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她的辭別信,尤不休心急如焚的追了出去。
他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
他已經管不了之前所想的那些事,他只想把她追回來,想讓她能一直一直留在他身邊。
錢來寶一路步行離開臨川城,那輛馬車不是她的,她沒動,不過她自小習武,腳程快,很快就出了城。
來到城門外,她有些留戀的回頭看了一眼,喃喃的說了聲,“今日一別,後會無期,保重。”
說完,她提步正要離去,有一人騎馬來到她面前。
“噫,表妹,你這是要去哪?”關從宗駕著馬兒來到她面前,翻身下馬,見她拿著包楸似要離開,訝道。
先前有人來報,說是在城外瞧見那對奸夫婬婦,他出城去找,但找了半響也沒找著,只好先回來,沒想到會在城門外遇上錢來寶。
“我要回去了。”錢來寶神色平靜的回了句。
“你要回去?可你不是身子不適嗎,為何要急著走?”他面露關心的問。
“我身子已好多了,沒什麼大礙。”
“要不等我……”
關從宗心中盤算著想先留下她,等找到那對奸夫婬婦,再送她回去,但他話尚未說完,駕著馬車急急追來的尤不休,見到錢來寶竟與關從宗在一塊,誤以為她是要跟著關從宗回去,頓時又驚又怒。
“你不辭而別,竟是要跟他走!”
“我與表哥是……”巧遇,但她這話只說到一半,便被關從宗打斷。
看出尤不休誤會了,但關從宗不僅不想讓錢來寶解釋清楚,還刻意揚聲對尤不休表示,“我與表妹要回鳳林武館,勸你莫再橫加攔阻。”
他這話無疑沸水入油鍋,把尤不休胸腔里那把熊熊怒焰燒得更烈,瞪著錢來寶的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你想清楚了,真要跟他走?!”
錢來寶只說了個字,“我……”
關從宗便再截住她的話,不讓她有解釋的機會,“沒錯,我與表妹要一塊回鳳林武館,把我們的事情稟告她爹娘。”
他們的事?!她竟真的要跟他重修舊好!
尤不休再也無法冷靜下來,看著她,暴怒得口不擇言的出聲罵道:“你是瞎了狗眼嗎?被他辜負一次不夠,還要再相信他,你就這麼怕自己嫁不出去,寧願濫竽充數嗎?”
“姓尤的,你可以羞辱我,但不能羞辱我表妹!”關從宗一副無法忍受表妹受辱的表情,怒而朝他出拳,准備要趁此機會狠狠教訓他一頓。
陪尤不休一塊追來的馬群及時出手,替他擋下那拳。
關從宗驚愕的看著他手背上的那道疤,一眼認出此人正是那天蒙著臉,不由分說劈頭襲擊他,把他打得鼻青臉腫的人。
當時那個蒙面人一拳拳猛朝他臉上揮,那手背上的疤痕就與眼前這人完全一致,他兩眼噴火,怒聲喝問:“你就是那天襲擊我的那個見不得人的鼠輩?!”
糟,露餡了。不過馬群臉上仍一派鎮定,一臉無辜,露出似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的表情。
關從宗不讓他裝傻充楞,怒詰,“你別想否認,我認得你手背上那道疤,當天打我臉的就是你那只手!”見他與尤不休在一塊,關從宗立即醒悟,“是不是這姓尤的唆使你來偷襲我?”
錢來寶瞅見關從宗怒氣騰騰的模樣,不解的覷了眼尤不休身邊的那名陌生男子,心中奇怪,表哥那天不是說他臉上那些傷,是為了買紅豆糕,而被一個瘋漢給打的,怎麼又變成是被此人偷襲?
尤不休見機朝馬群使了個眼神,讓他先纏住關從宗。
馬群不像孫翔,他自幼與尤不休一塊長大,主子一個眼神,他就明白他的意思,登時看向關從宗,出言挑釁,“沒錯,當天打你的人是我,不過這與四爺無關,是我看不慣你的為人,才出手教訓你。憑你那身手,我不用三十招就能收拾你,哪還需要偷襲。”他很義氣的替自家四爺扛下這事。
關從宗被他這輕蔑的話給激怒,“你這卑鄙小人,竟敢如此大言不慚,吃我一劍!”他抽出腰上的佩劍,凌厲的朝他刺去,要報當日被他打得鼻青臉腫之仇。
馬群往旁一躍,將他給引走。
見礙事的人走了,尤不休沉下臉瞪住錢來寶,親口再問一次,“你當真要跟他走?”
