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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舊事

脫軌 糖果雪山 2058 2024-03-05 03:17

  高宴高一那年,高程和嚴裕華又鬧起了離婚,原因很老套,高程在外面的小三鬧到了家里——

  早不是第一次了,自打高宴有記憶以來,高程在外面的女人就沒斷過,區別是有的安守本分,有的貪心不足。

  高嵐從小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像個偵探一樣精通各種偵查手段:裝成買牛奶、送報紙的上門攀談;和同目標人物周圍人混熟,打聽八卦;收買高程的司機套料……

  F市任何女人,只要被高嵐知道和高程有一腿,不出一個月,底細絕對被高嵐扒得清清楚楚。

  可有什麼用呢?嚴裕華根本不在乎。

  嚴裕華還沒有診斷出癌症前,就一個完全沒有軟肋的女強人,高程只要不在生意上給她添亂子,她根本不在乎他外面有人沒人,有多少人——

  甚至只要小三不挑釁上門,她見了面還能心平氣和地衝人笑。

  高程無數次在醉酒的時候抱怨嚴裕華,說她就是個空芯的枕頭,外面看著漂亮柔軟,其實一點沒給過他溫暖——

  每當這時,嚴裕華就冷笑:你的小三們都是實心的,那你去找他們啊?

  高程頓時不說話了。

  是的,和外人想象不同,高家一直想要離婚的是嚴裕華,而一口咬定不離的是高程。

  外面小三很多,高程卻從沒想過離婚,仿佛只要守住嚴裕華,他就勉強還算個事業家庭都成功的男人,小三也可以隔三差五地換一換。

  兩個人,一個心無旁騖地只顧生意,一個十年如一日地沾花惹草。

  高宴有時候都懷疑兩人真的相愛過嗎?

  不相愛,他們是怎麼挺過那些艱難的歲月,互相扶持著將生意一點點做起來的?

  若相愛,他們又這麼會演變到後面的相互漠視,相看兩厭,同在一個屋檐下開口就是明朝暗諷的地步?

  總之,家就不是個溫馨的地方,上學還好,一到節假日簡直災難:

  高嵐是肯定要回來的。

  她說的好聽,說什麼父母關系不和,她這個做姐姐要給他更多溫暖——實則是學了一身屠龍的本領,卻苦於嫁了個二十孝好老公,無處施展——於是哪怕自己都有家庭了,還不遺余力地各種偵查高程的小三,並逮著機會就和他分享成果。

  高嵐一來,沈逸林必然要跟著來。

  他從小在女方偏強勢的家庭下長大,學得很乖巧,像個女孩子,禮貌又懂事。

  但缺點也是乖巧,嬌滴滴的,做什麼都些畏縮,完全沒有男孩子的皮實,加上他同時還繼承了他媽的八卦,喜歡像個跟屁蟲一樣粘著人——高宴每次帶他就覺得心累。

  除了高嵐和沈逸林,外公外婆也是要來,說什麼高中階段很關鍵,生怕他有一點過得不如意,影響了考大學——

  這期間要再遇上高程和嚴裕華回來吵一架,或者高程的小三常找上門——

  其狗血程度簡直得堪比電視劇,光是想想,就夠高宴頭疼。

  節假日,高宴能約朋友就約朋友,不能約朋友就用學習做借口,躲在學校享清淨。

  學校圖書館外有一荷花池,荷花池旁有一涼亭,在夏日郁郁蔥蔥的綠植掩映下格外幽靜。

  高宴某天在家里又看了一出大戲,煩躁地逃到學校,見涼亭四下無人,直接躺在那里睡一下午。

  醒來時,聽到有人在湖邊念書。

  那人正是余歡。

  高宴在數學老師的辦公室見過她,瘦瘦弱弱一女生,但數學格外厲害,有時數學老師自己思維短路,解不出題,就讓她先做——

  高宴還曾見她幫數學老師批改作業,數學老師則在一旁念叨她,要她再努力一點,因為學校獎學金只發給年級前八名,而余歡很不幸的,正好是那第九個。

  可能正是她的倒霉讓他印象深刻,他站在門口,一下子就記住了她的名字。

  高宴在荷花池邊遇到余歡的時,她正坐在池塘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手里拿著一篇英語美文精選——

  老師說她英文不好,是拿不到獎學金的關鍵,於是,她就和英語死磕。

  她英文發音稍稍有些不標准,口音也很重,但念書的感情卻是很投入——

  高宴坐在涼亭里默默聽她讀了兩篇,不覺得難受,反而感到一種莫名的喜感。

  像聽相聲。

  那些煩著他的事情,也暫時地從他腦海里消失了。

  高宴後來沒事就喜歡去涼亭。

  余歡的英文在她有意識的糾正下,從一開始的生硬別扭,喜感十足,到後來,變得標准而流暢——

  進步頗大。

  但都能讓他暫時忘了那些焦躁和煩惱。

  他聽得多了,對她也漸漸生出好感,仿佛她是他一位相識已久的朋友。

  尤其那次暴雨送她回家後,他從數學老師那里得知,她寄住她大伯家,而她大伯家有兩個聒噪小孩——

  他更是從她一到周末就和他一樣賴在學校的行為里,找到了一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但他始終沒有主動找她攀談。

  談什麼呢?摒除某些共性,他們本質上是不同類型的人。他們的追求是不同的追求,他們的煩惱是不同的煩惱。

  他如果同她說他有煩惱,她可能會說他飽漢不知餓漢飢。

  他於是從沒想過要打破什麼,直到那封情書。

  那封情書沒有署名,但他認得她的字跡。

  他確定是她寫的,除了字跡,還因為他親眼見到了她在池塘邊創作它的過程——

  她在池塘邊念博爾赫斯的詩: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

  比起她略顯滑稽的英文,她中文字正腔圓,配合她清冷的音色,有種莫名的魔力,仿佛一下子就能帶人進入某種意境。

  那天,他聽她念了無數首情詩:俗套的,熱烈的、別致的、高遠的……

  就在他好奇到底是哪個男生那麼厲害,能讓她絞盡腦汁地表達愛意時——

  他收到了那封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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