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菁領著尤不休進了武館,一路來到大廳,剛好瞧見大兒子錢進,吩咐他,“快去把你爹、二弟、三弟他們都叫來,今兒個你妹妹要拜堂成親。”
“小妹要成親?她要嫁給誰?!”錢進有些錯愕。
孟海菁喜孜孜的指著手里拽著的尤不休,“哪,人不就在這兒,這是你妹自個兒挑上的。”
聞言,尤不休和錢進都不敢置信的瞠大眼,錢進只是驚訝,但尤不休臉上還多了抹怒色。
“在下並沒有要娶令嬡為妻!”
“你被她拋的繡球砸到,由不得你不娶。”
“在下並未被什麼繡球砸到,夫人怕是認錯人了。”尤不休勉強捺下怒容,試圖同她說理。
“你都被砸得昏過去還不承認!”孟海菁一臉指責的瞪著他,彷佛他是想賴婚不認的卑劣小人。
“我並未被繡球砸……”甫說了幾個字,尤不休便一臉震驚,“難道那把我砸暈過去的竟是繡球?”
孟海菁想起女兒砸暈此人所用之物,緩了緩臉色解釋道:“是用包子做的繡球,你既然被她砸到,就表示你乃她命定之人,擇日不如撞日,所以我決定今日就讓你們拜堂完婚。”
說完,見大兒子還杵著沒走,她吼了他一嗓子,“你還傻站在那里做什麼,還不快去叫人,對了,順道吩咐廚房多准備些好酒好菜,待他們拜堂後,咱們好慶祝慶祝。”
錢進猶豫了下,很想告訴母親,這人似乎一點都不想娶小妹為妻,想勸母親還是別為難人家了。
可自小在母親婬威下長大的他猶豫了下,還是沒膽子說出忤逆的話來,轉身出去,遵從母親的吩咐去找人。
尤不休回想了下被砸昏前的事,覺得此事簡直荒謬至極,憤而怒斥,“荒唐,什麼包子做的繡球,簡直豈有此理,你快放手,這門婚事尤某絕對不認!”
見他不認,孟海菁冷下臉道:“你想賴婚?”
“無媒無聘,你休想逼我認下這親事!”尤不休神色冷沉,他長這麼大,雖然霉神纏身,可從來沒有人敢逼迫他做他不願做之事。
“不識好歹,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孟海菁懶得與他囉唆,抬手飛快在他頸子和胸前點了幾處穴道,封了他的啞穴和行動。
在她看來,他一個身有殘疾的瘸子能娶她閨女為妻,可說是他三輩子修來的福氣,等他娶了來寶之後,就知道她家來寶的好了。
封了他的穴道後,她接著抬手將他一推,推到一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可憐尤不休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憋在胸口的滿腔怒焰讓一張俊美臉龐漲得通紅,他怒目瞋瞪孟海菁。
孟海菁哼了聲,抬了抬眉,對他警告道:“難得我女兒看上了你,是你走運,等你們拜堂入了洞房後,我就替你解穴,往後只要你好好善待我女兒,咱們錢家也絕不會虧待你,你要是敢欺……”
她話還未說完,錢來寶進門了。
見到女兒回來,孟海菁打住話,一臉喜色的催促女兒,“來寶,你快回房去換上喜服出來。”
“娘,那喜服被我給剪了。”那日在得知她那無緣的第八任未婚夫竟是個通緝要犯後,她就把那喜服給剪了。
“剪了?”孟海菁一愣之後,擺擺手安慰女兒,“沒喜服也不打緊,想當年我同你爹拜堂時,也沒穿喜服,你就穿著這身衣物拜堂吧。”
“娘,你在說什麼,你讓我同誰拜堂?!”錢來寶又驚又疑的看了母親一眼,再瞅向端坐在一旁,漲紅著臉“沉默不語”的尤不休。
“不就是你挑上的這小子。”
“娘,你誤會了,這人是……”錢來寶試圖想解釋什麼。
孟海菁打斷女兒的話,“我知道,濤兒都跟我說了,他是被你扔的繡球包子給砸到的。你拿包子來選夫君的事雖然有些草率,但既然你倆有緣,姻緣天定,娘也不會阻止你們,今兒個就讓你們成親。”
“娘,我沒想要嫁給他。”
“你這孩子怎麼三心二意,娘都把人帶回來了,你才說你不嫁,那當初干麼拿包子扔他?”
