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夕陽還沒完全落下,王世貞領著陳肇就出發去參加詩文雅集了,與此同時,百傾城等幾位媚香樓的妓女也已經登上了馬車,向著同一個目的地出發。
百傾城真名百盈,是媚香樓的頭牌之一,她今年二十一,長著一副丹鳳眼,膚色白皙,不需要盛裝打扮就如出水芙蓉一般亭亭玉立,是南方比較少見的高挑型美女,文化程度很高,琴棋書畫不敢說樣樣精通,水平也是相當了得,特別是圍棋,百傾城從小就展現出了不俗的圍棋天賦,後來被賣到妓院之後,學棋沒多久,妓院教棋的女先生就下不過她了。
今天百傾城得知自己和姐妹被地方大員王世貞翻牌,晚上的時候要跟著王世貞參加一場詩文雅集,後來又聽說不是王世貞點的,是王世貞的一位世友點的她,在媚香樓鴇母的再三叮囑下,她是有一點點緊張的,王世貞是何種人物?
能被這種超級權貴翻牌子,即便是對於百傾城這樣的妓院紅牌,一年可能也就這一次機會,如果能把這些權貴侍奉好了,銀子的大筆進賬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能認識不少上層圈子的文人雅士,拓展了社交圈總歸不是壞事。
百傾城等七位妓女早早的登上了花船,等待著權貴們的到來。
王世貞和陳肇的行程是先乘馬車來到錢塘江邊上,此時錢塘江水面上已經有不少畫舫花船在飄蕩著,路過的西湖岸邊也很有煙火氣,有游走吆喝的小商小販,有固定的攤位,在湖邊的空地上還有雜耍、套圈游戲等等普通民眾都可以參與的小活動,四周的民居、商鋪都點燃著燈籠蠟燭,一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繁華景象,此時的杭州西湖附近還是相當發達的,在這個時代,這片區域放在全世界都是首屈一指的。
但是看到這一繁華景象的陳肇心中卻非常清楚,再過十年,西班牙已經開始准備征服英國,此時西班牙已經能夠組織起130艘戰艦,一千多門火炮的海上艦隊,以英國為首西方國家進一步開展殖民掠奪計劃,就是在這個時間段,中華文明的科技以驚人的速度被西方國家拉開,陳肇知道,中華民族是否還會走上那條屈辱的近代史道路,就全要看自己怎麼操作運營了,一想到此處,陳肇倍感壓力。
王世貞帶著陳肇上了一艘民船,民船慢慢劃向孤立在江面上的畫舫。
王世貞這種級別的官員安排的畫舫,那當然是整個錢塘江區域,乃至整個西湖區域水面上最高級的畫舫了,注意,明代的最高端畫舫並非是船,而是一種仿造船的形狀建造的建築物,外表上看上去是一艘船,但是它僅僅只是具備船的外表,畢竟高端畫舫至少要建一個二層樓,而王世貞這個是最高端的三層樓畫舫,如此高的重心,如果真的造成漂浮在水面上的船,穩定性肯定不好,這個畫舫實際上是連接著水底的,就是一個水上建築。
剛剛接近畫舫,張漠就看到了畫舫的一層建築正門上掛著一個牌匾……
濯纓水榭,字跡不凡,想來是某位書法大家的手筆,一樓的窗戶上影影綽綽,從遠處就已經能夠聽到有人在畫舫中談笑風生。
王世貞的船一接近畫舫,畫舫里面的人就從建築物里面涌了出來,隔著老遠就拱手歡迎王世貞,王世貞一一回禮,船靠近畫舫之後,王世貞和陳肇登了上去。
人都已經到齊了,加上陳肇,一共有七個人,剩下的五個人有兩個是王世貞手下的官員,眾人到齊之後,七位青樓女子也從畫舫的三樓上依次走了下來。
當百傾城看到點自己的人居然如此年輕的時候,還是相當吃驚的,按道理來說,跟王世貞這種級別的人物交好的人,想來也是高層人士,應該年紀不小了,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俊俏的後生,年齡說不定比自己都要小。
王世貞身為這場聚會的老大,自然是先發表致辭的,他用了大量的篇幅給周圍的文人權貴們介紹陳肇,這時候在場的人們才知道,這個年輕小伙子居然就是疫情期間廣為百姓傳頌的神醫,但是這幫文人權貴實際上從心底里也是對陳肇看不太上眼的,即便陳肇的民間聲望很高,即便是王世貞的重要賓客,醫生的身份終歸是擺在那里,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傳統思維還是占據了他們思想的主導地位。
接下來就是藝伎們載歌載舞,權貴們推杯換盞的階段,王世貞故意把陳肇安排在了自己身邊,用意自然是很明顯的,他想讓陳肇融入杭州府的上層圈子中。
實際上這種座位排次的安排是不合規矩的,像陳肇這種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根本不應該坐在最高權力人物的身邊。