錢來寶輕搖螓首,“我要回武館,與表哥無關。”
她不明白他為何這般生氣,縱使她真要跟表哥走,也與他無關不是嗎?剛才竟不顧情面,說出那般傷人的話。
“既如此,那你為何會與他在一塊?”他質問。
“我們在這兒巧遇。”
“只是巧遇?”他面露懷疑之色。
“信不信隨你,我要走了,告辭。”
冷淡的說了聲,她徑自往前走。她只是性子木訥了點,不是沒有脾氣的泥人。
“你不能就這麼走了!”他攔在她面前不讓她走。
她被逼得動了怒,雙眼瞋瞪著他,“我都已送你來到臨川了,你還想怎麼樣?”
她話不多,性子也憨直溫和,第一次見她這般發脾氣,尤不休一時之間有些意外,“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人騙了,那關從宗不是什麼好人,你別信他,你若真想嫁人,絕不能嫁給他!”
“我要嫁給誰是我自個兒的事,與你無關,你讓開!”她冷著臉道。
見她執意要走,尤不休一時情急,月兌口而出,“怎麼會與我無關,咱們已經拜過堂。”
聽他提起這件事,錢來寶心中更加生氣,“你不是不想認嗎?現在又拿這件事來說嘴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那個意思……”見她發怒,一向辯才無礙的他突然窒了窒,“不,我是說……”
她不想再聽他說下去,直接抬手撥開擋路的他,往前走去。
表哥當年拋棄她,就連跟她拜過堂的他也不要她,想起這些年來議親失敗一次又一次的事,她心頭涌上一股酸澀和委屈。
她接著安慰自己,沒人要她就沒人要,縱使一輩子嫁不出去又怎麼樣,只要爹娘和大哥他們不嫌棄她,她就永遠留在武館,幫大哥、二哥和三哥他們帶小孩,指點弟子們武功,度過余生。
看著她越走越遠,尤不休的心越來越慌,他情不自禁的追了上去。
“來寶,你等等。”他不再喚她錢姑娘,月兌口直呼她的閨名,抬手想去拉她的手,卻被她甩開。
她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他再大步上前攥住她的手,“我叫你等等,你沒聽見嗎?”
她再次甩開他,“沒聽見,你走吧,別再來纏著我,我已經送你到臨川,以後我們各走各的,互不相干。”他都訂過親了,還要她留下來做什麼?
看著他徒惹心傷嗎?
“我認了!”尤不休索性停下腳步,朝著她大聲說道:“我說我認了!”
她不明所以的回頭瞥他一眼,他要認什麼?
他走上前來,不由分說便將她摟進懷里,在她掙扎時,他在她耳邊說——
“我認了與你拜堂之事。”
說完這句話,他神情整個舒展開來,當初被強押著拜堂的不甘和怨氣,全都隨著這句話而消散一空。
“你一一”她驚訝的瞠大眼,下一瞬找回了自己聲音,“可你不是已經訂親了嗎?”
“那事是我騙你的,當初被迫與你拜堂,我一時氣不過,才會這麼騙你,事實上我並未訂過親。”對她坦白了這件事後,尤不休心頭不知為何輕松起來。
“那是你騙我的?”她一直以為他訂親了,沒想到竟是謊言。
“沒錯。”
“那你現在為什麼要告訴我?”她怔楞的呆呆望著他。
“你這傻瓜,自然是因為我心悅於你,想娶你為妻,你這笨丫頭!嫁給我不比嫁給關從宗強上百倍嗎?以後你別再理會他。”表明心跡的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寵溺。
然而聽了他這番話,她沒有如他料想那般面露驚喜之色,而是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見她沉默著不發一語,尤不休心忖她莫不是太驚喜了,才會一時傻了,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溫笑著徑自再說道:“等我辦完這里的事,就帶你回去見我爹娘。”
見她還是沒答腔,他這才發覺不對勁,看向她,“來寶,我說的話你聽見沒?”
