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房子是用來喊的
我休兩星期假,也不想出遠門,好久沒碰房地產,正好借機會了解當下行情。
托尼遠在浙江義烏,電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不清楚他到底賺多少錢,肯定賺很多,一家四口年年搞世界游,每到一國必買一房。
這回,他說,我們還是覺得美國好,房子先買,將來小孩過去讀書有地方住。
我說,房子是很個人化的玩意兒,你得親自來,或者嫂子來。
他說,不用,我相信你的賊眼。
你看上眼的,發幾張照片或者視頻,我覺得可以,錢立刻打過去。
你記住一條:我們只買爾灣的房子,別的地方不考慮。
價錢不是問題。
我上網搜了一遍,選中了五套,不用找買房經紀,預約好了,自己開車過去,爭取一天看完。
第一套在北面,建在小區里面。
等待我的經紀是一位中年華人男子,瘦高個,上海口音,態度不冷不熱。
掛牌的房子走古羅馬風,狹小的前庭建了噴泉,內部結構過於復雜,房間數量不少,面積都不夠大,推開二樓的一扇窗,近視的人也能看清楚隔壁房子的擺設。
我心里否決掉這個小區。我不打算向托尼匯報。他全權委托於我,我就該當家作主。
經紀堅持要送我上車,帶我走了一段綠帶路,看了小區中心的常溫游泳池。
我問,小區里面的亞裔比例有多高?
他頻頻點頭,好像在計算比例。
前頭一群小朋友正巧過馬路,大約有六十幾個。
經紀說,喏,你看看小孩中的黑頭發有多少?
小學就開在小區里面,方便的很。
我粗粗一算,至少80%。我說,住戶中的亞裔占同樣比例?他說,只會更高不會更低,而且以華人占壓倒優勢。
我不太理解同胞來美國扎堆的做法。
不遠萬里來了,理當盡量融入當地環境,多跟不同族裔的人接觸,小孩的成長也更加立體,何必要擠到一起,還常常復制國內的明爭暗斗呢?
經紀洞悉我的心思,理解地說,華人多,有好有壞,因人而異。
他講起他自己炒房的成功史,從上海,到日本,再到美國,一路征戰,捷報頻傳,早就過了需要工作的階段。
走到我的車邊,他顯得戀戀不舍,我估摸,不是因為他丟了一個客戶,而是因為他丟了一個聽眾,他的光榮史長著呢。
下一個目標,緊鄰一家私立大學,略有山勢。
經紀是一位中年白種女人,五官可以打滿分,身體肥碩,爬幾步路就喘氣,我不得不放慢腳步,在上邊等她。
她穿米色連衣裙,胸部開口低,露出蕾絲邊乳罩的上緣,乳房隨著她的呼吸,起伏跌宕。
房產經紀行屬於女人的世界,漂亮、穿得開放的經紀往往成績傲人。
房子的布局合理,保養得當,後院寬敞,憑著粉色花崗岩欄杆,可以俯瞰高速公路,但產生的噪音被中間的密集植被完全吸收。
清風拂面,我動了出價的念頭。
我問經紀,屋主為何要賣房子?
經紀說,兩老准備遷往德州,跟兒子住近一些。
我說,德州除了熱,好像完敗加州。
她說,還有,他們受不了加州的政治。
這話挺敏感,本不該進入我們的語境。我只好說,他們一定是忍無可忍。
她說,就是。
太太眼淚汪汪對我說,不是忍無可忍,我們怎麼願意放棄加州?
氣候、風土、美食。
我們住了三十年,三十年哪!
得州那邊野蠻的自大狂,比加州的左棍到底區別在哪里?
對此,我無話可說。我提了幾點希望屋主改善的建議。經紀為難地說,他們定下的原則是:要麼買,要麼不買,他們不打算做任何修繕或改進。
屋主如此強悍,典型的德州做派,他們適合往那兒搬。
我不至於因言廢食。
我先記下來,比較之後再說。
我問經紀,她自己住哪兒?
她報了一個城市名,位於另一個縣,挺遠的地方。
我說,為什麼住那麼遠?
一說出口,我就後悔。
愚蠢透頂的問話。
人世間,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選擇住哪兒。
經紀簡單回答:這兒我住不起。
我尷尬地笑一下,表示道歉,表示理解。
她說,二十多年前,我就在這兒的大學附中讀高中,被耶魯大學錄取,交不起學費,轉讀州立大學。
我說,哦,差距有點大。如果你從耶魯畢業,估計現在在干什麼?