陳肇也有意多認識一些文人權貴,畢竟接下來一段時間他必然要更廣泛的跟杭州府的權貴打交道,禺山……
石瀨區域的白蓮教活動必須要在這些權貴的眼皮子底下展開,有了一面之緣,接下來的工作展開起來就容易許多。
一曲歌舞之後,幾位盛裝打扮的妓女一臉微笑的迎向各個權貴,王世貞點的自然是媚香樓的頭牌,在明代,人們的審美觀已經跟現代基本趨同了,至於三寸金蓮之類的極端裹腳審美,那都是清代才流行起來的,所以說媚香樓的這幾位妓女長相和身材還是相當賞心悅目的。
百傾城一身繡花淡紅長裙,頭上帶著發釵和步搖,雙手並放在小腹上緩步走上前來,臉龐相當清秀,清秀之中又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媚氣,一雙丹鳳眼,高鼻梁,白皙水嫩的肌膚,很有一種仙子姐姐的氣質。
這是陳肇第一次跟百傾城見面,百傾城對陳肇的第一印象是相當好的,當然,百傾城不知道,就在不遠的未來,陳肇將會對她思想上產生多麼巨大的影響。
“奴婢百傾城,見過陳公子。”百傾城對陳肇微微一福。
提前收集嫖客的基本信息是這些高級妓女的基本功課,百傾城雖然早已經知道陳肇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救世小神醫”,卻也沒料到陳肇能如此年輕,長相討人喜愛不說,身材也不像很多過度沉迷酒色的公子哥一樣弱不禁風,相當健壯。
陳肇笑呵呵的讓百傾城免禮,百傾城跟眾多妓女都走到各自要侍奉的人跟前倒酒敬酒。
宴會,無他,說白了就是飲酒,喝茶,寫詩,作畫,題字,文房四寶與美人酒杯,缺一不可。
陳肇第一次體驗如此現實的明代權貴階層聚會,想當年他做歷史課題的時候,當真感覺古代的權貴階層還是多少文雅許多的,不像生活在現代的人,聚會起來整天就是喝酒、唱K、洗浴、打牌……
然而當陳肇真實的回到他曾經設題研究的明代之時才猛然發現,原來明朝人跟生活在現代的人根本就沒有區別,也並沒有像現代人想的那樣文雅到了哪里去。
這些文人作詞寫詩,實際上跟現代人唱KTV沒什麼區別,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打油詩作的,能登大雅之堂的詞牌七律一樣做的,因為這是一種共同的愛好,共同的精神享受,他們人人能出口成章,就如同現代人每人都能拿起話筒唱歌一樣,寫出名詞金句,自然博得滿堂喝彩,寫的一般般也不會有人覺得低俗無趣,享受的就是這種氛圍。
這跟唱KTV又有什麼區別呢?唱的好的自然被大家高看一眼,唱的不好也會微笑鼓掌,重點是享受朋友在一起唱歌的樂趣。
用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寫詞作賦對於現代人來說屬於文藝活動的范疇,並非普通人的普遍能力,所以古人的這種文藝活動看起來實在是有點高大上,但是如果換一個角度,對於古代人來說,物理化學數學對他們來說同樣是極難的學問,而經歷過義務教育的華夏人民並不會覺得新鮮,有點知識的人都能解釋萬有引力,甚至簡單的描述我們的宇宙是什麼狀態,在古人看來,現代人簡直各個都是知識淵博的賽神仙了,這就是專業性的問題,古人就是擅長這個,在他們看來寫詞作賦不是多麼難的事情,是一種娛樂享受。
甚至這些明朝人享受的還更全面一些,還可以下棋,還有妓女作陪。
陳肇終於明白,這個世界原來從沒有改變過,生活在現代的人看過一個古裝電視劇之後就天天把文雅掛在嘴邊,實際上真實的歷史根本不是如此。
眾人邊喝邊聊,不一會兒氣氛就起來了,身邊美女作陪,自然是牛逼往大了吹,王世貞隱隱的把控著話題的方向,剛一開始很是聊了一陣子大家偶得的好詩妙詞,對於這種過於文藝性,專業性太強的話題,陳肇多少有些插不上話,王世貞很快就察覺到了這一點,很快又把話題引導到名畫名字上,不料陳肇對字畫書法還是一竅不通。
此時正值入秋,秋高氣爽,距離中秋還遠,由王世貞手下的僉視李鎮雄分享出來了的一幅畫引起了文人們的深入討論,這是一幅秋釣圖,出自一位江南大畫家之手,於是各位紛紛以秋釣為話題寫詩作詞。
王世貞一臉笑眯眯的樣子,站在畫旁邊一邊欣賞,一邊摸著自己的小山羊胡,顯然心中已經有了詩,但是他不能這麼早就把自己的詩說出來,一旦說出來,不論好還是不好,其他人就只能圍著他寫的詩大聲夸贊了。
陳肇一看到這幅秋釣圖,一首清代詩瞬間躍上心頭,但是他想了想,還是沒上去湊這個熱鬧,這首詩一說出來必然“技壓群雄”,太過於出風頭了。
但是什麼叫天不遂人願呐?陳肇無意湊熱鬧,奈何熱鬧往他身上湊。
