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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元貴

烏孫悲歡 wusunnimi 9352 2024-03-05 04:15

  赤谷城的貴人都住在地勢較高的半山坡地,元貴的府邸也不例外。

  每天上午他到城中“大吏”府辦完錢糧兌付公務,下午帶著十多個扈從回到自己的宅邸,像星辰升降一樣准時。

  他面白而身形挺拔,這部分容貌像母親,頭發微微帶卷,鼻梁也帶點鷹鈎,又昭示了翁歸的烏孫血統。

  每次歸家,總要經過城里最主要的一段通衢街道,再轉入緩緩爬坡的山路。

  他不願意日日相逢熱鬧的成片商鋪,聽著人群的談笑,他總覺得那聲浪是衝著他來的。

  雖然,他也明白實在是多心了。

  沒辦法,不走這里回不了家。

  日益繁茂的街市,熟悉的商販叫賣,陌生的外鄉面孔,見到“元貴王子”馬隊躬著腰向兩邊退卻的恭敬人群,翁歸嫡長子不理會這一切,眼神淡漠,心思如深潭。

  說起來,他真是嫡子麼?

  草原人以左為尊,形式上,父親的正妻(左夫人)一直是須卜格,性情爽朗身材豐腴的匈人公主,但她的兒子烏就屠是翁歸親口定過名份的“昆彌庶長子”。

  烏孫國人人知道,漢家右夫人才是翁歸昆彌認可的大老婆。

  **************

  元貴的馬隊經過了一個新開的胡商鋪子,幾個赤著胳膊的小廝一臉機靈勁兒,叫賣漢人的綢、錦、繡和絹。

  游走在西域大地上的胡商,最擅生存,什麼好賣就賣什麼…… 元貴的記憶中,他很小就穿著染成紅色和黑色的錦布漢服,有時也會換成漢地料子裁剪的烏孫袍子。

  他喜歡新衣服的濃烈染料味,像夏天的青草氣息。

  他喜歡錦布的溫情,像母親的眼神。

  他也喜歡漢式深衣的嚴整密實,像父親的臉,看著就放心。

  元貴的記憶里,嚴整的父親一向樂於享用漢地的物件,毫無某些草原人對奢華的頑固排斥。

  這麼多年,母親總是細水長流地勸父親少浪費金錢牲畜在草原人的傳統聚會上,多種糧食挖河渠蓋房子。

  為了一夕歡快,宰殺羊馬,吃了就沒有了嘛,母親總這樣說…… 但她從來不攔著父親享用漢家的柔軟衣料,住進堅固闊大、采光良好的漢式宮室,用光滑的瓷器、玉器飲酒,還有許多機巧的玩意兒,讓人過的舒服妥帖。

  只是這樣一來,昆彌也越來越不像草原人。

  元貴記憶里的父親尤其歡喜泡澡,漢宮內大塊石頭壘起的露天池子,燒熱的水從一只由磚牆探出的粗陶管灑入大池子,附帶一個小池子蓄積著清涼的冷泉。

  昆彌健壯胖大的身軀平攤在池旁空地的一塊松木板上,一會兒望天,一會兒翻過來,精瘦結實的仆人夏西用包在手上的一塊粗麻用心搓拭著昆彌周身,老男人腰腹上的隆起贅肉,在麻布團的有力蹭壓下,每每似乎融化不見了,擦拭完畢,昆彌也每每如歡跳的幼馬,在冷水小池里撲騰個把分鍾,找找少年的感覺。

  元貴和弟弟妹妹光著腳跑來玩水,圍著老爹亂竄,聒噪不停,翁歸趴在木板上,身側的侍女喂他一口新釀淡酒,老爹咂摸著酒香,看著崽子們,眼里甚是得意…… 親近父親的時刻總是短暫的,難忘的,回不來的。

