她告訴我說她們倆保持著情人的關系已經有一年了,但是現在,她不想再保持下去了。她反悔了,她說她終於發現自己是多傻多天真的一個人,居然和殺人犯同床共枕了一年,為了一個罪犯背叛了自己的愛人和家庭。她說她不敢告訴你,所以只能向我求助。我問她到底是誰,她說是張天。”
張天,鄭鈺苦笑。
這家伙只聞其名,連面都沒見過。
他就在小琴的球館里兼職教練陪打,而陳琳也在那里幫忙,兩人平日里肯定就有接觸,現在有了外遇,更是方便。
我要是平時多去看看,估計也能發現一些不對勁的地方……鄭鈺的心里真是悔恨交加。
“她為什麼……我是說她為什麼不再和……張天……”
“她說她翻然悔悟了,她說她以前覺得雨人是個俠客,但是時間長了發覺這個人和自己想的有很大的偏差,但是她不敢和他公然決裂,她怕自己有危險,所以才打電話給我。我叫她不要輕舉妄動,然後我過去找她。”
“你為什麼不讓她趕緊離開那兒?”
“是她說她想要張天認罪。等他認了罪再由我把他抓起來,我知道危險,讓她不要自行其是,但是晚了,到那兒的時候,我只看見張天已經對她在動手了,把她打得渾身是傷。”
“這就是那些照片?”
“對。就是那些照片上的傷,那就是張天打的。”
“到底是誰殺了他?”
“我,我把這王八蛋給殺了,一刀就把他給捅死了。他把陳琳給打成那樣,我就是把他碎屍萬段也不解恨,我一刀宰了他算是便宜他了。”
“你一個人去的?你為什麼不報警?張天是雨人的話,你完全可以帶人抓住他。”
“抓他?怎麼抓?難道連陳琳一起抓?別忘了陳琳早就知道他真實得身份,算起來這是包庇,同樣要坐牢的。而且兩年前,張天也根本不是我能動得了的。兩年前,薄書記還沒調來,市里的老大還是那個文老大,張曉霞是他的情婦。而且最關鍵的一點,那些證據並不足以證明張天就是雨人。”
“你說照片在他的電腦里。”
“是,但那並不能表明那就是他拍的,想辦他,證據必須特別過硬才行。而且他現在死了,死人嘴里沒口供,這就更說不清了。我殺了他之後,等我冷靜下來,我就知道事情麻煩了,他姐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那個趙林賽就是你安排的吧。”
“沒錯,要保住我和陳琳,就必須找個替死鬼。趙林賽就是最好的選擇,他是個小混混,進過少管所。以前和張天發生過矛盾,張天帶人打過他一頓。而且他沒有不在場證明,本來一切都很簡單……”
“陳琳不同意,對吧。”
鄭鈺心里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陳琳就是這樣一個人,善良溫順,看不得別人受苦,尤其是別人為了自己受苦。
“對,她不同意,她不願意讓別人為自己受過。她說她有辦法,第二天她就跑去讓你妹妹把她身上的傷都給拍了下來,然後她把張天電腦里的那些照片也給收集了起來,後來我聽說她自己跑去給趙林賽作證去了,我就知道壞了,張曉霞肯定會懷疑。果然張曉霞後來懷疑了,陳琳就打給她電話說她手里有對付她的證據,她弟弟是臭名昭著的變態連環殺手,她有證據有照片,要是把她逼急了她就把這些證據公諸於世,雨人不是別的一般什麼犯罪,到時候就算是她的後台也罩不住……”
說到這兒,陳峰長嘆了一聲。
“那天南湖的那兩個人,就是張曉霞派來的吧。”
“對,張曉霞派他們來把鑰匙搶回去,同時要陳琳的命。但是這個事被我事先知道了,所以那天晚上我吃完了飯之後根本沒走遠,就在暗處看著,等你被人打暈了我才出來。”
“是你,是你把我從水里給撈出來的。”
“是我,當時你還昏迷著。我找到了陳琳,其實我一開始就知道這計劃,因為我收買了其中一個人,張曉霞給他十萬,我給他二十萬。他沒殺陳琳,只是把她的鑰匙拿走了。我告訴他沒人會知道這件事,回去之後就告訴張曉霞說人已經殺了,陳琳從此以後保證不會再出現,那個人動心了。他們抓住陳琳之後,那人殺了自己的搭檔,但是沒要陳琳的命。”
“然後你把他也給殺了?”