“沒有。”她難得任性的別開臉,不踩他。
“你在生什麼氣?”尤不休不明白他都向她吐露了心意,她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難道只准你撒謊騙人,就不許我生氣?”她板著那張秀美的臉龐道。
鮮少見到她這般嬌嗔的模樣,尤不休縱著她笑道:“許,我沒說不許。當初撒謊騙你是我不對,那麼你打算氣我多久,半天還是一天?”吐露了心跡之後,此時他看她的眼神又柔又寵。
“半天。”她順著他的話下意識的選了一個,選完後才發現自個兒怎麼那麼傻呢,竟被他牽著鼻子走。
“好,那就半天,咱們回去吧,你染了風寒,得多休息才成。”
“我沒事了,我之前不是染了風寒,而是中了軟筋散,才會全身虛軟無力。”她將這事告訴他。
“中了軟筋散,是誰對你下的藥?”
尤不休詫道。
她搖頭表示不知。
“該不會是他下的藥吧?”尤不休懷疑的覷向仍在與馬群纏斗的關從宗。
“不會是表哥,可能是……”
此時在城外沒什麼遮蔽之物,她抬目看向了馬車的方向,適才她隱約瞟見有一人藏身在馬車後頭。
“可能是誰?”
她沒說,直接朝著尤不休駕來的那輛馬車走去。
馬車後傳來一聲輕笑聲。
錢鎮嘴角噙著一抹笑從馬車後頭現身,大方地與妹妹相見。
錢家三兄弟模樣都生得不錯,老大、老二長得肖似錢永時,相貌英挺,老三錢鎮則各像父母一部分,面容俊逸。
見自個兒猜測得沒錯,錢來寶面露喜色,喊了聲,“三哥,果然是你,你怎麼會來這兒?”
錢鎮笑罵了聲,“我千里迢迢跑到這兒,還不全都是因為你這丫頭,糊里糊塗就被人給拐走了。”說著,他眼神不善的睨了眼跟著妹妹過來的尤不休。
尤不休一派溫雅的朝他頷首,也喚了他一聲,“三哥。”
錢鎮揶揄了他一聲,“喲,現在認我這個三哥了。”說實話,那日母親強行擄他回來與小妹拜堂之事,他本也不贊同,奈何母命難違。
而後從妻子那里得知他的身分,接著又發現他想把小妹給拐走後,他突發其想,與其阻止,不如靜觀其變,看看這事是否能有轉圜的余地,因此在稟告母親之後,便悄悄一路跟著他們。
他跟來一方面也是為了暗中保護小妹,倘若這尤不休存心不良,想暗害妹妹,他也能及時出手。
所幸這一路上,尤不休雖不時使喚小妹替他做事,倒也沒虧待她,吃的住的都同他一樣,連為她買的衣袍,都是用最上等的布料所裁制。
尤不休模模鼻子,訕笑地為自己解釋,“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我與來寶算是情投意合,與當日的情況自是不同。之前無媒無聘的迎娶來寶太委屈了她,而且小時家中曾請相士為我相命,說我得滿二十五,也就是過了今年才能成親,為了慎重起見,我將會正式請媒婆上門說親,盛大的將來寶娶回家。”
錢鎮聽了滿意的點點頭。
錢來寶卻是在旁聽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臉紅的岔開話題,問起三哥一件事,“三哥,今早那大夫可是你假扮的?”
錢鎮有些意外的噫了聲,“你竟能認得出來,是早就發現我的行蹤?還是我的喬裝有什麼破綻?”鮮少有人能識破他的易容術,小妹是除了爹娘之外,第三個認出來的人。
“三哥的易容沒什麼破綻,我是從三哥的眼神認出三哥來的。”三哥的武功比她高,她絲毫沒察覺到三哥一路跟著她,直到今早瞧見那大夫,才起了疑竇。
“眼神?我的眼神有什麼不對勁之處?”錢鎮納悶的問。
錢來寶解釋,“我自小與三哥一塊長大,對三哥的眼神自然很熟稔。”
聞言,錢鎮模著下顎忖思著,下回不如試試自家娘子,瞧她能不能認出他的眼神來。
站在一旁的尤不休想起一件事,錢鎮既然假扮大夫,定也知道她中了軟筋散之事,卻沒說出來,還胡亂說她是染了風寒,這其中定有問題,錢鎮是來寶的兄長,應不會害她,因此他推斷出一件事,“那軟筋散莫非是三哥對來寶下的?”
聞言,錢來寶也疑惑不解的接腔問:“三哥為何要對我下藥?”