  元貴的嘴里一股苦味,父親,父親…… 父親終歸是一個草原人,他想看到兒子們都成為勇武的草原男人,比如庶長子烏就屠,比如三弟大樂。

  他們跟父親一樣,是馬背上的主人,十幾歲就帶著伙伴們劫掠周邊康居人,姑墨人,甚至匈人的村鎮部落,馬前掛著人頭,馬後馱著財物和女子,有時也帶著傷回來。

  父親第一次看到大樂頭上的傷口,只笑著說了一句“漂亮孩兒……”,母親抿著嘴站在一旁,什麼也沒說。

  從一開始,母親更願意讓元貴像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原人。

  母親為他聘請了漢地來的老師,一個總是衣著利落的中年男人,名喚吉不疑。

  吉師傅教他讀漢地的書籍,他喜歡讀漢地的書籍。

  “明明暗暗,惟時何為?陰陽三合,何本何化?……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屬?列星安陳?”許多個夜晚,赤谷城天空的冷寂星河下,他吟誦著楚辭的美妙詞句,與幾百年前的大貴族作者,神思中竟似有了感應,雖說那位楚人一生好戰,而元貴不怎麼好戰。

  說起來,母親也來自楚地……

  元貴的記憶里,母親永遠得體、親切、忙碌而鎮定。

  她關注著子女日復一日的成長,卻也時不時消失在小孩子的視野里。

  年紀稍長,元貴才知道母親在忙些什麼。

  每年夏天,昆彌帶著一只精干的軍隊,也帶著漢家右夫人,巡游整個國家,草原人的秩序離不開昆彌的巡游,他們離昆彌遠了,心中會生長凶猛的念頭。

  巡游中,母親專心於普通人的生老病死苦,帶去農具,種子還有獸醫,也帶去南邊和西邊來的商隊,賣些便宜貨。

  牧場的草枯了又綠了,遠遠近近的部落難免有叛亂,叛亂和搶劫是草原人的天性,野火一樣不知什麼時候就亂七八糟燒一陣子。

  母親幾乎參與了每次平叛,通常呆在直屬昆彌的騎兵大營里,受著很好的保護,偶爾,她也全身披甲出現在談判和調解糾紛的場合,不說什麼話,保持著標准的武人坐姿,從青銅面具的眼孔後邊平靜地望著時而說笑時而互相大吼時而又拍拍打打起來的男人們。

  很多草原人認為她給翁歸帶來奇異的好運,也有人認為她是一股奔涌而下的山泉,給烏孫帶來收成,終究要棄這片土地而去的。

  更少的人厭惡她,嫌棄她攪亂了草原世代的規矩。

  元貴很佩服母親的箭法,可以騎著小步慢跑的馬,射中三十步外掛在樹上的籃子。

  多少年來,她每天早起到漢宮內的操練場練習,除非雨雪、生病,或者有無法耽擱的急務。

  跟隨昆彌巡游時,母親射死過盜馬賊,平叛時她射死過不聽軍令的士兵,多年前在赤谷城,她曾一箭射傷了潛入漢宮正欲離去的某匈人密探。

  那件事轟動一時…… 元貴的箭法也算不錯,當然不如母親,更不如父親和兩個兄弟。

  元貴感到很抱歉。

  ****************

  ……元貴的馬隊開始爬坡了,說來好笑,這段緩坡總是讓他想起父親的(如今也是他元貴的)左夫人須卜格。

  二十多年來烏孫與匈人的關系經歷了不斷變壞的冰凍季節,翁歸解憂夫婦與須卜格卻處的還不錯。

  或許因為顯赫的須卜家族一直在維持與翁歸的交情?

  或許因為須卜格的樂天性格,消弭了本可能滋生的許多齟齬?

  也或許,解憂的長袖善舞,小心保全了匈人公主的自尊?

  翁歸一度想讓解憂接替左夫人尊位,卻被漢家女提醒“務虛名常招實禍,昆彌好好思量!”,而搖頭作罷了。

  翁歸在位的後期,烏孫聯漢反擊匈人的那次大戰中,須卜格始終站在丈夫一邊,拿出封地的牛羊勞軍,還寫信給須卜家族,指出單於的不明智,希望這場變亂不要走的太遠。

  戰爭告一段落後,她的兒子烏就屠當上了右大將,掌握著一只數千人的騎兵,進駐王國的西部,進而威脅邊境的康居國。

  解憂的兒子大樂成為昆彌直屬軍團的騎君(司令),全盤控制赤谷城與附近的農耕區數萬人口。

  元貴破格成為“大吏”,負責烏孫官吏的選拔獎懲。

  在漢家顧問的協助下,烏孫逐漸健全了一個部門眾多的中央機構,把多數人口的生活管了起來。

  這麼多年,昆彌的兩位夫人碰了面總是說說笑笑,毫無芥蒂的樣子。

  元貴甚至記得某次漢宮中母親與須卜格的怪異談笑。

  那時他還是個流著口水的娃娃,露著小雞雞,無意識的繞著母親轉,兩個女人瞟了他一眼,低語著什麼,神秘兮兮,又都笑了,左夫人還衝著他做了個馬馬虎虎的鬼臉。

  她們又高又大,小元貴要仰著頭,可一點不覺得脖子酸!