“這叫斬草除根!不殺他始終是個禍患。後來我把他殺了之後,把陳琳給弄醒了。我告訴她張曉霞派人來殺她了,叫她快跑,我已經幫她把假身份還有護照簽證啥的全都弄好了,國內是不能待了,只有去國外。但是她哭著就是不走,她非要和你一起走。”
鄭鈺默默的一嘆:“你是不是告訴她我已經死了。”
“對,不這樣說她就不肯離開,我說你已經遭了那兩個人的毒手,我趕來的時候晚了一步,只救下了她。後來她才哭著走了。等她走了之後,我就把那兩個人的屍體扔進了湖里,但是因為太匆忙,忘了把鑰匙從那個人的屍體上拿下來,結果一起下水了。後來我又找個女人做陳琳的替身,我把現場布置成雨人作案的樣子,因為他們的計劃就是殺了陳琳然後嫁禍給雨人。”
“那個女人,是馬藺的嫂子吧?”
“你怎麼知道的?”
“我在馬藺家里的時候,就看到他嫂子的照片,覺得和陳琳挺像的。後來我聽說她吸毒,而陳琳的屍檢報告上也有提到陳琳吸毒,我就覺得不可思議。毒癮不像是偷情,偷情有可能長期瞞得住,但是毒癮深了從外表上就能看得出來,而且生理特征很明顯。我怎麼回憶也不覺得陳琳當時像是吸毒的樣子。後來我就想到很可能是馬藺的嫂子做了陳琳的替死鬼,馬藺他哥是雨人的受害者,你做為辦案警官肯定要和死者家屬有聯系,這樣接觸到馬藺的嫂子就是順理成章,你肯定也察覺到了兩人長得比較像。這樣當你的計劃在你腦子里成型的時候,你肯定已經想好了要她來當替身。”
“沒錯,我知道她當時在吸毒。後來就通過毒販子把她叫了出來,後來我告訴她說案子有了新的進展,需要她配合一下跟我走一趟,她一點都沒懷疑就跟我走了。後來她的屍體就變成了陳琳的屍體,我給布置成了雨人的作案手法。”
“她是你殺的?”
“是。”
“她有什麼罪?你為什麼要殺她?”
“我為了保住你們倆的命,就是這樣!一個吸粉兒的毒蟲而已,她活著也跟死了差不多!後來我又去認屍,那時候你還在醫院里躺著,沒人想到我會撒謊,所有人都相信了我。後來我被調到了法制科,我順水推舟就去了。我知道雨人已經死了,案子成了無頭案了。就算雨人不是張天,也肯定和張天有關,但是這個线索我還偏偏不能說出來。”
鄭鈺看著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兩年了,相安無事。我知道張曉霞一直在懷疑,但是沒用,只要不露出破綻她就沒辦法。現在不是兩年前了,文老大進去了,中央開始打黑了,她的靠山都已經垮了。所以我知道除非她有十足的把握否則她是不會出手的。本來一直都好好的,直到你,直到你在電視上出名露臉。”
“那次大巴事件讓我名聲遠揚了,電視上網絡上到處都是我的名字和照片,陳琳肯定也看見了,結果她知道我根本沒死。”
“對,她一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她肯定會來找你。她大概意識到我騙了她,我知道肯定完蛋了。果不其然,現在鬧到了這步田地。人算不如天算哪。”
“你是個警察,你殺了這麼多人,你眼里還有法律嗎?你有這膽量,干脆把張曉霞殺了好了。這樣不是一了百了?結果到最後,事情還是敗露了。你當時既然知道她要殺陳琳的計劃,為啥不阻止她?法律的手段難道就不管用?難道法律就不管這個?”
