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知道,郝傑為什麼害你?”
郝小天抬眸,咬著唇:“為……為什麼?”
礙於染病的關系,龜頭不得不切,在醫院術後還沒有休養好,郝傑卻發瘋地舉刀刺他,除了要他的命外,受阻後更是一刀斷根,害得他成為無雞之人。
傷害無法挽回,但總該知道為什麼吧。
“在你染病禁足的期間,郝傑帶女朋友回到衡山縣,可惜呀……狗改不了吃屎,被你爸這條老狗惦記上,在辦公室進行猥褻,郝傑女朋友被嚇跑,兩個人的感情就這麼黃了。郝傑氣得去縣政府,在辦公室直接打了你爸,結果被抓了,再然後,等他放出來,就拿你開刀了……”
“女朋友黃了,大不了再談一個。郝虎、郝龍的老婆,也是媽媽給他們介紹的,大不了讓媽媽也給郝傑介紹,郝傑就算再氣,也不至於……”
郝小天口中雖然這樣說,心里卻信了大半,見獵心喜,見色忘義,這種事他老爸確實干得出來。
“如果只是這樣,郝傑確實沒必要對你動手,不過,在他被拘留到放出來前,還發生一件事,那就是他妹妹郝燕,唔,也是你的親堂姐。”
凝聲冷嘆,“她為了給郝傑求情,結果被你爸,她的親叔叔給強奸了。”
“這不可能!”
郝小天厲聲道,“他怎麼會做這種事,燕兒姐是郝家人,他們是叔侄關系,不可能的,你胡說八道。家里這麼多女人,他玩誰不行,又怎麼會禍害自家人。”
郝小天厲聲道,他的雙拳緊握,憤怒得全身血管都要爆裂,卻依然站在那里,沒有衝上來拼命。
口上罵罵咧咧,骨子里色厲內荏,氣得哆嗦的孱弱身體,藏不住他的恐懼。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郝燕是郝家人,叔侄亂倫,這是血親禁忌,實在難以接受。
他感受到恐懼,他恐懼這種被父親獸性牽連招致郝傑的打擊報復,如果這就是實情,那麼他豈不是替父受過,這種在身體受傷後的更無法忍受的心理創傷,尤其在昨晚承受被野牛衝撞般的蠻力宣泄,那菊花的刺痛,分秒都在刺骨。
“真的不可能麼?”看似雲淡風輕,仿佛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郝燕確實沒大院女人漂亮,但也算是清秀,有個詞叫喜新厭舊。也許對你爸這條老狗來說,相比那些被玩膩的女人,郝燕足夠『新鮮』。”
“郝燕被強奸前,還是黃花大閨女,處女嘛……雖然不罕見,但也算得上珍貴,畢竟每個女人只有一次。”
話到這里,我頓了頓聲,“處女,對某些雄性而言,是有強烈吸引力的,據我所知,郝家大院這些保姆丫頭,處女也都是被你爸開苞的,等他玩爛了,才輪到你,不是麼?”
郝小天漸漸變了顏色,漲紅的臉色,猶如吃了大便一樣難受。
十歲前,只是毛手毛腳,對家里那些女人揩油,後來才開始有第一次性交。
十一歲生日,郝小天把保姆阿君推倒,此後便染指大院的一眾女人,但他從未沒有上過一個處女,那些小保姆來郝家時,全是十七八歲的處女,大多是被郝江化先下藥再破處。
有幾個性子烈的,為防止意外,郝江化是下藥享受後,才拿他來頂包,郝小天是未成年,不負刑責,相反她們超過十六歲,性交等於反向強奸,無知的女孩們哭述時,郝江化大攬入懷里,一頓曉以利害的安慰,唬得她們一愣一愣,期間更是被上下其手,再得知會有一筆安慰金時,也就抹淚認命,而要拿到安慰金,她們無疑便先要學會互相安慰。
郝江化恣意享受,而女孩們在跨過那道坎後,迷失於郝家豐厚的待遇,在性和欲的方面也不再設防,更有者迎合討好,逐步演變成郝家這個畸欲的淫窟。
郝江化大飽淫欲之後,對保姆們漸漸也不再上心,自覺已經是官老爺,一心想要擺脫老農民的身份枷鎖,這些缺乏保養護理的女孩,勝在年輕,但輸在養護,身體接觸的潤感遠不及核心層的幾個,這才同意郝小天先練手,磨煉性技,至於保姆外的那些女人,郝江化一直有私有物的掌控欲,除非玩膩或某些原因,郝小天想再進一步,那就會遭致約束。
郝家,是郝江化的郝家,不是郝小天的郝家。一度,郝小天以為他遲早會繼承郝家,但現在這個夢破滅了。
“再說件事,跟你發生性關系的兩個女生,是我找人勾引你的。”
“是你!”郝小天瞳孔一睜,“都是你害我!”