“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砸到他……”當時她壓根都沒想到,隨手扔出去的包子竟會砸到人,還把人給砸暈了,她想同娘解釋,但她素來木訥,口舌本就不伶俐,心急之下更是說不清楚。
“這就更證明你們有緣,連上天都有意要撮合你們,才會讓你拋出去的那繡球包子砸到他頭上。”孟海菁自聽了孫兒的話後,就片面認定女兒當初拿來砸人的那枚包子是用來選夫的繡球。
她接著說:“我瞧這人長得人模人樣,也算勉強配得上你,等你爹來看過之後,就讓你們拜堂。”如今她一心一意只想讓女兒盡快出嫁,唯恐錯過此人,女兒會到老都嫁不出去。
跟著錢來寶回來的方紅珠與錢如雲,見她竟打算撮合那男子與錢來寶,驚愣得也傻住了。
“娘,他不是……”錢來寶還想解釋,但這時孟海菁瞧見丈夫和幾個兒子兒媳、孫兒、孫女都過來了,一臉喜孜孜的迎上前去,拉著丈夫的手。
“永時,你快來看,這就是咱們女兒自個兒挑到的女婿。”她熱絡的拽著丈夫,領著他來到尤不休面前。
錢永時一眼就看出此人被自家娘子點了穴,正滿臉不忿的瞪著自家娘子,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正想問清楚,接著便聽自家娘子又開口。
“我盼著女兒出嫁,盼了這麼多年,總算等到這一天了,老天爺沒虧待咱們,給咱們送來了一個女婿。”
聞言,素來寵妻的錢永時吞回了想說的話,他比誰都明白女兒議親議了八次都嫁不成,她這個做娘的有多著急,甚至連夜里都開始作惡夢,夢見女兒直到白發蒼蒼還嫁不出去,一人孤獨終老。
他默默的望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見他豐姿俊朗、儀表不凡,難怪妻子會中意此人,非要他娶女兒不可。
“你可問清楚,這人可成親了?”若是此人已有家室,即使他再寵妻子也不能由著她胡來,若是沒有……那就由著她吧。
至於此人是什麼姓名來歷,錢永時竟連想都沒想過。
“問了,他尚未成親。”孟海菁面帶喜色的回答,然後便開始指使相公與一干兒女,“來來,咱們倆先上坐,大郎你和二郎將他扶過來,如雲你和紅珠也別傻站在那里,把來寶帶過來,老三你就充當司儀。”
見自家娘親真要讓她和這不知姓名的陌生男子拜堂,錢來寶覺得不能讓娘這麼胡來,著急著想解釋清楚,“娘,那包子我真是不小心才扔到他的,我……”
“這事你方才便說了,你想想,這底下那麼多人,你誰不砸,偏偏砸到這人,這不就證明這人是老天爺替你挑的夫君嗎。別再說了,快過來拜堂。如雲快把你姑姑帶過來,大郎、二郎,你們倆也別像個木頭一樣杵著呀,把人扶過來。”
錢進、錢安與錢鎮三兄弟面面相覷一眼,他們三人自也看得出來,此人被自家母親封了穴道,怕不是心甘情願與小妹拜堂,娘強押著人與小妹拜堂恐是不妥。
可三人瞧見自家老爹一語不發的被娘給拉著坐到首座上,似是打算默認了此事。
三兄弟也不好再說什麼,各自依著母親的吩咐。
錢進、錢安過去將尤不休給扶起來,錢進面帶歉意的低聲對尤不休說了句“對不住了,這位小兄弟”,對娘的一意孤行,他們兄弟也勸阻不了。
尤不休口不能言,只能怒目相向。
錢安見狀,歉疚的再補上幾句,“你放心,等你和來寶拜堂後,咱們絕不會虧待你,日後定會補償你。”
另一頭,錢如雲和方紅珠也拉著傻愣愣的錢來寶過去,讓兩人站在一塊。
這時大廳的門口圍了一群看熱鬧的武館弟子們,眾人不明原由,見自己四師姊幾經波折,終於要成親拜堂,也跟著起哄。
“師母,四師姊成親,今兒個可有喜酒喝?”
“對對,這喜酒咱們是一定要喝的。”
“還要有好菜。”
孟海菁豪氣的回道:“當然有,今兒個大伙不醉不歸。”見女兒與女婿站在她跟前,多年心願終於達成的孟海菁高興得兩眼發亮,她臉上堆滿了笑,抬手吩咐兒子,“快行禮吧。”
錢鎮看了自家小妹和准妹夫一眼,無奈地遵從母親的意思,出聲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錢來寶是在表妹和大侄女的牽引下,胡里胡塗的完成了拜堂,而尤不休完全是被錢進與錢安壓著他的腦袋行禮。
錢鎮最後高喊一聲,“送入洞房。”
錢來寶與尤不休被送到她的閨房。
大廳里,被喊來觀禮的錢濤,見女乃女乃一臉喜笑顏開,也跟著興高采烈的說:“女乃女乃,姑姑這回是不是終於嫁出去啦?”