“我殺得了張曉霞嗎?殺了她我不是要坐牢,難道我就沒有老婆家庭?這樣悶不吭聲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法律根本對她沒用,事情就是這樣,我們警察不是為正義服務的,也不是為人民服務的,是為法律服務的。而法律是為那些掌權的人服務的,張曉霞當時就屬於這樣的人。中國從來都不是法治社會,中國從來都是人治,過去是現在也是。”
“陳琳知道你的計劃嗎?她知道綁架的事嗎?”
“不知道,否則她一定會告訴你。到時候你們就會去報警,那就完了。很多警察都拿過張曉霞的錢,很多人……包括我在內。”
“你讓她去哪兒了?”
“意大利,她以前在那兒當過兩年的交換生,算是比較熟。我也不知道她現在還在不在那兒。”
“你們一直沒聯系過?”
“沒有,不安全。”
遠處的某間房間里,一堆警察圍在屋里,監聽設備擺了一桌,好幾個人正在監聽這次談話,陳建國戴著大耳麥也在聽著。
邵文傑看著他,他示意不必擔心,陳峰不會做出過激的舉動來。
從他一開始就知道有人監聽,還這麼娓娓道來,就知道他是真的打算坦白了。
但是接著接受的效果時好時壞,不時出現很奇怪的雜音,結果很長時間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邵文傑有點著急了,在這樣下去萬一出事怎麼辦。
但是陳建國還是挺沉得住氣,示意技術人員趕緊調試,果然過了一會兒,效果恢復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我還有的選擇嗎?你身上是不是帶著東西呢?是不是有別人正在聽咱們的倆的談話呢?你能大搖大擺出現在我這兒,就說明問題了,是不是陳建國叫你來的?”
鄭鈺拿出了藏在上衣里的微型麥克風。
一聽戲穿幫了,陳建國示意戲演到這兒就算是結束了,邵文傑叫上人正准備過去,突然耳麥里傳來一陣驚呼和嘈雜的亂聲,還有人大喊不許動,他頓時就懵了。
怎麼回事?
這是哪兒冒出來個第三者?
“快!快去!”
他扔下耳麥,帶著人衝了出去。
屋里,鄭鈺舉著手,眼看著馬藺舉著手槍對准了陳峰的胸口,他真不知道這家伙是怎麼冒出來的。
他不是跑路了嗎?
不過此時馬藺的表情冷峻猙獰,眼睛里充滿了殺氣。
“你沒走?”
“對,我根本就沒走,我一直在等這一刻。我要給姍姍報仇!”
“你怎麼……”
鄭鈺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你剛才全都聽見了?”
“沒錯!我全都聽見了。打你進屋之後,我就偷偷的進來了。你們沒注意而已。對不起,我騙了你,我和你在那輛大巴上並不是偶遇。”
“什麼意思你?”
“我是有意接近你,我想找出來姍姍到底出什麼事了。因為找不到屍體,所以報案也沒人管,只能算失蹤。後來我想方設法打聽,才知道姍姍失蹤當天是被一個買粉兒的叫去了。後來我找到了那個毒販子,他說是一個警察叫他這麼干的。我就聯想到了陳峰。”
“但是我沒有證據,後來看電視新聞知道你老婆出事了,她出事那天就是姍姍失蹤的那天,你和我都成了雨人的受害者。但是我調查過你老婆的照片,我發覺她們長得有幾分相似。而陳峰恰好又是你老婆的哥哥,這就足夠我聯想的了。”
“我不知道你在大巴車上認不認識我,但是我早就認識你,咱們倆一間房也不是偶然的。甚至我救你都不是偶然的。我想要接近你,我想找到我需要的答案,現在我已經找到了。”
“你一直在跟我演戲?”