“害你的人是你自己!”
眼眸一冷,“如果你不是色欲熏心,又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跟她們性交從而染病,如果你是乖巧聽話的好學生,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記得你小時候挺乖巧的,那麼是誰害你看到女人就想上呢?色字頭上一把刀,到底是誰害誰呢?”
“別覺得你無辜,郝燕做錯什麼,她被你爸強奸,郝傑做錯什麼,他被你爸搞丟女朋友,連妹妹都被強奸,相比他們,你挨這一刀,有什麼冤的,不過是自作自受。如果你真要恨,就應該恨你爸,養不教父之過,是他沒教好你,是他培養你的淫欲,是他讓你成為只曉得玩女人的廢物,也是他害你成為連女人也玩不了的廢物。”
“左京,你是故意告訴我這些……”郝小天的目光里滿是悲憤怨恨,“你想說是我爸害我,你想要我去恨他,你想我們父子相殘,告訴你,你別做夢了。”
“做夢的是你才對吧,你還叫他爸,還真是孝順兒子。”
懶散地回了一句,郝小天隨即噎語,只覺得這聲『孝順兒子』充滿諷刺,確實有不甘。
不甘心這些年被頂包,只能玩老爸玩膩的女人,現在更是連玩也玩不了;不甘心自己被牽連,被郝傑一刀斷根,徹底做不成男人。
“我說過,你沒資格跟我玩,你也沒資格跟你爸玩,你最多只是被玩而已。”
郝小天咬牙,緊了緊拳頭,為了家丑,還要忍氣吞聲,昨晚那被粗暴的對待,那臀處火辣的劇痛,羞辱、恥辱,意難平的怨恨……
他確實是被玩了,而且玩得很徹底,玩得刻骨銘心甚至撕心裂肺……
雙拳又漸漸握緊,目中的神色也變得奇怪,也不知是悲憤,是恐懼,還是仇恨。
過了很久,他才慢慢地沉聲道:“你不怕我告訴他們?”
“怕就不跟你說了。”
我用一種仿佛看待白痴的目光打量他,“你覺得你說出去,會有人信麼?我在醫院從郝傑刀下救了你,誰會相信我在害你呢。”
“就算郝江化懷疑,監控也證明我確實在施救,而害你的證據?那兩個女生已經去國外治病去了,很合理的理由,而且她們也不認識我,沒有證據胡亂說話,我可以告你誹謗。”
“退一步講,就算知道是我害你,你覺得李萱詩會為你跟我翻臉,還是郝江化替你出氣?別忘了,他能從什麼都不是,坐上副縣長的位子,靠得是李萱詩從我們左家拿走的錢,沒錢他什麼也不是,就連我捅他三刀,現在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生悶氣,又怎麼會為你這一刀出頭。”
其實不全然是,不過在眼下這個當口,不論是李萱詩還是郝江化,哪怕明知郝小天被我坑了,也不會現在翻臉。
他們想要求穩,而我不怕事大,越亂越好,郝小天說不說,都不會阻礙我的復仇。
“等等。”就在我覺得索然無味,轉身離開前,他忽然叫住我。
“你打算這麼走了?”緩緩起身,沉吟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有沒有肏過你媽,肏過白穎……”
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盯著我,想要找尋到答案,很顯然,他不會感到滿意。
“你很幼稚。”
我淺嘆一聲。
如我一開始提及郝傑一樣,郝小天想拿李萱詩和白穎來激怒我,或者說是他自以為的報復。
但他不明白,他有沒有上過她們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郝江化已經得逞,她們已經從量變轉化為質變,郝小天只是余數,多余用來充數而已。
“不管你有沒有肏過,重要的是,你以後再也肏不了任何一個女人。”
“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如果郝家肯花錢,你還是可以去整容變性,雖然不能肏女人,但你可以被人肏。”
“賣屁股吧,或許是條出路,也是你以後的生存方式。”
“你!”郝小天氣得說不出話。