一名在杭州府擔任參議,名叫呂正的官員喝酒喝上了頭,寫了一首《題秋釣圖》,被大家一頓吹捧,作陪在他身邊的妓女又敬了他好幾杯酒,有些飄然了,看到陳肇從剛開始就一直不太參與進來,也許是出於好意,也許是出於對陳肇更多的試探,便吆喝著讓陳肇也寫首詩。
陳肇一邊笑著說:“小子寫的詩太過於拙劣,不敢獻丑。”一邊看了一眼王世貞,王世貞笑眯眯的看著他,一副根本不打算打圓場的樣子。
王世貞其實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他就是想借助這次聚會游樂的機會,讓陳肇明白讀書學習是多麼重要,如果不會寫詩作詞,連貴族階層的娛樂圈子都很難融入。
當然,可能會讓陳肇以及自己多少有些落面子,但是王世貞心想這些面子能值幾個錢?如果能讓陳肇早日回頭鑽研學問,再多的面子也丟得起。
陳肇結合之前王世貞勸他考取功名一事想了想,很快就摸透了王世貞的想法。
陳肇微微一笑,道:“各位大人,小子心中已有一詩,卻是很早以前小子的師傅所作,小子看到這幅秋釣圖,這首詩立刻躍然於腦中,師傅低調,從不將自己的詩作公布於世,今日此情此景,小子看到這幅畫如同見到師傅他老人家,便拿出來與諸位大人同享。”
陳肇此言一出,讓王世貞在內的諸多權貴們多少有些懵,女人們也都紛紛將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一個地主家的兒子,還能拜交學問多高的師傅?
能寫的出來漂亮的詩詞嗎?
陳肇開口吟道:“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鈎。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
此詩一出,王世貞驚訝到幾乎合不攏嘴,眾人聽完這首詩猶如被重重的打了一拳,已經被酒精麻痹了一半的大腦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這首詩實在是太有水平了。
“好!此等好詩,當飲一大白!”王世貞帶頭鼓掌飲酒,權貴們無不相應,人們對陳肇的看法一下子改變了許多。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鈎。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寫得好啊!全詩皆用白描,由物及聲,又由聲及人,境界之高,實在是妙到巔毫!”
“不僅如此,這首詩與此畫的意境甚是相稱,世外之人於秋江之上垂釣,閒適淡雅,卻又毫不媚俗,實在是高明呀!”
王世貞甚至這樣說:“此詩一出,再無秋釣詩也!”
畫作的主人李鎮雄對這首詩自然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王世貞是書法大家,李鎮雄便求王世貞和陳肇的字與詩,希望王世貞把這首詩題到這幅畫上,王世貞看了一眼陳肇,陳肇說師傅生性灑脫,看到這等好畫自然也願與詩相贈,於是王世貞身邊的妓女馬上研墨,王世貞提筆將這首詩寫在了畫作上。
李鎮雄喜獲至寶,眾人皆對他拱手祝賀。
而陳肇則又一次不知不覺的淡出到眾人話題的邊緣地帶,恰到好處的化解了這次差點出丑的危機。
一直安靜的給陳肇斟酒,陪他聊天的百傾城發現自己正在一次次刷新對陳肇的印象。
不只是女人,任何一個人見到陳肇,無不想伸出一個大拇指夸一句“好一個少年郎”,陳肇畢竟被山水先生強化過身體,擁有著不太符合他年齡的健壯,再加上臉本來就比較帥氣,笑起來陽光爽朗,顯然是屬於那種比較討女人喜歡的類型。
其實王世貞之所以願意把陳肇納入到自己的生活圈子中,陳肇的個人形象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事實上顏控在任何時代都是存在的。
百傾城對陳肇的第一印象是“俊美少年公子”。
這種人百傾城也不是沒見過,實際上百傾城並不對這種類型的少年公子特別感冒,因為處於這個年紀的公子少爺大多比較毛躁,性欲旺盛,看到百傾城這樣風韻女子經常把持不住,相處的時候每兩句話,眼神、動作都要不老實了。
雖然年輕帥哥很養眼,但是百傾城還是更願意跟老成一些的嫖客相處,多談些詩詞,多下些圍棋。
然而陳肇顯然與那些精蟲上腦的公子哥有些不太一樣,因為陳肇跟權貴們交流相對較少,所以大多數時間都在跟百傾城聊天,而且他問百傾城的問題相當的平淡。
“你今年多大?”“你入這一行多久了?”“最近身邊可有什麼有趣的事情?”