“也不全是,如果沒這事,我們之間會成為好朋友,這我肯定。”
“……多長時間了?”
“……和你一樣長。”
鄭鈺無言的看著他,馬藺的眼神里透著瘋狂的恨意,陳峰一臉沉靜。
接著,門和窗戶同時被人撞開,警察闖了進來,大喊不許動放下武器。
接著槍就響了,更多的槍響了。
混亂中,鄭鈺被人撲倒在地,無數的人擁了進來。
在眾多的腳的縫隙里,他看到了陳峰軟綿綿的身體斜靠在牆角,額頭一個窟窿冒著汩汩的鮮血。
而馬藺則渾身是血倒在地上,但是已經失去生命的臉上帶著復仇的快意。
鄭鈺感覺自己的心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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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林蔭道上行駛,路,依舊是兩年前那條路。
人,仿佛也是兩年前的那個人。
鄭鈺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眼角濕潤。
事情已經真相大白了,至少警察們是這麼說的。
那些監聽錄音已經完全說明了所有事情,警察已經不會再找他的麻煩了,至少陳建國是這麼跟他說的。
從他家搜查出來的東西已經都還給了他,但是有些東西,鄭鈺感覺是回不來了。
前面就是南湖了,這一切開始的地方……
“我知道他們在監聽,所以我現在告訴你真實的情況。”
陳峰打開了電視機,一片沙沙的雪花點聲音,這似乎能對竊聽器產生干擾,但是鄭鈺不得而知,他只是看著陳峰。
“小琳全都告訴我了,她有一次偶然在張天的電腦里發現了這些照片,以為張天就是雨人,所以她才心甘情願和他在一起的。她對雨人的迷戀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她知道自己的行為不正常,但是就是無法控制自己。這種對於罪犯的病態迷戀類似於斯德哥爾摩症,她不敢告訴你,也不知道怎麼告訴你。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順其自然。”
“結果和張天相處的時間長了,她發現張天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人,而且她發現張天並不是真正的雨人,他的那些照片並不是他拍的,而是網上的某個人發給他的。也就是說,張天欺騙了她,利用她對雨人的痴迷冒名頂替欺騙了她。”
“她被激怒了,威脅張天要告訴我要報警,張天於是對她施暴毆打,小琳在反抗中錯手一刀捅死了他。等我到哪兒的時候,只看見小琳拿著刀呆呆的坐在那兒,張天已經斷氣了。”
“她是我妹妹,我不能讓她的人生就這樣結束。反正我已經背了幾條人命了,再多背張天一條也無所謂。”……
陳峰在屋里跟他說這些的時候的情景依舊歷歷在目,他始終忘不了他看著陳峰中槍倒下時的情景,那雙眼睛,那如釋重負的沉靜,仿佛在向他訴說著什麼,訴說著他最後的祈求和托付,訴說著一個男人、一個兄長的承諾……
車停下,斑斕樹影之中,順著小徑前行。
那棟小木屋仍在,兩年了,他沒有再來過這里,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來這里做什麼,事實上兩年來他都一直活在混沌之中。
但是今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里是開始的地方,也是結束的地方。
今天在這里的,會是另一個開始。
推門進屋,屋內的陳設如故。
他坐在椅子上,沉思著,不知何時淚水滑落臉頰。
他用手背去抹,但是卻止不住那難以抑制的情緒。
兩年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多少淤積在心中的苦悶,在此刻都化成了淚水奪眶而出,他真的好想用最大的力氣喊出來、哭出來,他現在才知道,自己也許真的需要好好的哭上一場。