“如果有人喜歡,你連尿袋也不用掛,也許你漏尿或者噴尿,他會覺得情趣也不一定。”臨走前,我不忘留下一句忠告,“好好活下去吧。”
活著,才是留給他最好的懲罰,苟活於世,屈辱且畸形。
夕陽西下,暮色深沉。在我和白穎帶著孩子開車回山莊時,郝小天就坐在陽台,兩只腳飄蕩在半空。
在那之後,他依然坐在那里,直到黃昏,才起身下樓,回到房間。整個下午,再沒人來喚他,就連吃晚飯也沒人喊他。
飯菜就擱在房間,已然涼透,原來真的不一樣了,再也不會有人正眼瞧他,一個無雞之人,又有誰在乎呢。
衝洗熱澡,沒有顧忌術後宜不宜,他將身體衝洗得很認真,尤其將屁股那個隱隱作痛的部位,一而再地清洗,扯下的導管被丟棄,擦身後換上一套干淨的衣物。
拿起全新的尿袋,沒有選擇掛在身上,而是將它們全部丟進垃圾桶。這一刻,忽然覺得莫名輕快。
是的,厭惡,他厭惡,厭惡這些東西,厭惡需要佩戴這些東西的自己。
做完這些,郝小天躺在床上,心里回想起往事,從幼年得白血病,被排擠欺凌爾後遇到李萱詩媽媽,曾經的美好,遙不可及。
臨近午夜,郝小天從房間出來,他的房間已經不再上鎖,但沒有人會在意他。
重新登上樓頂陽台,迎著淒冷的夜風,人仿佛無比清醒。
看著夜幕,午夜沒有星光,只有高懸的月亮被愁雲遮擋一半。
夜涼如水,不知彼時的他,懷揣著怎樣的心思,孱弱的身影融於黑夜。
“嘭!”
一聲重物摔落的聲音,從高處躍下,重重地砸在大院的草坪泥地,沉悶的聲音,並沒有驚醒熟睡的人,一染血色絳紅從碎骨處流淌,侵入泥地,即使是黑夜,多少帶著點腥臭,原本的溫熱卻在夜風里漸漸消退……
午夜,十二點,也是零時,這是個很特別的時間,即是結束,也是開始。
在某些宗教記載或者舊時迷信里,零時是陰氣最深的時候,大抵懷揣怨恨的詛咒之類,也會靈驗許多。
“啊!!!”天色朦朧微亮,保姆小文和小雨卻陡然驚聲尖叫起來,異常的刺耳,擾人清夢。
小文她們已經顧不得了,吳彤聞聲過來,看著眼前兩個小保姆臉色蒼白,神情滿是驚懼。
訊問緣由,她們卻緊張得說不出話來,而是伸手指了指庭院。
吳彤到了樓外,在距離牆體不遠處的草坪,看到那團僵硬卻血肉模糊的軀體時,她也被嚇得呆住。
郝小天仰面倒在草坪上,眼珠已突出,耳、鼻、眼、口中,淌著血水已經凝固,像是顏料一般,模糊他的面目,整個腦袋砸得像是泄氣的皮球,可是整張臉卻腫脹很嚴重。
面對駭人的場景,吳彤難掩惡心作嘔,連吐幾口,調整呼吸,小畜生死得越慘,的確值得慶祝,但眼下不宜放縱情感,強忍著情緒,一方面告訴小文她們不要讓人靠近,另一方面則迅速通知李萱詩。
吳彤幾乎是給她當頭一棒。郝小天死了,這消息驚醒所有郝家人,哪怕以後不受待見,但人死了,這性質就不一樣。
在確認郝小天的確死後,李萱詩不得不通知郝江化。
此時的郝江化,正在鄭群雲家,應付范雲麗一宿,算是喂得飽足。
雖然肥膩,但總歸是女人,想到前夜那不堪的酒後亂性,實在是錯得離譜。
手機驟然響起,一看,是夫人打來的,接起來後,還想賣個好,卻是聽到噩耗。
“郝小天死了?!”消息傳來的時候,白穎頗感意外,望著著傳訊的何曉月,確認不是開玩笑,又轉向我。
“郝江化從衡陽市回趕,現在是夫人在處理,我馬上要趕去郝家,也許能幫忙善後。”何曉月看著我,她和白穎一樣,等待我的態度。
“你去吧。”我微微蹙眉,“我們先不過去。”
郝小天墜亡,郝家肯定一團亂,至少上午是消退不了。
“去吃早餐吧。”冷不丁的懶散,抬眸發現白穎正在打量我,在被我撞見後,盡管在掩飾,但眼眸里一閃而過的狐疑,還是讓我捕捉到。
“帶上翔翔和靜靜。”不冷不熱,“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齊齊。”
白穎微微一怔,心頭似有觸及,淺然:“我去叫他們。”說著,人便回她的房間。
瞧著她離去的身影,郝小天的墜亡,沒有讓她有太多悸動,她不明白我話里的意思。
在山莊的這頓早餐,兩個孩子吃得歡暢,絲毫沒有喪兄的痛苦,而我的胃口很不錯,白穎大概是被傳染氣氛,相較往常也吃得不少,郝家突兀的插曲,固然意外,但也僅止於此。
結束早餐,白穎將孩子帶回房,我停在門口。
“不進去?”
