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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再見,李秀玲 Blank 5316 2024-03-05 04:41

  人群呼啦啦散了大半,城管們趁機也跟著向小區內進發。

  這小區是個四通八達的結構,安大媽她們革命斗爭了一輩子,卻也栽在暗渡陳倉這一條計策之上。

  原地只留下來強哥和那個頭頭,正有說有笑的抽著煙。

  周向紅轉身就走,想繞過他們先回家看看,不料強哥剛好回頭:“哎?……哎那個誰!那個周向紅!說你呢!”

  周向紅僵硬的轉身,強哥和頭頭說了句:“私事,呵呵,我過去嘮兩句啊……”之後就走過來。

  警車就在不遠處,還有城管在,周向紅提了提底氣:“你……你喊我啊?……我警告你,警察就在旁邊呢……”

  “嘿呀……”胖子冷冷的看著她:“怎麼著,覺得有警察在,你就能硬氣是不?你不是說要報警麼?現在就去呀,我肯定不攔著你,真的。”

  周向紅抬腳就走,強哥在原地站著,笑呵呵的看她。

  走了兩步,她終於收住腳步又轉回來:“強哥,我家是真窮,再說錢這個事兒,跟你也沒關系,算我求求你,就放過我吧,好不好?”

  強哥一抬手:“我都跟你說了,今兒我忙,沒工夫。你要非得找我嘮呢,這麼著,明兒呼我,我告訴你個地方咱再嘮。就這麼著吧。”

  不待她再說話,強哥擺擺手往回走,倆人錯肩的工夫,強哥忽然站住抬手指了指:“看著沒,城管大隊拆除違建,你家在樓下有小房沒?趕緊回去看看吧……”“那你在這里是……”周向紅下意識的問。

  “哦,他們人手不足,臨時從我這里借調了些人。忘了介紹,兄弟我現在是ZG街拆遷辦副主任,你們這片兒,都歸我管。”

  所謂拆遷辦副主任,其實就是個臨時掛名,方便溝通協作。

  事實上是政府和開發商不能擺在台面上的事兒,就找個能拉得起隊伍舍得了臉的人去辦。

  強哥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籠絡了三四十號混混組了個拆遷隊,於是搖身一變,就成了拆遷辦的副主任。

  城管大隊抽調他們來拆除違建,再合適不過。

  一來髒活累活都是他們的,二來一旦惹出了事,從這伙人里揪兩個出來頂賬也方便。

  本身城管大隊里除了兩個隊長就都是臨時工,這幫人更連臨時工都不算,到時候報個“臨時雇傭負責搬運建築垃圾的民工”就行。

  最重要的是,在這片區域即將拆遷的時候來拆違建,本身就是上頭授意的。

  那些棚房有的都搭了好多年了,怎麼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說拆就拆。

  小區里一片雞飛狗跳。

  是真的雞飛狗跳,周向紅因此才得知每天早晨的雞叫是從哪來的。

  她家倒是在外面沒放什麼要緊的東西,強哥也沒再搭理她,於是她回了家。

  她又想了一夜。

  第二天等李秀玲走了,她再次呼了強哥。

  然後按他給的地址找了過去,路上還買了一兜橘子以顯示誠意。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他能同意嘮嘮,大約是說明這事還有緩和余地。

  強哥說的地方離著不算太遠,就是偏了點兒,一副城鄉結合部的狀態,她在胡同里拐了兩個彎才找到,一個樓座門臉,兩扇上了黑漆的鐵門,她敲了敲,才發現是虛掩著。

  里邊胖子的聲音傳來:“誰啊?進來吧門沒鎖!”