“嫁出去了嫁出去了,你姑姑這回總算嫁出去了。”說到這兒,孟海菁喜極而泣,抹著眼眶里的熱淚,幾經辛苦,她總算親手把女兒嫁掉了。
“女乃女乃,您怎麼哭了?”
“女乃女乃這是太高興了。”
一旁的三個兒媳有的遞手絹給她擦淚,有的遞茶讓她潤嗓,另一個則笑吟吟的哄著她。
“娘,小姑終於出嫁,今晚咱們可要好好慶賀慶賀,我親自下廚,做幾道菜,晚上咱們大伙好好喝一杯。”說完,她走向廚房前,悄聲同丈夫錢鎮說了幾句話。
聽完,錢鎮訝問:“你確定沒認錯人?”
“錯不了,一定是他。”
錢如雲、方紅珠與錢進、錢安將一對新人送到錢來寶的閨房後,也沒多留,替她帶上房門便出去了。
方紅珠離開前,曖昧的笑著,細聲在自家表姊耳邊說了幾句話。
“表姊,那些秘戲圖你應當都看過了吧,我娘說這女人在床榻上要像個蕩婦,才能拴住丈夫的心。”
錢來寶聽得臊紅了臉。
待所有人都出去後,房里只剩下她和男子坐在床榻上,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就這麼被娘逼著和他拜了堂,她此時心里也很茫然不安,垂著臉,絞著手好一會兒,才看向坐在身邊的他。
這一抬頭,她發現這人眼里滿是憤怒之色,那怒火猛烈得似要噴薄而出,讓她嚇得往旁挪了挪,她抿了抿唇瓣,出聲問:“我娘勉強你跟我拜堂成親,你是不是很生氣?”
這還用說嗎?尤不休惱火得都想殺人了,但此時他身上的穴道未解,口不能言,只能用著一雙憎怒的眼神來指責他們野蠻的行徑。
被他盛怒的眼神一瞪,錢來寶不禁也覺得有些委屈,忍不住向他訴起苦來。
“其實我也不想嫁給你,我連你姓啥名誰都不知道,可我娘以為你是我拋繡球包子招到的夫君,非要我與你拜堂不可,她決定的事素來沒人能反對,就連我爹和幾個兄長也拿她沒辦法。”
見他沒答腔,她叨叨絮絮的接著再說:“我知道我娘這麼做全都是為了我,我這些年來議了八次親,都嫁不出去,把她給急壞了,所以才會一時不管不顧的把你強行擄來,同我拜堂。”
說完,沒聽見他回答,錢來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他被母親制住了穴道還沒解開,她的點穴手法是母親親手所教,抬手便解了他的穴。
身子終於能動了,尤不休憤怒的站起身,抬手指著她,咬牙切齒的罵道:“你娘這般行徑簡直與強盜土匪無異,這樁婚事我絕不會承認!”
聽他這麼說,錢來寶並不意外,被人點了穴,強押著拜堂成親,會生氣是人之常情,若不生氣那才叫異常,就連她也是在母親的淫威下不得不與他拜堂。
錢來寶看了他幾眼,覺得這人就連發起怒來那模樣也挺好看的,想了想便說:“你放心,你要真不想娶我,等夜里他們都睡下,我再偷偷放你走。”
“我等不了這麼久,我現在就要離開。”尤不休甩袖要走。
錢來寶連忙出聲阻止他,“你等等,你若現下出去,被我娘發現,她定會再把你給抓回來。”末了,她再補上一句,“我娘武功很高,你打不過她的。”這人腳步虛浮,走路還一跛一跛,一看就知道不曾習過武。
尤不休回想起當時被她娘給揪住,他掙月兌不開她的手,一路被拽著來到這里的事,臉色難看的磨著後牙槽,拖著先前受傷的腿再走回來,質問錢來寶,“你當真會放我走?”