“不了,待會兒要去公司。”
白穎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我坦然道:“有話你就直說。”
“郝小天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
“昨天離開郝家時,他還是活著。”我陳述了一個事實。
“對不起,我不想懷疑你,明明知道不可能……”白穎抬眸看著我,“也許,我有些神經質,可是,就是有這種感覺……”
女人的直覺,哪怕在時間邏輯上存在矛盾,還是懷疑到我,事實上郝小天的墜亡雖然在預期內,但比我料想更早走到極端。
“吃飯前,你就在懷疑我。”我不冷不熱,“告訴郝家或者報警,這是你的自由。”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白穎連忙道,“殺人是大罪,我只是擔心你……”
話,戛然而止,一根手指,放在唇中,這是噤聲的動作。
“就在山莊待著,等我忙完公司的事情。”
三腳貓公司員工忙碌著,走進辦公室,王天已經在等候。
“郝小天死了。”
“我知道。”
“你好像不意外?”
“他的死,符合我的預期,就是提早了一些,原本我還期望他能多活幾天。”
“是自殺還是他殺?”
“應該是自殺吧,雖然郝家有人很討厭他,但她們不會傻到推人下樓。”
王天微微皺眉:“那我就不明白了,以郝小天的性格,不太可能有膽子自殺,你不覺得奇怪?”
“你奇怪,是因為你沒有被人霸凌過,欺負過。現實有不少事例,比如校園霸凌、網絡暴力等等,受害者不堪忍受最後選擇自殺。”
“人生有時就像戲劇,充滿荒誕,受害人有直面死亡的勇氣,而施暴者卻懼怕死亡。”
“郝小天或許怕死,但當他的懼怕或忍受到某種程度,當他覺得活著比死亡更痛苦的時候,自殺也就順理成章。”
“那他到底在怕什麼?”王天百思不得其解。
“給你看點東西。”選擇把那個視頻播放出來。
“這是?”
王天一開始以為這是他傳給我的視頻,因為視頻里出現了郝老狗,但很快他便察覺到異常,尤其畫面里還有郝小天。
兩個人醉醺醺的昏沉,精神恍惚,但郝江化卻顯得很亢奮,很快便將郝小天的衣褲給扒開,然後上演一場和另一個視頻相似的戲碼,特別地辣人眼目。
沒看多久,王天便忍不住作嘔,去洗手間回來,不止是清空腸胃,連膽子都快吐出來了。
“畜生,果真是畜生,不干人事也就算了,連自己的親兒子也……”王天看著視頻里郝老狗抬起郝小天的兩腿,挺著腰胯,黝黑的屌棒捅進小家伙沒有清洗的肛門,快進快出,嘴里發出類似豬哼哼的聲音,尤其在變換體位時,那把持的黑棒上,依稀還殘留著排泄物的痕跡。
一個多小時的視頻,王天跑了好幾天洗手間,整張臉因為數次嘔吐呈現暈車嘔吐後的蒼白色。
斷斷續續,他其實只看了不到一半。
言談間恨不得馬上就刀了郝老狗,當然這只是氣話。
他確實被惡心夠嗆,而我看得津津有味,看著郝老狗父子相奸的場面,如果把視頻撥出去,獵奇熱度肯定不小,郝老狗分分鍾都會社死,郝小天到死也沒欣賞這場激情燃燒的床戲。
“這視頻,你哪來的?”王天大口呼吸,平復情緒,看似隨口一問。
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那,接下來,我……要些做什麼?”
“再找一趟郝新民,送點錢過去。”
王天狐疑道:“繼續放消息?”
我吐出一口氣:“讓他留意郝家溝的村墓,郝小天會埋在什麼位置,等火化下葬後,讓他把郝小天的骨灰掉包出來。”
“骨灰?”王天不解,“人都死了,還要骨灰做什麼。”
我沒有回答。人死了,就算了?那我的父親又為何在死後還遭到郝老狗的墳前羞辱?