百傾城跟文人墨客聊慣了文雅的話題,這些相當通俗而又日常的話題很少跟人聊及,沒想到陳肇如此平易近人,她甚至隱隱覺得這個少年有些老成了,用現代人的話來說就是相當Hold住局面,跟任何人聊天都是那種不遠不近,不惹人討厭有不過分獻媚的感覺。
這種簡單而又不失尊重的交談方式讓百傾城感覺非常輕松。
直到陳肇不咸不淡的拋出了他師傅的那一首詩,這種隱隱的沉穩感更加被確認了。
這個陳肇,江浙地區被傳頌很廣的少年神醫,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角色,他胸腹中裝的東西,決不能以他的年齡簡單推斷。
百傾城有些好奇,這個俊朗的少年郎怎能如此優秀?
此時,眾人已經喝的微醺了,夜幕也已經徹底降臨,西湖岸邊的燈火通明,天空中斑斑點點的星光豪放的灑下,不遠處的岸邊,一盞盞孔明燈借著夜色漂浮上了干淨的夜空,微波粼粼的水面反射著各種微弱卻又明確的燈火光芒,景色煞是好看。
王世貞是個不折不扣的棋迷,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興趣就是下圍棋,眾人不知不覺又將話題聊到了圍棋上面。
陳肇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不咸不淡的迎合著大家的話題。
陳肇在穿越之前,算得上半個現代圍棋高手。
為什麼說算得上半個呢?
陳肇年少的時候就上過專業的圍棋道場,他的父親和圍棋老師都認為陳肇相當有圍棋天賦,有成為職業圍棋手的潛質,只不過後來在母親的強烈反對下,陳肇還是學業優先,圍棋僅僅成為了他的一項興趣愛好。
但是天賦就是天賦,在Ai圍棋理論出現之後,現代圍棋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革,曾經不被看好的下發與思路,在Ai的指導下都有了其價值,而且陳肇是屬於那種接受能力很強的棋手,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在圍棋軟件上跟人工智能圍棋下讓子棋。
王世貞這個時代的人,討論的都是古棋,跟現代圍棋的理論差距十分巨大,甚至都不是同一種棋類運動,陳肇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在這些古代人面前應該算什麼水平,所以也不打算強行出頭秀一把棋技。
不料,王世貞又一次把陳肇推到了台前。
王世貞剛剛聊過最近看的一把國手下出來的名局,就把陳肇又喊到自己身邊,道:“賢弟,老夫聽聞賢弟學過圍棋,咱們手談一句,如何?”
陳肇趕緊謙虛說自己水平很淺,上不得台面。
王世貞哪里肯這就麼簡單的放過陳肇,在眾人的起哄中,陳肇不得已坐在了王世貞的對面,兩人中間放著一張圍棋桌,開始下棋。
陳肇對古棋有一定的了解,自然也知道古人極其擅長戰斗,下棋的力量極大,這是規則所致,因戰斗而分斷對方的棋子,能夠獲得更高收益。
剛開始下了十來步,周圍一圈人就有人開始暗暗搖頭了,陳肇的布局棋風在他們太過於保守了,殊不知其實這是陳肇跟人工智能對弈留下的習慣,對於人工智能來說,人類下棋只要邁的步子過於大,人類圍住的勢力范圍那都不叫實空,因為人工智能的局部計算力實在是太強大了,隨時打入都能在人類的勢力范圍中活出一片棋來,所以陳肇自然養成了小步慢走的保守棋風。
布局之後又是十來步,王世貞陷入長考。
怪!
實在是怪!
王世貞以及所有懂圍棋的人都看不出陳肇下的是什麼路數,而奇怪的是很多地方王世貞認為自己占了便宜,但是馬上被陳肇一招棋之後,又覺得似乎虧了許多。
幾十手之後,已經步入中盤階段,王世貞本著禮讓後輩的原則,本就讓了陳肇兩個子,現在粗粗的計算了一下實地,陳肇隱隱占據優勢,而且陳肇下出的棋讓王世貞說不出的難受,當他想在某處發力,跟陳肇形成戰斗局面的時候,陳肇就會很老實的避開了,而在某些王世貞認為自己比較薄弱的地方,陳肇則會下一些比較強硬的棋,王世貞之所以想很長的時間,其實就是在算自己如果反擊,勝算如何。
看著棋盤上經緯交錯的黑白子,王世貞猛然酒醒,他終於發現了一個重要的事實,陳肇的棋藝遠超自己的預估。
“賢弟呀,有此等技藝,老夫早不該讓你兩子呀!”王世貞笑眯眯的說道。
陳肇拱了拱手,道:“師傅曾教過小子一兩手圍棋,說小子在圍棋上朽木不可雕。”
眾人聽了,頓時更加對陳肇口中的那個師傅好奇了起來,寫出如此境界的七律,還能教出這麼高水平的圍棋,到底是何方神聖?!