錢來寶神色認真的頷首,“咱們錢家的人,素來一諾千金,我既答應要放你走,就一定會放你走。”
這會兒不過才剛日落,要等他們睡下還要等上好半晌,尤不休只得按捺著性子在一張桌前坐下。
他自幼遭遇各種大大小小倒霉之事,已打磨出一顆處變不驚的心,他將這事前前後後想了一遍,滅去了心頭火,重新冷靜了下來。
他看向錢來寶說道:“不是在下不願娶姑娘,而是在下雖尚未成親,但家鄉已有一位訂過親的姑娘,等我這趟回去,就要迎娶她過門。”擔心她不是真心想放他走,他刻意編造出自己已訂親之事,想讓她對他死心。
“原來你已經訂過親啦,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娘呢,我娘若是知道這事,定不會強押著你與我拜堂。”錢來寶蹙眉道。
尤不休露出抹苦笑,“先前你娘問我時,我只道尚未成親,還來不及說這事,她便封了我的穴道,讓我口不能言。”
“那我這就去告訴我娘。”錢來寶心忖等娘知道這人已有未婚妻,應當就不會再強留下他了。
娘性子雖然潑辣霸道,卻也不會做出拆散別人姻緣之事。
思及她那位蠻橫霸道的母親,尤不休心頭閃過一念,有意想借此懲罰她一頓,叫住了她,“等等。”
錢來寶停下腳步,“怎麼了,你還有什麼事嗎?”
“我擔心你娘即便知道這事,也不會放我離開,畢竟我同你已拜過堂了,我看得出她很疼愛你,且先前聽你說你議親八次都嫁不成,這回她怕不會輕易讓我走。”
“我娘她不是不講理之人。”
他駁斥道:“不顧我的意願,封了我的穴道,強逼我與你拜堂,她這算是講理之人嗎?”
“這……”她被他的話給駁得一時啞口無言,“那你想怎麼辦?”
尤不休低垂雙眼,須臾後沉吟道:“還是等他們都睡著了,你再放我走吧。”
“好吧。”她走回床榻旁坐下。
等家人都睡下還要一段時間,兩人枯坐著,屋里一時靜默無聲,她想了想,看向坐在桌前的他問道:“我叫錢來寶,你叫什麼名字?”
他沒告訴她真名,只道:“在下名叫尤四。”
深夜時分,錢來寶悄悄領著尤不休避開幾個巡夜的弟子,來到東廂一處偏僻的高牆前。
她指著那有兩人高的牆頭說:“咱們翻牆從這里出去。”
尤不休抬頭一看,臉色有些難看,縱使他腳上沒傷,這牆也爬不上去。
“沒其他路可走嗎?”
“後門和大門都有人守著,不好出去,只有這里比較偏僻,巡夜的人不會過來,咱們從這里離開,不會驚動其他人。”
尤不休低頭瞅了眼自個兒受傷的左腳,正思忖著要怎麼爬上牆頭時,忽見她拽過他的胳臂,一手撐在他腋下,撐著他往上一跳,旋即便躍上了高牆。
下一瞬,在他還來不及驚訝時,她便帶著他躍下高牆,來到外頭。
尤不休忍住心頭的詫異,向她道了聲謝,“多謝姑娘。”
尤府也有不少武功高強的護院,但都是男子,他沒想到她竟也有一身好身手。
黑夜里,秋月高懸在夜空,灑落一地清輝,她朝他點點頭,說道:“你可以走了。”
“我……”尤不休似是想說什麼,突然彎腰撫著左腳,臉上露出一抹痛楚之色。
“你怎麼了?”她不解的問。
他緊蹙眉頭,面露憂容,“我腳上的傷又犯了,怕是走不了多遠。”錢家無故將他擄來,讓他平白遭了這場罪,他可不會這麼輕易饒了將他抓來的錢夫人,不給她一點教訓,他這口惡氣消不了。
“那該怎麼辦?”見他似是很痛,錢來寶扶著他說道:“要不我送你到渡頭去吧。”
見魚兒上勾,他滿意的朝她頷首,“那就有勞姑娘了。”
錢來寶扶著他往渡頭的方向走去,一邊好奇的問他,“原來你這腳不是天生殘疾,而是受傷呀。”
“我先前不慎落河,在河里傷了腳。”他這話倒也沒騙她,應是那時為了把嚇壞的孫翔從馬車里拖出來時傷到了。
得知他的腳只是受傷,錢來寶好意道:“要不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回去給你拿些傷藥過來。”
怕她這一回去,萬一被發現可就麻煩了,尤不休搖頭道:“不用了,我先前也買了些藥,還帶在身上。”
“你不是疼得厲害,不如先上藥再走。”說著,她扶他在路旁一個石墩上坐下。
尤不休拿出先前買的膏藥,月兌下鞋襪上藥。
錢來寶靜靜等在一旁,上完藥,尤不休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瞧見沐浴在月華下的她那張秀美的臉龐,彷佛鑲著一層銀光,煞是好看,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雖然相處不久,但他已約莫模清她的性子,她性子木訥單純,沒什麼花花心腸,不像她那潑辣霸道的娘,是個好騙的蠢丫頭。
若非她娘用那樣霸道的手段強迫他娶她在先,他也不會打算利用她讓她那潑辣的娘急上一急。
母債女償天經地義,況且這事源頭還是因她而起,他與孫翔他們失散了,現邊沒服侍的人,正好可以暫時留她在身邊使喚,等找到孫翔他們,再打發她走。
錢來寶絲毫不知他心中所想,扶著他緩緩走向渡頭。
翌日,鳳林武館如平常一般,雞鳴時分,錢永時與大兒子、二兒子開始指點弟子們一天的晨練。
廚房也升起柴火燒水做飯,裊裊的炊煙直入天際,在初露的曙光中漸漸消散。
彷佛沒有人察覺到錢來寶與尤不休已不在房里,一切平靜如常,而錢家眾人似乎都忘了錢來寶與尤不休,用早膳時也沒人去叫他們。
直到晌午時分,孟海菁收到一封飛鴿傳書,看完後,她抬手拍了下幾案,啐罵了聲。
“這混蛋不只騙走了咱們來寶,竟然還讓咱們閨女充當馬夫,替他駕車!”
