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冬旭忙扭頭問他怎麼了。
此時新一輪的煙花還要隔五分鍾才放,黑夜濃郁,這里很偏,沒有燈,幾乎不見五指。
陸泊掏出手機正要按開手電筒,身後已多種聲音響起,撞擊聲、悶踢聲,還有中年女人的尖叫。
他轉頭去看,手機發出長光,只見程錦踩住一個穿黑色衛衣女人的左手,女人仰躺在地上,面目猙獰,左手握著一把小刀,刀尖冒血,正撕扯著喉嚨,尖聲震耳欲聾。
她癱著,腹部似疼得發抖。
陸泊瞬間拿下手,掌心都是血。
冬旭對這突來的一切一時慌地說不出話,上車前她看到了她,卻還以為是錯覺。
她擔心傷口有細菌感染,只急著叫陸泊先去附近醫院,又對程錦說,能不能帶她去派出所,她等會兒就來。
說完她慌張站起,想帶陸泊離開。
程錦一下靜了,他看了看他的腹部,然後笑了笑,那種徹底的失望的全盤皆輸的笑。
他虛弱著,緩緩對她開口。
“對你來說,我就這麼不重要嗎?”
天黑模糊,女人第一次下刀時,眼神本不好,只劃傷了陸泊脖子淺淺一側。
當補第二刀時,程錦從身後抓住她右手,哪想她從左邊褲兜拿出另一把小刀,迅速轉身直捅他腹部。
程錦反應再快,夜色掩蓋下也還是猝然中刀,他忍痛狠狠踢倒女人,再用腳踢去她右手的刀,右腳重重踩住她左手手腕,他才喘著粗氣皺眉捂住流血的腹部。
即使捂著,他腹部的鮮血開始滲出衣服,滲出他指縫,越來越多。
冬旭愣愣地看著,他臉上有一閃而過的痛苦、酸楚和久久的忍受,她心里好像有什麼在徹底坍塌,那些血像長滿了刺,往她心里尖利地亂刮。
她不是故意沒看到,她太慌了沒注意,她以為他沒事,以為像他這樣的人不會輕易受傷。她愣愣地向他走去。
他閉上了眼,對她用不含一絲感情的聲音。
“先報警。”
“別過來了。”
煙花開始升起,砰一聲,照亮他們三個都蒼白的面孔。
……………………
陸泊敲了一聲門後,推開她的臥室,手里端著一碗稀飯。他坐她床邊,看她躺著的臉。
陸泊:“一天沒吃飯,你想怎麼?”
冬旭看向他,艱難地出聲,喉嚨痛:“我吃不下。”
他摸了摸脖子的傷口,一道淺淺的刀疤。他心里起火,他欠誰的恩都不想欠他。偏偏卻是他。
“我去問了他醫生,刀子進入腹腔很淺,沒劃到腸管,大血管和其他髒器也都沒事。傷口不大,沒有感染。說最快一到兩周可以出院,慢點就一個月。”
久久後,冬旭輕輕嗯了一聲。
陸泊:“不去看他?”
她靜了一會兒,“不用了。”
她閉上眼,慢慢地:“他肯定不想看見我。”
他笑了一聲,舀了一勺飯遞她嘴邊。
“去看他唄。”
她愣了,搖搖頭不吃,隨即低下頭。
“我不去。”
他的勺子強硬地抵在她嘴邊:“去看他,你看你現在跟屍體一樣。”
她猛地抬頭:“你就不怕……我見了之後會發生什麼嗎?”
“我怕。那能怎麼樣?”
“你讓我關心他?你知道這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讓我去?!”
“那你能不喜歡他嗎?你做得到嗎?!我問你你能嗎?!”
她不說話了,眼圈開始濕潤。
陸泊慌了,忙放下碗和勺子,挪過身子抱起她:“哭什麼?別哭,唉,別哭。”
陸泊:“有什麼好哭的?有什麼話就說出來,你這樣悶著哭我心里害怕知道嗎?我就覺得我又惹你難過了,你喜歡別的,我都還沒哭你倒先哭了。別哭,我錯了,剛剛不該太大聲。我沒有怪你,怪你我也跟著不好受,我明知道你是這樣還非得不放,我自找的。別哭。”
冬旭:“是我對不起你,是我。”
因為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在他們面前,她永遠有著愧疚。
選了一個,會愧疚辜負了另一個;在意一個,會愧疚忽視了另一個;舍不得一個,就愧疚好像背叛了另一個。
當她往陸泊的方向傾斜,愧疚感又會拉著她往程錦的方向滑動。
拉扯它會痛啊,她受不了了。
冬旭閉上眼:“……我們分了吧。”
他一下狠狠抓住她肩膀,對視她,眼里沉沉的火。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別說這種話?”