在一旁看棋的百傾城,實際上早已經看清了局勢。
百傾城如果放在現代,顯然是那種能夠進入國家女子圍棋隊的天才,她十歲被賣到妓院,十一歲學棋,三個月之後她的啟蒙老師就教不動了,轉而請了更高明的老師,三個月後竟然又不敵年僅十一歲的百傾城,妓院再也請不起更高明的老師,更厲害的圍棋名士也不願意屈身教一個小女孩下棋,於是百傾城只能自己閱讀圍棋書籍,自己打譜,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自己跟自己下,或者跟書中的老師下。
百傾城十五歲開始正式接客,她的圍棋技藝基本上是出山就是無敵,有一次把一個公子哥殺得整個棋盤上找不到一片活棋,然後被那個公子哥發怒的掀了棋盤之後,她學會了隱藏實力。
無敵是寂寞的,百傾城很快名聲大噪,學會如何輸棋的百傾城也越發的受喜愛圍棋的嫖客歡迎,很多人慕名而來,百傾城總能掌控大局,讓跟她對局的棋手感受到十足的壓力,但是又不至於崩盤,最後百傾城會故意留點破綻,輸掉棋局,既保存了嫖客的面子,又能讓他們充分享受到對弈的樂趣。
在今天的這盤棋上,百傾城在陳肇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因為她非常清楚,陳肇的棋力已經絕對碾壓了王世貞。
實際上在布局之後,陳肇就發現了,坐在對面的王世貞遠不自己的對手,更不要說他還被王世貞讓了兩個字,但是面子必然是要給的,他必須要想盡辦法的讓局勢平衡起來,不至於讓王世貞中盤就投子認負,然後在後盤階段漏出破綻,讓王世貞贏棋。
陳肇的想法是美好的,然而就如同那些職業籃球運動員一樣,“投籃不中有時候比投籃命中更難”,有些地方已經形成了本能反應,下著下著才發現自己似乎又占便宜了,創造優勢對局形勢已經成為了某種本能。
陳肇只好絞盡腦汁想一些不容易被簡單發現的臭棋來下。
百傾城通過觀察張漠的眼睛,能夠看到他眼神的落點,她敏銳的發現,張漠觀察的落子點位往往是要點,張漠卻偏偏不往他看了好半天的地方落子,顯然是在盡力放水。
百傾城心里在偷笑,這種一身本領無法發揮的苦悶她早就習慣了,但是看到這個年輕公子這樣郁悶的下棋,她心里莫名有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幸災樂禍。
這盤棋下的很有水准,王世貞最終以相當微弱的優勢取得了勝利,看棋的官員們也直呼過癮,不禁又對陳肇高看了一眼。
以王世貞的水平,他已經看出來陳肇在放水了,他沒有點破,笑呵呵的和陳肇演完了這場戲。
這場聚會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基本接近了尾聲,權貴們已經喝到了點,詩畫看夠,歌舞看夠,各個面紅耳赤,相互拱手作揖,完成最後的道別儀式,之後的夜生活,自然交給這些妓女來完成了。
陳肇最後與王世貞作別,王世貞單獨拉著陳肇的手,遠離了人群,笑眯眯的對陳肇道:“賢弟此等棋藝,絕非略通一二,棋盤之上的天下大勢盡在賢弟掌握,以賢弟的水平,可與江南名士對弈。”
陳肇謙虛道:“卻還差得遠。”
“陳賢弟,老夫可還是第一次聽說賢弟有個師傅,這位是為高人可還在世?若能見他一面,老夫定然拜訪。”
陳肇哪里有什麼老師,這個老師是他虛構出來解釋自己詩詞來歷的擋箭牌,他唯一的師傅也錢飛早已入土為安了,陳肇只能說自己師傅早已駕鶴西去了。
王世貞嘆了口氣,道:“賢弟,師傅已故,弟子當擔傳道重任,所謂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長,學問當做,功名需考啊!”
簡單兩句話,王世貞已經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了,本來王世貞有意借著這場詩文雅集讓陳肇領教一番學問和功名在權貴階層的重要性,出乎王世貞意料之外的是,陳肇借著自己師傅的威名,巧妙的化解了各種危機,不但沒有出丑,反而讓大家伙兒高看了他一眼,王世貞知道這次算是沒敲打成,但是他還是找了個別的理由勸陳肇考功名。
你不是有個詩棋全才的師傅嗎?
現在他老人家沒了,你是他徒弟,理應將你師傅的學問發揚光大,如果沒個功名,怎麼將這些學問傳授給後人呢?