不知何時,身後有了哽咽的呼吸聲。
一雙手輕輕地按在了他的肩頭,接著,淚水滴落,打濕了他的衣襟。
男人沒有回頭,他好怕一回頭才發覺這是一場夢。
女人愧疚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對丈夫的虧欠、背叛實在讓她無法面對男人,她伏在男人的背上,痛哭失聲。
不知何時,兩雙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女人緊緊地摟著男人的身軀,只想永遠也不再離開他的身邊。
經過這兩年的時間,她已經明白在人的一生當中,生命並不是最可貴的,死亡也並不是最可怕的。
而眼前的男人,才是她值得用一生去廝守的人。
良久……
兩張掛滿淚痕的臉分開了,兩雙依依不舍的眼睛彼此對視著。
“你該走了……”
********************
“結果這個陳琳到底還是沒找到。”
邵文傑仰面看著天花板,坐在空調底下猛吹冷風。
案子破了固然高興,但是關鍵人物之一的陳琳卻始終游離在警方視线之外一直沒有出現。
這讓他心里始終有個疙瘩。
“鄭鈺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反正就是不知道唄。我懷疑他沒說實話。”
“這是必然的,兩年前陳琳跑路,用的都是陳峰給她辦的假證件。現在要是露面,這也算是一條罪啊,而且這個假身份就曝光了,到時候就回不了國外了。”
“案子破了,沒她什麼事了,她還回什麼國外?”
“沒她什麼事?她和張天的關系夠她喝一壺的,都能算是同謀了。還有別忘了張曉霞也跑了,這個女人就是個禍根,她在國內能雇殺手,在國外同樣能雇。換了是我,我也會小心行事。”
陳建國點了一根煙,哈了一口,心里挺美的。
聽領導說這回單位里的年度先進個人已經內定了是他了,破了這樣一樁奇案,在同事朋友面前也覺得很有面子。
“鄭鈺最近干嘛呢?”
“不知道,聽說已經把房子給賣了,車也買了。好像說是准備出國去埃及,聽說是他們學校跟埃及的孔子學院有合作關系,每年都有交換教學,現在他這個情況也不太合適在原單位繼續待著,事情都傳遍了,所以給他爭取了一個去埃及的名額,正在辦簽證,沒辦法好像受得打擊太大了,心理上一時承受不了,決定避世遠離紅塵俗世一陣,修身養性。”
“也是啊,一般人誰受得了這個。在謊言和欺騙中活了兩年,到頭來發覺自己的生活根本就是被別人操縱和欺瞞,自己根本就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任誰都受不了這種事。這自己調節一下也是好的。”
邵文傑長嘆一聲:“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雨人到底是誰,還是沒搞清楚。張天已經死了,唯一的线索斷了。從那些發來的圖片上追蹤到的都是些無照小網吧,而且都是兩年前的事,沒人能說得清楚。”
“張天他是在什麼上面和那個發圖片的人聯系的?”
“好像是在某個色情論壇上,沒辦法內網站服務器不在國內,弄不到更多的資料。只是知道張天在那個論壇上的網名,一點價值都沒有。”
“他叫(網名)什麼?”
“貓臉。”
內勤小孫進來了,抱著一大疊東西,要陳建國簽字歸檔。
“這都什麼啊這是?”
“就是那個職業殺手,咱們把他們的老窩抄了之後,搜出來的東西。你別說,這幫人以前弄不好就是當警察的,跟蹤記錄自己還做報告書,自己建檔專業的很。這里面幾月幾號星期幾,目標幾點幾分到了那里,見了什麼人,用時多長時間,我靠簡直是事無巨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帶間斷的。”
“天天都有?”
“天天都有!我們都按順序排了。”
“是嗎?我瞧瞧。”
陳建國順手抽出來了幾張看了看,確實做得很專業非常細致,可見那幫殺手從很早之前就盯著鄭鈺的一舉一動了,看了幾張覺得沒什麼新鮮名堂,於是拿過筆簽了字,叫小孫去歸檔。
都收拾好了卻看邵文傑拿著一張,皺著眉頭看的臉色不對。
“怎麼了?”