錢永時溫言哄了自家夫人一句,“說不得他是不會駕馬,才讓來寶駕車,老三信里還寫了些什麼?”
“說他們要往臨川去。”
哼,那小子還以為他昨晚拐走她寶貝閨女的事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昨日老三媳婦便認出了他的身分。
老三媳婦有個親戚住在繁城,幾年前那親戚娶孫媳婦,她與她爹娘一塊前去賀喜,那天尤不休也去了,她在筵席上見過尤不休一面。
繁城首富尤家,不僅位列三大皇商之一,還是大名鼎鼎的積善之家。
三十年前北方三國侵擾大運王朝,朝廷糧餉告急,不得不向商人借糧,尤家二話不說捐出了一半的家產給朝廷買糧;十五年前,東南大旱,顆粒無收,尤家也一口氣拿出一百萬兩購買糧食和藥品,運往東南賑濟百姓。
其他諸如造橋鋪路、施粥贈藥之類的事,尤家更是沒少做,尤家仁善之名傳遍整個大運王朝。
也不知為何,這尤家行善無數,但尤夫人生下四個孩子,前三個都不幸在出生不久便夭折,這尤不休是尤氏夫妻第四子,也是尤家唯一的兒子。
據說尤不休自幼聰穎過人,十四歲就跟在其父身邊,承襲了其父經商的本領,甚至還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他二十歲接掌家業,尤家的產業在他手上擴充了一倍不止。
不過世無完人,據說尤不休做生意的手腕雖高明,卻自幼霉星高照,大小霉事不斷,他喝水時杯子會無故炸裂、登樓時木梯坍塌、坐椅時椅腳斷裂、走在路上遇上發狂的馬,其他的霉事更沒少遇。
正是知道了他的底細,所以孟海菁在三兒子的勸說下,才默不作聲的讓他拐走了女兒。
“這尤家家風不錯,這回咱們強迫他娶小妹為妻,他定是心有不甘,才想帶走小妹,有意讓咱們急上一急,不如讓他與小妹相處幾天,說不得兩人能因此生出情愫,情投意合。”當時錢鎮這般勸解母親。
“既然有老三跟著他們,你也不用太擔心。”錢永時覺得四個孩子里,就老三最像他,思慮縝密,有勇有謀,這孩子做事他一向放心。
“哼,既然知道了那混蛋的底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要是敢欺負咱們來寶,我就殺到他們尤家去討個公道。”孟海菁撂完狠話,接著神色一變,滿臉得意之色看向丈夫,“想不到咱們寶貝閨女倒有幾分本事,那包子隨便一砸,竟給她砸到了個金龜婿。”她倒也不貪圖尤家的財富,但做父母的,哪個不希望子女能有一樁好姻緣。
錢永時寵溺的笑了笑。他曾問了當日與女兒同在客棧的大孫女如雲,得知那日在客棧里,女兒那包子壓根只是隨手扔出去,並沒有打算砸誰。
可自家夫人在聽了孫子的話後,誤信了女兒拿包子來招夫的事,也沒再問清楚,就去將人給擄回來,逼著人與女兒拜堂。
這事是他們有錯在先,不過錯都錯了,老三說的沒錯,不如就讓他們小兩口相處幾天,看能不能有個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