她美麗的眼睛眯起,抹一把額頭的汗珠,說,估計也在賣個什麼。股票?比特幣?哼嗯,這麼說來,讀不讀耶魯好像區別不大。
我心里說,還是有吧。讀了耶魯,可能住得起爾灣。
第三家,是棟平房,外觀十分漂亮,足以擺上房地產廣告的C位。
經紀是個腳步輕盈的印度女人,深藍色的襯衣扎進牛仔褲。
她化了一點眼妝,沒有塗口紅。
脖子細長,眼睛特大,聽不出任何口音。
我喜歡她的樣子。
職業、不性感,可以談事情而不亂男客人的心。
盡管網上的售房廣告已有描述,她還是把這家的好處一一道來,尤其是劃定的學校,小學評多少分,初中評多少分,一律高分,她的三個孩子分別在哪所讀書,等等。
我里里外外,前前後後走了十分鍾,被一種不可名狀的氣味追隨。
屋主也是印度人。出售的原因,是男主人換了工作,新公司在洛杉磯國際機場旁邊,天天開車上班變得異常辛苦。
如果不是氣味,我保不齊會考慮這家。經紀看出我的猶豫,說,實話相告,我已經拿到兩份報價,屋主還在斟酌,留給你的時間不多,真不多。
我問,他們砍價了嗎?
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微側著臉,說,你開玩笑嗎?你沒有先了解爾灣的行情嗎?
我相信她在說實話,不投入加價戰,我搶不過先來的二位。
我問,這棟房子,從開始算,一共換了幾個屋主?
她不假思索,說,四家。
我問,都是印度人嗎?
她稍顯猶豫,說,都是。你的意思是?
她的臉色有點變化,某種怒氣在體內升騰。
她可能判斷,我在搞歧視。
我真心沒有,但我真心不愛聞那種味道。
我想起來,N年前,我自己買房的時候,一個華人經紀當笑話講過,印度朋友愛吃咖喱,經久不息地吃,氣味侵入牆體,沒有辦法可以徹底清除掉。
這棟房子,建於1982年,歷來為印度人所有,受過多少咖喱的熏染哪!
我對經紀說,我會認真考慮。不過,我覺得,我恐怕搶不過已經出價的兩位。
她畢竟是職業人,迅速調整心態,笑容變得燦爛。
我到一個韓國人開的購物中心稍事休息,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餐。
周邊走動的人,清一色為亞裔。
我想用手機拍下來,讓托尼比較一下,爾灣跟義烏的差別有多大?
我跟下一家的經紀確認。
她講中文,聽起來很年輕。
女經紀人廣告上的照片,肯定做了修飾,起碼有五十歲,但不應該有如此年輕的聲音。
我沒多想。
保持童聲的人不是沒見過,跟房子本身沒半毛關系。
她要我先給她傳駕照的照片,然後,她會約我們在公共場合見面,再載我去看房子。
我問為什麼?
她解釋說,這是公司的新政策。
不好意思,如果你介意,我們可以在房子那兒見面,但我會帶一位男同事。
這個套路,與通常的做法迥異而麻煩,可能氣跑某些客人。我可不是某些客人。我就是要看房。
我比約定時間先到,坐在車里等候。
露天購物中心,有一個通道,需要走幾級台階,通往後面的停車場。
幾分鍾後,一個華人女孩匆匆走下台階。
憑感覺,我覺得她就是經紀。
她才三十來歲,披肩發,頭發點綴些棕色,純黑T恤,下擺扎進黑條紋白色短裙,粉紅色挎包,中跟皮鞋。
她停住腳步,局促不安的樣子,可能是車鑰匙掉地下,她蹲下來,盡管雙膝貼緊,刻意保護裙底,我還是看到一眼她的大腿根,黑森森,沒穿底褲。
好家伙,為賣房,她拼了!
她立起身,一邊捋劉海,一邊撥打手機。我的手機鈴響。
她問,你到了嗎?
我說,已經到了。就在停車場。
她抬起頭,無目標地掃視四周。我說,我的車,特斯拉,白色的,停在你正前方。我馬上出來。
她小跑著過來。她伸出手,說,我叫羅希,英文叫Roxy。
我說,你改名字了?廣告里,你不是叫Stephenie嗎?
她笑起來,說,抱歉抱歉,忘了跟你說。Stephanie是我姨,她今天到賭城開會,臨時讓我代一下。這是我的經紀人執照。
我煞有介事地看她的執照。
她的身體發出淡淡的香水味,腿上套了如今難得一見的肉色絲襪,T恤緊緊勒住她的胸部。
我想,一旦脫下,彈出來的肉能否將我打暈。
我上了她嶄新的美洲豹車,氣缸粗壯,“轟”地一下上路。
我問她,你們公司的新政策算哪回事?