  但他真正領教了那位匈人貴婦的性情,還得說在近兩年的混亂時光里。

  幾年來,父母為自己即位一事奔忙,不僅向漢家朝廷宣誓忠誠,也考慮了如何打發翁歸大小姬妾的細節。

  元貴不喜歡草原人的收繼習俗,有悖倫常!

  他也鼓不起勇氣回絕,父母的決定,他沒法不聽,不聽有悖倫常…… 閉上眼就天黑,得過且過…… 終有一天,難堪的一刻來了。

  父親的老侍從,沉默寡言的舍愣到了他家里,帶著他到了漢宮,又到了昆彌寢宮的露台。

  父親、母親和須卜格已經在了,舍楞告退,其他侍從也知趣的躲遠了,四個人各自坐在一塊氈毯上,相距很遠。

  氣氛很正式,場合很不正式。

  寬大露台的下邊,看不到的鳥兒四面鳴叫,頭頂是團團白雲,天氣真好。

  父親很淡然,母親很輕松,須卜格低著頭,一向紅潤的圓臉有點發白。

  元貴注意到父母都穿的隨意,尤其是父親,只披了一件家常短袍,露著胳膊。

  父母都盤腿坐,只有左夫人跟元貴一樣,保持著恭謹的跪坐。

  須卜格一身淡紫色的烏孫錦衣長裙,頭發也扎的精致,烏孫式的長辮收在腦後,又戴著好幾樣匈人最看重的金飾,臉上明顯撲了粉,唇上點了胭脂。

  元貴知道,這位五十好幾的大媽,要做新媳婦了。

  父親照例沒有含糊其詞,簡短的宣布了他的決定:漢公主快來了,元貴必須收繼昆彌左夫人,而且立為正妻(依然是左夫人),對須卜家族有個交代,對內也顯得烏孫不是一邊倒的親漢。

  至於當時張羅迎娶的漢公主相夫,由解憂從中斡旋,一開始就定為地位低一等的右夫人。

  父親說完,母親微笑著未置一詞,一副大局底定的樣子,須卜格繼續低著頭,好像游離於整個氣氛之外。

  元貴沉默了幾秒,如同任何烏孫男人此時此地應有的反應,大聲回答“長生天在上!”,心里是木木的。

  露台上四個人之間的氣氛隨即變了,須卜格抬起頭,神色凝重,向翁歸解憂和元貴三人分別行了跪拜禮,她向翁歸叩首九次,向解憂叩首三次,向元貴叩首六次。

  四個人都明白,從這一刻起,在昆彌家庭里,翁歸父子要分享同一位左夫人了。

  這是烏孫人乃至廣闊西域的全體草原人由來已久的古俗,為了保護家族地位、財產或家人的安全,又或是為了加固家族之間的結盟,在世的男性長輩也可以與子侄輩,甚至與家族外的年輕男子分享同一個妻子,只是多半不會特意舉行婚禮。

  多年前,傳奇的獵驕昆彌生前就與孱弱的孫子軍須昆彌分享了漢公主、右夫人細君,正是這一風俗的產物。

  然後是男人完整占有一個女人的一刻,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的掩飾…… 元貴悶頭跟著看不出心情的左夫人來到昆彌寢宮深處的一座木屋,外面是漢式的門窗飛檐,內里卻是奢華的宮帳風格,鋪著滿地的鹿皮氈毯,四壁掛滿獵物飾品,兩只豹頭交相遙望,利齒外露。