人死債消,在我這里過不去。
下午,我和白穎去了郝家,正趕上郝老狗在堂前大吵大鬧,亂發一通邪火。
“你瘋夠了沒有。”眾人不敢勸阻,李萱詩最終忍無可忍。
“我離開的時候,小天還活得好好的,現在你卻告訴我他死了,是跳樓自殺。”郝江化怨氣難消,“你不覺得該給我個說法麼?”
“你是怪我沒看好小天,還要我把他拴在房間里?!”李萱詩心里也堵著一口氣,“他有手有腳,真要想死,誰也攔不住。”
“你要真想他,就去殯儀館,我已經讓入殮師整理遺容,等你簽字,隨時可以進行火葬。”
“說法?警察已經來過,他們的結論還不夠,你還想要什麼說法,曉月,帶他去看監控視頻,讓他看清楚,昨晚郝小天跳樓的時候,身邊有沒有人,還是鬼把他推下去的。”
郝江化看到我和白穎,整張臉更難看,扭頭便跟著何曉月去看監控。
“你們怎麼過來了?”李萱詩鳳眉微蹙,嘆了一口氣,“郝家這事晦氣,你們在山莊待著就好。”
她示意保姆將孩子先領走,然後招呼我們坐下:“小天死了,老郝現在是喪子痛,他看到你們兩口子,心里肯定不好受。”
我笑了笑,沒吱聲,一夕之間,郝家就成了陰宅。
閒話少聊,我掏出煙,踱步到庭院,留下白穎和李萱詩面面相覷。
庭院的一處,依稀還有斑駁的血跡,仰面而上正是陽台的方位。
昨天,他還坐在那里,雙腳懸空,而昨晚的最後時刻,他選擇跳了下來。
郝小天,你以為死亡是終點,死了就能得到解脫?不,你錯了。
雖然一連串懲戒,因為墜亡而不再具備執行性,但不意味塵埃落定。
一支煙的功夫很快,郝江化看監控同樣很快。
快進到午夜零點前後,他確實看到視頻里郝小天是一個人上了陽台,在那里站了幾分鍾,然後邁開腿,跳了下去。
另一個監控視頻是院里的探頭,清晰地看到一個人體摔下來,郝小天就躺在那里,等到天亮時,人早已死得涼透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即便是親眼見到,他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居然會這麼傻,真就自殺墜亡?!
“視頻能不能倒放,倒回去,看看我昨天送小天回來後,他做什麼了。”
何曉月只得照辦,拉取昨天的幾個視頻,很快看到郝小天,也是坐在這個陽台很久,期間只有左京上過陽台,兩人說過一些話,不過戶外監控,樓頂根本收不到聲,只能看個影像。
“左京,王八蛋,我就知道是他。”郝江化一拳落在桌上。
“沒有身體接觸,只是談話而已,說明不了什麼。”何曉月說了一句話。
“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才想搞死我,搞垮郝家。”
郝江化根本不聽勸,心里的執念根深蒂固,“他肯定跟小天說了什麼,所以小天才會想不開,左京逼死了我兒子!媽的!”
憤怒,伴隨這聲謾罵,郝老狗的老臉爬滿憤怒,他盡可能得表現憤怒,像是一頭憤怒的雄獅,向我撲來。
只是,這頭獅子太老了,酒色應酬消磨膽氣,他的確有憤怒的情緒,但裝扮的情緒更多,他不是喪子痛的發狂,而是借著這件事想要朝我發飆,以此占據優勢,如果不借著郝小天的事由,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從樓上衝到庭院,步伐看似急匆匆,那鐵青的面色嚇得李萱詩和白穎緊跟出來,生怕再出點什麼事。
郝老狗揮拳懸空,兩個女人連忙喊叫住手,我伸手示意她們不用過來,也不用管,站著那里就行。
她們緊張地看著我和郝老狗,生怕兩個男人會發生什麼衝突。
我只是輕蔑一笑,她們多慮了。
郝老狗怎麼有膽動我呢,他唯一能整治我的時機從我出獄開始就失去了。
也許,他能憑借白穎或其他女人所謂的把柄,又或者李萱詩的扶助,試圖維系主導地位,但這些威脅不了我。
如果還是過去那個被蒙在鼓里的我,相信我會被郝老狗還有郝家這幫女人玩得死死,然而,劫後重生,我又怎麼會再被情感束縛。
“你笑什麼。”郝老狗拽著我的衣領,拳頭卻不敢真砸下來,只能用言語裝扮他的“強悍”。
我笑得跟更輕蔑,過去能夠一個打七個的郝老狗,卻是越來越虛,他大抵也知道,他所有的手段只能威脅到女人,過去他就靠著女人算計我,而現在幾乎是明面,他有著所謂的把柄黑料,卻不敢動我,為什麼?