她說,最近我們有個女經紀被客人襲擊,幸好帶了電擊槍,沒受大傷害。
我坐直身體,頗有震撼,說,你為什麼相信我呢?
她熟練地換道,說,我們已經做了調查,否則,我不會過來。再說,我也作了萬全准備。
一向能說會道的我安靜下來。盡管我想問,萬全的准備包括哪些內容?她是不是帶了電擊槍、辣椒水什麼的,放在哪里呢?
她自己先開口,說,希望你能理解。我們公司開業六十年,這是第一例。我也不喜歡新政策,見風就是雨,但是,大環境,你懂的。
氣氛得到緩和,我問,你做經紀多久?
她說,不到一個月。
我忍不住問,成了幾單?
她說,還沒有喔。
我鼓勵她道,希望我成為你的第一個。
她說,托你的福吧。
她懶洋洋的,中規中矩,沒有那種“一定要拿下”的飢餓感,估計又是什麼富二代,閒來考個照,成不成無所謂。
剛才一瞥她的裙下秘密,似乎不是為賣房,而是她的生活方式?
我問,以前做什麼的?
她說,時裝,公關,還有……
沒錯,玩票的人生。富二代就是她了。
我沒話找話問,這兒就近入學的小學怎麼樣?
她想了想,說,不知道喔。反正,爾灣的校區超級好,沒有一個差的。不過呢,怕競爭的話,讀私立也不錯。
房子開價三百九十萬,位於一條樹木蔥蘢的小街之末,車庫蓋在後院,通過門廊進入。
她站在邊門外,拿出一大串鑰匙,就是打不開門,口里飆英文四字經,全然忘記客人的存在。
我上前幫忙,問了有關信息,兩下開了門。
她說,你行啊。
我說,三腳貓功夫,還湊合。
她聽不懂,問,你說什麼?
我們換了一次性拖鞋後進屋,她把挎包掛在門邊的三角架上,飽滿的胸部傲然挺立。
房子的屋頂挑高,自然光豐沛,給我以良好的第一印象。
她手里晃動那串鑰匙,說,亮吧?
冬天的那幾個月也不怕暗。
在爾灣,這個價不算高,換到別的富人區,八百萬也賣得掉。
後院有泳池和養魚池,把空間用到極致。
我說,泳池可能要填掉。
她說,為什麼?
我說,我朋友家里有兩個小孩,挺危險的。
她說,理解,不過,那多可惜呀。
對了,不是你自己買房子?
我說,不是,朋友委托,但是,我說行,他不會反對。
上了樓,看了臥室和浴室,在一間浴室,她一一打開櫥櫃,彎腰的時候,我站在她身後,手只要前移幾厘米就可以捏到她那翹起的臀部。
我不敢。
她們公司有新政策,她可能帶了電擊槍或者辣椒水,雖然不知藏哪里。
再說,我哪是做這檔子下作事的小人。
長方形的健身房留了一座長沙發和一台小冰箱,她坐下來,問我的想法。
我說,大體不錯,等下,我要拍一組視頻,加幾張照片,讓我朋友先看看。
她“哦哦”聽著,修飾精致的手指頭在柔軟的沙發上滑動,露趾拖鞋里的腳趾挑動絲襪,她的雙膝再分開一點點,恐怕就……我干咳了幾聲,雙手插進褲兜,眼睛調轉到窗外,說,不錯,不錯。
她聽得莫名其妙,跟著說,就是,就是。
我走到窗邊,問,收到幾個報價?
她說,不知道喔。我現在就問我姨。
她打通手機,音量不改地問,得知還沒有,她興奮地收起手機,說,太棒了,你還有機會!我們該慶祝一下。
我及時打退她的熱情,說,我們會盡快回復你。
她已經打開冰箱,長“啊”一聲。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冰箱里有一瓶茅台酒!酒蓋已被擰開,邊上歪倒了一只透明酒杯。
她說,主人特意留的,知道你—不,你朋友—會買他的房子。我們難道不該慶祝嗎?
茅台呀茅台,這回顯身,可不就是給我發通行證嘛!
我不知道主人留茅台的初衷。
她說的可能對,知道有人會買他的房子,巧妙地預備慶賀的美酒;或者,他老哥健身後必喝茅台,只是忘記帶走罷了;或者……
我懶得再琢磨什麼,答應道,慶祝,慶祝。喝。喝。
她從自己車里拿了幾袋開胃的小點心,從樓下廚房的櫃里拿了兩個特大的酒杯,說還是不用冰箱里的杯子。
我問,你要開車,行嗎?