  屋內中央掛著一大張形似幔帳的絹布,馬上就有妙用。

  收繼禮儀按部就班的到了“小兩口”獨處時刻。

  說起來,也不算完全“獨處”,因為跟在後邊的翁歸夫婦也進了屋跪坐於地,相視無語,與兒子新婦只隔了那層幔帳,一對兒新人的說笑舉動,隔著幔帳可以看個大致,聽的真切。

  這也是草原人的一條規矩:小輩收繼母輩的第一次行房,男方的家長應盡量在場,監護著雙方身份的徹底轉變完成。

  須卜格默默伺候著新鮮出爐的丈夫脫光,像一個早有默契的妻子,把男人的衣服和靴子擺放齊整,自己也脫光衣裙,頗為干脆地一道躺在厚厚的氈毯上。

  嫁到烏孫三十多年,須卜格變成一個熟透了的婦人,奶子很大,屁股很大,臉還像少女時一樣,肉肉的,腰肢不算細了,好歹不比赤谷城里的烏孫大媽更粗,甚至還要細些。

  元貴一眼看到婦人圓潤大腿間稀疏的毛發與一道粉紅的肉縫,畢露無遺。

  一男一女的世界,女人似很從容,牽引著男人的雙手,抱住她豐滿的身子,但元貴看到須卜格的臉紅得厲害,身子摸上去滑溜溜、熱乎乎,到底是羞了呀!

  也許因為翁歸夫婦在屋內,讓她毫無尊嚴?

  也許草草再做新婦,讓匈人貴婦失望了?

  也許,只是對一個健康而還算英俊的男子發了情?

  元貴順利的硬了,像年青的雄犬一躍入洞,盡力與身下的婦人交媾著,急促的啪啪聲充溢著屋內的各個角落。

  女人熟稔地迎合著,小聲呻吟著,幾步之外的翁歸夫婦盡量不發出聲響,元貴順利的更加硬了,暗暗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洞里沒想得那麼糟糕嘛…… 須卜格小聲叫著,雙手摩挲著男人的胸前背後,小聲求男人再使點勁兒操她,元貴不禁覺得老娘們活該欠操,發了狠勁兒,陽具推著娘們的身體向後踉蹌,甩到一邊的辮子跟著踉蹌,娘們小聲祈禱著長生天保佑她的男人多子多壽,她的男人?

  是老爹嗎?

  老爹還是左夫人的男人嗎?

  自己也是左夫人的男人嗎?

  元貴心頭悸動,陽物卻硬的徹底。

  母親一直在看著嗎?

  或許不願看到兒子違背了漢地的禮法?

  吉先生要是知道,能說什麼呢?

  這里是烏孫,草原人自有國情在此。

  熟讀漢家典籍的烏孫王子元貴努力操著父親的正妻,很興奮,幾乎不尷尬,父母之命是最大的倫常,書里不是這麼說的嗎?

  …… 又過了沒多久,元貴順利的泄了。

  *************

  在漢宮的那間木屋里,依照父母的安排,元貴老老實實住了三個月,與須卜格大量的做愛,著實耗了不小體力。

  這期間,母親來看過他倆,須卜格完全是一個小主婦模樣,眉眼之間都是溫順,一聲“阿母”從容出口,盈盈下拜。

  母親帶著歉意的笑,連聲道“阿姐快起來”,又夸了幾句阿姐氣色真好什麼的,隨即把垂著(上邊和下邊)腦袋的元貴叫上前,換上了教訓的口氣:“左夫人是大昆彌留給你的媳婦,你要好好待她!”須卜格保持著淺淺笑容,看不出絲毫難堪,元貴卻沒想到母親幾句話把父親扯了進來,怔住片刻,才應道:“左夫人待我很好,我一定好好待她。”母親笑的欣慰,須卜格在一旁陪笑,笑的討好……

  雖然是父子共享,但翁歸不可能再碰左夫人。

  那兩年里,他們同住在漢宮里,卻盡量互相回避。

  直到昆彌猝死,須卜格遠走故鄉前,匆匆祭拜了自己的前(?)丈夫,一代雄主翁歸靡。

  迎親籌備的忙亂日子,元貴也沒耽擱與左夫人行房。

  他試過走肛道,老娘們的屁股好肥,雖然陽物塗了油膏,他艱難擠入,勁兒太大了,沒挪動兩下,泄了。

  須卜格爬起來,擦著沿腿根往下流的白液,懶懶告訴他:慢慢來。

  元貴很想問問淡定的女人,老爹走她肛道是個什麼光景?