陳肇自然聽懂了王世貞的話,道:“小子省的。”王世貞看陳肇態度還不錯,便覺得這次也算沒有白帶著陳肇出來玩。
兩人在畫舫分別,陳肇能夠明顯的感覺到,王世貞對自己抱有很大的期望的,王世貞帶著他點的那個妓女坐船離去,陳肇著領著百傾城准備靠岸。
這個時間段對於嫖客和妓女來說,是個相對比較重要的時間段,船劃向岸邊的過程中,就是雙方互相試探對方是否有進一步“交流”意願的重要過程,如果在詩文雅集上妓女對嫖客的評價比較高,願意與嫖客共度一晚春宵,妓女就會主動邀請嫖客回到妓女所在的妓院留宿,如果妓女沒有主動提起,說明火候還不太夠,或者有些時候這些高級妓女會比較矜持,想等嫖客主動開口,嫖客再多獻獻殷勤,多說一些好聽的話,跟對面這個女孩子牽牽手,抱一抱摸一摸,曖昧柔情的氣氛起來了,這些妓女也就同意了。
但是如果妓女說出了“送公子回府”之類的話,那基本上共度春宵就別想了,這是明確的送客信號,翻譯過來就是今晚不陪睡,走好吧您嘞。
當然,在船上的時候還是能過過手癮的,畢竟花了大價錢,如果連摸一摸都不讓,那可就真的過分了。
百傾城在畫舫上的時候就想好了,如果面前的這位陳公子有那個意願,她就如他所願。
如此討喜的嫖客她可是第一次見,年輕長相才氣身份無一不缺,最讓百傾城驚訝的是,在宴會上,權貴們跟妓女們喝交杯酒,揉揉屁股捏捏奶子,那都是正常的事情,但是陳肇坐在她身邊可是老實的很,百傾城給陳肇斟酒的時候,兩人的手碰了一下,陳肇都要對百傾城微笑一下以表失敬,在百傾城看來,陳肇是那種沒太有女性經驗的男人。
作為已經經歷了許多年風月場合的百傾城,她確實很中意陳肇,甚至她都沒有發現,她的心中已經隱隱的升起了某種占有欲,她想跟這個第一見面,有著共同愛好的少年多相處一會兒,但是出乎百傾城意料之外的是,陳肇絲毫沒有表現出一丁點要跟她探索男女大道的意願。
兩人在船上聊了許多圍棋上的話題,陳肇跟百傾城講了許多圍棋在瀛洲的發展,這讓百傾城漲了不少見識,漸漸船只即將靠岸,百傾城恍然之間居然有些著急了,她不想就這樣簡單落幕,不想讓這段與他相處的時光戛然而止,以前的她可是多麼的矜持,哪里有過主動邀請男人進自己的閨房?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她就是控制不住,一句讓她害羞不已的話脫口而出:“陳公子可願隨奴婢回媚香樓一敘?”
這句話一說完,百傾城的臉一下子臊的通紅,兩只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也不敢看陳肇的眼睛,心髒撲通撲通的狂跳。
“百姑娘,在下昨日便留宿王府,已多日未曾回家,實在想念家中妻子,今晚恐怕……”
百傾城斷然沒想到,自己第一次邀請男人跟自己上床,居然被拒絕了!
百傾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好罷,那奴婢便恭送公子回府。”
百傾城心中的鏡花水月猛然崩塌,其烈度如山崩海嘯,在寂靜無聲的心靈中爆裂。
不知為何,唐代才女魚玄機的一首詩躍然涌上心頭:“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最後還是陳肇將百傾城送回了媚香樓,回到了自己閨房的百傾城打開窗戶,單手扶著窗沿低頭看向街道,陳肇已經翻身上馬,揚鞭而去了,百傾城恍然覺得自己錯失了某種極其重要的東西,魚玄機的詩又一次躍然心頭,百傾城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流淚了。
陳肇之所以沒有跟百傾城春宵一度,實際上是有原因的,他接受到了劉月兒傳遞給他的信號。
初步構建了白蓮教禺山……
石瀨社群之後,陳肇需要時刻關注教徒們的動向,而利用信鴿或者傳統的快馬送信的方式不能滿足陳肇的需求,畢竟他曾經生活在信息化時代,即時通訊已經成為了不可或缺的日常應用,石瀨距離仁和縣的陳肇家的直线距離十公里有余,距離杭州府核心區域更是有三十里路,走官道繞行更遠,信息被傳遞到陳肇這邊快馬趕路也需要一個多小時。
所以陳肇在自己的房間里面兌換了一台電台,並且給白蓮教的地方負責人趙禪語配備了一台對講機。