是顧忌李萱詩?
還是忌憚白家?
都不是,郝老狗自以為風生水起的強大,從來和他無關,他手上所有的籌碼,其實沒有一個能真正威脅到我。
“不許笑,聽到沒有!”郝老狗大聲道,“告訴我,你跟他講了什麼,是不是你逼他跳樓!”
“他說他……屁股痛。”我似笑非笑。
郝江化驟然一變,臉上仿佛挨了一鞭,手也垂落下來。
“更准確地說,是屁眼痛……也許,他覺得太痛苦,就跳樓自殺了……”
“胡說八道, 胡言亂語……”郝江化驚慌失措,臉上慌亂,將我一推,人便退走了,口中叨叨這兩個成語。
“有沒有怎麼樣?”白穎上來詢了一句。
李萱詩橫眉微冷:“你剛才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是胡說八道,胡言亂語。”我隨口應道。
兩個女人相視一看,不約而同冒出一個想法,登時感覺身上起了雞皮疙瘩,沒有再往這方面扯。
民間流傳有小三大七的風俗,而郝老狗在殯儀館看過小狗後便簽字,選擇隔天火化並直接下葬村墓。
“這樣和郝龍好像撞期了。”李萱詩不冷不熱,“你覺得郝家那些宗親會去哪邊?”
“不管他們,反正人已經死了,盡快入土吧。”郝江化嘆了口氣。
兒子?
他又不是沒死過兒子,原配以及大兒子陸續死了,現在小天死了,長遠來看,死了也好。
那件事就當沒發生過,而且他如果繼續活著,以後只能依靠尿袋和人工泌尿系統生活,這實在丟郝家的臉面,傳出去更不好聽,而且會影響到其他幾個兒女,尤其是那兩個,遲早有一天,等他們兄妹倆認祖歸宗,小天這樣的汙點是萬萬不能有,否則家族的榮耀便被被汙染。
翌日,沒有告白儀式,只是向宗親傳了消息,沒有進行停棺,在上午進行活化,並直接舉行送葬。
同一天,郝虎也要下葬,這讓兩邊的宗親犯難,得知郝老狗准備低調,郝傑割傷小天的流言在郝新民的散播下不是秘密,不過人死為大,沒人再提。
眼見這邊不熱絡,多數人便決定去郝奉化家,始終常在走動,而郝老狗這邊不是忙著應付官員,就是應付女人,家族宗親本就不熟,而且郝小天這事多少有些犯忌諱。
送葬有哭靈一說,但郝小天沒有成年娶妻,母親也早死了。
按理應該是李萱詩哭靈。
但她沒有哭靈的打算,其余郝家女人更沒有資格哭,索性請了專門的哭靈隊,旁人只是跟了一陣。
或許是那句屁眼痛,刺激到郝老狗,小狗的喪事辦得很清冷,幾乎算是草草了事,就連酒席也只是象征性地在村上擺上些流水席,而不是在山莊宴客,或許是怕影響不好,這事實在不光彩。
墓園的守墓人瞧著好太公一家,兩個孫子前後腳都亡了,也是郝家溝的一樁談資。
村上面上不說透,心里誰不說死得好,郝龍是村里一個惹事的禍害,而郝小天被郝傑給傷了,至於郝傑傷人的原因,有不少八卦消息,縣上還有親戚更是繪聲繪色。
不過得了幾包華子煙,他就不亂嚼舌頭,反正管理費收著就是。
夜漸暗,一個頹廢老漢踮著腳,一瘸一拐地走進管理室,臉上積著麻子。
“老支書,你怎麼來了?”來人正是前任的郝家溝村支書郝新民。
“一段時間沒來,過來聊聊天。”郝新民笑呵呵道。
“你腿腳不便,沒事就在家呆著吧。”
管理員連忙給他挪張椅子。
郝新民的腿疾,在村上不是秘密,那年偷看郝江化的媳婦被發現,後來被郝江化打斷一條腿,因為影響不好,連村支書也沒得干了,人品是不咋的,但會聊天,逢人都能聊幾句,相比郝江化,人緣反而更好一些。
也許是同仇敵愾,村里那些個老男人對於郝江化娶了個美人媳婦,不光是癩蛤蟆吃天鵝肉,而且步步高升,還當上副縣長,誰不眼紅。
“我整了一瓶好酒,咱哥倆喝點。”郝新民從懷里揣出一瓶白酒。
“行,整幾口。”說著,將華子也拆開,兩個人在管理室,白酒,香煙,就這麼開干。
夜深沉,酒也喝得醉醺醺,想著郝新民腿腳不好,喝酒回去不安全,索性便留下湊合一晚,這正和郝新民的心思。
半夜,郝新民尋摸到村墓的新墓,環視一圈,確認四下無人,便將墓蓋板掀開,將骨灰盒取出,將里面的骨灰全部裝進去,又倒了幾包動物骨灰,雖然不明白恩公的用意,但拿人錢財就要把事情辦好,更不用說他跟郝江化有仇,掉包郝小天的骨灰一點罪惡感也沒有。
天亮,王天從郝新民手里取得郝小天的骨灰,然後放在我指定的地方。
“為什麼要我丟在垃圾桶?”王天不懂,“繞這麼一圈,就是為了把骨灰偷出來,當垃圾丟掉泄憤?”