  她在門口又猶豫了,自己孤身一人,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但總站在門外也不是個辦法。

  最終她拿定主意,里面要是人多就走,要只有胖子一人,他就算有什麼舉動,自己起碼也能跑出來喊個人什麼的。

  進到里邊原來還有個小院子,牆角堆了兩箱空啤酒瓶子和一個髒不拉幾的燒烤爐。

  正面是連片的三間平房,進門一個小廚房,爐台鍋灶挺簡陋,左邊的房門關著,胖子在右邊的屋里說話:“是周大姐嗎?這屋這屋……”

  屋里就胖子一人,正坐著抽煙。

  看見她來也沒說啥,樂呵呵打個招呼,讓她坐,還走到對面牆邊桌子上給她倒了杯茶。

  她把橘子放在茶幾上,看這屋子里擺設也挺簡單。

  水泥地面白灰牆,報紙糊的棚。

  一鋪炕,炕頭牆上掛了個暖氣片。

  對門放了倆單人沙發,中間夾個小茶幾。

  進門那面牆邊有個矮櫃座著電視機,後山牆靠了個帶穿衣鏡的大衣櫃,僅此而已。

  胖子端了茶杯回來遞給她,看她還站著,也沒敢接杯子,有點不耐煩,卻也還是笑呵呵的:“拿著拿著,到這兒來就跟在自己家一樣,別拘束。”

  周向紅這才接在手里,是杯涼茶,然後忐忑的搭著沙發的邊坐下。

  她見胖子態度和緩,鼓起勇氣開了口:“強哥,我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好好說說,別折騰我家了行麼?”

  “嘿嘿,你這一句話,可就要抹了三萬塊啊,行啊,那你說說吧,憑什麼我就得當沒有這回事呢……”

  本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原則,周向紅細聲細氣的開始說起來,都是些家里如何不易,生活怎麼艱難困苦的事。

  胖子一邊呲溜呲溜的喝茶,一邊笑眯眯的看著她,不時還點點頭嗯一聲。

  她見他態度越來越好,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平時里這些辛酸,倒不由得說了大半。

  天氣熱,她又帶著情緒,不大會兒就冒了汗,胖子勸她:“別急,慢慢說,喝點水。”

  她也是真的口干舌燥,下意識的舉起杯子一口喝干,她沒喝過什麼好茶,只覺得余味苦澀。

  又說了幾句,她試探的問:“強哥,你看吧,咱倆本來不認識,我也不知道你為啥非揪著我不放,看在我這條件份兒上,你就高抬貴手吧……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胖子點點頭,小聲咕噥了一句:“我看你條件挺好的嘿……”

  “什麼?”周向紅沒聽清。

  “沒事,沒事。呃,你是不是好奇我為什麼來找你要這錢?嗯,他是這麼回事……”按強哥的說法,他和趙剛認識,就是老趙的兒子。

  趙剛做小生意,從強哥這兒拿過幾回錢,數目都不大,總共也就兩萬左右。

  上個月他去要錢的時候,趙剛說父親剛剛病逝,辦完了喪事手頭太緊,希望強哥看在朋友一場的情分上再寬容寬容,結果晚上倆人喝的酒,趙剛請客。

  提起老趙,周向紅心里一酸,暗暗抹了抹眼淚,可能是天熱,她又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冰涼冰涼的。

  在酒桌上趙剛提起老爺子,順帶也就咬牙切齒的提起了周向紅,捎帶著也就提起來老趙走之前,存折上少了三萬塊的事。

  強哥當時拍了胸脯,有哥哥在,還怕有要不回來的錢?

  趙剛則表示,強哥要真能要回這錢,就三萬抵兩萬,都歸了他,總之不能便宜了周向紅那個老賤貨就是。

  周向紅漸漸感覺有點睜不開眼睛,又不是困了,只是一陣陣的暈,強打著精神回答:“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強哥說完,盯著周向紅的眼睛,見對方開始不斷的眯縫眼睛,目光也散了焦,眼珠時不時的還會往上翻一下,少頃忽然問到:“你兒媳婦在哪上班?”

  “……唉……舞廳……”

  “在那干啥?”

  “陪人……跳舞唄……唉……委屈她啦……”

  “看來是差不多了……”他嘟囔著,把茶幾上的橘子一把摟到沙發上,從矮桌抽屜里翻出紙來鋪在上面,又給周向紅手里塞了筆:“來來,發拆遷費了啊,大姐,在這兒簽上名,你就能領錢了。”

  後者臉上泛起一點近乎於白痴的笑容:“哦……謝謝……謝謝啊……”

  “不用謝,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你趕緊簽名吧!”