“我這麼做還不全是為了你這丫頭。”他沒直接說出原由,覷見馬群與關從宗那邊也快打完了,說了聲,“走吧,回客棧再說。”
馬群身手不錯,武功約莫與錢來寶在伯仲之間,關從宗雖曾在鳳林武館學武多年,可早已荒廢,自是遠遠及不上馬群,落敗是必然的。
因此最後馬群以一記開山拳將他擊倒,迫上了尤不休三人。
關從宗揩掉唇邊的血沫,看著往回走的幾人,緊攥拳頭恨恨的捶向地上,無比懊悔的想著,倘若他這些年來沒有疏懶懈怠,今天也不會受這羞辱。
既然表白了心跡,尤不休也將他真實的姓名告訴錢來寶。
聽了之後,錢來寶瞪住他,“你叫尤不休?原來你連名字都是騙我的。”
尤不休連忙解釋,“我雖沒告訴你真名,但因我在家行四,所以外頭的人都稱我一聲四爺,我告訴你我叫尤四,原也不算騙你。”
“你這是狡辯。”先騙她他訂親了,接著連名字都是假的,錢來寶懷疑的看著他,“你說你還有什麼事情騙了我,不如都一並說了吧。”
“除了我訂親的事和名字之外,沒有其他瞞騙你的事了。”他這話才剛說完,房門口傳來一道欣喜熱絡的聲音——
“四爺,我聽馬群說咱們不用再躲著,可以過來服侍您了!”孫翔一時高興忘了敲門,直接闖了進來。
錢來寶望向孫翔,很快就認出他是那天在尤不休跟前摔了一跤的人。
她瞥了眼一臉興高釆烈的孫翔,再覷向尤不休,“你那天不是說他認錯人了?”
“呃……”尤不休沒好氣地橫了孫翔一眼,心中暗自決定回繁城後,就換掉這膽小又沒眼色,只會壞事的小廝。
“四爺?”孫翔不明所以的望著自家主子,絲毫不知因為自個兒的出現,拆了主子的台。
尤不休賞他一記冷眼,抬手攆他,“你先出去。”
“是小的做錯了什麼事嗎?”孫翔一臉無辜。
“你……”瞥見跟在孫翔身後的馬群,尤不休懶得與他多說,索性讓馬群把這不長眼的家伙給拎走。
被馬群拎出去的孫翔可憐兮兮的問他,“馬哥,四爺為什麼要趕我走?”
馬群沒有半點同情心的回他一句,“因為你蠢。”
待閒雜人等都離開後,尤不休看向錢來寶,試圖解釋,“當時我不想你走,所以才沒與孫翔和馬群相認。我那時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一心想留下你,不希望你離開。”
錢來寶姑且接受了他的解釋,接著認真再問:“你老實說,你還有沒有其他騙我的事?”
不希望被她當成了騙徒,尤不休這回仔細回想,須臾後搖頭道:“沒了,真的沒有了。”
“以後不可以再騙我。”她要求道。
既然兩人日後要生活在一塊,就不能再有欺騙的事。
他握住她的手承諾,“這次騙你也是不得已,以後咱們就是夫妻,夫妻本該坦承相對,自是絕不會再有欺瞞你的事。”
說完他的事,換他要求她,“你以後別再與關從宗糾纏不清。”
她申明,“我沒與他糾纏不清。”都是他來糾纏她。
“他若再來找你,你不許再理會他。”尤不休叮囑。既然他已認定她,自是無法容許她與別的男人再有所牽扯。
錢來寶有些顧慮,“他到底是我表哥,對他置之不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與關從宗雖做不成夫妻,可她也不覺得有必要撕破臉。
“他當年都棄你另娶,你還理他做什麼,難不成你對他還有情分在?”尤不休有些不悅的質疑。
他認為她就是太心軟,才會讓關從宗厚顏無恥的一再對她糾纏不休,對付這種人,就該狠下心直接攆走,不該給他任何機會。
“我與他的事都已過去,如今對他早已沒有任何情分,只拿他當一般親戚看待。”錢來寶澄清。
對於在他之前,她曾傾心過他人的事,尤不休有些不是滋味,他惱恨那負了她的關從宗,但轉念一想,當年關從宗若不負她,他與她也沒有機會相識,說來倒該感謝關從宗,才能讓他和她有今天。
這麼一想,他對關從宗的憎惡倒是消減了一分,尤其在想起他背棄錢來寶另娶的那名妻子背著他偷人,還卷走了他不少錢財與那奸夫私奔,這也算是關從宗辜負了錢來寶的報應吧。
接著思及自有她在身邊後,那糾纏自己多年的霉運終於退散,他可說是撿了個寶,此時看著這寶貝,他怎麼瞧怎麼喜愛。
他一時情動,捧住她的臉,朝她的粉唇落下一吻。
“來寶,你真是我的幸運護身符。”
她秀美的臉龐泛起一抹嫣紅,覺得也該向他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也捧著他的臉回親了下。
見她這般,他眼里染滿了憐愛和笑意,按著她的後腦杓,加深了這個吻。
她羞羞怯怯承接著他的吻,胸口甜甜暖暖的,蕩漾著一腔的柔情。她好想將此時的歡喜之情告訴母親,讓她也能分享她此時的喜悅。
娘不用再為她擔憂了,有人要她了,而這人還是她自個兒也喜歡的。
心有所屬,兩情相悅的滋味,美好得教她沉醉。
半晌,她呢喃的望著他問:“尤大哥,你真的要娶我嗎?”不是騙她的?