她說,我什麼都不行,就是喝酒行!
我約莫給自己倒了二兩,給她至少倒了半斤。
我不想灌醉她,然後占她的便宜。
我相信她沒吹牛,我想看她豪飲的雄姿。
真要醉倒,我陪她恢復過來,後面要看的那棟房子把它推掉。
果然,她是一把好手。我們清干了杯中,她絲毫不見醉意。我說,服了you!女中豪傑!我們下次再約。
她湊近身,香水味強烈到我想馬上做男人想做的事。
我轉過身,碰到她堅挺的胸部。
我有點慌亂,連說sorry,她不改聲色,說,還沒看完呢。
健身房配了洗手間,要不要再看看?
我點頭。
她帶路,打開昏黃的燈,她煞有介事地開櫥櫃,做介紹。
洗手間太小,勉強容得下兩個成年人,我只得站在門外聽。
等她關上最後一個櫃子,我擠了進去,站在她身後,我們的目光在鏡中交匯。
她整理頭發,問,可以做決定嗎?
我說,快了。
她問,還要等什麼?
我說,反正快了。
我敏銳地覺察到,一個想不到的機會向我招手,機不可失,跨出門就會喪失。
我的手伸進她的T恤,指甲在她的背上游走。
她站在原地不動,她肌肉的顫抖暴露了她的心跡。
我的手伸過她腋下,指尖觸到她隆起的乳房。
她輕舒手臂,給我多一點自由。
當我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那變硬的乳頭時,她轉過頭來,我深深地吻了她。
她的身體往我這邊靠,方便她的手隔著我的短褲輕拂我膨脹的陽具。
她轉向我,示意我到健身房的沙發上去。
我立刻答應了。
我把衣褲脫掉,爬上沙發。
她面朝窗外,對我視而不見的樣子,問,你在做什麼?
你不是來買房子的嗎?
我說,沒錯兒,是來看房子。不過,老天給機會,喝了茅台,我對自己就不負責了。你想好了,把電擊槍、辣椒水什麼的忘掉。
我幫她脫光衣服,重重地跪下來,膝蓋在她分開的雙腿外側,陽具直指她的陰戶,只差一厘米,說,你的內褲呢?
她說,對呀,我的內褲呢?
她的陰戶已經張得老大,我的龜頭靜靜地躺在她的入口。
我俯下身,嘴巴湊近她的耳朵,輕聲說,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這麼躺著,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快?
你不想說點什麼,哈?
她的身體輕輕搖晃,催促我堅硬的龜頭進入她濕潤的門戶,她的嘴里發出了一聲嘆息。
我微微移動臀部,她的粘液包裹著我,我再向里推進,沒有任何阻力,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只是她的呼吸加深。
我深深地插入她的身體,她開始扭動和震動。
我睜大眼睛親吻著她。
她緊閉著雙眼。
我那該死的嘴巴還不閒著,說,你太安靜了。
當一個好經紀,多賣房子,光是能喝還不夠,還要大膽表達自己,要大膽衝,衝,衝。
我的希望成真。她喊起來,那種撕心裂肺的呼喊,那種能激起狂風激起巨浪的尖叫,那種失去至親失去家園的慟哭。
我被驚到,問,你Ok?
她根本不理睬,繼續喊叫。我懂了,一切語言都是廢話。
余味消失後,我說,挺有意思,看房子看到沙發上。你碰上小人了。
她說,才不是。
今天早上,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天特別熱,身體特別熱,燥熱,你的,明白?
我給洗衣機倒衣服的時候,恨不能把自己塞進去,把熱火放掉。
出門前,我猶豫再三,把內褲脫掉,心想,今天約的男客人,只要還看得過去,我一定要在他身上發泄掉。
我說,原來如此。經紀對客人下手,這不成反向性滋擾嗎?
她說,有問題嗎?你可以投訴。
我說,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不滿意才投訴。哦,對了,你剛才那麼大喊大叫,會不會跟咖喱一樣,永久地留在牆里面,影響房子的結構?
她搗我一下,說,這你就不懂。好房子經得起喊,結實著呢。
在黃昏的道道橙光中,我們又做了一次美妙的愛。
我沒法出價。托尼的太太不喜歡後院,尤其是游泳池,填掉就壞了風水。
我沒去再聯系她。我不覺得欠她什麼,她實在要糾纏,我告她性滋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