“你看看這個。”
邵文傑遞給陳建國,陳建國接過來看了又看,越看神色越凝重,接著不由分說把所有的東西都掐過來,一張一張的開始仔細看。
小孫不知道怎麼回事,邵文傑找了個借口把她給支使出去了,接著就把門給關住了。
整整一個下午,倆人都在看這些東西,幾乎是一張不拉,看到最後,不止是邵文傑,連陳建國的臉色都變了。
“這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去這里?他是怎麼知道的?”
“這不可能是巧合,你看鄭鈺接觸的這些人,這幾個,都是已經查明身份的雨人受害者的遺族,而且還不止一次,他是怎麼知道這些人的身份的?雨人的受害者身份目前還是處於保密的狀態,除了陳琳和另一個人之外,其他的遺體都是從山洞里找到的,外表根本已經難以辨認,現在連咱們警察也沒把所有遺體的身份都甄別出來,他是怎麼……”
邵文傑立刻拿出手機給鄭鈺打電話,結果得到的卻是無法接通。
“去他家看看!”
陳建國的心里開始又發毛了,自從破了這個案子之後,心里美雖然是美,但是總是覺得還有點什麼事情沒弄明白。現在這種感覺又冒出來了……
結果到了陳峰的家,根本沒找到人。
一打聽連房子都已經賣了,戶主都換了人了。
又去鄭鈺的單位里問,結果也是沒結果。
說是簽證已經辦下來了,之後就沒見人了。
最後到了球館找到了鄭琴,一問鄭琴知不知道這個事。
鄭勤才說好像聽尹媛媛生前說過這麼一檔子事兒,但是具體怎麼回事她也不太清楚。
反正他哥自從陳琳出事了之後就變的有些神經質,好像是去找過那些雨人案的相關當事人。
“怪了,怪了,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陳峰跟他說的?”
等從鄭琴那里離開,邵文傑越想越覺得奇怪,甚至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覺得這個案子似乎是還有更深的內幕沒有查到,還有事情沒搞清楚。
“不對,不可能!陳峰巴不得隱瞞這件事的真相,他不可能主動提供情報讓鄭鈺去翻這個老底兒的。”
陳建國面沉似水,一口否定。
“那是,難道是……陳琳?他是從陳琳那里……有沒有可能,張天通過網絡從雨人那里得到了那些受害人照片,很可能也得到了那些受害人照片的身份資料。而陳琳曾和張天關系密切,曾把張天當成是雨人,那麼有可能無意間也接觸到了這些資料。而鄭鈺又偶然從陳琳那里得到了這些資料……”
邵文傑說著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
“哪那麼多偶然?”
陳建國再次一口否定,“況且真是這樣的話,又有幾個地方不合理。第一,那這些資料是否真的存在,咱們把鄭鈺家抄的底兒朝天了,她的那些所謂的資料咱們都看過了,里面沒有任何能顯示受害人身份的情報。第二,鄭鈺如果真的接觸過這些東西,他為什麼不報警?他那時候還不知道陳琳死亡的真相,還只是單純以為是雨人害的,這些能幫助警方破案的資料他不可能自己藏私吧。還有就是如果他真的能接觸到這些資料,那也應該能察覺自己老婆的不正常,甚至有可能察覺陳琳和張天的關系,但是實際上他並沒有。”
“也許是陳琳消失了之後,他才……”
“那他去找楊新曉干什麼?那他去找趙林賽干什麼?要找兩年前就去找了,為啥要等到現在?這就足以說明他之前沒察覺到任何不正常。”
“那他為啥……他應該是掌握了某些情報,為啥不報警?”