他看見她眸底的那抹憂慮,知她此前議親八次都沒成,怕是因此才會這麼擔心,他無比認真的告訴她,“當然是真的,等我這邊辦完事,我送你回去,再跟你爹娘商討我們的婚事。那日拜堂太草率了,我要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光明正大的迎你進我尤家的大門。你放心,這次絕不會再有任何變故,你等著做我尤家的少夫人。”
他在心里發誓,往後不會讓她再受到任何一絲委屈和傷害。
她的心在他這番話的撫慰下暖燙了起來,不再有任何疑慮,靠在他懷中微笑道:“要是我娘知道這事一定會很高興,你不知道我娘為了我的婚事,都要愁白了頭。”
一想到要去見她那潑辣霸道的娘,尤不休不禁有些頭疼,不過他行商多年,即使面對皇親國戚也無所懼怕,她娘不過是愛女心切,沒什麼好怕的。
想到一件事,他從懷里取出那枚先前送她,又被她連同辭別信一塊留下來的玉鐲,親手替她套在手腕上。
“這玉鐲子是用最上等的羊脂玉所雕成,是我送你的訂情信物,不許再拿下來。”
“嗯。”錢來寶注視著他的雙眼熠熠發亮,滿腔柔情幾乎要涌了出來。
她作夢都沒有想到,當初她隨手扔出去的包子,竟真的被她砸來了一個夫君,老天爺沒有虧待她,最終賜給了她一樁好姻緣。
鳳林武館偏廳。
“你說武家想求娶咱們如雲?”低頭啜著茶的孟海菁在聽了媒人婆的話後,掀起眼皮顧了她一眼。
被武家請托登門提親的媒人婆瞅見她這表情,心里有些沒底,那張擦著厚粉的臉堆著笑表示,“這武家二郎年紀輕輕,今年才二十,已在軍中立下大功,被擢升為校尉,前途不可限量。武校尉心儀如雲姑娘,因此有意想與如雲姑娘結這秦晉之好。”
這武家也是重風縣人,鳳林武館是重風縣四大武館之一,在武二郎從軍前與錢家子弟也有往來,因此與錢如雲見過幾面孟海菁哼了聲,擱下手里的茶盞,挑剔道:“他一個校尉長年得待在軍中,咱們如雲若嫁過去,一年能見到他幾次?這豈不是要她守活寡。”她女兒的親事都還岌岌可危,這媒婆就上門來替人求娶她大孫女,簡直是不長眼。
長幼有序,如雲要嫁也得等她姑姑真正穩妥地嫁了再來議親,否則要是中途生變,侄女先出閣,身為姑姑的來寶卻還小姑獨處,這豈不是要叫人給笑話了。
為了促成這門婚事,媒婆連忙道:“話不是這麼說,那武校尉在軍中十分受器重,一旦日後成為將軍,那如雲姑娘就是將軍夫人——”
孟海菁不客氣的打斷媒人的話,“咱們不稀罕什麼將軍夫人,要的是能同咱們如雲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與其嫁給一個一年里見不到一次的將軍,還不如嫁給一個尋常人家,起碼冷了熱了還有個人在身邊噓寒問暖。”
她話剛說完,老大錢進的媳婦,同時也是錢如雲的母親楊君蘭走了進來,悄悄在婆婆耳邊低聲說了句話。
孟海菁聽了,神色頓時一變,驚喜道:“當真?”