  但沒說出口。

  他不想羞辱一個必須嫁給自己的母輩。

  與元貴同居的日子里,須卜格似乎瞬間進入了妻子的角色,沒有任何遲滯。

  她很清醒,要是一切順利,許多年里都要在一口鍋里跟著元貴攪稀稠。

  起碼,她相信給元貴足夠的時間,總會徹底拿下自己的屁股。

  湊巧的是,元貴的估算大同小異:就像在赤谷城的高地貴人區爬那道緩坡,慢慢爬,總會到該去的地方。

  只有一次,昆彌的“嫡長子”摟著她不經意說到“要是有了孩子……” 須卜格先是不做聲,又側過臉笑道“給元貴哥哥生一個庶子好不好?”男人卡了殼,不知怎麼接話。

  聽不出任何怨氣,卻字字是刺。

  來自高貴的匈人家族,嫁給烏孫王族,成為昆彌的正妻,誰料想讓一個天上掉下來的漢家女硬生生逆轉了人生的方向。

  左夫人對命運也有不甘的咆哮,只是藏在心底。

  那一晚,元貴帶著點火氣,又試了一把挺入肥屁股,屁股很乖,陽物照舊不爭氣,泄的飛快,真掃興。

  ***********

  對後來的變故,元貴完全措手不及。父親的猝死,長老會的背叛,長安朝廷的變臉,泥靡的喧賓奪主,像一堆亂石飛濺,砸的他昏厥。

  得知泥靡要即位,須卜格祭拜了翁歸後,立即帶著侍從啟程回到匈人本部的老家。

  有些人是她出嫁時帶來的,已經很老了,他們跟在兩輪大車和騾車的隊伍後邊,慢慢接近著陌生的家園。

  須卜格知道泥靡的母親,那個刻薄的遠房表妹須卜蘭,正在妄想讓泥靡收繼她為左夫人。

  須卜格用決絕的出走,讓那對母子吃了一計閉門羹,也做給全烏孫看。

  須卜家族帶著理解重新接納了她,分給她一小塊封地,以作安居。

  她在烏孫的舊封地,以及一大群牧奴農奴,由她的兒子烏就屠差人代管,每年送收成給她。

  須卜格走的時候沒有再見元貴,元貴也沒去找她。

  塵埃落地過後一陣子,解憂以烏孫國母的名義,給須卜格送了幾次金銀絹帛馬羊,以為已故翁歸昆彌左夫人的奉養用度。

  須卜格很感謝地收下了。

  又過了些年,元貴到底當上了昆彌。

  按照母親的意思,他派人帶著禮物去匈人須卜部,請自己的左夫人須卜格回來。

  老婦人對信使說了很多客氣話,對自己曾經是元貴的女人一事,不置可否,而以翁歸左夫人名義祝賀元貴靡大昆彌的國運長久,她也向國母解憂回贈了相稱的禮物,最後終歸是以年高多病為由,委婉謝絕了。

  讓人好奇的是,須卜格也沒有與即位“烏孫小昆彌”的兒子烏就屠團聚。

  幾年後她在須卜部的封地里去世了,烏就屠把她的棺槨接回烏孫,以翁歸昆彌左夫人的名義,葬在一片山林之間。

  烏就屠本人也從未回應過,他的母親是否一度非正式地嫁給了即位前的元貴,而且是一女二夫。

  ****************

  ……回到府邸,元貴先去向設在家里的父親牌位行祭禮,念幾句國中大巫師指定的薩滿經文。

  據說贊頌千遍,亡魂可以進入天界。

  “牌位”是一塊象征烏孫人靈魂的天山石,上邊用漢文小篆書寫著昆彌名號,靜靜躺在專設的祭祀堂里。

  半草原半漢地的妥協風格,在元貴家里處處可見。

  叩首祈禱過後,換了簡便的短袍,妻子雅蘭招呼他吃飯。

  六年前,翁歸的鐵杆兄弟翕侯若爾呼把小女兒雅蘭嫁給了元貴。

  這樁婚事是兩家都盼望的。

  那一年,元貴十九歲,雅蘭十七歲。

  一個早早懂事的姑娘,沒出嫁前,長長的卷發披在肩上,出嫁後挽成了漢式的發髻,昆彌夫婦沒這個要求,小姑娘自己喜歡漢式衣妝。

  她還有一群玩得來的小伙伴,一起在家里試穿漢裝,吃漢餐,也讀漢地的書。

  新婚之夜,兩個少年人笨拙的互相進入,很容易就接受了彼此。

  雅蘭是處女,她發現元貴的性經驗也不多,一時不知是喜是憂。

  泄後慵懶的小丈夫告訴他,母親幾乎從不讓他亂碰侍女的身子。

  元貴沒說的是,對母親的性管束,父親向來不以為然,卻不為兒子出頭,大概連他也拗不過母親吧!