邵文傑喃喃的說,“這真是想不通啊,除非是他事先知道陳琳沒死。這也不對,陳峰都坦白了,這事鄭鈺不知情啊。而且他如果知道陳琳沒死,他去找這些人干什麼?”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陳建國突然冒出一句。
“我說什麼了……”
邵文傑莫名其妙。
“他事先知道陳琳沒死……”
“這不可能啊。”
“他事先知道陳琳沒死……他事先知道……他事先知道……”
陳建國沒理邵文傑,念念有詞跟念經一樣,好像在回憶什麼,突然眼睛一亮,“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陳琳沒死,而是以為陳琳死了,但是他知道不是雨人殺的呢?如果是這樣呢?”
“他怎麼會知道?”
“先不說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只是討論這個可能性。”
陳建國好像想明白了什麼,“你記不記得咱們和他第一次見面時的談話內容。當時我說是雨人殺的陳琳,不止一次。而到了鄭鈺他沒說過一次雨人這個詞,都是說的凶手這個詞,也是不止一次。這說明什麼?當時都認為是雨人,而他從沒提過雨人這個詞,這說明什麼?”
邵文傑愣了,好像也在努力回憶,於是陳建國打開前面的章節讓他看,一看果然如此。
“這說明,鄭鈺當時在下意識的回避這個雨人這個詞,也就是說他自己不認為雨人就是凶手。他這種言行不自覺的表明了他真實的態度。我說呢,我當時一直覺得他這個人有點不自然,但是就是說不清楚哪里不自然,現在總算是想明白了。”
接著兩個人都是長時間的沉默。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姑且可以這麼解釋。陳琳消失之後,鄭裕通過某種渠道得到了某些信息,得到了受害人的身份資料。從而得知了陳琳和張天的關系,但是並不知道全部的內容,只知道部分內容加上自己的推測,他認為張天就是雨人,從而他斷定陳琳之所以被雨人的手法殺害,就是因為有人在報復雨人,所以用雨人的手法殺了雨人的情人,也就是他老婆陳琳。而雨人張天之前就已經死了,所以他才肯定陳琳的死和雨人無關。”
陳建國的臉色陰晴不定:“如果是你,你會最先懷疑誰是報復你的人?”
邵文傑呆呆的看著他:“當然是那些被雨人殺過的人的遺族,他們和雨人有最直接的仇恨。鄭鈺肯定是以為那些被害者遺族之中有人識破了雨人的真實身份,於是展開了報復。所以他才會去接近那些人,他想找出究竟是誰。”
“這只是一個方面,是假定那些所謂的身份資料真的存在的一方面,如果那些所謂的資料其實並不存在呢?”
“並不存在?”
邵文傑其實剛才就已經想過了,但是得出的卻是一個讓他毛骨悚然的結論。
鄭鈺不可能未卜先知,看這些他接觸的人的名單,里面目前所有已知身份的受害者遺族都在其中,他相信根據其它的這樣交叉對比下去,目前還沒弄清楚的幾具屍體肯定也會找到真實的身份。
但是連警察都不知道的情況一個人卻了如指掌,而且也沒有其他的情報來源。就只能說明一個事實。
這個人原本就知道!
而目前只有一個人符合這個條件!
鄭鈺……雨人?
邵文傑抬頭看看陳建國,兩者的眼睛里都看到了對方的驚訝!這小子把房子跟車都給賣了,銀行里的存款也……不好!
“快!一定要找到鄭鈺!”