陳肇當然不會跟趙禪語解釋這是某種科技造物,他是這樣跟趙禪語解釋的:這個黑乎乎的東西是天國造物,是我這個聖子從天國帶入凡間的聖物,當你需要跟聖子說話的時候,就對著這個聖物供奉在祭壇上,上香,祭拜,磕三個頭之後,按下這個按鈕,你會聽到“滴”的一聲,然後說出你要說的話,最後松開按鈕,又能聽到“滴”的一聲,就說明送信成功了。
趙禪語雙手捧著對講機如獲至寶,確實,在明代人的眼中,這樣一個精巧的,機械風十足的,而且能夠閃爍出神聖光芒的東西,只能是天國的造物。
陳肇身上自然帶著對講機,當陳肇不在陳家的時候,劉月兒負責照看電台,劉月兒經過調頻能夠對接上陳肇身上的對講機,平時這個電台跟趙禪語的對講機在一個頻道上,趙禪語跟聖子對話的時候,劉月兒就能接收到訊息,然後劉月兒再調頻,跟陳肇聯系。
陳肇今天在王府的時候就收到了劉月兒傳來的信息:“趙禪語率領六位香主完成了近期的任務,懇請面見聖子匯報工作。”
陳肇馬上回話說讓他們晚上趁著夜色前來。
百傾城這塊眼見已經到了嘴邊的肉,陳肇根本來不及吃下去,他只能快馬加鞭,晚上回家加緊處理白蓮教那邊反應的問題。
在深沉的夜色中,陳肇騎著馬回到了陳家,老爹陳八女跟以前一樣坐在大院里面搖著蒲扇,但是陳家的氣氛略顯緊張,陳家的下人們這時候本應該都躺床上睡覺了,但是現在他們坐在院子里面,每個人都面色嚴肅。
“爹,我回來了!”陳肇下馬道。
陳八女露出笑容站起身來,道:“兒子呀,現在也是個大忙人了,要天天不著家了。”
陳肇笑道:“去給人治病了,杭州府的大官,可不能怠慢。”
跟老爹聊了兩句,陳八女低聲附在陳肇耳邊說道:“兒子,你院里來了幾個我沒見過的生人,說是來拜見你的,一進來聽說我是你爹,還給我磕頭,說你對他們有救命之恩,可把我嚇了一跳,我看他們各個身手矯健,打扮像是那種不太正經的江湖中人,兒子呀,你怎麼跟這一幫人混到一起啦?”
在陳八女的世界觀中,江湖中這些打打殺殺的事,他也就平時在街頭巷尾聽說書的講講段子還能感興趣,如果真讓他這種地主階級的人跟江湖中人扯上關系,他是萬萬不願意的,地主求的就是一個穩定,穩穩的收租,穩穩的經營產業,把家中子女送到學堂上博個功名,這就是這個年代地主干的事情。
陳八女這種老社會人自然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於是他召集了陳家的下人們,讓他們嚴陣以待,以防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
陳肇自然知道是趙禪語帶著六個香主來了,便笑著說道:“爹,您有所不知,這幾個人你別看他們一身草莽氣息,來頭卻也不小,有地主,有公干,還有石瀨縣丞呢!”
陳八女又被陳肇嚇了一跳:“哎喲!石瀨的縣丞老爺在里面?!那可折煞我也!我一介土地主,怎能讓縣丞老爺給我下跪磕頭喲!兒啊,趕緊帶我去見人家!”
陳肇笑著擺了擺手:“爹!你就放心交給兒子我吧,我救過他們的命,跟他們關系可近著呢,給您磕個頭當孝敬長輩,算他們的福氣!讓下人們都散了吧,對了,這是我在杭州城里帶回來的點心吃食,你拿給我娘和幾個姨娘吃吧!”
張漠將手中的包裹往陳八女手里面一塞,扭頭就往自己院子里面走,陳八女目瞪口呆的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緩過勁來。
剛一進遠門,七個身穿勁裝的白蓮教地方管理人員齊刷刷的站起來,以立正姿勢站好,抬手向陳肇行禮,房間門口,芊芊和劉月兒一左一右站在那里。
陳肇抬手回禮,並且示意他們小聲說話。
“屬下趙禪語拜見聖子大人。”趙禪語用很低,卻很堅定的聲音說道,夜色中,她看向陳肇的眼神閃閃發亮。
剩下六個香主分別拜見陳肇。
“進屋說話。”陳肇將七人招進房間,芊芊給幾人端茶倒水,七人都不敢接這些茶水,弄得芊芊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陳肇對芊芊和劉月兒道:“你們兩個找個地方隨便坐,不用回避,也不用端茶倒水了。”
芊芊和劉月兒就一人搬了個小凳子坐到了陳肇床邊。
“匯報一下近期的工作吧。”
“是!”