  周向紅的身體其實並不柔軟,甚至還有些僵硬。

  她恍惚著把筆尖落在紙上:“我……我叫什麼來著……”

  “周!向!紅!”強哥在一旁耐心的教她。一共簽了兩張紙,末了又掏出盒印泥,拽過她手指來,在名字上分別摁了摁。

  收好紙筆,強哥一拍手:“行了行了!小國出來吧!”

  隔壁屋子原本緊閉的門突然吱嘎一聲被推開來,小國從里面閃身走了出來:“怎麼著,強哥?這藥真好使?”

  “嘿,老龍真他媽夠意思,他說這玩意好使,我他媽還沒信,你看看你看看……”小國走過來彎下腰,近距離觀察周向紅的臉,後者已然開始慢慢的靠在了沙發上。

  小國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推了推她的肩膀,周向紅比之剛才又嚴重了幾分,仿佛沒有意識般,滿頭大汗,只有絲毫沒有運動規律的眼珠和急促的呼吸還能證明她是個活人。

  “強哥,她這樣能保持多長時間?”

  強哥撓撓臉:“說是至少暈兩個點……用不了那麼長時間,有他媽一個小時足夠了。我怕藥勁不夠,所以都倒里了。”

  強哥給小國扔了個橘子,自己也拿了個,然後把剩下的拎起來重新放在茶幾上,在沙發上坐下,美滋滋的扒開吃起來。

  邊吃邊看著周向紅,此刻她已經只能半睜著眼睛了,冷汗從她臉上不斷冒出來,把頭發都粘了起來,身上的衣服也有不少地方濕透了。

  “嘿嘿,強哥,”小國邊吃邊說:“沒用上我事兒也辦完了,那我走了啊……”

  “行,你把這橘子拎上,一會兒等她醒了我自己送她就行。”

  強哥說著,站起來把塑料袋遞過去。

  小國接在手里往外走,邊走邊嘟囔:“不是我說你啊強哥,你好這口兒我不管,就今兒把她辦了不就完了嘛……”

  “嘿,那他媽有什麼意思,就她現在這樣,跟死狗似的……”

  送走小國,胖子鎖了門走回來,周向紅已經完全癱在了沙發上,強哥咧嘴一樂:“這藥是真他媽夠勁啊……哎……哎!醒醒!你今兒穿的褲衩什麼色兒啊?……嗨!問你呢!褲衩!什麼色兒的!”

  他拍了拍她的臉,手上沾的全是汗。

  周向紅像是十幾天沒睡覺,強撐眼皮回答著:“我……不……忘了……”

  “嘁,這都他媽記不住了?沒事,強哥不怕費事,幫你看看啊……”他順手在她胸前把手上的汗水抹了抹,又從矮桌抽屜里翻出一個相機,站在那里看著周向紅:“嘿,老騷屄,讓你強哥看看,費這麼大勁到底值不值!……嘖嘖,新買的膠卷,挺貴呢,都他媽便宜你了……好像過了很久,這期間仿佛有人說了什麼,有人在她眼前晃動,還有些別的什麼聲音。整個世界和時間和記憶都像一團漿糊,粘稠混亂又偏偏充斥著空白。周向紅只覺得眩暈、惡心,腦袋里針扎一樣的疼,太陽穴嘣嘣的反著心跳,聽什麼都帶著回音和噪聲,大得出奇卻一點都不清晰。身上像被壓了千斤的重物,連呼吸都感覺費勁。她用一只手捂著頭,另一只手好不容易把身子撐起來一點,眼前一片金星,看東西都是重影。好一陣子才看清楚對面的牆,又過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強哥這兒。”我這是……怎麼啦?……“聲音沙啞,嗓子干澀得像是里面被塞了一片砂紙,嘴里充斥著一股濃重的金屬味。”喲,醒啦!你這一覺睡的時間可挺長哈……我都喂了你三遍水了……“胖子坐在炕邊的沙發上,正夾著根煙,翹著二郎腿斜靠著看她,邊抽邊說。

  她勉強坐起來,一低頭看見自己兩條光溜溜的腿:“我……我怎麼睡著了……我衣服呢……”

  “哦,炕上呢,就在你左手邊……”她扭頭,看見自己的衣服散亂的堆在旁邊,最上面那條黑色的胸罩尤為刺眼,又伸手在自己前胸摸了一把,觸手是柔軟的乳房,汗津津的。

  她這才猛的反應過來,啊的一聲,栽歪著抓過衣服胡亂掩在胸前:“你……你……流氓!你對我……干什麼了!”