  雅蘭告訴他,今後在家里也不許亂碰侍女的身子,只亂碰她就好。

  元貴長吁了一口氣,嘟囔了一句“好吧……”,好字拖的很長。

  雅蘭忍不住擰了他一把。

  一年後,她為翁歸家添了一個孫子,翁歸在漢宮的操練場得到這個消息,看了一眼漫天繁星,起名“星靡”。

  雅蘭很喜歡這個名字,她的朋友們也喜歡。

  又過了一年,她生下一個女兒,取名若蘭。

  雅蘭早就猜到元貴必定收繼左夫人,而且是父子共享。

  她默默接受了。

  她與須卜格本就來往不多,這以後更加回避了。

  雖然,新昆彌的女人互相總要見面的吧?

  在家里,她的丈夫從不談及左夫人,似乎那個女人不存在。

  雅蘭知道,丈夫對她心懷愧疚,這也夠了。

  當她的丈夫未能即位昆彌,雅蘭如常操持著家里的大事小情,沒有說一個字的喪氣話。

  她知道男人有什麼樣的壓力,她的朋友們也知道,雅蘭很高興朋友在身邊。

  元貴依然喜歡吃她煮的羊肉拌麥飯,吃的一點不比過去少,雅蘭心里松快了。

  元貴依然喜歡碰她,兩夫婦又開始商量備孕。

  無論國中風雲如何變幻,下崽子是不能耽擱的……

  ************

  十二歲那年,元貴的第二泡精射到了馮姨的嘴里。

  第一泡精留給了鋪床的絹布,讓清理房間的幾個侍女緊張了一陣。

  馮姨呀,馮姨!

  她是母親永遠的幫手、最好的朋友,是漢公主與朝廷的橋梁,是都護府在西域的秘密依仗。

  她也是某些西域人眼中的黑色精靈,是“山中的鬼”,是漢地送到烏孫的一道深淵。

  馮姨是美麗的,只是與母親的美不同。

  母親謙遜,馮姨冷峻,母親柔和,馮姨干練,母親如陽光,馮姨如山岩。

  母親擅長化解矛盾,馮姨擅長“處理”帶來矛盾的人。

  母親擅長射箭,馮姨擅長短刀、短棍。

  母親常帶笑容,馮姨不怎麼愛笑。

  還要再過幾年,在“大吏”府處理瑣事打發時光的元貴才會知道,馮姨的箭術更高明。

  十二歲的元貴完全不懂這些。

  他依戀著漢宮里的馮姨,秀氣安靜,樂意帶著他玩。

  盡管只比母親小三歲,馮姨看著卻年輕得多。

  當母親漸漸珠圓玉潤,散發著貴婦氣,馮姨幾乎像個姑娘。

  她教元貴射箭騎馬,她也煮好吃的水果甜點給孩子們吃。

  只需要一次獨處,母親最好的朋友就讓小元貴失去了童子身。

  馮姨柔軟的嘴唇,可以把小雞雞夾的很緊。

  不對,小雞雞脹大了,是大雞雞了…… 馮姨的舌頭很軟,刺激著小元貴美妙的衝動。

  每次衝動來臨,他知道自己又快泄了。

  那幾年,馮姨吃了小元貴很多精水,那是他與雅蘭新婚之夜前的全部性經驗。

  他以為這是小孩子與阿姨之間的美好秘密。

  只是快成年的時候,元貴毫無證據而十分肯定自己經歷的欲望小冒險,完全是母親一手操辦的好事。

  後知後覺的元貴有點生氣,他被少年初長成的秘密套了很多年,生怕敗露,母親要發怒。

  他也氣馮姨不說實話。

  只是每次見到嫁作人婦的馮姨,他又不生氣了。

  即便後來可惡的女人只是偶爾用嘴滿足他,他也不生氣,只要看到喜歡的女人,清清秀秀,步伐輕快,忙來忙去,就夠了……

  成婚生子後,元貴以為自己會淡忘許多事。

  他又錯了。

  元貴愛雅蘭,可還是想占有少年時期的母輩性玩伴,甚至想的更厲害了。

  這道情感(占有欲?)的暗流,在左夫人事件後,變得有點失控。

  為了迎接漢公主相夫,那段時間馮姨常來找他,元貴一時忍不住,脫口說了昏話:“我要跟左都尉分享妻子。” 左都尉布爾欣是馮姨的丈夫,分管烏孫國都的秩序與情報,也是翁歸的親信。