趙禪語站起來行了個舉手禮,然後說道,“聖子前段時間布置下來的主要工作有以下五個:其一,召集附近我教控制區域的適齡產婆;其二,教義的廣泛學習;其三,白蓮衛隊的訓練;其四,監督科學種植法的普及與施行情況;其五,監督碎石路的修建情況,婢子與其余六位醒神者已經基本完成了任務,但是婢子手下分管的白蓮衛隊需要報告一些意外情況……”
趙禪語面露難色,陳肇擺了擺手說:“但說無妨,我早已預料到你們會遭遇不少困難,我教育過你們不止一次,發現困難與問題之後,決不能為了做表面賬而隱瞞問題,遇到問題就告訴我,咱們一起解決問題。”
趙禪語點了點頭,將一個冊子遞給陳肇,低頭道:“聖子大人,您布置的訓練任務,包括每日列隊軍姿、口令操練、齊步正步操練,每周兩次的負重越野,劈刺術的練習,婢子嚴格的執行了聖子大人的操練計劃,然而,這些泥腿子里面有些人真是不知好歹!第一個周就有人堅持不下來而逃跑了,整個訓練的兩個月中,陸陸續續有十五人吃不了苦而選擇逃跑,按照聖子的指示,這些逃兵都被抓了起來,這個冊子里面詳細記錄了這十五個人的逃跑日期和身份背景,他們背叛了聖父,背叛了聖子,請聖子降下聖裁!”
陳肇接過冊子,很仔細的看了看,然後說道:“聖父本愛人,奈何人不愛聖父,罷了,這些人就關押在大牢里面,嚴加看管,不必酷刑,只需剝奪他們的自由即可,醒神者趙禪語,你可知道我們白蓮教操練私軍,若被明朝的當權者知道了,會是什麼下場?”
剩下的六位香主聽到陳肇的話,都有些發抖,這可不僅僅是殺頭這麼簡單了。
但是趙禪語的表現出乎陳肇的預料,趙禪語眼神堅定的看著陳肇,絲毫不露懼色的說道:“全家抄斬,凌遲而死。”
“你知道後果就好,所以這些逃兵要嚴加看管,他們若是跑出去,將我們訓練衛隊的消息散播開來,那就是滅頂之災,他們若是有越獄行為,格殺勿論。”
“是!”
“除了這十五個人之外,其余三百余人精神狀態如何?”
陳肇一問這個,趙禪語馬上興奮的滿面通紅:“報告聖子,士兵們精神面貌很好!婢子按照聖子大人的吩咐,依次進行了緊急集合操練、深夜突擊集合操練、高強度負重越野訓練,士兵們一開始完成的很差,但是近期他們已經能夠完成集合任務,隊伍士氣高昂,口號嘹亮,請聖子大人放心!”
“記住,著三百多個苗子是咱們白蓮衛隊的基礎,未來我們的規模不止於此,初期的高強度訓練三個月之後,訓練的強度要降下來,之所以剛一開始就上高強度,就是為了篩選,沒有堅定意志力的士兵自然會被淘汰,那十五個人出局對於白蓮衛隊來說是好事,我們不需要不能吃苦,不能艱苦作戰的戰士,另外,獎懲制度一定要貫徹好,衛隊的士兵們訓練完成的好,就多加餐,多發餉銀,犯錯了就罰,獎罰一定要分明,一個月後你再來我這里拿新的士兵操練手冊,我視察衛隊之後將給你進一步的指導。”
“是,婢子的匯報完了!”趙禪語舉手行禮,往後退了一步。
“聖子大人,白蓮第一香主胡慶報告。”
一位已經有一定年齡的白蓮教香主向前一步,這人是這七個白蓮教臨時地方管理層中年齡最大的,目前主管白蓮教的整體財政,而且有官職在身,是石瀨縣的縣丞,石瀨縣的二把手,現階段,這個人是個相當關鍵的人物,陳肇需要從他這里探知明朝地方政府對白蓮教活動的態度與信息的獲取程度。
“講。”陳肇點了點頭。
“聖子大人,這是三個月以來的銀錢支出賬簿。”
跟趙禪語一樣,胡慶拿出了賬本遞給陳肇,“這三個月來,白蓮教的總體開支主要分以下四個部分,第一部分是根據《白蓮教關於子女生養補貼的相關條例》的發銀,三個月來共發放銀兩一千三百余兩,賬簿中詳細記載了每個家庭的子女情況和放款時間、數量;第二部分是白蓮衛隊的軍餉開支,白蓮衛隊已經組建兩個月有余,按照每名衛兵每月半兩銀子的規格,加上獎懲,兩月共發放銀兩三百三十兩;第三部分是修路隊的開支,共開支銀兩五十余兩,總計開支白銀一千七百余兩……”
“聖子大人,如果繼續按照這個速度花銀子,用不了多久,總壇的存銀就要消耗一空了。”胡慶停頓了一下,低頭補充道。
陳肇擺了擺手:“銀子的事情你們不必擔心,銀子都按照標准和既定政策繼續發放,我會在你們耗盡銀兩之前將銀子送到總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