兩小時後,邵文傑垂頭喪氣的放下電話:“晚了,今天早上他剛上了去韓國的飛機,此時已經是在韓國了……”
陳建國頹然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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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去意大利的航班上,我面色平靜的看著外面的雲層。
坐在我旁邊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溫州的,今年才19歲,准備出國圓她的淘金夢。
我們倆坐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對出國旅游的情侶。
而坐前面的是“老師”一個韓國人,假裝是向導,我給他砸了11萬,那女孩不知道多少,反正他負責把我們帶到意大利。
這一路上先到沈陽,接著到韓國,然後到了埃及。
這位老師就偷渡這一行來說是很有經驗的,我們的護照都是自己的,是埃及簽證,途經韓國也不會有問題。
到了埃及,逗留兩三天之後換了早已准備好的韓國護照繼續飛往雅典,到了雅典,老師說多玩幾天。
我們當然是他說什麼聽什麼,不過女孩好像顯得挺高興,去廣場轉悠。
我倒沒有出去亂走,附近逛了逛,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賓館里。
在賓館老師開了兩個房間,安排我一個獨間,他們倆一個間。
看得出來那女孩有些為難,不情願,讓我翻譯告訴老師能不能自己一個房間,老師說那是怕她一個人發生意外。
我倒是無所謂,這不關我的事。
還是在雅典,我給羅馬打了第一個電話,在國內我不敢打,但是這里,我真的忍不住了。
的第二天,吃早點,說是早點,就是一杯牛奶咖啡加上一個小面包。
看女孩的臉色很難看,我也沒有在意,吃完後她跟著我到我房間,說今天能不能和我一起住,她說昨晚老師抱了她,但沒有發生那個,讓我和老師說說。
這女孩看樣子涉世未深,心里承受恩能力不怎麼樣,我不想半路出現什麼意外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和老師溝通了之後結果我和老師一個房,她一個獨間,這下該都放心了。
現在,終於要到意大利了,她在那里嗎?她會在那兒等著我嗎?
終於出了機場了,也是我們這一小幫人該散伙的時候了。
老師收回了韓國護照,向我們告別。
那女孩說是有人來接她,只有我一個人站在佛羅倫薩機場之外,不知道何去何從。
電話打了,但是沒人接聽。
身旁有警察走過,不知道是不是警察,穿得像是警服。
一男一女一邊走一邊看著我,接著走過來,說的是什麼我不清楚,不是英語,但是看那意思是要看我的護照。
我有點慌了,我的中國護照絕對不可以拿出來,只要在意大利呆一天,就不能拿出中國護照,那是唯一的身份證明,直到錢掙夠了回國那天。
老師這麼教的,我們是埃及簽證,進入歐洲用的是韓國護照,而韓國護照是假的,也被老師收回了,被發現是非法入境的中國人身份,就會遣送回國。
我沒說什麼,也不敢說什麼,就拿出地圖,兜里的全部:打火機和一盒煙。
錢藏起來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這倆警察沒怎麼搜我身,看了看就讓我走了。
後來才知道,意大利警察很少遣送偷渡客,憲兵也是。
這下我不敢在機場這兒呆著了,拎著行李箱,漫無目的,在機場外轉悠,看到一間酒吧,憑著一些英文,買了小面包,幸虧才0.7歐元,咖啡0.6歐元,算是我的中午飯了。
老師在途中說過,必須先找到華人區,那里有很多華人餐館,食品店,網吧,中國國內有的,華人區都有。
每次遇到酒吧,報亭,我都問過:“where can i find china town?”
不知走到哪里了,已經離機場很遠了,看不到機場建築。
我不知道現在陳琳到沒到機場去接我,也許她臨時有什麼事?
電話也打不通,奇了怪了。
前面有個火車站,不大,里面燈光很亮,不像外邊黑漆漆的,佛羅倫薩不像我想象中的。
我看到的都是古建築,馬路都是石頭砌成的,感覺不出來像上海北京那樣的現代氣氛,還好車站里面人多,有了些安全感。
今晚就在這里過夜了,里面也有不少人,有兩個人看起來像中國人,不確定。
走過去,在石地板上鋪上報亭買來的地圖坐下來,背靠大廳的石柱,想聽聽他們說的話。但是剛坐下沒多久,手機就響了。
電話里陳琳急切的問我到了沒,我說到了,跟她說了我的位置。
過了一會兒,我就看到了一輛豐田開了過來,接著,陳琳從車上就跳了下來,我興奮的向她揮了揮手,她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來,一頭扎在我的懷里,緊緊地抱住了我。
我也緊緊地抱住了她,終於,終於我們又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