  多年前,解憂做媒,那一年只是一個勇猛軍官的布爾欣娶了馮嫽,也就是元貴放不下的馮姨。

  女人聽了並不驚訝,干脆利落的告訴他“你將來要當昆彌的,不要放縱。”元貴有點惱了,他想說“昆彌做什麼都可以!”,還是沒說出口。

  他嘴硬了一句:“我可以分享昆彌左夫人。” 馮姨有點不麻煩:“左夫人是你應該娶的。”然後又一個勁兒地商量娶親的繁瑣細節。

  元貴暗暗憋著火,為什麼總有人以為可以替我決定,什麼應該什麼不應該?

  但是他說不出口。

  他沒法頂撞這個女人,就像他無法頂撞父母。

  活了二十幾歲,元貴也想通了,馮姨肯做他少年時的性玩伴,說到底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那片遙遠的漢家土地與漢家朝廷。

  馮姨付出犧牲,不是為了一個渾小子跑出來發作矯情的。

  泥靡即位後,馮姨從赤谷城失蹤了。幾個月過去,她一直沒有出現……

  ****************

  現在的元貴很不情願去漢宮。

  但每十天一次,城里的貴人照例要一起拜會昆彌(如今要加上國母)。

  這本是翁歸時期諸多集權措施中的一條,據說泥靡並不樂意延續這一沉悶單調的“苦差事”,奈何國母說服了他“昆彌初立,不宜輕廢舊規”。

  自從成為“大吏”,多年來元貴已經參加過無數次貴人拜見集會,全部細節爛熟於心,硬著頭皮也要去的。

  這一次的拜見集會貌似並無什麼不同:漢宮對著正門的主殿內,泥靡盤腿踞於王座,戴尖頂金冠,穿黑色王袍,左手持金杖,解憂著紫色烏孫長裙,上身是白色短袍,扎著烏孫長辮,左手按在一方“烏孫國母”金印上,跪坐在王座的右下方。

  兩人保持著凝神不動的姿勢,接受百余名貴人排著長隊,不許交頭接耳,依照次序在主殿門前遠遠地挨個跪拜。

  昆彌有話問某位貴人,會讓他在跪拜後,接受問話。

  昆彌不問,貴人不許發言。

  做完規定動作的人從側門離去,他們的侍從車馬已在那里等候。

  漢公主的佩劍侍女們在殿內外周遭巡視,現場一片肅靜。

  元貴行完跪拜禮,本應雙手交叉向旁邊後退,泥靡忽然舉起金杖,這是要問話的意思。

  元貴趕緊又跪了下去。

  一個武裝侍女跑了出來:“王問大吏,近日車師國軍民爭斗一事,知否?” 元貴思索了幾秒鍾,答:“大吏知道。已寫了車師錢糧兌付的補報,前一日日落時,大吏府著人送元老會值日元老了。”他自然知道今年車師斷斷續續內亂的事,但這事問得著他嗎?!

  如今他在大吏府,只能搞搞烏孫與鄰國的錢糧兌付呀!

  王座上的泥靡又說了什麼,另一個武裝侍女走到門邊,大聲道:“大吏接王令!五日後見元老,問車師事!”元貴趕緊叩首道:“大吏接王令!” 他眼角瞥向國母一側,只見母親遠遠端坐如儀,似乎全然置身事外。

  這是什麼鬼…… 侍女的呼喝打斷了元貴的胡思亂想:“王問王弟元貴安!”元貴打個激靈,忙又磕了一個頭,大聲答:“元貴問昆彌王兄安,問國母王嫂安!”

  總算結束了,元貴騎著馬,向自家宅邸踱著碎步,四個侍從跟在後面。

  母親端莊的面孔,要說什麼呢?

  要發生什麼呢?

  誰能來告訴自己呢?

  “天命反側,何罰何佑?”楚人的詩句涌上心頭,一時間,元貴感到自己是赤谷城里最孤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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