  “沒干什麼,嘿嘿,”胖子呲牙笑著,把煙頭彈在地上:“咱倆說說話你就困了,還非說熱,要脫了睡覺,這不,我都看著你看了倆鍾頭了。”

  看了倆鍾頭了?她的腦袋里依然混亂,但意識正在漸漸恢復過來。自己這是出事兒了!她張嘴就要喊,但嗓子眼里出來的聲音,啞澀無力。

  “嘿,我都說了,我可什麼都沒做。你喊來人,也就是無非多幾個人看看你這麼光著屁股的樣子而已。”

  她也顧不得胖子還在看了,把腿蜷起來,強撐著胡亂的往身上套衣服,胖子只是坐在那里,也沒阻攔。

  套上衣服,她一手摟著小腿,一手焦急的翻找,又探著頭看地上。

  “找啥呢?褲衩啊?”胖子問。她鐵青著臉不答話。“在這兒呢。”胖子說著,從屁股邊的沙發縫里扽著褲衩的邊拽出來,拎在手里。

  “你……給我!”

  周向紅不敢看他那副可惡的表情,垂著眼皮說。

  胖子沒吱聲,她抬眼瞄了一下,看見他笑呵呵的看著自己的腿,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看什麼,急忙把腳交疊起來,想想又轉過身去,把手斜著伸到後面,帶著哭腔的說:“你把……給我!”

  胖子拎著褲衩,送到自己鼻子前聞了聞:“挺香的哈,你平時是習慣用香皂洗褲衩呢,還是洗屄?……放我這兒玩兩天,保證還給你。”

  說完團了團塞進褲兜里。

  她漲紅了臉,又罵了句流氓,但也沒辦法,只好直接穿了褲子,從炕上爬下來,剛沾地就一個踉蹌,腳底下像是踩了棉花。

  “你給我吃什麼了……”她扶著炕沿氣喘吁吁的問。

  “天地良心,我可什麼都沒給你吃。”

  胖子攤著手。

  是那杯茶……

  她轉過頭看,茶杯干干淨淨的擺在矮桌上,新刷的水印都還沒干。

  胖子從旁邊茶幾上拎起一張紙來:“來,給你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

  她顫抖著靠近,胖子拎著紙往前湊,是一張借條:“茲有乙方周向紅,向甲方魏強借取人民幣三萬元整,年息兩分,立此為據。”

  下面寫著甲方魏強,乙方周向紅。

  字雖然歪歪扭扭,還是能看出,確實是她的筆跡,名字上還按著鮮紅的手印。

  “你!你這是假的!”

  周向紅一時氣結,撲上來伸手就搶,胖子一愣神,竟讓她一把給扯了過去:“哎呀我肏!老騷屄你他媽活的不耐煩了是不?!”

  周向紅三兩下將紙條撕的粉碎,沒防備胖子上來就是一腳,把她踹了個趔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即使這樣,她也沒松開手,第一時間就把大半的紙碎塞進嘴里,胖子衝過來薅她的頭發,她一邊捂著頭在地上打滾,一邊硬忍著紙片的粗糲,抻著脖子往下咽,直到嘴里差不多干淨了,才放下心來。

  “肏你媽的,老子今兒要不剁了你,你也不知道什麼叫作死!你等我拿刀去!”

  胖子踹了她兩腳,松開手轉身奔屋里的角落,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邊喊叫著邊奪門而出。

  奈何這里十分偏僻,隔壁也不知有沒有人,直到她跑出胡同,連一個人都沒看見。

  好在胖子似乎也沒追上來。

  她又跌跌撞撞的跑了一段——其實早就跑不動了,但人的求生本能可以激發出更多的潛力——直到看見行人,又確定胖子沒有追上來,這才上氣不接下氣的倚靠著一面磚牆坐在地上,只覺得陽光晃得眼睛都睜不開,心髒像個氣錘,跳動的節奏幾乎要震裂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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