楊君蘭溫婉的輕點螓首,“這是三叔寄來的信,公公讓我拿來給您看。”她說著把一張紙條遞過去給她。
接過紙條,孟海菁迫不及待的低頭就看,看完後眉開眼笑,“我就說咱們來寶不是個沒福氣的,呵呵,最後等著她的果然是最好的。”在女兒多次議親的對象里,這尤不休不論是身家抑或是相貌,都是里面最出挑的。
老三的來信里寫著,尤不休與來寶情投意合,待臨川的事辦完,便要帶著來寶一塊回來,商量正式迎娶她的事。
這好消息讓她那秀媚的臉上,笑得見牙不見眼。
她的寶貝閨女終於要嫁出去了!
她此刻心情大好,再看向替武家來求親的媒人婆時,也不再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諸多挑剔了。
她笑盈盈出聲道:“這武家二郎我也見過他幾次,人長得端正,看那品倒也不錯,年紀輕輕就成了校尉,確實是個能干的。”
媒人婆被她這話說得一楞一愣的,不明白方才還將人狠狠嫌棄了一頓的錢夫人,怎麼眨眼間就仿佛變了個人,說起武二郎的好處來了,不過她心思轉得極快,見機趕緊說道:“可不是,這二郎的人品家世都不錯,足以配得上如雲姑娘。”
“好吧,這事我再考慮考慮,也得問問如雲那孩子的意思。”
孟海菁打發走媒人婆,再將手里老三的飛鴿傳書看了遍,喜笑顏開的對著老大媳婦說道:“來寶這可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等她出閣後,也該安排如雲的婚事了。依你看,那武家二郎如何?”如雲是老大的女兒,因此她征詢媳婦的意見。
楊君蘭性子素來溫順,且心里也覺得武二郎確實不錯,因此柔順的表示,“我看的人沒婆婆多,若婆婆覺得好,那他定是好的。”
她明白婆婆這麼高興,是因為三叔傳來了好消息,方才她得知這消息時也很欣喜,因她知道若小姑親事一天不穩,女兒也不可能趕在小姑前出嫁,如今小姑的婚事總算有了著落,終於可以開始安排女兒的婚事了。
繁城尤府。
瞧見丈夫進來,俞心蘿欲開口說話,胸口忽地一時氣息涌動,喘咳起來,“咳咳咳咳……”
尤康平連忙快步走到床榻邊,推開一旁伺候著的婢女,輕撫著她的胸口。
稍頃,喘咳稍止,俞心蘿輕搖螓首表示,“沒事了。老爺,你先坐下,我有事想問你。”
尤康平依言在床榻前坐下,儒雅的臉龐神色溫柔的望著妻子。
“我聽說老爺想讓咱們兒子娶何家的千金為妻,可有此事?”
心知這事瞞不了妻子太久,尤康平坦承道:“是有這事,你這兩日又犯病了,所以我才想等你好點再跟你說。不休過了今年,明天二十六就可以娶妻了,也該給他訂下一門親事。”
俞心蘿明白自個兒體虛多病,丈夫不想她操心,許多事情不告訴她,其他的事她倒也不在意,但這事她不得不過問。
“不休的婚事也不急於一時,還是等他回來再跟他商量吧。”她秀眉輕顰,問出心中的疑惑,“且不說其他的,這何家的家風不怎麼好,何家兩個少爺都不學無術,老爺怎麼會想與何家結親呢?”
尤康平不急不緩的表示,“那何家千家我瞧過,品貌端正,人又聰慧伶俐,足以匹配咱們不休。”
聽了丈夫的話,俞心蘿仍是有些顧慮,“可何家……”
尤康平握著妻子的手,溫言安撫她,“那都是些不實的傳聞,聽信不得。你別瞎擔心,事關兒子的終身大事,我不會馬虎的,你好好養病,別胡思亂想。”
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不休向來有自個兒的主意,你突然替他訂下這門親事,等他回來,若是不中意呢?”
“他不娶也得娶。”這事沒得商量,為了守住那個秘密,他無論如何都會讓兒子迎娶何勝宏的女兒為妻。
見丈夫的語氣罕見的流露出一抹強硬,俞心蘿詫訝的看著他,“老爺?”
丈夫子素來寬和,平日里也十分尊重兒子的意見,府里但凡有什麼重要的事都會征詢兒子的看法,這婚姻大事何等重要,她不明白他為何會對這事獨斷專行,也不事先與她和兒子商量便決定。
結親的對象還是素來家風不甚好的何家,令她不得不心存疑竇。
尤康平緩下語氣,為自己方才的失態解釋道:“我拿了那何家千金的八字給相士批,說她的八字與不休乃是天作之合,能興家旺宅,再適合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