“再說一句,我把他弄死。”
冬旭搖著頭:“我之前早應該跟何雨澤在一起。”
陸泊虎口一把按住她的臉頰,唇貼在她唇上。
發狠地、輕輕地:“無論你跟誰,都別想擺脫我。”
……………………
“我想了很久。”他聲音低下來。
“前天我就想說,我是沒那麼心寬。但我不想……你跟我在一起還為別人難過。”他摸著她濕潤的眼角,“你難過,在我這兒是要加倍的你知道嗎?”
冬旭睜開眼,眼睛卻是空洞:“我就是不想你難受。所以我一直躲他、推開他、不在意他。我對他說了很多傷人的話。最後我讓他生氣,也讓你生氣,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他。如果,我不跟你們認識……”
陸泊摸上她耳垂,打斷她:“那怎麼辦?認都認識了,做也做過了。”
“以後別不吃飯了。”他突然躺在她腿上,雙手緊緊摟住她的腰,他閉上眼。經過這一切,他累了,心口很酸,他接受了。
“去見他。”
“你幫我跟他帶一句話。”
“操你媽。”
冬旭死死抱著陸泊,懸在眼眶的淚忽地流出來,因為三人之間這段怎麼掰都掰不斷的感情里的糾結與痛苦。
他又開始低聲安慰她別哭,哭什麼,有兩個帥氣老公還哭,以後床上才有得你哭,我跟你說你別被他金玉在外那樣子騙了,他花樣多,能做很久,你跟他……他聲音微微哽咽起來。
別哭了啊,再哭我也要哭了。
……………………
晚上八點,微風陣陣,冬旭提著滿當當的果籃,走出電梯。
這是一家私人醫院。她穿過走廊,看有的病房裝修得像舒適的酒店房間,電視、沙發應有盡有。走著走著,盡頭的一間病房快到了。
她的步子不經慢了,心跳加快。
程錦躺在床,病床的上半身升起。他看窗外天色暗下來,有腳步聲在響。
他輕輕轉頭,看見門口的她了。
……………………
醫院的病號服是專門設計的藍白條紋襯衫,更顯得他外表整潔、氣質清雅。
她看他正看向她,在他目光中,在他姿態中,有歲月積淀下來的貴氣與淡定,散著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動人力量,她的手指和腳趾緩緩抓緊。
程錦只是輕輕看了她一眼,散漫收回,繼續看書。
他沒讓她出去,舉手投足有著家里訓練有素的禮貌。他讓她坐,一邊不慌不忙地翻著書頁。
用客氣的柔聲:“坐這兒吧。”
冬旭緊了緊手,她放下果籃,坐下:“你怎麼樣了?”
他停下翻書,輕扶眼鏡。“挺好的。”
冬旭噤了聲,被他這麼疏離的態度弄得有點找不到話。她看了看牆上的影子,重重掐了下手背。疼痛讓她緩了下來。
她慢慢地:“那個瘋女人,她是……”
他一下把書闔上,溫柔地看向她:“你來這兒干什麼?”
她噎住了話,半久,她咬了咬唇:“來看看你。”
他靜了一下,將書放在床邊:“不是討厭我嗎?”
“我沒有討厭你。”她聲音低不可聞,“那個,謝謝你幫……”
“那看完了嗎?”
“什麼?”
“替陸泊看望我,你盡到責任了,謝我也收到了,回去吧。”
頓了很久,她才低低地說:“…這不是責任。”
他小小閉了閉眼,眼睫垂下,又翻了一頁:“好吧。”
她突然啞聲問:“你想要什麼?”
……………………
程錦終於緩緩抬眼看向她,默不作聲。
冬旭只是希望自己能做些什麼,讓他別這樣冷冷陌生地對自己。他氣到極點的這樣子令她害怕。
她十根手指絞在一起:“怎麼做,才能讓你不生氣?”
他靜了很久。
程錦取下眼鏡:“你覺得我想要什麼?”
好熟悉的話,陸泊也曾說過。想要什麼,一個男人想要什麼。冬旭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是不是這種意思。
冬旭猶豫地:“我不知道…”
她看向地面,手指更加用力地絞著。
程錦收回目光,又戴上眼鏡看書。
手指翻過一頁後,溫聲:“想好了嗎?”
默默很久,冬旭才抬起頭。她忽然移動了椅子,移他很近。
她將手放在床沿,手指幾伸幾縮,抿著唇,慢慢伸進他被里,再往里伸,一下蓋在他溫軟的胯中間。
他器官的熱量,她手指的纖柔,隔著一條薄薄褲子,互相穿過神經傳給他們。
她面部發熱,把睫毛垂下。他沒有表情,面上淡得像沒有一絲水紋的水面,讓人看不透水下是否波濤滾滾。
過了一會兒,他只有眼皮動了動。
……………………
慢慢,她無辜地看向他:“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