我淡淡一笑,沒有做聲。有人會去取的。
郝江化沒有休喪假,而是到了鄭群雲家。
鄭群雲倒上紅酒,他抽上雪茄,然後將一條九五之尊的香煙推過去。
“不為難你抽雪茄,知道你喜歡抽這牌子香煙,我特意給你准備好。”
鄭群雲嘆了口氣:“沒想到小天年紀輕輕,就這麼……郝老弟,你要節哀。”
郝江化應了一聲,狠抽一口煙,胸腔里藏著他的難言之隱。對於郝小天,他的情緒是復雜的。
“按理家里發生這種事,你應該好好休息才對。不過你能以大局為重,這很好。”
鄭群雲話鋒一轉,“你們關於新區項目的申報書,市里已經通過,上報省里,等這事敲定,以後還要仰仗老弟。韓書記傳話,過兩天他親自過來,作為省府代表參加揭幕式,並宣布緬娜小姐的醫藥集團落戶,將對全省醫藥尤其是醫保改革帶來新的氣息。”
“其實緬娜小姐也好,郝留香也罷,只要這項目能夠落實,你我的好處是不會少的。”
鄭群雲叼著雪茄,“現在是關鍵時刻,你兒子的破事太多,你能低調快速地處理是對的。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你還有一女三子,再培養就是。”
“我知道。”
郝江化附和,一女三子?
所有人都這樣想,誰又知道他早就開始培養了。
雖然還需要幾十年才能看到成果,但一想到郝家以後的家族風光史,他就值得期待。
“話說回來,你兒子不是才出院麼?好端端怎麼突然自殺了?”
鄭群雲看似隨口一問,郝江化卻心一虛,沒有回答。
“對了,我看過審訊材料,你侄子郝傑承認是他趁著你兒子手術無力,打算持刀殺害,以此來報復你,結果被人阻攔,退而求其次選擇割生殖器……他為什麼報復,我就不說了。”
鄭群雲沉頓道,“你說,你兒子有沒有可能因為這樣,出院想不開,所以才選擇自殺?”
郝江化眼前一亮,仿佛找到能夠解釋一切又能作為情緒宣泄的出口。
郝傑,一想到這個人,他就心頭怒氣,雙手緊握,不就是女朋友沒了,還有郝燕那事……
該賠都賠了,這王八蛋居然還動刀子,要小天做不成男人,也許就是這樣,小天才……
至於左京說的那句話,郝江化直接忽視,胡言亂語,根本不足信。
“郝傑的狀況是判不了死的,再怎麼樣,他也是你的侄子。如果有諒解書,可以會輕判一些。”
“這不可能,他把小天割了,害他想不開跳樓,我怎麼可能諒解,我巴不得他死。就算不能判死,判無期,讓他死在里面。”
“你想要郝傑死在里面?”鄭群雲嘴角一動。
“是,我要郝傑死在里面。”郝江化恨恨道。
“別想不開心的事,喝酒,喝酒。”鄭群雲不動聲色。
郝江化離開後,一條白皙的手臂搭在鄭群雲的脖子,正是他的兒媳。
“想什麼呢,笑得這麼奸詐。”她輕聲道。
“有麼?”鄭群雲不以為意,將兒媳摟在懷里,一手撫摸她的孕肚:“郝江化死了兒子,你可得把我的兒子照顧好了。”
“韓書記要來了,他要我從郝江化那里套東西,你說我能不上心麼。”鄭群雲笑意漸濃,“寶貝,給你聽點東西。”
只見他劃開手機,將剛剛錄音播放出來。
“你想要郝傑死在里面?”
“是,我要郝傑死在里面。”
“這有什麼問題,就是牢騷話。”兒媳不懂,“他死了兒子,有點情緒也正常。”
“是正常。”鄭群雲笑道,“不過他侄子要是真在里面出點事,那這錄音就是證據。”
“物證,人證,事證……如果在把郝江化用來平息郝小天性丑聞那筆錢的銀行卡,用來找人辦事,他們要是再交代受人指使,你說這買凶的證據鏈是不是就形成了?”
老狐狸不無得意,“想拿白家的把柄,我就得有他的把柄,買凶殺人,這樣的把柄,應該能讓他吐出來。”
“你。你真要殺人?”兒媳顯然被嚇了一跳。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走這一步。他要是乖乖聽話,那就皆大歡喜。”
鄭群雲嘆了口氣,“大老板發話,韓書記和我都逃不掉,把柄這東西……真要人命,不說了,我先去衝個澡,等下再來對付你這個妖精。”
兒媳忸怩的模樣,令鄭群雲有一種江山美人盡握的感覺,起身去洗浴。
趁著他暫時離開,女兒的俏臉一寒,拿起鄭群雲的手機,將錄音文件轉發到自己手機,同時提醒自己也要謹慎。
煩躁,坐在辦公室,郝江化卻心緒不佳,也許要找師傅開悟才行。
不久後,緬娜一行人到訪,郝江化瞧著還有攝像組跟隨,頗為不解:“緬娜小姐,你這是?”
“郝副縣長,韓書記過兩天就要來了。”
郝江化連忙道:“我已經聽鄭市長說過了。”
“韓書記這次過來是為了項目的揭幕式,也要宣布我們醫藥集團落戶,我呢也打算做一個短片,宣傳一下。”
緬娜抬手間,有人將一盒玉匣擱在桌上,“這是我們醫藥公司近期研發的一款高檔保健補品,你也知道,國內的保健品市場一直居高不下,郝留香想要用開發高檔膳食,我們只好在保健品上下點功夫。”
“新區計劃是省府到地方的重點項目,我們集團也希望能和地方政府保持良好關系,所以我希望郝大哥你能夠幫忙,配合我們的拍攝工作。”
“沒問題,那我要做些什麼?”
“我們希望能拍攝一下,你服用我們這款保健品的片段,等制作完成,我們會在本地的平面媒體還有網上進行宣傳。你作為副縣長,在地方上有公信力,能夠宣傳新區項目,擴大影響力,也許能吸引更多資本入駐。我們也將會在省台進行播放,這方面韓書記會親自操辦。”
“那行,拍吧。”郝江化當即表態。
“這款保健品是粉末衝劑,需要進行衝泡服用。”
備好熱水,取一勺粉,衝泡,一喝,入口甘甜,郝江化連連稱贊。
攝影師從不同角度進行拍照,有好幾個特寫,攝像員則將視頻記錄,後期再剪輯。
“郝副縣長,這款補品口感怎麼樣?”
“好,好喝。”郝江化從小過苦日子,這八九年日過得好,山珍海味,好在哪里卻不懂,想著高檔補品,反正說好就對了。
“是麼?那你就多喝一點。”緬娜淺淺一笑。
這支短片拍攝得很順利,幾個小時後就有新聞出來,配圖還有視頻花絮,郝江化喝補品這段,更是被掛在本地的論壇。
郝江化心滿意足,如果被熱炒一波,新聞上流行什麼網紅村長,網紅局長,自己做個網紅縣長也很不錯,而且還有機會在省台廣告播放,這也是給郝家長臉。
喪子的情緒還沒完全過去,事業的順利卻又欣慰,莫名有些焦慮,想想便又舀一勺營養粉,泡上熱茶,美美一杯。
聽說這里面加了頂級的遼參粉、珍珠粉,這越喝越來勁,精神頭真不錯。
又是夜深,看著本地論壇上掛著郝老狗的視頻,雙手大贊味道好喝。
我輕嘆一口氣,從煙盒里摸出白沙煙。點上,一共三支,擱在煙缸。
人死如燈滅,沒有挫骨揚灰,但,的確算是屍骨無存了。
郝小天,我……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